“你爱的人是谁我根本就不关心,这并不影响我的生活。”

“如果我说,我爱的人是宋南川,自始至终都是宋南川呢?”

“那你就更不应该离间我和陆西城!”

她笑了:“你以为我就愿意当一个坏人?我想要的很简单:和宋南川在一起 结婚、生子,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他不爱我也没关系,至少他不排斥我们的婚约,何况他妈妈又那么喜欢我!可是,自从他去了伦敦,一切都变了!他向我提出分手的时候,我真的恨极了你,廖馨馨!”

“恨我做什么?我可没挑拨离间,我对他的暗恋一直都很含蓄。知道他和你有婚约后,我至对他敬而远之!”

“是,我相信你没有破坏我们。你若早知道他是因为爱上了你才会跟我提分手,也不会傻乎乎地嫁给陆西城,我们现在也就不会站在这里说这些了。”

“既然你不爱陆西城,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可能只是不甘心吧。我爱的人想娶你,爱我的人娶了你……”她又笑了,“我曾经也很善良,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可是南川那么决绝地离开,我实在太伤心了。我以为我做些什么让你伤心,我就会好受一些!”

她说了这么多,我却只关注到了一句:“爱我的人娶了你。”

果然啊、就算她爱的人是宋南川,陆西城爱的人却还是她。

我的心口像是被扎了一根针,细小的刺痛蔓延开来。久而久之,这种刺痛可能会变成怨恨,继而变成妒忌、变成一个毒瘤,至少对杨思雨来说是这样,可我不想变成和她一样的人。

“你说的这些我从前并不知道,假如我知道陆西城爱的人是你,我未必会嫁给他。

我也有我的骄傲!”

“是,我知道。但是廖馨馨,我并没有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你的家世!”

我觉得好笑:“输了就是输了,找这样的借口没意思,我的家世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你若是不甘心,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我竞争,干干净净、磊磊落落地竞争,而不是躲在暗处动这些小心思!”

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可她还是没有放弃想让我难受的初衷。她用一种近乎嘲弄的眼神看着我,冷笑道:“我真搞不懂你和陆西城,他这样,你也这样!你明明不爱他,也知道了他和你缔结婚姻的真相,为什么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

“你什么意思?”

见我不回答,她又重复了一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显得有些紧张。她盯着我,瞳孔一点一点地放大,满脸的不可置信。可我不想跟她多说一话,她这样的心态,怕是永远都无法理解我所做的一切。

我转身离开。

“那宋南川呢?”她在背后叫住我,“宋南川对你来说算什么?”

“都过去了,”我边走边说,“我是个只会朝前看的人。我现在的老公是陆西城,他明天要带我和我妈妈去看歌剧,我后天要陪他去苏州出差。我们过得很幸福!抱歉,让你失望了!”

07

一周前,童虞茜和程子峰正式交往,童叔叔知道这件事后非常高兴,这也是近几个月来最让我高兴的事了。

最近可以说是好消息不断,比如侯冠霆和阮清怡分了手,再比如夏彤拿到了斯坦福大学交换生的名额。为了庆祝这一连串的喜事,他们组了个局吃饭喝酒,打电话叫我一起去凑热闹。

接到童虞茜的邀请电话时,我早已在千里之外的苏州待了三天了。

童虞茜特别意外:“在苏州?你下周不是要去柬埔寨出差吗,怎么又突然跑苏州去了?”

“下周去柬埔寨是我自己出差,这次来苏州是陪陆西城出差!”

“哟,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如胶似漆了,还陪着出差?”童虞茜取笑我。

我坦白:“我陪他来苏州并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时雨。”

“时雨了谁是时雨?”

“就是古……”

“哦,我想起来了!”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就是你上次提过的古建筑研究院的天才女博士,要和你一起去柬埔寨做古建筑专题的那个?”

“对。”

第一次见到时雨,我误以为她是古建筑研究院某个专家的助理。她长了一张小圆脸,皮肤白皙、嫩嫩的,很有光泽,完全不像一个满肚子学问的严谨女博士。当时她正坐在窗边看书,那是非常厚的一本书,隐约还能看见上面有很多画着山脉走向的地图。

出于好奇,我忍不住发出疑问:“古建筑研究院的人也需要研究地理吗?你们涉猎的知识好广泛!”

她被我打断,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解释道:“我先生是个地理学家,这是他放在这儿的书。”

“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说完我又觉得不对:我也很年轻啊,我不也结婚了吗……

“不年轻了,再过两个月我就二十八岁了。”

我诧异:“看着一点都不像,你像刚大学毕业的女生。”

有人从里面的办公间走出来,朝我们这边喊:“时博士,白云寺扩建的设计图出来了,你看一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先放着吧,一会儿开会讨论。”

我吃惊地看着她:“时博士?你就是时雨?”

谁能想到,古建筑界鼎鼎有名的专家、十五岁考上大学的天才少女,居然是个长了一张萝莉脸的美女!

我带着对时雨的好奇,还有对古建筑的好奇,很认真地旁听了一场他们的会议。对于时雨和年龄不符的沉稳和睿智,震惊两次已经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我对柬埔寨之行的期待也越来越大。

“可是,时雨跟你去不去苏州出差有一毛钱关系?”童虞茜还是很不解。

“陆西城来苏州出差是为了一个园林改建项目,有些古建筑的东西需要时雨帮忙把关——忘了跟你说了,时雨还是你们家程子峰的学妹呢!”

“把时雨都请去了,寰宇集团这次是下了血本啊!什么样的项目?”

“一个非常普通的项目。”

其实就是帮一位富商改建园子。那位富商早年买了一座修建于明朝中期的园林,他长年在国外生活,偌大的园林平日都闲置着。如今他年岁浙长,就动了回苏州养老的念头。这座园林毕竟太古旧,虽然后期经过了多次改建,但还是不太适合日常居住,有很多地方需要重新布局改建。陆西城更精通西方建筑,为了能最大限度地保留园林的原始风貌,他找时院长给建议,时院长便让时雨亲自走一趟。

我听陆西城说时雨要跟他一起出差,便主动要求跟来。

至于寰宇集团为什么会那么重视这个园林改建的项目,据说这座园林的主人就是陆西城上周去首尔谈的那个大型商务中心筹建项目的最大投资人。

和童虞茜通完电话,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窗边看风景。

我们住的是一家园林式酒店,园子里开满了木槿花。这个时节开得最灿烂的花莫过于木槿了,我们家的小花园里就有好几裸,那是买房子的时候就救栽下的。

木槿花的旁边有一方小池子,昨晚陆西城告诉我,这个池子里埋着莲子,到了夏天就会开满荷花,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并蒂莲。他当时微笑着看着我,跟我描述着他去年出差时在这里见过的一株并蒂莲。他的表情简单、温暖,仿佛我们还是最初的陆西城和廖馨馨,仿佛我们之间从不曾有过心结。

上午闲聊时,我把我和陆西城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时雨。时雨很冷静地指正我:“有心结的一直都是你,陆西城什么都不知道。你再难受、再纠结,你若是不开口,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是个无限循环。”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跟时雨聊到这些,可能是因为对于我和陆西城来说她算半个陌生人吧,和生人倾诉我不会有后顾之忧。更何况她身上有种很神奇的气场,吸引着我忍不住想要靠近、想和她成为朋友。难怪我妈总是说,有内涵的女人比有外貌的女人更具魅力。前天在园林发生的那一切,足以让我把时雨放在了内涵女神的高度。

自从来了苏州,陆西城和时雨一样,几乎都把时间都耗在了园林的图纸上。前天上午,那位富商打电话让他们再去园林考察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问题了就动工。我嫌在酒店太无聊,也跟着去了现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精致的私人园林,曲径通幽,玲珑别致。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瑕疵,那就是主楼前面的两个水池。由于常年没人清理,两侧的水池中积满了淤泥,稍稍靠近一点就能闻到腐臭的味道。水池上空不断地有蚊虫飞舞盘旋着,怎么赶都赶不走。

富商向陆西城抱怨:“这两个池子有百害而无一益。去年夏天我来过一次,蚊虫比现在还要多,黑乎乎的一片,真不知道当初的设计者让水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劳烦陆总帮我把它们填上吧,最好是改成小花圃,种点花花草草的多好!”

陆西城点头:“可以,我在图纸上标注一下。”

富商又指了指主楼:“还有这栋楼。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房内总是很闷热,不论夏天冬天都一样。我想在这几个楼内统一安装中央空调,不然没法住人。”

他们讨论了一番,除了之前陆西城和时雨在图纸上标出的那些,改动最大的就是填那两个水池。富商对寰宇的服务表示很满意,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我基本不怀疑陆西城能顺利拿下首尔那个商务中心的项目。

参观园林的整个过程都很轻松,富商人很和善,气氛也很好,寰宇的员工们均是一副了却了心事的样子。除了眉宇间带着迟疑的陆西城之外,只有时雨皱着眉,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我问陆西城:“问题都解决了,你好像并不开心?”

陆西城说:“这个园林的布局非常严谨,设计者不可能在主楼的设计上留下这么大一个败笔,我总觉得这两个池子不能填。”

“对,不能填!”时雨的声音陡然插了进来。

富商也听到了,他问时雨:“为什么不能填?若是不填上这两个池子,一到夏天,整个园子都会被蚊虫侵占,而且淤泥的味道也确实太大了。”

“几句话说不清楚。各位如果不着急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茶,我慢慢跟你们解释。”

富商将信将疑,估计对时雨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能力不是很肯定。他说下午还有个朋友要见,委婉拒绝了时雨的要求。好在陆西城再三调解,富商才勉强同意先听一听时雨怎么说。

他们找了园林附近一家非常雅致的茶馆,年轻漂亮的苏州女孩唱着评弹,吴燕软语、柔情无限。可是对于我来说,纵使那评弹声再动人,也不及时雨工作时魅力的半分。

时雨在纸上一边画布局图,一边给富商解释。

主楼两侧的两个池子并非一般装饰用的水池,它们其实是一个很巧妙的天然排水系统,俗称夫妻池。水池底下有暗道相通,两边池子里的水可以随着暗流来回涌动,看似死水,其实是活水。在这个来回换水过程中,水汽被挥散到空中,周围的空气也能得到改善。然而,由于年代太过久远,暗道逐渐被淤泥堵上,池中水得不到替换,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很久之前,主楼里面不仅没有闷热感,甚至还很清凉,即便是炎热的夏天,也会非常舒适。”时雨放下笔,做了个总结,“所以,无论如何这两个池子都不能填。若强制性填上,其一,会破坏了园林的整体设计,影响风水;其二,主楼即使安装了中央空调,房内确实凉快了,但空调外机排出的热气会让整个园子成为一个天然蒸笼。

富商见时雨的样子并非是危言耸听,问了一句:“按照时博士的意思,怎么处理这两个池子才妥当?”

时雨看了一眼陆西城,略放轻松了语气,对富商道:“不介意的话,我给您出个馊主意吧。”

我从来听时雨这么说过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富商饶有兴趣:“说说看!”

“我刚才说过了,这两个池子俗称夫妻池,暗道就在池子底下。您不妨买二十只乌龟,十只公,十只母,十只公龟放左边的夫池,十只母色放右边的妻池。到了春天乌龟交配的季节,它们就会千方百计地钻进积满淤泥的暗道,到对面的池子去寻找自己的伴侣。如此一来,暗道就打通了,两边的水流也可以得到交换,池子里不会再有淤泥的臭味,蚊虫也就不会飞进来。”

富商哈哈大笑。

时雨说这是个馊主意,可听她那么一分析,又好像不是完全没有根据。富商急着赶工,自然是等不到明年春天让乌龟去给他打通暗道了。他抱着好奇的心理,找人潜到池子底下去査看。果然如时雨所说,底下是有暗道的。穿着蛙人衣服的潜水员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疏通了暗道,清理了所有的淤泥。

神奇的事情在暗道打通后慢慢发生了。到了今天上午,池子里的水已然十分清澈,先前刃股腐臭味已经荡然无存,徘徊在池子上空的蚊虫也都飞走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当我们走进主楼时,根本没有富商之前所说的闷热感。

在场的所有人都啧啧称奇,富商更是对时雨赞不绝口。

我对建筑一窍不通,可时雨在古建筑方面的造诣简直让我叹为观止。我想起程子峰跟我说过,时雨上高中的时候就把她爸书房里所有的书都读完了。

对于我的折服,时雨只是云淡风轻地说:“我那个买乌龟的建议并不是个笑话。动物尚且可以做到排除万难去确认自己的另一半,何况是人?乌龟在打通暗道之前,并不能肯定它们到了池子那头可以找到另一半,也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半是谁。你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你很肯定你爱你的先生,你也嫁给他了,不是吗?有什么情感能比拥有自己的爱人更幸福?”

几年前,安妮 · 张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至少你很确定,你爱的人是谁。

“馨馨。”

“嗯?”我回头,发现陆西城正站在我的身后。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在想时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陆西城开了一瓶红酒,在桌上的两个高脚杯中各倒了一些。他轻轻晃着杯中的酒,说:“我认识她的爸爸时院长,跟她倒是不熟。不过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程子峰也经常提起她。”

“童虞茜是个醋坛子,程子峰以后要是经常提起别的女人,童虞茜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我认识程子峰这么多年,他难得会对一个女孩子上心。”

“大概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工程子峰如此,苏适也是。以前他频繁地换女朋友,可自从认识了夏彤就变老实了,像个纯情小男生。夏彤明年要去美国交换学习,苏适还呼天抢地说舍不得呢!”

他把另一杯酒递给我:“喝点?”

“不想喝酒。”

“想喝什么?我给你倒。”

“什么都不想喝,就想跟你聊聊天。”

陆西城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这一眼让我极其紧张,我咬着嘴唇,像是要把毕生的勇气全集中在接下来的这句话上。我问他:“陆西城,你爱我吗?”

他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竟然有些失态:“怎么问起这个了?”

“只是想知道而已。”我说,“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了,我很想知道,对于你来说,我除了是个适合你的妻子之外,在你心里还有没有别的位置,哪怕是个很小的位置?”

“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可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回答。我以前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你,你一直在回避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避,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吗?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勉强你。”

“馨馨……”

“我全都知道。”

“你知道?”

“是。我知道你和宋南川是堂兄弟,知道你爱过杨思雨,知道你找记者去围堵我想让我名声不好,知道你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知道你想跟我结婚并不只是单纯的合适……但是陆西城,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要你一个正面的回答。”

“谁告诉你的?”陆西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杨思雨?”

“没人告诉我,但我不是傻子。”

“你觉得你不是傻子?”他靠着桌子,好整以暇,“有些话非要我挑明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你,你才能肯定那是真的?假如我是骗你的呢?”

“骗我我也认了!骗我或许并不是真的想要隐瞒我,骗我或许只是想多一次向我坦白的机会——我希望你向我坦白。”

他沉默了好久,杯中的红酒早已见底,他又把给我准备的那一杯也一饮而尽。

“馨馨,”他说,“我以为就算我不说,你也是可以感觉到的。我不是不想对你说,我只是在害怕。”

我觉得很奇怪:“你害怕什么?”

“你说你愿意嫁给我是因为我不爱你,那么……如果你知道我爱上了你,是不是意味着,这段婚姻就要结束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直地看着他。有什么东西在我眼睛里化开,热乎乎的。

我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强迫自己面对他、面对自己,那怕得到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没关系,至少我勇敢过一次了。

时雨说得对,乌龟们在打通暗道之前并不肯定它们可以找到另一半,也不知道另一半是谁,可它们还是么努力地去做了。动物尚且如此,我又害怕什么呢?可是现在,我得到的答案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陆西城说……他爱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