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之好歹喜欢我。”

“他不喜欢你?”

“比这个更差,他没有喜欢我也没有不喜欢我。”

阿白瞬间明白过来,“我跟我前男友的状态。”如此确实糟糕。现代男女,爱情自由,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最让人恼恨的是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很喜欢,不知在一起好还是分开好,犹豫不决最磨人。

姜羽伸了个懒腰,一脸轻松说:“甩了他我真是浑身上下都舒坦了。每次看着他端着的一张脸,我就不爽。”

“反正你不喜欢他,他做什么都看不顺眼。你扔下一句‘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就这么走了,他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管他明不明白,谁叫他成天跟我上拽天文下拽地理,要炫耀学识教书去啊,我没骂他‘人之患好为人师’就算厚道的了。”

“甩了他也好,从他请你在王府大饭店吃饭却不负责接送那天起,我就不喜欢他,太装逼。有豪车豪宅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过谁像他那样高高在上的。”

“我可是陪他装了两个月,差点没憋死。”

“我觉得他从头到尾都看不起你,虽然他隐藏的很好,这种看不起不仅仅是家世方面,可能还有一种心理智商上的优越。”

姜羽拍手,“对对对,我还纳闷怎么每次跟他在一起,总有一种被压了一头的感觉,忍不住要反抗。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优越感作祟。”

阿白气道:“他有什么好优越的啊,房车又不是他自己赚的,都是家里的,单论工资也没有比你高多少。就算博士毕业,可你也不差,正儿八经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偶尔拽个文他都不一定听得懂,真不知道他优越感从何而来。”

姜羽补刀:“关键还长得不好。”

两人对视大笑。

阿白给贵妇送货上门,姜羽就在小区门口找了个咖啡厅坐着,等了一个多小时她才回来。姜羽兴冲冲问:“钻石卖出去了吗?”阿白喜笑颜开,“她嫌1.5克拉的小,拿了2.4克拉的那个。”姜羽跳起来,“请客请客。”

阿白感叹:“你不知道她们那群贵妇过的什么日子,不是今天买包包,就是明天买首饰,2.4克拉还嫌小,说以后有大的再送给她看。”

姜羽嘴巴都快合不上,“不是吧?这得多少钱啊,六位数?”都抵得上一辆车了!

阿白点头,“刚才就是在等她转账,她结了一半,另外一半回头再给。”

“贵妇也赊账?”

“这有什么稀奇的,反正不怕她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厂家那边怎么办?另外一半的钱你就先垫着?”

“所以我成天欠银行的钱啊。”阿白无奈。

姜羽不解:“何必这样呢,那点钱在她们眼里不过是一张飞国外头等舱的机票,全结了多省事。”

“贵妇们其实不是她们有钱,而是她们老公有钱,花钱得先问过老公。”

“啊?”姜羽惊讶,“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风光嘛。”

阿白嗤笑,“你以为呢。我认识一个贵妇,在我这里也买了不少钱的东西,有一回打麻将晚了半小时去学校接儿子回家,她老公把她骂的那个惨啊,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说‘不想带孩子有的是人帮你带’。这些人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而且她们一定要生儿子,儿子若出事,可以不用活了,在家里完全没有地位可言,当然保姆除外。所以有时候也很能理解她们,除了拼命花钱买东西,还能干什么呢。”

姜羽不由得感概:“吃着老公的饭,就得受老公的气,所以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女性只有经济独立才能人格独立。”幸亏她没为豪车豪宅迷了眼,不然还不知道要受肖诚多少气呢。他家都称不上豪门,顶多是家境富裕的中上阶层,已经优越的这样看不起人,若是真嫁给他,还不得每天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当姜妈妈打电话质问她为什么对肖诚态度那么差时,她不由得冷哼:“您就只知道他家有房有车条件好,上赶着把我往外推,别忘了人家条件既然那么好,为什么要看上您女儿,您女儿我也没长成倾国倾城貌啊!”

姜妈妈听她口气不对,“你们处的不顺?”

姜羽声音轻飘飘的,“您有多么看不上宋一鸣,人家就有多么看不上我。”

姜妈妈被她震的说不出话来,发了半天呆才记起挂电话。姜爸爸见她神情不对,问她怎么了。姜妈妈抚着胸口,喃喃自语:“这孩子在怪我。”

姜爸爸听完好半天说:“阿羽说的也有道理,齐大非偶。”

宋一鸣生活习惯刻板规律,丁思怡每天下班只要在肯德基等,就能逮到他。可是这天,一直等到七点,也不见宋一鸣来。她忍不住发短信问他是不是加班。宋一鸣这些天见多了她,多少有些印象,回复没有。

丁思怡茫然出了肯德基。虽然这些天他们几乎每天都见面,她甚至点跟宋一鸣一样的套餐,吃的她都快吐了,可是他们关系并没有任何进展。两人不过是共用一张桌子,默默吃着东西,吃完各自分开,就像两个不认识的人不得已拼个桌。除了偶尔的短信交流,宋一鸣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依然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丁思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自嘲地想,她大概疯了吧。

她在路旁发了会儿呆,却看见宋一鸣从远处走过来,高挑的身材在行人中十分引人注目。她忙迎上去,“宋一鸣!”宋一鸣看了眼她,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他虽然还是没说话,丁思怡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比往日多了点生气,走路都快了一些。

丁思怡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想跟他聊聊天,哪怕只说一句今天风好大,她都能欢欣雀跃一个星期,可是看着那个丝毫没有停顿的背影,终是把所有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第二天丁思怡早早等在公司门口。宋一鸣准时下班,没发现她,出来没有往左去肯德基,而是径直往右,走了一百来米,进了旁边的必胜客。他点了猪排饭和蘑菇汤,坐在靠窗最里面的位置,吃完了也没有走,静静坐着,像在等待什么。

六点四十五,姜羽匆匆忙忙从落地窗前走过。她不爱吃披萨,从没有进过这家店,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地铁站,心里琢磨着能不能抢到一个座位。

从姜羽出现那刻起,宋一鸣眼睛就像灯泡一样啪的一下亮了,一眨不眨盯着她,贪婪地追逐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跑着冲进地铁站,消失不见。

丁思怡开始还诧异他怎么改吃披萨了,根本不像他的作风,现在全明白了。

她为这样的宋一鸣感到悲哀,也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悲哀。

第二十六章 不要离开我

下班了,姜羽却懒洋洋的不想动,回去也是一室冷清,林可又不在。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开始慢吞吞收拾东西。电话响,本地陌生号码。

“姜羽。”那边传来低沉熟悉的声音 。

姜羽很惊讶李明光竟然会打电话给她,口气很不好地问:“干嘛?”

“没事一起吃个饭吧。”

姜羽皱眉,“你到底要干嘛?”

“我想找你说说话。”

姜羽听出他情绪低落,心想我又不是垃圾桶,心情不好就找我啊?不过两人就算分手了,好歹有四年同窗情谊在,没有一口回绝。

“你在哪儿?公司?等我十分钟。”

姜羽不耐烦,“你快点儿,我都下班了。”

说是十分钟,等了快半个小时才接到他电话。姜羽冷着脸出来。李明光从车里探出头,朝她挥手,“这里这里。”跟上次戴墨镜装逼的态度截然不同。

姜羽站在台阶上不动。李明光只好下车,赔笑道:“堵车。”

“你永远都是迟到,迟到,迟到!”姜羽发火。

李明光立即说:“你不是喜欢吃点心嘛,我们去金鼎轩吧。”

姜羽瞟了他一眼,“金鼎轩离这儿隔着一个太平洋呢,到时候我怎么回家?”

“我送你。”

“得了吧,我住的地方远着呢,一来一回不堵车都要一个多小时。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坐吧,反正你找我也不是为了吃饭。”

李明光环顾四周,“那边有肯德基。”

姜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咳了声说:“去对面星巴克吧。”

虽然星巴克不是吃饭的地方,李明光还是忙不迭说好,伸手要替她拿包。姜羽瞪他,扭过身子过马路。装什么绅士,谁还不知道谁啊。

姜羽点了蓝莓奶酪蛋糕和巧克力饼干,吃了个半饱才问他:“受什么刺激了?”

李明光睁大眼睛,“没受刺激啊,就是突然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姜羽似笑非笑看他,拖长声音说:“工作——不顺?感情——受挫?”见他眉毛动了动,拍手,“感情出了问题。”

李明光又是欣喜又是无奈,欣喜的是只有她才这么了解自己,无奈的是被她说中,问:“上回那个奔驰男呢?”

姜羽嘴一撇,“早甩了。”

李明光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我还在奇怪,你怎么换口味了,家里逼的吧?”

姜羽白了他一眼,“你那个天真女呢?”

李明光微微叹了口气,好半天说:“她是我老板的女儿。”

原来如此!姜羽不屑地挑了挑眉。

李明光苦笑:“姜羽,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你要知道,我不是你。你是女孩子,没有买房买车养家糊口的压力,从小家庭幸福,小苦可能吃过一些,大苦自然有父母在前面替你顶着。你不明白我的处境,我一无所有,出国读书工作这么多年,吃尽了苦头,挣的钱只换了辆将将拿得出手的车,现在还在租房住,首付都拿不出来。”

姜羽听得默然,好半天说:“你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对人家好点儿。”

“我已经用我最大的耐心去对她好了。我去她家,菲佣都敢给我脸色看。”李明光神情黯然,眼中隐约有一丝怒气。

姜羽不知该如何安慰失意愤怒的他,只好说:“看不起就看不起呗,又不会少一块肉。你又不是人民币,还想人人都喜欢你啊。”

李明光不说话。他当然知道,这是选择的代价,可是有时候实在没办法忍受,难道出身的差距无论他多么优秀都无法跨越吗?

姜羽举起咖啡杯跟他碰了碰,“C'est la vie .”他只是一时脆弱,回去睡个觉,早上起来又是敢于直面惨淡人生敢于正视淋漓鲜血的斗士。

李明光微笑,“对啊,这就是生活”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又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姜羽娓娓道来。

李明光若有所思看着她。

她咧嘴一笑,“不要崇拜我,据说莫泊桑说的。”

李明光点评:“后面有点矫情,不过听着挺有道理的。”

姜羽看了看时间站起来,“好了,你牢骚发完了,我也该回家了。”

李明光很有眼色的帮她穿外套,“真的不要我送?”

“不用,你又不顺路,坐地铁更方便快捷。”

“你是二号线倒五号线吧?我送你到换乘口?”

姜羽见他这么坚持,只好点头:“好吧。”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很快到了地铁换乘口,车子慢慢停下。姜羽打不开车门。李明光没有动作,眼睛看着前方霓虹闪烁的虚空,喊她的名字:“姜羽。”

姜羽抬头看他。

“你还喜不喜欢我?”

姜羽眼睛蓦地睁大。

“我很喜欢那时候的我们。”

原来是在感慨,她还以为他要求爱,吓死她了。姜羽松了口气,“过去了的得不到的总是好的。一向年光有限身,不如怜取眼前人。”

李明光笑了,“你还是这么爱拽文。你的眼前人呢?”

姜羽用力晃车门。李明光伸手,滴的一声。姜羽甩开车门就走。

李明光伸出头在后面叫:“小心包。”

姜羽把包包拉链拉好,头也不回冲进了地铁站。

已经七点了,宋一鸣还坐在那里等着,失望之余更多的是难过。姜羽这么晚还没回家,这说明她晚上有约。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公司楼下接她,每次看见姜羽奔向那辆车,他心就像被割了一刀。

丁思怡见他一直不走,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实在忍不住,冲到他面前说:“不要等了,她不会从这里经过的。”

宋一鸣抬头,一脸诧异。

“我过来时看见有人开车在公司楼下等她。”然后他们进了对面的星巴克。

宋一鸣脸色瞬间变得灰暗。

丁思怡拽他,“回去吧。”

宋一鸣没有动。

丁思怡加大力气,“走啊。”

宋一鸣呆呆的,没有反应。

丁思怡快气哭了,“你不见到她不死心是不是?”指着斜对面说:“她就在那里,不信你自己去看。”宋一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星巴克醒目的LOGO。

丁思怡再拽他,这次轻易就拽起来了,心里涌过一阵凄凉。

两人出来,宋一鸣一眼就认出了李明光白色的雷克萨斯。他没有见过奔驰男肖诚,对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可是李明光,却是活生生的头号情敌。如果列一个他最讨厌的人排行榜的话,李明光当之无愧位居榜首。他不再犹豫,冲过马路,可是从落地窗看到姜羽和他最讨厌的人亲密说笑的画面时,他犹豫了,没有勇气推开那道门。

丁思怡催促他:“进去啊。”

他蹬蹬蹬连退数步,掉头就走。

丁思怡跺脚,追了上去。

宋一鸣行尸走肉般回到住处。丁思怡见他跟丢了三魂七魄似的,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忍不住落泪,不顾脸面抱住他,“不要再难过了,忘了她好不好?”

宋一鸣十分抗拒外人的碰触,忙不迭推开她,像弹簧一样跳起来。

丁思怡又是羞恼又是尴尬,大声说:“她都不要你了,你还想着她干嘛?你就这么喜欢她?喜欢到没她不可的地步?”

宋一鸣头一次对她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指着门口意思让她走,显然很生气。

“宋一鸣,醒醒吧!”丁思怡冲他大叫。

宋一鸣转头不看她,一脸倔强。

丁思怡浑身力气像被抽走似的,无力地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她?”她有什么好的?你眼睛难道就不能看看别人吗?

宋一鸣被她激动情绪影响,突然开口了:“阿羽说,我只能喜欢她,不能喜欢别人。”

丁思怡震惊地看着他。原来一切都跟她无关,她一直被排斥在外。丁思怡想哭想叫想发泄心中的愤懑,可是多年来的教养阻止了她。她闭上眼睛,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是的,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活该受此教训。

她蹲下来换鞋,离开前看了宋一鸣最后一眼,他是那样的伤心难过,黑白分明的眼睛雾蒙蒙的,里面积蓄的水汽随时会掉下来,冷声说:“你要真喜欢她,就去告诉她,不然你做的再多,她也不知道。”

带上门步伐坚定地离开,以后她再也不会来这里。

宋一鸣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往日沉醉其中的游戏也不能让他变得好受一些。每每想到姜羽和李明光在一起的画面,他的心就如刀绞般痛起来。姜羽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怨恼娇嗔走马灯般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你要记得哦,最喜欢我,不能喜欢别人。”

“对,我家一鸣最聪明了。”

“一鸣,我太爱你了!”

宋一鸣痛苦的双腿屈起抱头倒在沙发上,阿羽,不要离开我!

突然想起丁思怡的话。

对,他要告诉阿羽,他最喜欢她,没有喜欢别人!

他外套也不穿,跌跌撞撞跑出门。跑到地铁站,地铁已经停运了。他绝望地站在大街上,眼前一阵发黑,晕晕乎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一辆私家车停在他身边,“哥们,去哪儿?”

他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眼泪滚落下来,“求求你。”

那人被他吓一跳,“出什么事了?”

他不知道姜羽具体地址,磕磕绊绊报出地铁站站名。

“嗨,我还以为怎么着了呢,上车吧,八十块,公道价。”

宋一鸣窝在后座,脸埋进手里,从未这么紧张过,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阿羽,阿羽,他要去见阿羽。

那人以为他有急事,车子开得飞快,一路畅通无阻,半小时就到了。

宋一鸣看见熟悉的地铁站,认识路了,给了钱下车,完全忘了他可以让车子直接开到姜羽楼下。

深夜的街道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朝着心中的方向,不顾一切跑起来。

第二十七章 欣喜若狂

姜羽洗完澡正要睡觉,忽然听见急促的砸门声,惊疑不定,“谁啊?”

“阿羽,阿羽!”宋一鸣无比焦虑呼唤着。

姜羽赶紧开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宋一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双手撑在膝盖上,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宋一鸣一把抱住她,呜咽:“阿羽,不要离开我!”力气大的姜羽都没办法移动。

姜羽回抱住他,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进来再说。”

姜羽抽出手锁门,宋一鸣牢牢攥着不放,她只好用一只手把防盗锁拧上。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姜羽拿起杯子准备给他倒水。宋一鸣抱住她的腰不让她走,“阿羽,阿羽,不要离开我。”

姜羽放下杯子,“嗯”了一声,怜惜地用衣袖擦他脸上的汗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小声但坚定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