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连笑本和孙伽文约好了一起去墨尔本过,可她那会儿刚开始和廖一晗一起创业,最后没走成,国际机票对于当时的她们来说,简直天价,孙伽文舍不得退票,只能独自去了墨尔本。

连笑当时还对周子杉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关照下孙伽文。毕竟她放孙伽文鸽子在先,怕孙伽文一个人在墨尔本玩得不尽兴。

连笑的目光,始终情不自禁地盯着照片中的方迟——这个本该和周子杉他们毫无瓜葛的人。

周子杉顺着她此番目光看去,自然知道她眸中那两道不可置信源于谁。

周子杉的声音,不由低沉着泛起了冷:“当时我也是听孙伽文说的,那会儿方迟刚来墨尔本做交换生,孙伽文一直关注他的校内,孙伽文还是发的校内短信问的方迟,说她和你要一起去墨尔本,问方迟能不能做你俩的导游。她原本以为消息发出去会石沉大海,毕竟方迟在校内里从没理过她,没想到方迟竟然答应了。”

“本该你和我还有孙伽文一起去的演唱会,最后也变成了我、方迟还有孙伽文三个人。”

连笑记得,演唱会的票还是她让周子杉买的,她临时爽约没去成墨尔本,本还在可惜浪费掉的那张票,想让周子杉把那张票转了,孙伽文却把票要了去,说自己正好有个朋友在墨尔本。

连笑那时还纳闷了下,她和孙伽文从高一那会儿就一直要好,怎么从没听孙伽文提过有个朋友在墨尔本?

不过那时的连笑一直忙着操持和廖一晗刚合伙的淘宝店,哪顾得了这些?

“这张照片就是演唱会之后拍的。我喝多了只能住酒店,原本是我和方迟一个房间,孙伽文自己一个房间,可等我隔天醒来,却是孙伽文在我的房间里。孙伽文说我把她睡了,方迟没有站出来说任何一句话,导致我也以为这是真的,孙伽文借着这件事缠上了我,我没有任何办法,后来你又撞见孙伽文在我家,一切就更洗不清了。”

“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才想起当年我们之间的那些纠葛里,竟还有方迟这么个人的存在。前阵子我去找了孙伽文,你知道她告诉我什么吗?”

周子杉欲言又止的目光投向连笑。

连笑不得不从漫长的愣怔中抽回神志,抬头看他:“说这些干嘛?”

前尘往事最好的归宿不应该随风飘散?

为什么偏要来叨扰当下?

周子杉苦笑:“我不甘心。”

转瞬又沉了脸色,把被连笑打断的话说完。

“她告诉我,演唱会那天晚上,我和她什么也没做,她气急败坏跑出房间,方迟其实是看见她的。可当她告诉我她被我…”周子杉面色挣扎着顿了顿,隐去了某些他无法启齿的词汇,“…那时候,方迟没有站出来说实话。”

“或许我该以为,这是方迟的性格使然,不喜欢瞎掺和别人的事。”

“…”

“或许我也该以为,方迟现在和你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巧合。”

连笑用力到发白的手指,捏皱了照片一角。

“或许你可以把照片撕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

“或许你会拿着照片去质问方迟,看他能编出什么说辞,好让你相信。”

“…”

“又或许你压根不信我的话,认为我是出于不甘心从中作梗。”

“总之,你和方迟一起,我真的做不到祝福。”

“…”

“…”

*

方迟在航站楼的座椅上等了一坐就是四十分钟。

说是会马上回来的那人,始终不见踪影。

电话也不通。

助理跑了趟T2,同样没找着人。

“方总,广播已经在喊人了。”

“方总,闸口都快关了。”

“方总,要不…改签下一班吧?”

方迟却始终坐在座椅上,不为所动。

直到高跟鞋的声音,缓慢地由远及近。

方迟一抬头,遍寻踪影不至的连笑,此刻正停在他五米开外。

助理可算松了口气,也无需过问方迟了,直接去柜台改签下一班。

路过连笑身边时,不禁长吁短叹:“连小姐你这失踪玩的,可吓死我了…”

连笑只是静静地看了看助理,什么也没说,助理却不知从她眼神里读出了些什么,吓得缩缩脖子赶紧走了。

方迟这才起身朝连笑走来。脚步不疾不徐,丝毫不像一个干等了近一个小时的人。

他在连笑面前站定:“你不是说马上回来的么?”

“你不是说如果我误了航班,你不会等我的吗?”

还知道抬杠,看来没什么事。

方迟终究没再多说,也终究一字不问,只搂过她肩:“走吧,吃个午餐去。”

连笑却拧住了肩膀,脚下没动。

方迟终于忍不住皱眉看她。

连笑看他那张即便气急了也只是稍稍皱眉的脸。

周子杉的声音,如紧箍的魔咒,顷刻间死抓住她不放——

“或许你可以把照片撕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或许你会拿着照片去质问方迟,看他能编出什么说辞,好让你相信。”

“又或许你压根不信我的话,认为我是出于不甘心从中作梗。”

第 53 章

人来人往的航站楼, 来去匆匆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终是唤回了连笑的神思。

连笑松开不自觉紧握多时的拳头,当着方迟的面竟笑了:“你都不好奇周子杉对我说了些什么吗?”

方迟真的仔细思考了下这个问题。

不可能不好奇, 甚至在等待的这近一个小时里, 一颗心都为此而悬着。但是——

“既然你选择了回来, 那他对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那么一刻被他说动, 这些都不要紧。”

比起过程,他更注重结果。

结果就是,此时此刻他实实在在地握着她的手。

而周子杉,已独自一人随航班远走。

连笑却把手从他掌心里一点一点抽了出来, 嘴角依旧扬着笑,却多少显得刻意了:“他给了我这个, 作为离别礼物。”

连笑说着,这才从兜里摸出早已被她捏得皱巴巴的照片。

把照片递给方迟的那一刻,终究是绷不住了,脸上的假笑碎了一地。只直勾勾地看他, 等待他看清照片时的反应。

等着他或吃惊, 或不解, 或…

可最终等来的只是他的眸光稍稍一定,脸上依旧平静到不可捉摸——

这番依旧教她看不懂也猜不透的反应。

连笑强压下被他此番反应激起的怒意,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想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心里怎么想。”他收回落在照片上的目光,只看她的眼睛。

连笑只觉被他的眼神拷问——

而本该是她拷问他的不是么?

连笑避开他的目光, 绕过他一屁股坐在了休息椅上,垂下脑袋双手箍着额头:“我不知道。”

她垂着的目光里,方迟的那双鞋走进,欲言又止般驻足片刻,随即在她身旁入座:“好,既然你想听我说…”

连笑没抬头。

他的声音平静地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时候我刚到墨尔本交换半年,你和孙伽文还好到穿一条裤子。她加我校内,我回加,因为我能在她的动态里看见你——”

连笑豁然抬头。

大概以为自己听错,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方迟无谓地耸耸肩:“我注册校内本来也就为了看看你。”

这回倒是彻底坦诚了,她却突然跟看神经病似的看他。

方迟敛了敛眸,仔细回想,免得记忆有任何偏差,她又要怪他欺瞒:“孙伽文说她暑假会和你一起来墨尔本,我想见见你,就答应做导游。可后来你没出现,我反倒见着了她和周子杉。”

“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看演唱会,之后一起喝酒。孙伽文对周子杉的那点心思,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看不出来,反正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连笑真是怨气无处撒,“你看得一清二楚你还不拦着?”

方迟回答得倒是坦荡:“我为什么要拦着?客观上,别人的事我一向不爱插手;主观上——”

方迟没说下去,只意有所指地看了连笑一眼。

“所以周子杉喝醉以后,孙伽文提议和你换房间,你也就和她换了?”

“那倒没有。周子杉喝得有点多,孙伽文去买醒酒药,英语不太好,买错了药,只能换我去。”

连笑当年英语好,数学差,孙伽文则正好相反,她们的友谊最初也是始于无私地给对方抄作业。

甚至孙伽文最后和周子杉一起定居墨尔本,孙伽文大概为了周子杉,也没少恶补英文。

只是现在想来,无比讽刺。

“等我买了药回来,孙伽文已经不打算再让我进屋,我直接让我换去她原本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