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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寝梦佳期

整理商陆的遗物时,宫屿在她房间一个上锁的抽屉里看到一个本子,里而夹着一张对折的A4纸,那是她做试药员的工作合同。

如果他早点儿留意她,早点儿看到这份合同该有多好!那样,他一定还来得及阻止她去冒险,那样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还有青春,有未来,有一生的时间相依为命。

除了合同,商陆藏起来的还有很多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穿着击剑运动员的衣服,手握长剑,意气风发。

那么多年过去了,宫屿看到多年前的自己,看到少女的爱恋,泪眼蒙眬,心在那个瞬间便老去了。

她大概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一整个本子里,只写了两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希望宫屿的病快点儿好起来。

第二个愿望:希望和他一起去新加坡寻找叔叔。

宫屿双手颤抖地合上本子,对着桌上相框里唯一一张她的照片说:“好!”

——好,我会好起来,替你实现愿望。

照片上的女孩眉眼淡淡,似乎笑了。

商陆火化后,宫屿用一个小小的药瓶装了一点她的骨灰,用一根红绳捆着,戴在脖子上。

他用了一个月稍稍平复好心情,整理好一切,然后去新加坡找他叔叔。

在新加坡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商陆的叔叔可能在马来西亚,于是,他又踏上了新加坡开往马来西亚的游轮。

他在那艘游轮上看到了一场盛大的海上的烟火,他摸了摸脖子上的药瓶说:“我看过最美的焰火是在这片海上。”

这时有个乘务员经过,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在跟她说话,对他笑了笑。

他看到她的胸牌,为了不让她觉得奇怪,索性问了一句:“你呢,丁帆?”

后来,他和那个叫丁帆的女孩讲了他的故事。

故事里的女生以此生守护他,而他将用余生怀念她。

她叫商陆。

岸在海的最中间

我怀念一个怕水的人,他想把我留在岸上,可我是只能远航的船。

海上风很大

“我看过最美的焰火是在这片海上。”这是宫屿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穿一件韩版大衣,个子很高,一双长腿,凭栏而立。这是我在这艘游轮工作的第三年,我的职务是海洋乘务,俗称海姐,而他是乘客里少见的年轻男生,而且长得颇为帅气。

我回给他一个笑容,没有答话,我们并不熟。

可他看着我,不,确切地说是看着我的胸牌,说:“你呢,丁——帆?”

“是啊,海上的焰火格外好看。”我保持着之前的微笑,用力忽略他在喊我名字时因为生疏而停顿的瞬间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

这艘船从新加坡出发,目的地是马来西亚。马来西亚有一个名字很好听的赌场,叫云顶,那是船上四分之三的乘客的目的地,但是我不确定宫屿是不是属于这四分之三,他太年轻了,看上去甚至比我大不了多少。然而,这些我并不需要知道,他也没有主动和我说。

就像我没有说,我看过最美的焰火不是在海上,是在一个人的眼里。只是,我与那个人的回忆里从来没有过海。

那时我以为,宫屿同我只是萍水相逢在这黑夜的海上的人,他有他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

更何况,海上的风很大,我们不久便各自进了舱。

倚楼听风雨

上学的时候,大多数人对我的印象不是可爱美丽、不是成绩好坏,而是个子高,14岁的时候,我已经长到一米六七,纵观班上的男生竟然没有几人能在身高上与我形成比例。在那个敏感而无知的年纪,鹤立鸡群的身高并没有成为我的优势,相反,我每次和同学走在一起,都觉得自己特壮硕、特粗糙,虽然我并不胖。

有时,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突兀,还会习惯性地微微弯着身子走路,后来被我妈发现了,这个无知的妇人以为我的枕头太高导致了驼背,便将我的枕头里的棉絮都掏了出来,并严肃地勒令我不准蜷缩着睡觉。我欲哭无泪,躺在那个平得像煎蛋的枕头上,梦里都是骨骼拔节的声音。

那一年,我偷偷暗恋班上的学习委员傅嘉遇,那是一个精致得像个女生的男孩,由于个头儿小,总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前两排。我的目光要越过6个座位才能看到他黑黑的后脑勺,可即使不时看一眼那个后脑勺,也能心情愉悦很久。

这种别扭的自卑感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顾绍殊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顾绍殊是隔壁班的,他喜欢穿一件机车款的外套,大概和我一样因为个子高,所以坐在最后一排。他们教室后面的门总是敞开着的,每次上课时我从那里经过,他都会快速地扭头,朝我看过来。一开始,我会狠狠地瞪他一眼,得到的是一个恬不知耻的笑容,后来,我一经过那扇门,就会目不斜视。

一到下课时间,他就和一群男生斜倚在走廊上,东倒西歪的,这个时候我都不敢从那条走廊走过,因为他们会起哄,肆无忌惮地吹起口哨,又嘚瑟又轻薄。

我想我永远不要和他、和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有交集。谁想命运完全没有听到我内心的声音,这群人中间有个男生认识傅嘉遇,他们有一天找到了他:“我兄弟想知道你们班那个最漂亮的女生叫什么名字?帮忙把她叫出来吧。”见傅嘉遇没反应过来,又连忙飞快地用手比了个动作,“就是很高那个。”

那是傅嘉遇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我看着他那张原本白皙精致的脸微微有点红,心跳徒然加快,可是他却支吾了半天,指着外面说:“丁帆,有人找你。”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撞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迅速收回了目光,并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我不认识他们。”

傅嘉遇眼神闪烁地说:“他们说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我看你还是出去一下吧。”

我发现我根本无法拒绝傅嘉遇。那是最初萌动着好感的男生,是他把我推向了那个人。

是的,在他的注视下,我一步一步迈向了那个叫顾绍殊的人。

峥嵘岁月愁

顾绍殊问我喜欢什么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看到傅嘉遇还站在刚刚我们站过的位子上,可惜他并没有朝这边看过来。

顾绍殊是个聪明人,他旋即就起了疑心:“你不会喜欢那个比你矮半个头的家伙吧!”

我这才看清他脸上讥诮的表情,即使在最亲密的好朋友面前也不敢说出来的心事,就这样被一语道破,我难堪至极,恼羞成怒:“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我喜欢你啊!”他的表白突如其来,透着十足的无赖的气息,又信誓旦旦道:“从今天起我要追你,以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说真的,这是第一个当面对我表白的人,在此之前我因为个子太高,在男生眼里甚至不像个女生,唯一一次收到情书,居然连署名都没有。但是面对顾绍殊这个人,我却得意不起来,除了愤怒就只有不屑。

我已涨得满脸通红,却不屑和他多说一个字,留给他的,是一个并不优美的转身。

他在身后说:“丁帆,你迟早有一天会答应我的。”

“你做梦。”那是清晰出现在我脑海中没有说出来的3个字。

那时我家与人合伙开了一个小小的加油站,顾绍殊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蓝色的铃木,每隔一两天都来我家加油站加油,他的铃木前面插着鲜红的花朵,玫瑰或月季。看到我,他会似笑非笑地把花递过来,如果我不肯收,他就会一直保持这个动作、这个表情。如果我的家人在场,他叔叔阿姨叫得特亲热,然后转向我说:“丁帆,什么时候帮我送朵花给我的姑娘?”

我妈暗地里对顾绍殊的评价是油腔滑调吊儿郎当,她说:“丁帆,你小心点儿,不要和这种人喜欢的姑娘玩一起去,那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姑娘。”

我连连点头,我妈不知道,我就是顾绍殊口中的那个姑娘,他那样高调地追求我,很快在学校人尽皆知。

只要顾绍殊他们一群人围上来,和我一起走在路上的同伙们就会纷纷快步跑开,后来她们索性就不和我一起出现。

拜他所赐,原本困扰于自己的身高而低调沉默的我一时之间备受关注。

就连学校里有名的女生组合也来找我,她们女王一般环着双臂,酷炫的打扮,睥睨的眼神:“不是说很漂亮嘛,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作为一个女生,收到这样的评价我还是有点难受。

那时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一个人懂得欣赏我的美,他是顾绍殊,他是一个油腔滑调吊儿郎当的家伙。唉,真不幸,我们不能成为知音,也不能做朋友,他是我讨厌的人。

江河浪滚滚

我想,不能这样任顾绍殊胡搅蛮缠下去了,绝不能。在一个暮色四合的夜晚,我找到他:“喂,要不要聊聊?”

他的蓝色铃木上还是插着一朵花,新鲜的,夺目的,他把它轻轻地拿下来送给我,然后骑着他的车,载着我,迎着风,问:“丁帆,你想去哪里?”

我说去江边。

他说好。

江边的行人很多,杨柳飘荡,很多情侣在树下依偎着窃窃私语,我坐在一块可以直接下河的台阶上,把脚伸向水里,说:“你看,这里有鱼。”

顾绍殊的脸色有点白,他说:“丁帆你上来,这里危险。”

“是吗?我觉得比较起来,你这个人更危险,自从你出现后,我就觉得我的生活糟透了,心情也糟透了。”这是我一早就准备好的台词里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