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你有什么打算,这个项目结束就回去么?”肖敏问。

她想了想,“老板有意让我留在国内做这边的负责人,正好我爸身体不好,看来我是终究要留在北京了。”

“那太好了。”肖敏抓住她的手,“以后你陪着我。”

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无奈的笑着,命运总是出人意表,走到这个年纪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竟然只有朋友可以相依为命,可是也幸好还有朋友可以相依为命。

噙一口酒,看着远处,心微微一颤,又坦然,那人似乎早就看到她了,见她看着自己,便要走来。她遥遥对他笑了,举起酒杯,摆摆手。

刚刚站起身的他便又坐了下来。

“怎么了?”安亚纳闷的看着隋孟安。

他叹一口气,笑了笑,“没有,喝酒。”

安亚看着他的笑,大概知道了,“真的没有希望了?”

“也许,遇到我是她的不幸,”靠在沙发上他燃着了烟,“我忘不了那天她绝望的表情,她告诉我,我就像是黑洞一般,遇到我,她的光芒全部消散,我想,她是对的,何止是光芒,甚至生命,我…”他自责的说着。

安亚无言,看着他有些心疼。

“有飞扬陪着她,我就安心了。”他模糊的说了这一句。

安亚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三年前飞扬陪知秋回扬州的时候孟安也跟去了,这一回她父亲生病,他却没有跟去,这一回,是真的绝望了吧。眼看着他们一路走来,却又一路艰辛,哪知最后是这样的结局。人生果然无常。

“秋,我要跟你喝一杯。”亚伦今天似乎很想喝酒。

“亚伦,不能贪杯啊。”叶知秋说着,却跟他碰了一杯。

“亚伦,做完这个项目,你又要去哪儿啊?”方舟问。

“这个…”他眼角瞅着叶知秋,“谁知道呢?”

说完就捧着酒杯躺在了沙发上。

“这孩子!”方舟无奈。

“孟安?”方舟才看到斜对面就是孟安和他的朋友。

他点点头,举起酒杯,没有过来。

叶知秋松一口气,笑了起来,是什么滋味,自己竟也辨识不清。

肖敏听到方舟叫那个人的名字,看过去,果真是他,想要问叶知秋什么,看到她,又把刚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也许,青春岁月,真的已经过去了。低头,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完,微微笑着,也靠在沙发背上。

叶知秋看着似乎快乐如昔的肖敏,她似乎是放了心,方舟一直陪着敏敏,自己一边和亚伦喝着酒,一边看着周围的人们,看孟安跟他的朋友走出去,忽然间竟觉得不可思议起来。

叹一口气,又摇头笑了笑,她忽然想起飞扬来,没由来的,想起他的笑,想起他笑着叫自己“小一”,拍拍自己的脑袋,叶知秋笑着自己,肯定是这家伙给自己种了什么蛊,说不定这会儿他在念什么咒语,一定是的。一边笃定着,她又喝了几杯,直到脑子再也没有办法想什么。

“秋,你今天怎么这么不胜酒力?”亚伦扶着已经醉了的她,走进房间里。

“恩?呵呵,”叶知秋傻傻笑着,“我没醉啊,只是哦,这样的感觉特别的好,亚伦。”她闭着眼睛,嘟嘟囔囔着,“其实啊,这样的感觉最好了,我小时候就喜欢偷偷喝爸爸的酒,那时候,就是这样,微微的觉得自己要飞了,飞走了,飞扬,你还记得吗,我们在你家喝酒的时候,我们瞒着孟安,偷偷喝酒,喝醉了,你比我先醉的…”

仿佛是多年前的旧事,她以为她早已经忘记,却在这个同样的宿醉的深夜,不由自主的想起,想起那天,两个人的家里,两个人的酒醉,无忌…

心思一动,坐在地毯上翻开那尘封三年的盒子,看着看着,她笑了,含笑回忆那时的爱情,爱着他的心情,自动摒弃痛苦,只留下甜美的回忆。

然而当手指停在那年生日的那一页,当心跳不再过速的时候,感动还是永恒的,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天,仿佛定格了时间,生命最华美的在那一刻燃尽,虽然过去,但至少曾经,他们的爱也是至死不渝…

爱情,也许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他的味道,声音,一切都只不过刚刚好合了你的心意,只是也许,那不过是你脑子里的影像,而其实,你看到的,或者你根本就没有看到。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一切,终于淡去,悄无声息。

“咚咚咚,秋。”是亚伦在敲门。

“进来吧,我还没睡。”她笑对着进来的亚伦。

“这个是?”

“我的回忆啊,是海芋花瓣的标本。”

“这个呢?难道那时候,你们都是画饼充饥的么?”亚伦指着那个十九岁生日他传真过来的蛋糕问。

叶知秋披着一件披肩,坐在地毯上,笑着,却没有回答。生日最美丽的部分,也包括十九岁那一年啊,那一个遥远等待的电话,和这一纸思念,尽数被收藏在这个盒子里。

亚伦继续看着盒子里本属于她的私藏,时不时的还问着话,叶知秋看他头发也湿漉漉的,一身睡衣,可爱的样子,竟想上前捏一把。笑着摇头,迷糊着,看眼前的人,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力气,便倚靠在床边上,懒洋洋的,闭了眼睛…

“这个盒子,老大也有一个,”安亚挑眉。

心思一动,她睁开眼睛。

亚伦继续说,“你们都有一个盒子,里面藏了大概全世界就只有你们知道的秘密。”

“飞扬?”叶知秋问。

“老大的相册,里面藏着他的秘密。”亚伦想了想,索性说了出来,“我就是在那个相册里见到你的。”

心猛地一颤,身子却没有移动。她闭了眼睛,发丝遮住了眼角的泪水…

不一会儿,又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撑开眼皮,亚伦把吉他拿出来了,知道她睁开眼睛,他笑了笑,“闭上眼睛休息吧。”

徐徐缓缓,她听得清楚,是《罗密欧与茱丽叶》,眼睛微微有些湿。忽然见就觉得迷醉,沉醉,仿佛是困着,可是,又说不出的不想睡,就想这么迷糊着。不觉有些难过,眼泪不知怎的,就下来了,有些人,有些事情,错过了,就真的,不再回来了。

只是这么多年,自己错过了什么,又让别人空等了些什么呢?

睁开眼睛,她仔细看着自己眼前的一缕头发,不觉笑了,扯下一根,“亚伦,我是不是老了?”一根银色的头发在柔和的灯光下却那么刺目。

他没有回答,音乐却悄悄的停了。

“你继续弹,我听着,就睡了。”她笑着闭了眼。

继续弹着那曲子,却无从安慰,弹着弹着,等她睡着,看到了她沿着眼角留下的泪水,悄悄的靠近,拭去,抱起她,看着她像只小猫一样蜷在他怀里。“飞扬…”她叫出来他的名字。

微微叹了一口气,亚伦想起第一次,在老大的房间里看到满室她的照片。轻轻的放她在床上,吻了下她的额,慢慢退出房间。

飞扬,飞扬,这个名字或者早就在她梦里,在她心上…

第五十七章: 走失(上)

“亚伦,别闹!”叶知秋一边整理着文档一边说,“别闹了,椅子都被你晃散了!”

回头看,亚伦不在身后,不在房间,她一身冷汗,难道见鬼了?脑子里无厘头的冒出这个想法,随即笑自己。

“BOSS,你有没有,有没有?”Coco急先锋的冲了进来。

“秋!快离开这里!”亚伦直奔进来,拉起她就往安全梯走。

“怎么了?”跟在亚伦身后,她问。

“地震了!”亚伦拉着她快步走着。

“Coco!真的么?”叶知秋问。

“我的三叶草整个在晃的。”Coco脸上的表情明明是兴奋,走出大厦,叶知秋无奈的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

“晚上还能回家住么?boss?”Coco有点担忧,转而又兴奋起来,“我们住帐篷吧。”

“应该没事吧,”叶知秋想了想,自古以来北京都无事。

“肯定是有哪里地震了,而且说不准是大地震。”旁边的人们说什么的都有。

大地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一颤,却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秋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不好?”亚伦关切道。

“有点头晕,难道是共振了?”虽然笑着,可又捂住心口,莫名的心慌,一时间难以适应。

“四川,是四川,地震了!”半个小时以后,刚刚恢复工作的office里面又有一枚重磅炸弹。

“四川?!”

努力控制着手抖,橙汁放在一边,她按住自己的手机,右手使劲捏住左手,“亚伦,给飞扬打个电话吧。”

“恩。”他拿起手机,“嘟嘟嘟嘟…”

“怎么了?!”立时拿起自己的手机拨出去,同样的忙音。

“应该是光缆断了,所以暂时接不通。” 亚伦宽慰着叶知秋,“再等等,我们过会儿再打。”

“好。”只是这个好字说出去的时候,她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心虚,多害怕。

整个下午,她不停的打着电话,发着短信,不断的乞求这一通可以有人接到,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只不停祷告,“云飞扬,你一定要没事,云飞扬,你一定要没事…”

才发现,没了他的消息,自己竟无助的象个孩子。

“外婆已经跟那边的军区联系到了,他们会找到老大的!”刚刚给云老太太打完电话的亚伦安慰着叶知秋。

“恩。”她苍白的脸色稍稍好转,尽量微微笑着,对亚伦说,“应该不会有事的,云飞扬从来都命好。”

一个下午过得异常漫长,等电话响起的那一瞬间,叶知秋条件反射的按了接通键,“飞扬!”

电话传来熟悉的声音,“知秋。”“云飞扬,你要给我保证,你得给我好好回来!”听到他的声音,叶知秋忽然就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好,我保证!”他安慰着她,“这边的事情一处理完,我就回去,好了,知秋,我得挂了,这边打电话不容易。”

“好,那你好好回来!”

“好,那我挂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追问了一句。

“嘟嘟嘟嘟…”电话却挂了。

“好了,放心了吧!”亚伦笑着问。

“恩。”她点点头,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妥,却又说不出来。

晚上守着电视看的时候,才知道发生的是怎样的天灾,叶知秋看得头皮一阵发麻。

手机忽然响起了,“爸。”

“一一,你在北京感觉到了没?”

“还好了,下来站了一会儿,就没有第二波了。”叶知秋说着白天的经历,“爸,你们有没有感觉呢?”

“我没有感觉,你妈倒是有震感,还担心是你出事儿了呢。”爸爸笑着。

“我没事的。”叶知秋安慰着父亲,“倒是你别老看这些新闻了,多休息。”

“我身体好着呢,”父亲像是想起什么,“你不是说小云去了四川了,他没事吧,你妈让我问你。”

“没事,白天刚通过电话的。”叶知秋回答。

“那就好,你们没事就好。”

“一一”爸爸犹豫了一会儿。

“爸,怎么了?”

“我和你妈妈都挺喜欢小云的,好了,没事了。”父亲匆匆收线。

叶知秋笑了。挂掉电话,想着爸爸的话,那一声“一一”,她一个激灵。

电话打过去,是白天的号码,“喂,你好。”

是他的声音,却绝不是他,自己的号码云飞扬是记得的,叶知秋笃定,“欧阳,是你吗?飞扬他怎么了?”

“知秋?我就是飞扬啊。”欧阳还不承认。

“他从来不叫我知秋,欧阳,告诉我,飞扬他怎么了?”她几乎忍不住要哭了。

欧阳无以应对,“他,他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但是刚好就说话不利索…”

欧阳编着理由,叶知秋打断他,“你让他跟我说一句话”

“知秋!”欧阳的声音一沉。

“你告诉我,他还活着!我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叶知秋乞求道。

“欧阳,告诉我!”只那么一瞬,她已然浑身冰冷,声音开始颤抖。

“知秋,他活着!只是受了一点点伤,我保证他活着!”欧阳尽力安抚着叶知秋的情绪。

“好,”尽管得到这样的保证,可刚刚悬着的心猛地落下来,难过的情绪一并涌出,眼里一直噙着眼泪的眼泪流了出来,“欧阳,你能帮把电话拿到他耳边么?”

“云飞扬,你要快点好起来,云飞扬,你得给我保证,保证你要好好的回到北京,云飞扬,你知道么,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半是恳求,半是命令。

“他点头了。”欧阳对她说。

“好,谢谢你,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