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凭凭像知道她的顾虑般,一下课就过来找她,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温简心里确实不太有底,也就谦虚回了句,还没准备好呢。

没想着这一句话惹了事,林凭凭一听说她没准备好就皱了眉,然后很豪迈地拍了拍她肩说:“没关系,我帮你补习。”

人立刻就转向了一边的温简同桌许冉,问她这几天能不能和她换个座,她想帮温简补补。

许冉不太乐意,但许冉是班里不太起眼的女生,长相不起眼、成绩不起眼、性子也不起眼,是那种过于沉默内敛容易被全班忽略甚至会被欺负的女生,相较于班宠一样的林凭凭,她再不乐意,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支支吾吾着找借口。

温简赶紧在一边打圆场:“不用了不用了,真的,我自己可以复习的。”

后边的何邵笑林凭凭:“林凭凭,人家林简简是跳级读书的,还需要你给她补课啊?”

一边的林凭凭也不恼,与何邵玩笑惯了,假意抬起膝盖要踢他,边笑着道:“我就是想借机和我们简简一块儿坐,怎么了?”

何邵笑着避开:“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偷瞥了眼江承。

自从江承转学回来,他这个角落明显变得受欢迎了,偷偷喜欢他的女生五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只是他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大家虽喜欢,却没几个敢主动找他说话的,这种时候他这个当同桌的就是很好的跳板了,现在多了个转学生林简简,大家也就能更名正言顺地假借关心新同学之名靠近这个角落,借机和江承搭话,小心思他都懂。

被戳破心思的林凭凭有些窘迫,笑拎起他桌上的书就砸向他:“何邵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眼睛还是忍不住偷瞥了眼江承。

江承没什么表情,也不习惯他们这个角落的热闹,起身出去了。

温简偷偷往江承远去背影看了眼,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

林凭凭有些尴尬,她性子虽大大咧咧,但到底是在众目睽睽下被戳破了少女心事,脸一阵红一阵白,抓起何邵的书朝他脸上一扔:“何邵你再胡说八道老娘和你绝交。”

转身走了,跟着热闹的其他人也笑哄哄地跟着散开。

何邵挠着被林凭凭砸痛的脑袋,依然笑嘻嘻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话多让人下不了台阶。

温简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好难把他和小时候那个一板一眼的小哥哥联系到一起,性子完全是南辕北辙了一样。

她迟疑了一下,回过头,犹豫着问他:“何邵,你昨天拿的那串桃核红绳手链是你的吗?”

何邵一下子没想起来:“什么手链?”

“就一个用红绳穿着的桃核,”温简比划了下,提醒他,“昨天晚自习前,你拿在手里那个啊。”

何邵恍悟:“哦,那是承哥的。”

温简:“……”

何邵想起这个事就想起昨晚江承不太好看的脸色了,再联想到江承今天的态度,总觉得自己做得过了,又趴在了桌上,看向温简,苦恼地对她道:“昨天下午我看到承哥扔在桌上,一时好玩,就拿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围了过来,承哥好像不太乐意,你说,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温简还处在那手串是江承的怔愣中,明明记忆里一直很模糊的一张脸,却因为把江承的代入,好像也开始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一张缩小版的冷冰冰的脸,毫无违和感。

何邵还在兀自苦恼:“这周五是承哥生日,你说,我们偷偷在宿舍给他弄个生日会,他会不会就不生我气了?”

说完发现温简还在发愣,拽了拽她椅子:“和你说话呢。”

温简回神,也不知道何邵说了什么,愣愣地跟着点头:“嗯,是吧……”

何邵一扫刚才的郁闷:“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帮我一起筹备一个,你们女生对这种事比较在行,许冉,你也一起吧。”

“啊?”温简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何邵拍了拍她肩:“就这么定了,记得保密哦。”

江承刚好进来。

温简不觉看向他,圆溜溜的眼睛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直到他坐了下来,她还睁着那双乌黑圆亮的眼睛,略迟疑地看他,眼神里有困惑,有迷惘,还有些懵。

江承刚拿起的书又放下,看向她:“有事?”

温简微微摇头:“没……没事。”

小脖子微微拉长,眼睛偷偷想往他抽屉里瞥,想看看手串在不在里面。

江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小动作:“找什么?”

温简窘迫地将脖子收了回来,手挠着脖子,悻悻然:“没什么。”

坐正了回来,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握着笔,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起她跟她妈妈回去那天,她把那串手链送给他,他很嫌弃地推还给她,说他不要,她那时年纪小,就觉得小哥哥帮了她,她想把她最宝贝的礼物送给他,刚好那天他爷爷好像说是他生日,她又死皮赖脸地当生日礼物送给他了。

那个年纪不离身的东西,说不定睡觉时还不小心把口水流上面去了,想想都觉得脏,他不肯要,她还那样委屈巴巴地强行塞给他。

想起当时的死皮赖脸温简便觉得脸颊一阵烫,有点尴尬,也有点害怕他认出她是她了。

不知道现在销毁证据还来不来得及?

下午放学,她特地等他一块走。

江承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倒没说什么,一声不吭地往车棚去了。

她两手提拎着背包肩带,亦步亦趋地跟上,一双眼睛不时往江承的背包瞥去,就这么一路跟着他去了车棚。

江承停了下来,回头看她:“找什么?”

然后将背包递给她。

温简微微摇头,不敢伸手去拿。

江承转身将包扔自行车置物架上,骑上就走。

温简骑着车跟上。

熟练了一天后,她的车技已经稳定了下来。

江承当她是昨天被跟踪的事吓怕了,也不管她,也没提醒她,昨晚她电话求助的那个警察正在暗中跟踪保护她。

温简沉默着与他一起骑了好长一段时间,不时抬头看他。

迎着夕阳而去的方向,阳光落在他年轻的脸上,带出一层淡淡的光影,轮廓分明的侧脸逆在光影里,有种剪影般的深邃幽静感。

温简又想起他昨晚持枪时的沉着冷冽,与现在褪去夜色遮挡的清隽学生模样,谜一般的反差。

“再盯着我看下去,要撞栏杆上去了。”前面的人突然出声。

“……”温简一下没反应过来,前面突然腾出一只手,拽了把她车把,把歪掉的车头拽正了回来。

江承车速慢了下来,瞥了眼沿街的橱窗,橱窗反射的镜面里正印着那张还在怔愣中的脸。

温简看了眼轻松落在车把上的手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视线顺着那只手掌一点点往上,从手臂落向他侧脸。

“你身手好像很好诶。”她试着找话题。

江承:“还好。”

温简:“我听他们说你也是插班的啊?”

江承:“算是吧。”

温简骑车追上他:“那你原来在哪读的啊?”

江承偏头看了她一眼:“我没读书。”

“……”温简不好再问下去,怕不小心戳了人伤处。

“昨天……”温简迟疑着转了个话题,试探性看向他,“我看何邵拿着那串桃核手链,好像挺好看的诶。”

江承自行车震了下,然后平静回她:“是吗?”

温简很认真地点点头:“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承哥:这么烂的记性,怎么跳的级?

简简:这么丢脸的事,不要认出我不要认出我

两只小闷骚~

(谢谢初语微兰提供的小剧场灵感,你们的评论都容易让我灵感棒棒哒,看我渴望的眼神,留个评好么)

另昨天更新的章节在第10章,没注意到的姑娘可以翻回去看看哒。

大家方便的话给俩小闷骚留个言吧,朵妈和承哥简简真的很需要你们的评论乐呵乐呵~

还是500个红包~

前三章还没来得及送,今晚一起送哈,我先去吃个饭~

☆、012

“哪里好看了?”江承淡声反问,“桃核虽然像是经过精心挑选打磨,但明显看得出来被磕裂过又重新粘回去了,平安扣也被磕出了裂痕,还有那编绳方式看着也古怪,就从没见过那样的。”

温简:“……”

不甘心自己的东西被贬得一文不值,半天憋出一句话:“那说明它独特。”

“独特也是一种美。”

江承扭头看了她一眼:“你管它美不美,又不是你的。”

“……”温简一下怂了下来,“就……就算是别人的东西,也要善于用发现美的眼睛看待它的。”

江承:“……”

很平静地将视线收回,不理她。

回到小区门口时,温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承一路没改道,她一下想起那天布丁缠上他的事,以及昨天晚上,他问她家在哪时脸上的古怪,她面色也一下变得古怪起来。

江承扭头看她:“怎么?”

温简微微摇头:“没事。”

“我先走了。”扔下一句话,江承已骑着车,轻车熟路地往小区另一方向而去了。

神奇的世界。

温简挠挠脖子,骑车往自己家去。

门没关,布丁就在家门口,远远看到她便朝她跑了过来,热情地围着她打转。

十岁的狗已经迈入老龄阶段。

温简俯身摸了摸他的头,有些不舍。

温司屏正在厨房里忙,一眼看到她。

“回来了?”她问。

温简点点头,想起手链的事,心里又有点小雀跃,忍不住和她分享:“妈,我好像找到小时候照顾我的小哥哥了呢。”

温司屏脑中一下浮现她那颗被抠掉了一圈头发的脑袋,不觉放下手中东西,意外看向她:“怎么遇到的?”

“就昨晚送我回来的那个同学。”温简搁下包,走向厨房,“我觉得就应该是他的。妈,你以前也见过他的,应该就是他没错吧?”

温简这么一提醒,温司屏蓦然想起昨晚看到江承时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算起来,当年的小少年好像也不太待见她。

当时她匆匆赶回江家接温简,原本在屋里和他玩得好好的温简小嘴一瘪,眼眶一下就红了,扑跑向她,紧紧抱着她的大腿,边哽咽问她,是不是来接她了。

那个小少年当时便一副老母鸡护犊的姿态,一脸防备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后,一声不吭地上前,拉下温简的手,把她推到了他身后,而后满是敌意地瞪他。

在他眼里,她约莫是扔下自己女儿不管的坏女人,因此当她感激着向江承妈妈道谢,并表示会把温简接走时,他一下就变得警戒起来,不停推着温简往后退,不让温简跑向她,也不让她靠近。

他妈妈被他护犊的模样闹得好气又好笑,上前和他讲道理,没想着他只倔强地推着温简往后退,一双眼睛憋得通红,不断强调一句话:“她明明就是我在我家衣柜捡的,是我的。”

后来还是担心她跑了的温简偷偷钻过她腋下,跑向她才结束了这场对峙,但并没有缓解多少,小丫头临走前要把她爸送她的手链送给他,他不肯要,她委屈着说可以当生日礼物的,怯生生上前硬塞入他手中,他瞪着她不肯理她,那眼神就像瞪着一个小叛徒。

算起来,那时的温简于他确实算个小叛徒。

他辛辛苦苦想维护她,防止她被坏女人带走,她傻乎乎地钻过他腋下就跑了,也难怪他会不快。

那个年纪的小孩也不懂什么你的我的,就相互陪伴着玩了几天,玩出感情了,舍不得玩伴。

再加之那个时候的温简傻乎乎的好骗也好欺负,玩具一样,他舍不得很正常。

温司屏还记得刚看到温简时,她半颗脑袋长发披肩,半颗脑袋和秃了没区别,吓得她整个都慌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好在没事,就是小孩子的不懂事闹的,他们一家把温简照顾得很好,尤其是那个不待见她的小少年。

对于他们一家,温司屏一直是心存感激和内疚的。只是当时确实她有错在先,江家人虽没有过多苛责,但对她这种没经过打招呼就擅自把孩子留下的行为多少颇有微词,她也不敢再过多打扰,带着温简离开后便也断了联系,但这么多年来,温司屏其实还是希望能有机会好好向江家表达一下感激的,又怕打扰了他们的生活。

如今知道他凑巧和温简是同班同学,温司屏就琢磨着要怎么还这个恩,并叮嘱温简要好好向人家表达一下谢意,不能忘了人家的好。

温简也觉得她应该好好感谢一下江承的,可是又害怕他知道她就是小时候那个傻不拉几的小屁孩,想着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报答他。

她还没想出办法,第二天去学校时何邵就悄摸摸地把她和许冉叫到了教室外面,问她们要给江承准备一个什么样的生日会才会让江承满意而且惊喜,温简这才发现,她昨天好像稀里糊涂地被何邵拉着入了伙,而且何邵还不让她退了,一直追问她要怎么筹备。

温简不知道江承的喜好,但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她觉得江承是不喜欢热闹的人,这种生日会他不会喜欢的,真要尽一份心意给他庆祝,还不如就直接订个蛋糕,请几个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一起在宿舍或者操场上热闹一下,心意到了就好。

何邵颇认可温简的看法,于是很不仗义地把订蛋糕的任务交给了温简和许冉,他负责偷偷通知同学。

温简:“……”

温简给她爸爸庆祝过生日,给妈妈庆祝过生日,给大表哥二表哥也庆祝过生日,就是从来没给江承张罗过生日,如果真要算有过的话,也就是送了他一串她的口水链而已,还不如没有过呢。

温简不得不在这样的烦恼里找何邵商量,还得为了他的保密计划避开江承偷摸摸地来。

江承面色如常地看着两人的偷偷摸摸,他发现,自从那天晚上的手链事件后,温简对何邵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想起她那天晚上,小心翼翼问何邵时的样子,不用脑袋想也知道,她把何邵当成他了。

他那天还琢磨着,当年她那一撞,估计不是撞通了任督二脉,是真的撞傻了。

他没打算去纠正她,确实没什么纠正的意义,不是彩票领奖,认对认错没什么分别。

只是那手链他留着确实也没什么用,于她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她根本也没打算要回去了,与其留着占地方,不如直接扔了。

于是,回家路上,从后门进来的江承路过垃圾桶时,很顺手地把手上的手链扔进了垃圾桶,骑车走了。

不远处待在家门口的布丁“吭哧吭哧”地奔向垃圾桶,叼出了那根手链,然后献宝似的地跑向也正回到家门口的温简面前。

温简看着他嘴里叼着的桃核手链,怔了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难过。

不远处,原本打算这么离开的江承停了下来,满脑子都是四岁的小丫头睁着双委屈的大眼睛,说今天是他生日,能不能把它当作生日礼物,明明就一小叛徒,好像还变成他的不是了。

偏他就狠不下这个心。

江承认命调转车头,回到垃圾桶旁,倾身去翻找那串他随手扔出去的手链。

找了一圈没找到,眉心微微皱起时,背后有声音响起: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江承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