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笑着反问了一句:“我的自尊?”

“我的自尊,不都拿来对付你了吗?”

前半生孤勇莽撞,原以为那身尖锐的刺、坚硬的壳,都是为了长出来保护自己的。可直到遇见他才幡然醒悟,那一切不过是为了遇见他,面对他一次又一次的推拒,抱着浑身孤勇朝他不管不顾奔了过来。

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叫他妥协,她死也不甘心。

薛定从未遇到过这样顽固的人。

过往二十九年,他无往不利,冷漠和懒散是最好的武器,隔绝开那些不必要的纠缠,摆脱过多的牵绊。

可如今,棋逢对手。

不,事实上他节节败退,几乎要举手投降了。

他猛地把门关上。

大步流星走回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吃面。

屋外的人没敲门,只隔着木门低声说:“特地赶来,饭都没吃。”

他不理她,卷了一团面条放入嘴里。

他的手艺很好,他自己知道,可眼下吃起来,味同嚼蜡。

“来得太急,也没来得及兑换新锡克尔,买不了东西……”她还在陈述事实。

语气不见得多可怜,但令人很有想象的空间。

孤零零的女人大老远跑来异国他乡,语言不通,没有当地货币,还饿着肚子……

薛定简直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呸。

都他妈是狗屎。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说是相当激情四射了。

不是本周就是下周,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完成男女交往的终极奥义——苟合。

以及明天我大清早要赶回北京,申请明天的更新延迟一下,如果晚上没写出来,后天更新一个肥章弥补大家。

谢谢我宝宝们的理解~

99只小红包,早安!周末愉快哟!

第43章 心机

第四十三章

薛定吃着面, 口中宛若嚼着屎。

门外的人却还在继续。

“至少让我吃顿饭吧?好饿啊, 感觉快要不能克制自己,万一我把你的门把吃了,你明天还要去装修市场再买一只, 多麻烦啊?”

“我现在约莫大概可能能吃下一头牛, 生的都能吞下去。”

“薛定, 我发现你门框上有蜘蛛网, 那只蜘蛛看起来还挺壮硕肥美的……”

她说着些可笑的蠢话。

换做平常,他可能会笑出来,觉得她可爱,又为她这种古怪的可爱而气恼。

可今天,薛定笑不出来了。

他是认真考虑过, 深思熟虑过, 再三斟酌过, 才做出决定要和她划清界限的。

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像个傻子,说过的话就跟放屁似的, 拿她的未来去做一场豪赌。

于是祝清晨话未说完, 门开了。

薛定站在那里, 影子被灯光映在地上, 晦暗不清。

楼道里最后一丝夕阳余晖也消失了。

祝清晨站在黑暗里, 他站在光芒中。

薛定把门拉开,回到厨房,重新拿出一只碗,一双筷子, 将盘子里的意面扫了一半进去,又把西兰花也分给她。

一言不发坐下来,拿起筷子吃面。

祝清晨关上门,轻手轻脚换鞋。

才刚玩下腰去,就听见薛定冷冷地说了句:“不用换鞋,吃完就走,别耽误时间了。”

她一顿,抬头对上他的眼神。

那双黑漆漆的眼珠里,充满了不可撼动的决心。

她以为她大老远追来,他至少会有些心软的。

看来还是低估了他的固执。

薛定说:“吃完这顿,我亲自送你走。如果你闲钱太多,那就把欠我的钱都还给我,就当我食言了,要你提前还钱,还到你买不起回来的机票钱为止。”

祝清晨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自觉将那盘食物拢到面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卷面条,呼呼吸进嘴里。

她狼吞虎咽完这一大口,先解了解馋,才来得及夸他,“手艺不错。”

薛定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明白他的意思,戳着盘子里的面条,垂眼说:“那又怎么样呢?把钱还给你,没钱再来找你,可心还在你这里,人回不回去又有什么要紧的?”

“人走了,心迟早会回去。”

她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心会回去?万一它一辈子都留在你这儿了呢?”

“不会的。”

“会。”

“不会。”

“会。”

“……”

祝清晨却又送了一筷子面条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可以试试看。”

她的嘴角还沾着酱汁,却抬眼望着他,目光明亮夺人,“你如果觉得我对你的喜欢只是一时半会儿心血来潮,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是,我的确和苏政钦轰轰烈烈爱过,如今一切也都成为过去式,所以你以为你也会和他一样,只要分开,时间就会治愈一切,对不对?”

薛定的确这样想。

他这人素来自负,绝不愿把自己和任何人作类比,可苏政钦能成为过去式,他为什么不能?

祝清晨是这样决绝自立的女战士,她无论如何都能顽强活下去。

哪怕没有苏政钦。

哪怕没有他。

祝清晨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倏地笑了。

她说:“天不老,情难绝。”

还有两句没说出口——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你与他不一样。

你与任何人,都不一样。

薛定看她两眼,嗤笑一声。

“祝清晨,你可真够土的。”

这年头了,还拿着这种土掉渣的古诗词掉书袋,班门弄斧。

他再也吃不下东西,将筷子一搁,起身去水槽前洗锅,“吃了就走,少废话。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摇的,赶紧死了这条心。”

祝清晨一边吃面,一边笑言:“真巧,我也是。”

薛定背对她,额头上太阳穴突突直跳。

吃完饭,无须赶人,祝清晨自己开门走了。

“谢谢款待,厨艺不错。”她站在玄关处夸了一句,拍拍肚皮,懒洋洋出门去。

薛定摸不清她的套路,没忍住问了句:“你去哪?”

她似笑非笑反问他:“怎么,要留我过夜?”

然而不待他答话,她已关门离去。

薛定在原地站了片刻,心里天人交战。

送,还是不送?

几秒钟后,他脸色难看,快步走到阳台上,朝下一看。

巷子里却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去哪了?

他摸不着头脑,往巷头巷尾都看了看,却硬是没找着祝清晨的身影。

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是真走了?

大老远跑来,吃了顿饭,又回去了?

哪知道又过了须臾,对面二楼上忽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人声:“找谁呢?”

他一顿,抬头看去。

离他两米外的民宿窗口,那个“人间蒸发”的女人好整以暇站在那,托着下巴倚在窗棂上,笑容满面,朝他比了个八的手势。

“还以为要数到十你才会探头找我呢,不错,比我想象的还早了两秒钟。”

薛定:“……”

砰地一声关了窗。

他脸色难看地骂了声操,坐到沙发上,随手摸了本书看。

那个美国人最为推崇的硬汉作家说:“在白天对什么都不动感情是极为容易的,但在夜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坐在充沛的灯光下,深知即将到来夜晚会更难熬。

*

天刚鱼肚白时,薛定的闹钟响了。

他按掉闹钟,掀开被子,洗漱换衣,又去厨房热了两片吐司,煎蛋,加入生菜叶,做了个简易的三明治。

今日军方在戈兰高地上的禁区有排雷作业。

他要赶去报道。

戈兰高地位于叙利亚西南部,以色列东部,先后在一战后、四次中东战争里成为战场。

数千枚地雷遗留在那片土地上。

这一百年来,戈兰高地无数次发生路人踩雷事件,重则死亡,轻则受伤。

薛定草草吃了三明治,背了只从北京家中带回来的旧相机,穿了件黑色夹克,捧着摩托头盔出了门。

他是负责报道新闻的,摄影是乔恺的活儿。

可如今乔恺不在,他得身兼两职。

从楼下的车棚里取了赛摩,他长腿一跨,骑了上去。

脚下踩燃引擎,手上干脆利落转了转,摩托在泛白的天光里轰鸣而出。

他还抬头看了眼那女人的窗口。

那屋子安安静静的,窗外摆着数盆紫色粉色的小花,那人约莫还在睡梦之中。

唇角微微一扯。

傻女人。

然而他没看见,当他骑着赛摩出了巷子时,巷口的空地上停了辆浅蓝色的小破车。

祝清晨坐在车里啃面包,不时低头看看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