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的,他不明白的,他们从来不会懂得女人的爱,若爱了一个人,即便是苦,也只会苦守。只因为,心,只有一颗,爱只给一份。说着这些,眼前渐渐模糊,大口喘息着,拼命止住自己的眼泪。

“羽君,这些苦,我知道的,我知道,这是我欠你的。羽君,今世债,我怕只能来世还了。”

我怔了一怔,来世?今生尚未定,又怎能期待来世?

“言儿,”他叹了一口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也不想解释了,我只能告诉你,若是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我也必须作出同样的选择。”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淡定。岳百川缓步走到我的面前,伸手要握住我的手臂,我转过身,不去看他。

第二十七章·事发(上)(5)

必须要作出同样的选择?想着他的话,顿时心乱如麻,难道,我看错他了?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羽君,看到言儿都这么大了,我就心安了。”他的声音突然转柔,幽幽道,“羽君,你去了,在下面一定很孤单吧,我们说好的生生世世,我再不能让你等了。”

我惊得转身,难道他竟要…

“不要!”张口惊呼,可一切却迟了,一柄匕首已经插进他的心口…

第二十八章·事发(下)

看着血从他体内溢出,我立时慌了神,脑子瞬间短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惊恐过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惊呼,“快来人啊!”

“不用叫人了。”他轻笑着看着我,气息却已经紊乱,扶住他坐在地上,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岳白川的脸,眉眼间,我们是有几分相似的。这一刻,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脆弱的生命,想到的竟然是若他能和羽君在一起,他定也十分疼爱筱言,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所说的血浓于水?难道我与这个身体竟是这般契合?

“言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我却只看到满眼的血色。

“你先不要说话了。”我制止住他继续说话。眼看着他的血根本止不住,只能用手帕按住他的伤口,眼泪倾泻而出。为什么会选择死亡这条路,为什么生生地要结束掉这样珍贵的生命?为什么一切发生在我眼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言儿,你能原谅我么?”此刻他恍若垂暮的老人,他看着我,满眼期待,“你能叫我声爹么?”

我怔了一怔,心中一阵纠结。

“发生什么事情了?” 门被打开,子轩闯了进来。

我只能任由眼泪流着,声音颤抖道:“快点救他!快点救他!”

子轩奔了过来,扶住我,同时点住他的穴道,“快找大夫!”转眼间,房里便多了许多人,我蹲坐在原地,看着涌进来的凌云、玎宁,芙蓉扶着岳夫人,局面顿时乱作一团,惊呼声一片。岳夫人惊叫一声“老爷”,立时便晕了过去。“娘!”凌云扶住岳夫人,岳芙蓉连忙一起扶起岳夫人。

玎宁哭着问子轩:“轩哥哥,我爹怎么了?”

“筱言,你先起来。要让他平躺下。”可岳百川拉住了我的手不放开,他的脸色已经苍白,气息微弱转头看住子轩,“睿王爷,罪臣有个请求,希望你能允许。”

子轩看着他,沉思道:“你说。”

“罪臣,罪臣自知罪大恶极,只是,我死,尚不足惜。罪臣只,只希望王爷能请求皇上宽待罪臣的家人,给,给他们一条活路。”他费尽心力断断续续才说完。随后,满心期待地看着子轩。

“老爷!”岳夫人跪了下来,握住岳白川的手,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淡淡地对她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

“皇兄向来赏罚分明的,我自可担保你家人性命无忧。”子轩看着岳百川,笃定地向他保证道。

仿佛得了巨大的保证,他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多谢睿亲王。”接着转头看着我,又道,“今日是罪臣的大限,我,能不能让我跟筱言还有夫人单独待一会儿。”

“这——好吧。”子轩点点头,接着便屏退众人。

“爹!”芙蓉和玎宁哭作一团,凌云怔忡地看了看我,接着便费力地拉开芙蓉和玎宁。

我望着门口,大雪依旧漫天,寒风顺着门灌进屋里,顿觉凛冽,看着人们渐渐离开,我却始终收不回眼神。

终于,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我茫然回头看着眼前的岳百川,木木地站立在他身旁,这一切都是梦么?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可以嗅到那血的味道,为什么我会这样痛,为什么我却尝到了泪的苦?

“老爷!”岳夫人痴痴地看着他,岳百川一手拿起我的手,放在岳夫人手中,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岳夫人握住我的手,看向岳百川,“羽君的孩子,是么?”

岳百川点点头,我心中一阵恍惚,难道岳夫人也知道羽君和孩子的存在?头脑顿时昏沉,这个故事到底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夫人,我岳百川一生对不起的两个人,一个是羽君,一个就是你。”他看着岳夫人,脸上满是愧疚,“我跟羽君有缘无分,与你,有分无缘。咳,咳…”突然间,他猛地咳了起来,仿佛说这些话耗尽了他的生命一般,岳夫人却已泪眼婆娑,“老爷,你没有对不起我,能嫁给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夫人…”

第二十八章·事发(下)(2)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跟羽君分开的,是我对不起你们,老爷!”岳百川松开握住她的手,拭去岳夫人的泪水,“也许,这都是天意。”

“夫人,我把筱言托付给你了。希望你善待她。”他转过头看着我,微微笑了笑,“言儿,我这就去寻你娘…”

“咳咳咳…”一瞬间,握住我的手突然松开。

“老爷!”岳夫人惊呼。

“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就不原谅你了。”我慌乱无神,紧握住他的手。

他摇摇头,笑了,笑容是那般的柔和,“言儿,爹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过好你的人生,爹希望你能幸福,不要,不要——咳咳——像爹娘这般,这般——” 他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边,手中握住的手却松开,转瞬便僵了,风“哗”地刮开门,好冷!

“老爷!”岳夫人伏在他身上,一边哭着,一边不住地咳嗽,门外的人们闯了进来,屋里又乱作一团,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

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模糊起来,我被推开,他的身体被人抬走,僵直地坐在原地,被人拉起,风夹着雪花吹进屋里,低头看雪,却看到满目的血色,站在那里,任由眼泪流下,我连哭都不能有声音…

眼见一个生命在我眼前逝去,我错了么?这是筱言的亲生父亲,至死也没有听到我叫他一声爹爹的父亲。面对生死,我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即便是他罪大恶极,我又为什么要让他带着遗憾离去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被谁带到了一间小屋,让我坐下。外面好似天下大乱,这里好静,好静。

“言儿。”突然间,仿佛被人拥住,抬头看着那女子,绝美的容颜,熟悉的目光,我知道,那是筱言的娘亲。

“娘,我做错了么?”我趴在她的怀里,贪恋着母亲的温暖。

“你爹犯下的罪,是死罪,就算没有你,今天也会是他的劫数。”娘温和地抚摸着我的头。

“娘,我本来要原谅爹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呜咽着,泣不成声。

“言儿,不要哭,他会明白,他都明白的。”说着,她竟悄然飘远,微微笑着看着我,我心中一空,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娘!”猛然惊醒,我才发现是一场梦,梦醒时分,方觉手中确实握住一双温暖的手。

“你醒了?”岳夫人柔声问。原来我握住的竟是岳夫人的手。

“嗯。”我点头,抽回手,随即起身坐了起来。

坐在床边,看着夫人,她已经恢复了淡定的模样,带着病态的苍白,眼睛肿肿的,难掩哭过的痕迹。“你该恨我的,”她缓缓地说道,“是么?”

我摇摇头,只这一场生离死别我便无力承受,我无力继续参与这场恩怨情仇。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的错,可,”她叹了口气,“本以为的缘分,又怎知会成今日的有份无缘…或者,一切都是命运…”她转过头,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她依旧怔怔地看着前方,眼神空空的,徐徐说道:“时常回想,那日的遇见或者真的是命运的安排么?那日见他的时候,是新科状元进宫觐见皇上,我与公主正在御花园里放风筝,他们一群书生在御花园赏花。我们放着风筝,并未看见他,就这样一路跑着,跑到一个拐弯处,一不小心竟然撞到了他身上。”岳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

她继续说道,“风筝落在了地上,他慌忙说 ‘对不起,小姐。晚生唐突’。我看着他一副书生的模样,我还记得那日的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那般灿烂,他的笑容那般温暖。”岳夫人的脸颊微微泛起一些红润,恰似情窦初开的女孩,仿佛那书生就在她眼前一般。

“他就那样傻兮兮地站在那里,笑着道歉,就这么一撞,他便也撞进了我的心里。”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却突然黯淡了下来。

这是她与岳百川的故事么?傻傻的书生,俊俏的小姐,美好的故事,只不过他却已经有了羽君,不是么?

第二十八章·事发(下)(3)

“咳咳咳…”岳夫人捂住胸口不住地咳嗽起来。

“岳夫人,”我看着她,突然想起听来的那句话——熬不过这个冬天,于是劝解道,“岳夫人,身体要紧,你切莫过于激动。”本该对她也是心存厌恶的,但,对她这样淡然的人,我无从去恨,去厌烦。

她摇摇头,“无妨的。”不知道是咳嗽的缘故,还是回忆的甜美,此刻看着岳夫人,她面色竟然红润了许多。她看着我,缓缓道:“嫁给赵甫,是爹的主意。遇见赵甫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情,何谓爱。那日遇到他,我才知道原来情爱能让人如此心神不宁,神魂颠倒。顾不得矜持,我便去求了爹,说我喜欢他。爹便求了皇上赐婚。”她缓缓地回忆,慢慢地讲述,沉浸其中,“那本该是多美好的婚事。”

看着岳夫人一脸幸福与憧憬,宛若当年充满期待的相府小姐。也许这只能成为陈世美与公主的美丽故事,而苦难只留给秦香莲。

“成亲那天,我才知道,他并不开心,我看到的不再是满脸笑意的那个傻书生,后来我才知道,他有他的羽君,他有他的‘定不负相思意’。”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黯然,“后来我们有了芙蓉,有了玎宁,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会好,他会爱上我,可我发现,他却是像兄长对待小妹一般。”她继续喃喃道,声音渐小,“我虽不知道爹用了什么办法让他答应娶我,但我知道他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不可能爱我了,虽然他待我很好,可我知道,这不是爱。”

突然停住不再说了,她转过脸来,看着桌边,“有一次,他喝醉了,大喊着羽君的名字。酒醒之后我问他‘还忘记不了羽君么?’他只是说对不起,我知道他这辈子是忘不了了。”她惨然一笑,“我竟然比不上一个消失了多年的人。”

我心中一阵迷惘,原来,他从不曾忘记的。也许那是她一辈子期待的感情,也许她从未得到过。突然间,也许觉得是命运的捉弄,这故事自一开始便知结局,这故事永远不会完美。他,是否从未爱过她呢?

“你长得跟你娘很像。”岳夫人的声音把我从沉默中唤醒,我看着她,她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我,过了片刻,她接着说道,“百川有张你娘的画像,极美。” 就那样看着我,呆呆地看了片刻,又说道,“我们到杭州来也都是为了找你们。百川说她欠你娘一个解释,欠她一辈子的幸福。”

我看着她,心中越加苦楚,原来,他果真一直都在寻找羽君。

“你在我们府中两年我竟然没有发现你,百川也没有发现你,若早些见到你,也许…”只有一声叹气,一生叹息。

也许就是莫筱言的宿命吧,也许她的母亲是为了让她见到她的父亲。只是,依莫筱言这般个性,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她若想一辈子洗衣,只要她不想让岳家的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岳家的人就永远也发现不了的。也许,莫筱言并不恨她的父亲,也许她只是没有恨的勇气。

忽然间,岳夫人握住我的手,“筱言。”我恍然回神,“夫人。”看着她那红肿的眼睛又簌簌地流下泪来,“是我欠你和你娘的,希望你不要恨百川。直到爹爹临终前,我才知道,当年是爹爹以羽君全家的性命要挟,百川才答应娶我的。”

我不禁愕然,耳畔响起岳百川临死前的话,“言儿,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爹也不想解释了,爹只能告诉你,若是让爹再选择一次,爹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爹必须作出同样的选择。”原来,他果然有他的苦衷,只是为何一切无可挽回,仿佛心口被大石压住,顿时无法呼吸。

“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恨就恨我吧。咳咳咳咳…”

“岳夫人。”我扶住她,心中一沉,恨,又有何用,人都死了,我能去恨谁呢?我只是个时空穿梭的过客,我又有什么可恨的呢?

心中一阵纠结,摇摇头,对岳夫人说:“夫人,我谁也不恨。娘虽不知情,却连爹都能原谅,我又能恨谁呢?”

第二十八章·事发(下)(4)

岳夫人松开握住我的手,站在我眼前,“筱言,我对不起你们。”说着就要跪了下来。我赶忙扶起她来,“夫人,请不要这样。”

“那你是原谅我了?”她一心期待地问道。

原谅?心中一阵怅然,我又有什么可原谅的,羽君和莫筱言本就从未有过恨,我又何来资格去恨,既无怨无恨,又哪来的原谅。看着眼前的岳夫人,我黯然道 :“也许都是天意,我谁都不怪,没有谁不能原谅的,没用什么放不下的。”这一切,本就与我无关,岳百川已然逝去,而占据着筱言这个身体的我,却没有替筱言唤他一声爹爹,我又何苦再让眼前的岳夫人再次陷入这本就纠结不清的爱恨情仇呢?

她面色一松,“那我就放心了。”我怔了一怔,看她微微笑着,柔柔的目光看着我,“你是个有慧根的人,希望你能如你爹所愿——幸福。”

眼看着她转身出门离去,小腹又是一阵阵痛,腿脚一软,身子一松,坐在床边。

“言儿,爹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过好你的人生,爹希望你能幸福,不要,不要——咳咳——像爹娘这般,这般——”

眼前晃过这一幕幕的血色,要原谅时一切已逝,再追不回来,他终究是带着遗憾去了。终究是没有听到他期待的那一声“爹爹”,呆呆地看着窗外,天依旧阴沉,又一次问着自己,“我,错了么?”

第二十九章·决断

已是傍晚时分,夜色渐浓,独自一人在屋里坐了半个下午,小腹的疼痛减轻许多,站起身来,打开窗,看着院子里早已狼藉一片,嘈杂的声音渐渐入耳,也许岳百川的家产正在抄没。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他的逝去只不过是与他有关的人的伤痛,与那些抄家的人无碍。

忽然听得外面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紧接着又是叫喊,乱作一团。

“夫人!”“夫人!”“快去请大夫!”吵闹声一片。

我想起下午岳夫人的神情,赶忙奔出去,“怎么了?”我拉住子轩问。他摇摇头,“岳夫人今日病情突然加重,去了。”

“什么?!”兀自站在那里,眼前一阵晕眩。“筱言!”子轩立即扶住我。“让我去看看她。”我握住他的手臂,请求道。“好吧。”他叹了口气。

正要进屋,抬眼看到芙蓉怔怔地站在门口,再看向屋里,玎宁正俯身在岳夫人身边,“娘,玎宁不要娘死,要娘活,娘不要离开玎宁,玎宁以后不再惹娘生气了,娘——”听到玎宁声声悲戚的哭泣,我的心纠结在一处。一时间,再迈不动脚步。

芙蓉看到我,立时由悲转恨,冲了过来,“下午娘跟你说过话之后回来便一睡不起,定然是你跟娘说了什么的!”我只是摇头,她却愈加逼近,“都是你害死爹,又害死娘的,我要杀了你。”接着便勒住我的脖子,瞬时间喉咙里一阵血腥,我眼前一阵漆黑,失去了所有力气。

“芙蓉!”凌云喝住芙蓉,把她拉开一旁,扶住我。

“咳咳咳…”咳了许久,才缓过来,耳畔都是她们的哭声,努力靠在门口看着芙蓉与玎宁抱在一起,哭声仿佛穿透了我的心脏,心中一阵阵痛。

再看眼前的凌云,他的眼里强忍住的泪水,握住我的手臂的手紧了紧,“我们暂时不想见到你。”随即松了手,转过身去,走向床边,又转身回来,递了一封信给我,“这是娘留给你的。”我张口欲说些什么,却看到他决然的眼神,心中一凉,张了张嘴,闭上。

“筱言,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子轩把我拉开一旁。

“请节哀!”子轩对凌云说道。接着便拉我出门,我任他拉着走出房门,身后哭声依旧不绝于耳。

出了院子,冷空气迎面扑来,顿时一个机灵。瞬时间,只想逃开这里,立时挣脱了他的手,想要奔向府外。匆忙间却一跤跌坐在雪地里,想要爬起来,却再次跌倒,想要支撑起身子,可心在颤抖,手脚也在抖,一丝力气也没有,颓然趴在雪地里,再无力撑起身子。

“筱言。”子轩伸手要拉起我来,我看着他,忍住眼泪,顾不得一身酸痛,起身,甩开他的手,奔出院子…我要逃离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找我的爸爸妈妈?我不要在这个时空里面待了。我要回去!

“筱言。”子轩拉住我,“你要去哪里?”

“带我离开,带我离开好么?”我扑在他的怀里,无力道,“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了,我不要在这里了。”

“好,我们走。”他抚了抚我的头,用手帕拭干我的泪。牵住我的手,带我上了马车,子轩驾着车,我便这么僵坐在马车里。一路上,手里拿着岳夫人的信,反复看着,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任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悲伤由心底蔓延开去,无力遏止,无力反抗。

筱言:

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你知,终是了了一桩心事。未曾想你可以原谅我,得此原谅,我心甚慰。

这一生,嫁与百川,不管对对错错,我幸甚。羽君是百川一生挚爱,他随她而去,是他的幸福。我自知命不久矣,若能追随百川而去,也是我的幸福。命运定数自难料定,有些话,怕来不及当面与你说,只能留书与你。

羽君的孩子,百川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得女如此,是娘亲最大的幸福。羽君是幸福的,有你,有百川的爱。只是我知道,若非我的一厢情愿,若非爹爹当年的胁迫,你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家。可,命运总是难以控制地发生,而我们却无从去重新来过。但愿,羽君也可原谅我,她会的,是么?不要怪我的一厢情愿,这么多年,虽未亲见,但我一直视她为姐姐。

第二十九章·决断(2)

百川所犯之罪,实由爹爹引起,父之过,子女自当承受。只愿我们的生命可以换得一切的结束。

一生唯愿可伴百川左右,百川已逝,心中痛楚难当,再无苦撑的力气。至此我方明了,百川这一生与我一起,不能陪伴羽君实是苦痛。

百川把你托付于我,我却不能完成他的嘱托,是我辜负他,但愿阎君面前他可原谅我。

过往一切皆已如云烟,我们所做的,对的错的,只盼不要给你们留下不好的回忆。我此刻将芙蓉与玎宁托付与你,望你能理解娘亲的心情,可以做她们的姐姐,原谅我这个贪心不足的娘亲,要你的原谅,还要你的承诺。

虽初见你,但知你是个有慧根之人,定会允我的不情之请。

唯愿你们的一生,平顺、幸福。

心中蓦然一空,岳夫人真是病情加重么?想起下午她说话的神情,又想着刚刚芙蓉的话——“下午见过我之后便一睡不起”,心里顿然一凉——或许,她早就作好准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一个病重之人,若无求生意识,只怕华佗再世,也无回天之力…

马车停下,眼前是那未断的断桥,为什么断桥未断,人却都走了?

看着那满眼的雪,难道这就是断桥残雪的意义?

脑子里此刻是两个痴心的女人,一个不怨、不恨,一个幸甚,随他而去,一个无奈的男人,为了她的性命,独自承担所有罪责。三个人无可奈何的一生,一个独自到老,两个虽然相守不相亲…

为何情字总是伤人?如果羽君没有爱的那般深,如果岳夫人没有动情,如果岳百川无情些,世间是否就不会有这许多苦痛呢?

曾经深爱过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仿佛伤疤再次揭开,好痛——此刻看着断桥,心仿佛被撕裂,想起分手的那天,自己一个人走在街上,偶尔听到的那几句歌词,仿佛刺入心头的刺,此刻拔了出来。

谁让你心动,

谁让你心痛,

谁会让你偶尔想要拥他在怀中?

谁又在乎你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