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葬心(下)(3)

我等着他的回答,可他却没有说话,临风,连你也不肯见我了么?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在摇头么?

接着听小荷说道:“奴婢告退。”

急急地向后退开,生怕被他们瞧见,却听到临风又唤住小荷,渐渐走远,模糊中听到他说“不要在她面前提到我…”

坐在妆台前,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我,愁云惨淡,仿佛不像我了,想着梦里回到二十一世纪的开心,那个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我,那个朝气蓬勃的人,再没有了,我把自己给丢了。

既然已经作了决定,放手让他走,为何又要困住自己呢?

窗外夕阳正红,既然错过了朝阳,是否要抓住这最后的温暖呢?

晚饭的时候,看着那煲的乌鸡汤,暗自想着临风说过的话,“不要提到我…”我以为所有的人都看不到我伤悲,可我即使瞒得过任何人的眼睛,也瞒不过他的心。

吃饭的时候,我努力吃着米饭,努力喝了两碗鸡汤,我对小荷努力笑着,我想让她告诉临风,我在笑,我吃得下,睡得香,我不知道我的心什么时候会好,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会怎么样,只是我不愿看到再多一个人徒然伤心。看着桌上放着的懿旨,打开看着“哀家见南亲王与其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特此赐婚,赐封南亲王妃,择日完婚,钦此。”

既然说过了我愿意,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路,临风,尽管给不了你我的心,但我不要再躲闪,不要再让你伤心。

白天睡过了觉,晚上并不是很困,睁着眼,看着被风吹起的纱帐,努力控制着自己,什么也不想。

可还是会想,那就尽量不想眼前的事情,往远处想,想我在大学的时候玩过的无数个游戏,想我看过的无数武侠小说,想我跟过去的朋友们游山玩水,尽量想着快乐的事情,尽量让自己放下自己。想起游戏或者小说里面的悲情女主角,不要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我突然笑了起来,自己怎么竟然越来越像她们了。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都会过去的,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模糊中突然听到门“吱嘎”响了。

轻轻地,推门的人走了进来,我以为是小荷来看我,没有吱声,只是闭了眼佯装睡着。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帘子被静静拉开,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抚着我的脸颊,我顿时惊醒——是他!

“言,看你伤心,知道我有多心疼么?”他轻轻地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任他的手指在我的脸颊、眼眉抚过,克制着自己的呼吸。

“我不敢来看你,我知道,你看到我就会想起他,就会更伤心。”他的手停在了我的唇边。

心顿然一痛,临风,从未想过你也心细如斯,那天我避开你的手,避开你的眼神,终是被你察觉。只不过你不是避开我,只为怕我难为、伤心。

“言,我喜欢看你笑,可是,我多怕看到你明明心痛却要强笑…”

叹了口气,他轻轻地放下帘子,我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拉住了他的衣角。

“吵醒你了?”拉起帘子,他重新坐在我身边,我坐了起来,月色很好,从我这里可以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摇摇头,我伸手拉住他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手心写着“心”字,然后轻轻合上。

他看着我,又看看握起的拳,一抹惊喜,又是不信,想说话,却又没说出来。

我看着他,点点头,我愿意看到他开心,我不知道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忘记过往,但临风是我要嫁的人,他这样真心待我,我会努力对他好,不是勉强,不是伪装,而是努力真心。

“言,”他只是看着我,伸手要拥住我,手又僵在半途。

轻轻地靠在他身上,倚在他的肩头,伸手握住他的手。临风,不想你因为我伤痛,不想你的手再冰冷,或者,我们可以的。

番外——子轩(上)

在别人眼中,我是高高在上的皇二子——端木朝的睿亲王——端木子轩。

自小接受宫廷的教育,父皇的言传身教,十二岁我便成为郡王,在所有人眼中我是温和顺从的。一如三年前听从了父皇的安排,去各国游历锻炼,只为大哥做皇帝时可以帮他守住这片江山——可我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有我的梦。

父皇去世,我结束了在外飘荡的三年,这三年的磨砺使我更加成熟,也让我知道大哥登基之后,我们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也许这三年更加让我坚定的是我的那个梦——等江山稳固之后,我就要放弃一切,去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手捧一卷书,书案置一杯香茗,闲时看庭前花落花开,云卷云舒,夜晚看皓月当空,繁星满天。

只是尚缺一人,梦中的那个人。

自小,我就一直做一个梦,梦中有个微笑的女孩儿,她总是不说话,只是在梦中对我笑着,我说不出她到底是怎样的模样,但每每梦到她,心里总是安静,梦也甜美。

身为皇子,长在宫廷,我身边有许多女子,她们个个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她们也对我笑,只是我却不知道这笑是对皇子的笑,还是只是对我的一丝浅笑,宫里——连一个笑都好累。

当然,这些都不包括秀儿——我的妹妹,只有她的笑对我才是最真,可我知道,秀儿终会嫁给武襄,而我,依旧是一个人。

大哥登基成为新皇,理所当然的,我成了新朝的睿亲王,我不知道这个称号背后的荣宠有多少,只觉得渐渐地我离那个梦越来越远。

新皇登基,大开新政,头一把火只为杀鸡儆猴——皇兄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除先帝在位时候未曾触动过的相国一党。当然现在他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当年的状元爷——相国的女婿——杭州总督岳百川。

这件事情,皇兄交由我去办。一则总督府的人并未见过我;二则,睿亲王的封号,需要这样的功绩。也许,这是父皇早就安排好的——有时候我会这样想。虽然政务之事向来不喜参与,不过这回我乐得出宫,只为逃开母后的安排——赐婚。

母后为我指定的女人便是晟王爷的女儿——安安郡主。虽然自小便与安安相处一处,虽然母后向来疼爱安安,但母后看中的不是安安这个孩子,我知道母后看中的是安安的父亲——母后的表哥——晟王爷轩辕晟的兵权与财势。端木家轩辕家共同打下的这片天,母后是轩辕家的女儿,自然希望轩辕家与端木家永结连理。

安安是个被人宠坏了的公主,虽然安安在人前多骄纵,但在我面前她却收敛许多——我看得出她喜欢我。我知道安安不是个坏孩子,我也明白自己只是把她当做妹妹——如同我的秀儿妹妹。最重要的,她不是梦中的那个女孩,我的路与她的定然不同。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到底存不存在,又或者一切只是个梦。

虽然从不愿忤逆母后的意思,但这一次,我选择逃避,正好皇兄给了我很好的借口。

离开皇宫的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对我笑得那样灿烂,这一次,我仿佛看清她的容颜。不知道怎的,离开宫的时候,心里有一丝丝期待,有一丝丝窃喜。

现在想来,也许那时的梦便是预兆,或者我早有预感,在那美丽的杭州,我会邂逅梦中的女孩。

很顺利地,我有了新的身份——木子轩,管家的远方亲戚,我成为总督府新来的账房先生。当然这一切都是木管家的安排——他便是我们早已安插在总督府的内线,一如我们安排到其他官宦府中的暗眼。

其实,早在父皇在位时,他的密奏已然呈告朝廷,只是时机未到。现在皇兄登基,相国已逝,时机已到,恰好杀鸡以儆猴。皇兄只是希望这件事情算是一个警钟,可以点醒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比如轩辕晟。

这些都是遇到筱言之前的事情,我,没有告诉过她,没有告诉过她我的生活,没有告诉过她我的地位,没有告诉过她我的那个梦——只是现在,我有些后悔,或者以后再没机会告诉她,告诉她我的那个梦,告诉她“你就是梦中的那个女孩”。

番外——子轩(上)(2)

永远不能忘记见她的那个午后。为了给我这新来的账房先生选一个丫头侍候,总督府的管家婆带我来到后院,还未进院子,便听见一阵歌声,那声音不似宫中的曲调婉转悠扬,有如天籁;也不似教坊女子百转千回,悦耳动听;只有简单,只是让我觉得这歌声的主人很快乐——老天搞不定,命运我自己摆平,善解人意百无禁忌,爱只会麻痹不爱也没有关系。称兄道弟不伤感情。天不灵地不灵天下大乱发神经,你太入迷我太清醒十万八千里。我干杯你随意管它野火烧不尽,今夕何夕随心所欲无事一身轻。云淡风也轻花飞花落花满天,色不迷人人自迷——好有意思的小调,怎么我竟从未听过。

推开门去,我看到了那个唱曲儿的女孩——她正忙于埋头洗衣,一边唱着歌,一边忙着搓洗手中的衣服,我从不知道有人可以这样快乐的洗衣,正觉得有意思,她却被那管家婆骂了。那女孩没有理会无端的训斥,只是停住了歌声——那快乐的歌声,继续手中的活儿。仿佛一切与她无扰。

管家婆跟她们介绍我时,旁边的女孩子仿佛在意地看了我一眼,可她却依旧没有理会。心下纳闷,这女孩好特别。邢大妈问我要谁侍候时,没有丝毫犹豫,“就她吧。”我笑了笑,手便指向了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虽然只是单薄的身姿、朴质的衣装,但闪动的双眸,却充满了灵气,她抬起头,微微蹙着眉,疑惑地看着我,依稀带着一丝不乐意。她就那么看着我,我竟然被她看得心里不踏实起来,幸好旁边那个女孩儿提醒她,我才知她是看呆了——我笑了,她也被我吸引住目光么了?

“那个,木先生,我的工钱是不是会涨啊?”那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觉有些无奈,她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可旋即我立刻答应道,“对,姑娘若愿意,工钱是你现在工钱的三倍。”

“我愿意!成交!”她干脆地答道。

第一次看见她的笑,那样简单单纯,虽然带着一丝狡猾的小得意——但,好熟悉。那一刻,我有些怔住,那一刻,我忽然想起离开京城时的我曾做过的那个梦。

筱言,那是我们的初次相见,你还记得么?那样快乐的声音,我还听得到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却再没见过她笑,许多时候,她总是安静地呆着,出神地望着窗外,眉头微蹙,双唇紧闭,不复有那天的快乐。偶尔还会唉声叹气,好似心中有无限忧愁,化不开,抹不去。我不禁纳闷,难道那天我见到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看着她的侧脸,我竟有些失神,真想再看到那个快乐的她,她为什么不开心呢?我这是怎么了?因为她的笑,因为那个笑像极了梦中的女孩么?

望着窗外,天色很蓝,一如碧蓝的西湖水——今天是去赵府收账的日子,或者我可以趁着这机会再看一次西湖。

听到可以出府的消息,她竟然快乐得跳了起来,看起来好似放飞的鸟儿。笑着看着眼前忽然灵动了起来的女孩儿,心里盘算着,或者我做的另外一个决定,会让她欣喜若狂。

坐在马车上,看着傻乎乎的笑着的她,“筱言,上车了。”我适时地提醒着正神游八方的她,难道我在她面前如同空气么?

从未想过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看着马车蹙起眉头,竟然没有踩马凳,直接跳上马车,接下来,预料中的,她极为狼狈地摔倒下来,我忙扶住她,慌乱中,她又踩到自己的裙角,马车里好不忙乱。看着她这副样子,我笑开了,她无辜地看着我,呆住了一会儿,我对她微微一笑,她脸上竟然一红。心下一颤,我吩咐车夫赶路。

还记得那一刻,我们彼此安静,好久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混杂着微微的暧昧。再看她时,她已经在看窗外的风景。

“在想什么?”我打破尴尬,问着这个把我当空气的小丫头。

“要是能去西湖就好了!”心中莫名地一荡——竟然不谋而合,看着她再次雀跃的模样,我又笑了。虽然西湖是早已游过多次的,但这次或者会不一样。

番外——子轩(上)(3)

那天,我们看的是雷峰夕照,那天,我有了太多惊喜。

初见到那片碧水的时候,她竟对着湖水大声喊叫出心底的喜悦,我讶异地看着她,惊异于眼前如斯相似的场景。突然间,想起多年前初次见到这片水,还是父皇带着我们来杭州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片水,多么想大声呼喊,大声叫嚷出心底的喜悦,我是如此中意这片碧水蓝天——可惜,那时的我只能偷偷在心里默念,从不能像她那般自在叫喊。

那一刻,我真的想与她一起无忌的呼喊。

“你说,白娘子还会在塔下压着么?”记得这是她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我看着她,又看看雷峰塔,无奈地笑了,她的问题难道都这般天马行空么?

由白娘子的故事,她说起缘法,我问她何谓缘法,记得她告诉我,“有缘分的时候就是相聚,缘分尽头就必须分离,凡事都无从强求。”

心下一颤,又是不谋而合的契机。

记忆最深处的,是她告诉我,“既然活在当下,那就珍惜当下的每天,或者今天不太好,但也许明天会好呢,就算老天要跟我过不去,但我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把握住每天,开心过每天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总在想还是会有希望的。”

望着夕照中的雷峰塔,我记得她说了好多,我只是看着、听着,仿佛一切都静止,只有这片碧水、雷峰夕照、我和她。

可是筱言,从未想过,彼时的缘分竟会止于此刻,从来不曾强求的我,这一次好想强要这份缘再续,既然一切已然开始,又怎能让我去接受这无尽的分离呢?

看着桌上那断裂的镯子,长叹一声,筱言,你可知道,没有你,今天的我又怎会开心?没有了你的明天,我根本无从期许?才知道,没有了你,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开始注意她,开始亲近她?

除了秀儿之外,她是第二个我想亲近的人,或者因为那梦一般的笑,或者因为一切的契合。有时候,我不清楚这是否便是所谓命运。或者就算她不是梦中的女孩儿,但至少我知道她是单纯地对我笑的人。自西湖回来之后,一切都在悄然变化,只是也许那时候,我还不清楚我的心。

那天,看着对着窗子又出神的她,无意中问及是否她读过书,她支吾地回答着,一时兴起,于是让她写几个字来看,品着她泡的铁观音,我静静地看着,笔落时,她再一次让我诧异。

仿佛深埋的宝石,她的闪光总会闪到我的眼,一如初见的歌曲,一如西湖畔的心事,一如眼前的卫夫人小楷。不只是这字,更是那些从此熟稔入骨的话语。

“一杯香茗,一卷书,偷得半日闲散;一抹斜阳,一壶酒,愿求半世逍遥。”

看到纸上写的那席话,我惊呆了,这不正是我的梦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西子湖畔,杨柳依依,煮酒论剑,笑傲人生——那一刻,我的心再次恍惚,难道梦中的那个女孩就是她?

“你这脑袋里,到底有多少秘密呢?又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呢?”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我笑看着眼前的她。

“木子轩!”她佯怒看着我。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突然一阵欣喜——终于,她不再叫我木先生。我告诉她,她可以叫我子轩…

那一刻,忽然想起初见她的午后,阳光下,她笑得那么安静,一切像镀了一层金色,只让人觉得恬然,自得。收起那个梦,收起那张让我讶异的字,我不断地问自己,或者这便是所谓命运么?

那一天,我开始惦念,那一天我初次知晓了自己的心思:我喜欢跟她说话,或者,比这些更多些。支开了芙蓉,去后花园找她时,我却听到了她的心意——清楚地听到她对玎宁说,“我不会去喜欢任何人,也绝对不会喜欢木子轩。”

听到这些,本来兴冲冲的心,突然间好不舒服,有些憋闷,不得呼吸。看着她,顿时再笑不出来。那样决然的语气,那样悲戚的神情,我的心跌落谷底,仿佛有些东西忽然缺失。可为什么她说不喜欢我,我就会这样?我不清楚是因为她像梦里的女孩,还是,还是我已经动了心。

番外——子轩(上)(4)

不知道是不是我那皇子的自尊作祟,那天的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感,为什么她便笃定地如此绝情,为何我便会笃然地认为她便是梦中的精灵?努力告诉自己她不是,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努力阻止自己去看她,理会她。

冷冷地打发她独自一人去赵府,看着面色微带着失望的她,我的心有些不舒服,原来,有些时候,施比受更难受。

整个下午,我只是茫茫然,想着她的那些话,心里没来由地越加憋闷,便独自生起闷气,心里暗下决心,从此再不要对她笑,再不要与她言。

虽然想知道她为什么从赵府回来没有见我,虽然很想知道她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可见到她的时候,我对她却依旧冰冷。看着芙蓉欺负她,我没有说话。但一看见她受伤血流出来了,那一刻,我真想奔过去,可是我仿佛被钉在了原地,看着玎宁为她包扎,我的心蓦地一抽。我知道,不再是说不出的不舒服,我知道,看着她痛,我的心也痛,我知道,这便是心疼。

待她离开,我立时便寻了奇灵百宝散,毫不犹豫地走到她的门前,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却发现她早已睡着,“我好累,…”听着她呢喃的呓语,我走近床边,看着熟睡的她,一脸的痛苦,“娘!”梦中的她呼唤着娘亲,心中一颤,我握住了她挣扎的手。那一刻,我的心微微的痛,我知道,我不愿看她皱眉,那一刻,心里有丝后悔,若不是因为我,她或者不会这样难过,若不是要她独自一人,她本不会受伤。

“没事了,都会好的。”看着她平静下来,我悄悄离去。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有些事情,已经发生的,就不可能中止;有些感情,已然产生的,就不再消失。恰如缘分,既然开始,便要继续。

筱言,其实那时候,我告诉自己,自此以后再不要你一个人,再不要看你蹙眉,再不要你受伤。只是从今往后,却不能守护你,只愿四弟可以护得你周全。

后来的几日,她因为养伤一直未曾来过账房,而我一直忙于收集岳百川的罪证,我也便一直没有机会跟她道歉。

再见她时,是个大雾天,那天的一切都似梦境,梦一般虚幻的雾气,梦一般真实的她。她又在唱歌,我看不真切,只是觉得她唱着舞着,好美——那一刻,我的心越发明朗,不管她是谁,不管梦里是谁,我在意的便是眼前这个笑得开心的女子。正要告诉她我的心意,却被赵凌云抢先一步,看着他们笑着说着,心里不觉有些酸涩——难道他们早就认识的?毕竟我只是刚来不久的账房先生,再不是那个尊贵之极的睿亲王。刚要说出口的道歉却自此一再耽搁,赵凌云跟我要了她去,心头不舍,可,我必须这么做。也便在那一刻,我知道,我骗不了自己了,我的心被她抓了去了。

后来的几日,再没见过她,这里的事情也要处理完,想到以后会天各一方,心下怅然,看着月亮,又是一个月圆,又是一个生辰,记忆中,已经好久没过过生辰了。依稀只是记得年少时候,跟皇兄,秀儿,一起摆几碟小菜,喝一壶小酒,浅醉微醺好不惬意。

望着月亮,看着湖水,我想起了那首千古名曲。对着湖水徐徐拨弦。不知是否因为这夜色的沉重,还是着月色的皎洁,那一刻,脑中眼前满是她的身影。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不知道这张若虚怎会把一人的思念之情描述得如此致切,或者他也曾经历过我这般心境?

一曲奏罢,耳旁竟然是熟悉的声音,念着那熟悉的句子——我竟是入梦了?看着她,我知道,一切不是梦,心里一阵欣然期盼,或者世间果真有缘分,或者就是这轮明月给我们的梦,我们的缘。

我告诉她今日是我的生辰,她欣欣然地要给我庆祝,看着她,虽然只带了一壶小酒,但一切恰如我意。

番外——子轩(上)(5)

“祝你生辰快乐。”说罢,她斟了一杯酒递与我,我饮尽,她又斟一杯自己喝下。心下一动,我们用的是同一盏酒杯。

记得那晚,她说起她们家乡有个风俗,生辰的时候要许愿。看着她微微笑着在我眼前,心念一动,我想到了那个梦,从小到大我从未求过什么,那一刻,我对着月亮,只愿今岁我的梦可以成真。

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终是被我找到了。

吹着悠悠的晚风,我们喝尽了所有的酒,看着月色,伴着湖光,心中却涌动着莫名的愁绪,萦绕心头,说不清楚。

她仿佛察觉了我的不快,执意说要给我礼物。我看着她,听着她的曲子,心中一荡,醉眼朦胧。

月色正朦胧,

与清风把酒相送,

太多的诗颂,

醉生梦死也空。

和你醉后缠绵,

你曾记得,

乱了分寸的心动,

怎么只有这首歌,

会让你轻声合,

醉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