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妈妈没有做任何违背道德的事,你可以相信我吗?”

  “妈,”赵一玫开口,“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全屋子的人就都开始忙碌起来。进进出出的,化妆师和摄影师各一组人。

  等所有人都跟着赵清彤和沈钊出门以后,沈放也站起身,穿好衣服和鞋子准备骑自行车出门。

  赵一玫一个人在家里待着百无聊赖,一时好奇心起,也偷偷出了门,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叔叔,跟着前面那辆自行车。”

  司机师傅一乐:“小姑娘,你这是演警匪片呢?”

  “不是,”赵一玫一脸严肃,“叔叔,那是我哥哥,我妈妈怀疑他早恋,特派我来调查一下。叔叔,你仔细点开,别被我哥发现了,他最近是叛逆期,整个人就跟吃了火药一样,要是被发现了,指不定会离家出走的。”

  司机师傅连连点头:“没问题,包在叔叔我身上。”

  沈放穿梭在大街小巷,最后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下来。等沈放锁好车走进医院,赵一玫才让司机把车停下来,开门的时候司机师傅说:“小妹妹,你哥哥是不是生病了啊?”

  医院门口有许多花店和水果店,沈放两手空空进的医院,应该不是探病,或许司机师傅说得没错,他生病了?

  赵一玫站在马路对面,等得有些百无聊赖。好在沈放并没有在医院待很久,他在门口顿了一下,并没有骑车,而是推着车往另一个方向继续走。

  赵一玫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去。

  因为是周末,所以路上的行人很多,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沈放走得不疾不徐,赵一玫却隐约猜到了这一次他要去哪里。果然,没走多久,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门便映入眼帘。酒店大门装修得金碧辉煌,门外停了两排车,每一辆车上都扎着一朵喜气洋洋的花。

  赵一玫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喜宴的高潮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沈放把自行车停稳,然后回过头,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赵一玫的身上。他冷冷地看着她,赵一玫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我跟踪你,是我不对。”她主动道歉。

  见她直接承认,沈放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也是她母亲的婚礼,沈放在心底对自己说,她才十一岁。

  赵一玫问:“你妈妈呢?”

  沈放在心底刚刚有的一丝温存顷刻间荡然无存,他厌恶地看了赵一玫一眼:“你没资格提我的母亲。”

  赵一玫心底的那一丝惆怅也跟着散去了九霄云外,她说:“你那么爱你妈妈,你怎么又不跟她呢?”

  沈放勃然大怒。

  赵一玫开心地笑起来,耸耸肩膀,既像天使又像魔鬼。

  她这么一笑,沈放反而冷静下来,他说:“很难受是吧?”

  “看着自己的妈妈嫁给别人,心里很难受吧?”沈放说,“以后他们会有孩子,和每一个幸福的家庭一样。我靠着自己也能生存下去,可你呢?”

  他下了定义:“你什么都没有。”

  抓蛇要打七寸,他们都太清楚彼此的死穴在哪里,一句话就可以致对方于死地。

  如若他们换一个情景相识,或许会成为知己也不一定。

  赵一玫龇牙咧嘴地盯着沈放,正想着要如何反驳他,突然觉得脖子上一片冷冰。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天空,心中的愤恨瞬间烟消云散。

  “啊,”小小的赵一玫伸出手,“下雪了啊。”

  沈放跟着她一起抬起头,有白色的雪花落在他的脸庞上,冰冰凉凉的。

  1999年,北京的初雪,来得比往年晚了一点点。

  不过没关系,它终于还是来了。

第五章 生死之间

“忘了他,要她怎么忘了他。”

  1

  宋二对那天下午的事记忆犹新,觉得赵一玫实在有趣,暗暗将她记在心中。

  宋二是学生会主席,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找到初中的年级主任:“老师,我们升旗手还差一个女生,您有推荐的人吗?”

  “有什么要求吗?”

  宋二脑海里出现赵一玫的形象,倒背如流:“个头高点的,不要太白,要有点朝气。气质佳,仪态大方的,会舞蹈之类的最好,还要成绩优异。”

  “哦哦哦,”年级主任果然中计,“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个,特别合适。同学,你过来一下,帮我去一班把赵一玫叫来一趟。”

  能和美女搭讪,一旁的男生喜滋滋地一转眼就跑了出去。没过多久,赵一玫就来了,她对宋二没印象,而是径直走到年级主任面前,问:“老师,您找我?”

  “这是高中部的宋祁临,周一的升旗仪式缺个旗手,我推荐你去。来,主席,这是我们年级的赵一玫,是最拿得出手的姑娘了。”

  赵一玫笑笑:“谢谢老师。”

  她笑起来客客气气的,和前几天在学校门口张扬不羁地坐在凳子上的女孩大相径庭。有点意思,宋二想。

  “嗯,学妹,你要是愿意的话,今天下午放学后就来操场训练吧。”宋二也是客客气气,“宋祁临,叫我宋二就好,有事就来高三(七)班找我。”

  听到“高三(七)班”,赵一玫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抬起头盯着宋祁临,嘴里慢吞吞地回答:“哦。”

  放了学,赵一玫收拾好桌子,周围的同学三五成群结伴回家。她向来不喜欢拉小群体,只和坐得近的几个同学礼貌地打声招呼。今天没什么作业,她便背着书包去了运动场。

  因为要开运动会,运动场上全是穿着各色运动服的学生,很是热闹。赵一玫只记得“宋二”和“高三(七)班”这两个关键词,正犯愁呢,就看到了沈放。

  他刚刚训练完,坐在台阶上喝水,仰起头,汗水顺着太阳穴一路流到锁骨,喉结突兀。周围一群斯文的男生,他的英俊最为打眼。

  赵一玫走到沈放面前,直直地挡住他的视线。沈放垂眼看着两人相互重叠的影子,略微不悦地挑眉。

  赵一玫叫他:“沈放。”

  沈放捏着手中的塑料水瓶,淡淡地问:“有事?”

  “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姓宋的学生会主席?”

  沈放扬起下巴指了指宋二所在的方向。

  “谢谢。”赵一玫说。

  赵一玫找到宋祁临的时候,他正在做俯卧撑。一群人在旁边围观,拍手叫好:“说好的,迟到一分钟十个,别偷懒啊二少。”

  宋祁临正好一抬头就看到了赵一玫,她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宋二立马从地上弹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笑得一脸灿烂:“学妹好。”

  众人见不得宋二变脸神速,纷纷做出呕吐样。

  宋二办起正事来还是十分靠谱的,他先是给护旗队其他同学介绍了赵一玫,其实谁又没听说过“赵一玫”三个字呢。

  前些日子新来的成员都是跟着老队员在练习,唯独赵一玫是宋主席亲自教学,恨不得手把手地来,谁都看出了猫腻。可只有赵一玫不以为意,没反应过来这就是所谓的开小灶。

  “嗯,就是这样,你的脚再放低一点,保持阵型。”

  “抛红旗的时候再有力一点,快一点。”

  赵一玫学过舞蹈,仪态上实在是挑不出毛病,肢体的模仿能力也强,记忆力又好,短短一个傍晚的时间下来,连宋祁临都觉得再无可教了。

  又得重新找幌子了,宋祁临在心底泪流满面地想。

  旗手训练结束后,远处的天空中火烧云灿烂。运动场上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去,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留下来搬器材和捡垃圾。

  沈放换下运动装,穿着黑色的外套和运动裤,把衣领立起来,拉链拉到下巴处。他单手拎着书包,随意地搭在肩膀上,手插在衣兜里,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不耐烦地说:“宋二,走了。”

  宋祁临和赵一玫同时抬头向他看去,宋二这才意识到已经这么晚了,于是他转过头问赵一玫:“你住哪里?”

  “东边。”

  宋二“咦”了一声,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沈放。沈放垂着眼睑,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宋二和赵一玫的对话。宋二于是说:“沈放,你家不也在那边吗?有点晚了,顺路送一下吧。”

  哪里知道宋二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不行。”

  “不要。”

  赵一玫白了沈放一眼,顿了顿,客气地对宋二说:“家里有人来接我,就不必麻烦学长了,谢谢。”

  沈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看也没看赵一玫,踢了踢宋二的腿:“你走不走?”

  宋二明明还想和赵一玫多待一会儿的,奈何沈放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眼见力都没有。赶着要投胎呢,宋二在心中腹诽自己的发小,决定等会儿找他好好算算账。

  “那我们先走啦,你注意安全,明天见。”宋二跟在沈放身后,依依不舍地对赵一玫说。

  赵一玫嘴里客气地说着“再见”,目光却恶狠狠地盯着沈放的背影。呵,他话都不愿和她多说一句,正好,她也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赵一玫对宋二说了谎。因为不知道要训练多长时间,她早就通知司机先行离去了。

  傍晚六点刚过,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北京城的交通完全瘫痪了。赵一玫坐不惯出租车,遇上堵车更是会吐出来。于是她在学校门口的小摊铺前破了一张百元大钞,准备搭地铁回家。

  走在半路上,赵一玫的眼皮就开始狂跳,心中有股不知所以的烦躁。赵一玫蹙眉,停下脚步,抬起眼向四周望去。她所在的位置正好是转角处,十字路口的对面是繁华的商业区,行人匆匆如流水,亮着红色尾灯的车堵成了一条龙。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身后和右面的大片施工区,围栏上用油漆写着“危险”的警示标语,周围破破烂烂的,遍地是砖头和泥土。

  天色已晚,拆迁的工人也已经下班,蓝色的塑料围栏边上有一道没有上锁的铁网门。赵一玫拉紧书包带,决定快步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