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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珈琅动了动嘴唇,声音都是虚无的气,他听不到,但是他猜得出她在问自己,那个孩子。

恳他揉揉她发丝,不知如何开口。

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了,叶珈琅虚弱的闭上眼,嘴角露出解脱般的苦笑。

没有意外,她从得知这个孩子存在到失去他,只是那么短短的时间。

让她来不及做任何事,他就离开了。

如果有报应,她知道这孩子一定会成为她最深的一笔罪孽。

无岚握着她发冷的手,合在手心里,“姝儿好起来,过去的我们就翻过去好不好?”

叶珈琅看着他,好半天,她才声音虚弱的道,“我对不起你,无岚,你把我打入冷宫吧…”

无岚无奈的笑笑,“不要,我还没有后宫,何来冷宫,姝儿,就要你。我无岚这一生一世就要你。来生我不管,反正这辈子你就得在我身边陪我。”

叶珈琅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他还要她做什么,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宫里的笑柄了。

她不知道自己日后该怎样面对皇后,面对叶家人。

打入冷宫,她起码还能保留一点仅存的尊严——远远的躲开那些流言蜚语,她也能不那么难受。

无岚碾着她冰凉的耳垂,她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他低头轻声细语,“姝儿别怕,这事过去了,那天在宫外轻薄你的那混账,父皇叫人追查,找到他,我将他碎尸万段!”

叶珈琅蹙眉,一脸不解。

无岚有些激动,哭了起来,“那天是六叔将你从宫外救回来,他去父皇那作证,将你带回来时你身上就受了伤…我没想到你漂到宫外去却遭受了这样的侮辱…姝儿,我没用…”

听着他哭哭啼啼的表述,她慢慢的明白过来。

原来她活了一命,是因为无岚和龙斩夜一口咬定她是在成亲那日在宫外受了侮辱。

那时候她溺水昏厥,连是谁碰过自己也不清楚。

龙斩夜为了保存皇家的声誉,只有隐瞒这事将她带回去。

而无岚,不计前嫌的依旧娶了她,依旧待她如珍如宝。

她听了流了一脸的泪。

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轻薄了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让她怀孕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无岚握着她的手放在脸上,“姝儿,我跟父皇说了我不能让你死,他骂我没出息,可我不管,我喜欢姝儿,你不能离开我。”

叶珈琅轻声叹息,无岚知道自己‘被人轻薄已非完璧’,他看着自己扭扭捏捏不肯和他亲近,那时候他是什么感觉呢。

傻透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蠢过。

转身喊人送药,无岚眼底熠熠生辉,扶着她躺靠在枕上,他吹着药喂她,“姝儿快快喝,你病好了,我带你去凉山行宫散心啊,那里很美很大,保管你去了一点烦恼都没了!”

她张口抿住药,很苦,可是她却安静的喝了个干净。

她知道,她被人侮辱怀上不知来历的孽种的说法一旦坐实,自己从今往后都没法抬起头来在宫里做人了,连带着叶家,皇后,都跟着她脸上无光。

可是她能怎么办,那个人就这样又一次舍弃了她。

撇的一干二净,她连一点反驳的余地也没有。

她命悬一线的时候,被人抛弃的时候,只有无岚在乎她,保护她。

“哦,对了。”无岚拿了糖水给她压下嘴里的苦味,随意道,“暂时去不了凉山,要等六叔走了才行。”

叶珈琅猛地抬头看他。

无岚给她擦嘴,“六叔要出征了,这几天宫里都会准备替他送行,还要准备很多很多,总之我们暂时走不了,等六叔出征之后吧,姝儿我再带你去散心。”

叶珈琅放在被子上的手指收紧,低着头,“不是还没定人选?”

无岚搔搔头,“这个就不清楚了,六叔是主动请求出征,他决定的也很突然,他是想躲女人吧!嘻嘻!”

憨傻太子随意的说笑,“都说六叔府上的两个妻子面和心不合,妾又赶在正妃前头怀了孩子…我都是从卞嬷嬷她们闲话时候听来的,说他一个头两个大,干脆请战远远的离开这些是非…姝儿你怎么哭了?”

无岚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抱着她,“怎么了?脖子疼还是肚子疼?我叫姚御医来啊!”

叶珈琅躺在他肩头,摇摇头,泪水滚烫,“是啊…他大概是想远离这是非吧…无岚,我想去凉山,我们这就走好不好?我待不下去了…”

无岚抚着她的背,慌忙答应,“好,好,我天亮了就去和父皇说,可是姝儿,你的身体还没好,等你好一点,不这么难受了,我立刻就带你走好不好?你乖乖把身体养好些好不好?”

她目光发直,只是无力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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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一六章走之前,只想见你一面无岚第二天就去求了承光帝,据说挨了耳光和痛骂。

为了一个肮脏的女人拼死求情,现在又毫不在意她掉了孩子,在战事当前时胡闹的要带她去凉山行宫散心。

无岚的行为,大概只能用鬼迷心窍来解释。

承光帝最后嫌他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烦,叫他滚得远远的,不用再回来了。

恳无岚回来的时候却乐呵呵的告诉她可以去散心了。

她好像又一次害了他,她从回来开始就再害他。

对挨打挨骂无岚并不在意,他开始着手准备去凉山的一切所需。

让路途遥远,她身体又虚弱,他要顾虑的事情很多。

在床上躺了几天,她恢复很快,每天按时喝掉难喝的药来滋补,倒是也有用。

无岚都夸姚樟的医术精进。

这一天阳光灿烂。

叶珈琅披着厚重的披风在院子里闲晃,云姜在旁边扶着她,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她。

远处是曲折回廊,她抬眼望过去,几个小侍女立刻心虚的散开。

前一刻,她看着那几个人正交头接耳的对她指指点点。

云姜恼火的想上前叫住那几人,叶珈琅拉住她,没用的,流言长脚,有人的地方就挡不住。

何况她无从澄清,六王爷亲口作证了,不是也是了…

看叶珈琅那么低迷,云姜踌躇了一下,低声道,“太子妃,奴婢有些话憋了好几天了…奴婢想说,太子妃听听行吗?”

叶珈琅转头看着她,这丫头比自己年长没几岁,可是说话办事远比她成熟稳重许多。

她点头,

云姜便开口,“六王爷…”

“行了。”叶珈琅只要听到这个人就顿时觉得浑身发凉,脚下就窜着凉气,她脸上立刻换上冰冷的面具,“我一个人静一会儿,你走吧。”

云姜急了,“可是太子妃,救你的是六王爷啊!你怎么反而恨他呢?!”

救她?

叶珈琅冷笑一声,“是啊,那替我谢谢他,谢谢他替我开脱不贞的罪名,谢谢他替我想了个能活命的好办法——要我用什么报答尽管开口,就算要我死我也不皱一下眉头!”

“他为了救你,要去边疆打仗了!”云姜急的跺脚,“这一走肯定要很久不能回来了,太子妃,就算有心结,去见他一面也好啊,他这几天就走,错过了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见,王爷等着你呢,你去见见他,让他安心的去上战场吧!”

“他要见我?”叶珈琅瞥着云姜。

后者重重点头。

“他怕我乱说的话,叫他不用担心,我能活命很多事都想开了,说出事实,我也逃不过一死,我没那么笨的…叫六王爷远离是非吧,祝他大获全胜,早日班师回朝。”

云姜急的拉住她,“太子妃你误会了!王爷他不是为了撇清责任才走的,他是和皇上交换条件,只为了救你一命!”

没有任何反应,叶珈琅听着她的话,对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她已经本能的拒绝去思考分析。

他可以说是为了救她做了这一切,她却想说,如果那天,被关在暗室里血流如注的时候,他能在身边给她一些温暖和依靠,一点点也好,而后就算马上被处死了她也没有一点遗憾。

可没有,她几乎流干了血,一点点感觉自己的孩子死去,那时候,没有人应她一声,她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是无岚把她带出去。

他的选择,她永远不懂。

看着她走,云姜无奈的说了最后一句,“王爷惦记你的!你吃的药,都是他找最好的送来给你!他走之前只想见你一面,也许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太子妃不要这么残忍,对自己也不要这么残忍!今晚他在东二殿等你!”

叶珈琅面无表情的在宫里行走,残忍,她对谁残忍过,想想只有无岚。

如果可以,她到希望今后只对自己一个人残忍,蜕变,成长,陪着无岚一起登上属于他的尊位。

那时候,他会有属于自己的天下,荣耀,幸福。

她或者还有可能远离这一切,他放了她,或者,就那么在安静里死去也无妨。

她只是累了,不敢再冒险走偏离正轨的路了。

她是摔得太惨,以至于连一点点勇气也拿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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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二殿里,连月色都是冷清的。

冗长的宫墙中间夹着路,两边的宫灯一直延展到看不到的地方。

靴底踏着石板,几乎没有声音。

披风拂过地面,不沾染一丝尘土。

孤寂挺拔的身影在宫墙之间走了许久,那尽头是座凉亭,这偏僻的地方,凉亭也是建在悬崖边上,从这高度望出去,月亮很近。

没有星光,总有月光。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来,只是出征在即,必然要和这一切告个别。

残月挂在天上,远处是浓黑的夜幕。

除了风,再没有一丝声音。

许久,悠然的飘起了箫声。

独立长亭的男人背影成单,举着一把玉箫,空灵的声音自他唇畔指尖溢出。

——正文第一一七章你痛的时候,我也没有好过箫声寂寥。

从长亭飘散开来,一直绕着他挺拔的身子,延展到空荡的悬崖,飘到看不到的更远处。

总能听到的吧,很多时候,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被谅解,等待心意被知晓。

恳可她却说,不是每次回头都是岸,也不是每次放手都可以再抓回来。

这次,她也许真的不会再等他了…

他停了萧,那声音好久才飘散开去。

让对着夜幕,他自言自语般的开口,声音低沉依旧,“你不愿来,是恨毒了我吧…我一直是这样,讨人怨恨。”

顿了顿,他指间摆弄着那只玉箫,“那时候看你无聊,想送给你去学,可一直忘了送,到今天这地步,以至于再没有机会。”

长亭寂静,只有他的声音略显低哑的回荡着。

“其实你痛的时候,我也没有好过多少…”他低头苦笑,“你大概以为我是铁石心肠,由着你在别的男人身边演戏,骗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将你抓回来上花轿时,你就已经彻底不再信我了对吧…可是又能有什么选择,委曲求全是你我必须要学会的。”

他静默了片刻,眉间的褶皱藏了几抹黯然,“那晚你来找我,告诉我皇后打算对郁儿下手,我有些意外,你竟然还会惦记我…姝儿,我知道你是嫉妒了,你不认我也知道。你是个简单的一眼能看穿的小笨蛋。”

嘴角噙着笑,他眼光深沉,回忆了一些片段,似乎曾经他们也有过短暂的甜蜜。

没有捅破窗纸时,她那份小心翼翼的崇敬之情让他心生爱怜。

“那个孩子…”他语调一变,眉目间闪过落寞,“罪孽算在我头上,是我造的孽,我来还…姝儿,你要好好的。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好好的。”

他握紧玉箫,“我这两天就起程出征,几时回来、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我不叫你等我,但是你记得,如果我回来,就再也不会让你流落他人之手。”

“不违此誓。”他脸色肃穆,举起手里的玉箫,落在栏杆上时一声脆响。

玉箫落下,击碎后散做一地的碎片。

风愈发的大起来,他没有过多停留,回身原路返回。

披风扬起,他的身影仍旧孤单一个。

他对她说出口的每句话,都不是虚假。

所做的每个承诺,都已决定必然会做到。

命不绝,你我之间,便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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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泛了黄的叶子打着旋飘落。

撑着下巴,叶珈琅看着外面的山景。

凉山是个好地方,美景宫殿广阔的望也望不到边。

看她在窗边吹冷风,提着药箱进门的姚樟蹙了蹙眉,“太子妃怎地不记得微臣的话,你身子还在调理,怎可吹冷风。”

叶珈琅连忙关了窗走到榻前躺好,她和无岚走得急,一路颠簸过来,幸而带了姚樟,不然她又要病倒。

这该死的孱弱身体,她痛恨极了,当初在雪山上她可是从未生过病。

给她把过脉,姚樟转头写药方。

叶珈琅探头看了看,“我几时才可以不用再吃药?那药着实难喝。”

姚樟笑了笑,仍旧写完药方递给旁边的侍女,回头看着她,“快了,殿下交代,吃到太子妃面若银盘、声如洪钟就可以了——”

翻翻眼睛,她靠在塌上,无岚跑去狩猎了,她只是随口和云姜说起想念宫里的烤羊,下午那家伙就不见了人影。

他对自己的上心简直令人…发指。

她只想到这个词,仿佛他前世亏欠了她,所以这辈子做这么多事情来弥补。

凉山的秋天来的比宫里早,这里已经开始冷了。

她靠在塌上,旁边烘着暖炉,温热的气息让她昏沉欲睡。

姚樟收拾好了诊箱,目光不自主的落在她脸上。

她很美,五官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可这美又一点不招摇,她应该是无心的,可是身上多了一层内敛的东西。

她变得沉静了许多。

偶尔的一点小女儿情怀流露,但只是偶尔,更多的时候,她像刚刚那样,沉默,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