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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半路,后座上的陈洛却是清醒了过来。李姐听见动静回身看过去,惊喜地连声叫道:“小陈,你醒了?怎么样?难受不?易美那伙子人真够呛,哪里有这么灌人酒的。”

陈洛顾不上回答李姐的回答,挣扎着坐直了身体,用手指揉着太阳穴,问苒苒道:“这是去哪里?”

“送你回家。”苒苒答道。

李姐也问道:“小陈,你住哪里?”

陈洛的大脑已经渐渐清醒过来,闻言对苒苒说道:“不用先送我,还是先送李姐吧,她家里还有孩子。”

李姐那里还要客气,陈洛那里却是坚持,又说道:“我没事了,一会儿也不用苒苒送我,我送她回家后再自己打车回去,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开车也不安全。”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李姐也不好再说别的,由着他们两个先送她回家。苒苒把车开到李姐的楼下,陈洛下车将李姐送进了单元门,两人不知又说了几句什么,只瞧着陈洛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李姐却是笑着连连摆手。

像是陈洛在向李姐道谢?

苒苒正奇怪间,陈洛已是转身走回来,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坐了进来。他动作利索,除了身上还有些酒气,已是瞧不出半点醉酒的模样,苒苒不由得笑道:“你酒醒得倒快!”

陈洛一怔,然后便也跟着笑了笑,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苒苒知道他的性子,便也不与他客气,调转了车头往自己的住处开。开了没一会儿,她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他一句“渴不渴”,然后不等他回答就把车缓缓地靠了边,说道:“你喝多了酒一定口渴,我车后备箱里有水,你等一下,我拿两瓶过来。”

她说着就要下车替他拿水,他却笑着先开了车门下去,“我来拿吧。”

她提醒道:“水在最里面,你翻一下。”

陈洛“嗯”了一声,打开了车的后备箱。里面东西很多很杂,除了放了一个整理箱之外还堆了好几个衣袋,接着路边灯光,他很容易就看清楚了那上面的标示,是男装,几个衣袋里都是男装品牌,有正装也有内衣。他微微愣了一下,突然就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苒苒在车里喊:“找到了吗?”

陈洛从最里面拿了瓶水出来,再回到车上时就沉默了许多。苒苒不解地看向他,问道:“怎么了?头疼?”

他却摇了摇头,闭上了眼仰在座椅上不言不语,过了一会儿才突然问她道:“你和邵明泽同居了?”

苒苒心里一紧,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嘴上却是轻松地说道:“嗯,打算在结婚前先同居一段时间试试,万一生活上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也好提前发现提前解决。”

陈洛又是许久都没有声音。

苒苒摸不透他的心思,一时不敢说话,只安静地开车。车子开到苒苒住的小区门口,她停下车对他说道:“我到了,你不用跟着进去了,赶紧拦个车回去早点休息吧。”

陈洛却没下车,静静地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而又清晰地说道:“苒苒,你做得太明显了,其实没有必要。”

苒苒怔了怔,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错,她就是是故意的,车内明明有水,她却叫他去后备箱里去找,不就是为了叫他看到她给邵明泽添置的衣物吗?如果之前她还可以认为他对她的诸多照顾只是因为她是夏宏远的女儿,可当他那日说出“苒苒,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不叫夏总向你开口的办法”时,她还能继续这样装糊涂下去么?

男女之间的感情敏感而又飘忽,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悄悄地变了味道。如果她现在还单身,那么她完全可以轻松地享受这份暧昧,可她与邵明泽已经订婚,如果没有意外两人明年就要结婚。这个时侯,她怎么能再开始一段暧昧不明的感情?

陈洛还在静静地看着她,她的心里却是忐忑而又混乱,最后竟是连他的视线也承受不住了,只得别过了头,低声说道:“你下车吧。”

他笑笑,起身下了车,退到了路旁。

苒苒又怔怔地在车内坐了片刻,这才狠下心来踩了一脚油门,将车子开进了小区。后视镜中,那道挺拔的身影渐渐变小,终于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内。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想要掉头转回去,可她到底是忍住了,平稳地将车子停在了地下车库里。

电梯从地库直接升到了十九层,她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子回到家中,打开门丢下袋子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邵明泽拨电话。她想需要一个人来拉着她走出这一段混乱,而邵明泽就是眼下最合适的这个。

电话接通后她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明泽,我们同居吧。”

邵明泽似是愣怔了一下,这才应了一声“好”,他顿了顿,又沉声问道:“标书的事情忙完了?”

“嗯,标书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负责了。”

苒苒简单地和他说了几句项目的事情,又说起今天晚上的庆功宴来。当说到她给第三方的负责人难堪时,邵明泽在电话那头说道:“苒苒,你不该这样,既然都已经忍着脾气合作了,就不该再把关系弄僵。”

“可是我就是讨厌她。”苒苒低声说道,她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邵明泽有些意外,问道:“你和她以前就有过节?”

苒苒想了想,答道:“算是吧,她曾是我前男友的红颜知己,也是他的现女友。”

电话里传来邵明泽颇为无奈的声音:“好吧,我理解了。”

苒苒明明听出他话里有取笑的意思,可是却没觉得反感,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忍不住与他开玩笑道:“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回你知道我有多么小心眼了吧?还确定要和我结婚吗?”

第27章

邵明泽答道:“请再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好吗?我真需要认真考虑一下。”

苒苒忍着笑说道:“好吧,请注意休息。”

“谢谢。”两人礼貌地互道晚安,然后挂了电话。

结果第二天晚上的时候,邵明泽就开着车过来了,随身带来的还有他的一些日常用品。苒苒意外之余不觉又有些尴尬,呆呆地站在洗手间外面看他往外掏毛巾、牙具以及剃须刀一类的男士用品。

“既然要同居,我觉得赶晚不如赶早,你说呢?”他抬头看镜子里的苒苒,语气平常的就好像在讨论一件工作上的事情。

苒苒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吐沫,点了点头。

邵明泽却又多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嘴角上便挑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回过身抱着手臂看她,问:“苒苒,你很紧张?”

苒苒先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赶紧摇头。

邵明泽见她这个反应反而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抬了抬眉毛,问她:“这是你第一次和人同居?”

苒苒想了想,却狡猾地笑了,答道:“朋友告诉过我,绝对不要想你现在的伴侣坦白以前的情史,无论他表现的多么大度和谆谆善诱。”

“不错,很有道理。”邵明泽点点头,转回身去继续整理个人用品。

苒苒却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他道:“你以前有和女朋友同居过吗?”

邵明泽在镜子里对她笑了笑,用她刚才的话来回答她:“刚刚有人告诉过我,绝对不要向现在的伴侣坦白以前的情史。”

苒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也好,万一你的情史太过绚烂多彩,我还真怕自己接受不了。”

邵明泽却慢慢地收了脸上的嬉笑,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她,说道:“苒苒,我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我们…同居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就分手了。再后来,因为一直忙着工作上的事情,也就没有正经地谈过女朋友,直到后来遇到你。”

苒苒听了嘲讽道:“没有正经谈过,那就是说不正经谈的应该有一些了。”

邵明泽被她这种酸酸的语气惹得笑了,“嘿,苒苒,你是在吃醋吗?”

苒苒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她不认为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会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于是便转身往厨房里走,并问邵明泽道:“晚上想吃些什么?”

邵明泽人还留在卫生间里,正试着淋浴喷头的水温,闻言只答道:“随便吧,你简单做点,我先冲个澡。”

苒苒果真就做了一顿极随便的晚饭,用两棵青菜煮了一锅方便面。好在邵明泽也不是一个挑食的人,毫无怨言地吃了,然后又主动地提出来去洗碗。等他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苒苒已经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到了沙发上,见他过来,直接抬了抬下巴,“哪,桌子让给你了。”

邵明泽是带了电脑过来的,不过现在他却不想处理工作,于是就坐到苒苒的身边,随意地瞥了一眼她的笔记本屏幕,问道:“南郊项目的投标书?”

苒苒点点头,目光仍停在屏幕上,“易美编制的,我想再仔细看看,看看他们到底高明在什么地方。”

“嗯,不错,是个好学生。”邵明泽一面说着,手似不经意地从后面伸过来,搭在了她的肩上,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颈侧,懒懒的,有一下没一下。

这样暧昧的暗示,苒苒很快就明白过来。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发僵,鼻端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是她卫生间里沐浴露的味道,可好像又多了些什么,带着强劲的侵犯性,涌入她的胸腔,叫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酡红慢慢地晕染上双颊。

邵明泽那里仿佛全然不觉她的慌乱,手指仍在她的皮肤上散漫地游走着,缓缓向下,最后在她的锁骨上流连,用指腹轻轻地敲击着,弹琴一般,不紧不慢的,却行云流水般顺畅。

苒苒突然就恨透了他这份冷静与镇定,她狠狠地合上了笔记本,转过头看他,却一下子陷落到了他深沉似海的眸子里。那眼眸黝黑,深邃,却又透着能摄魂的魔力。她像是被诱惑了一般,满肚子的火气顿时就消失不见了,只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那双眼睛擦着她的睫毛合上。下一刻,她的唇瓣便被他含住了。

他用手托住她的后脑,另只手却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唇在她的唇瓣上几经研磨吸吮之后,又用舌尖撬开了她的齿关,温柔地探进去。她迟疑了一下,在他的引诱之下开始回应他。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深吻,彼此都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小心地试探着,慢慢地,星点的火花终于燃成了燎原的大火,腾地一下子烧晕了神智。他将她从沙发上抱起,走向后面的床。那床是她睡惯了的,很大,也很软,身体放上去会陷成一个浅浅的坑,叫人舒服地忍不住想要叹息。可当他也随之压上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却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神智有片刻的回归。

邵明泽一手环住她的肩,一只手轻轻地揉捏着她肉肉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紧张。”

苒苒低低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并没有多么紧张,这不是她的第一次,她的第一次是和林向安,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旅馆里。那次才是真的紧张,又害怕,整个人僵硬得像一根木头。林向安也是头一回,同样不得要领,努力了半天还是不能进入,只能喘息着在她耳边说:“苒苒我进不去,你抬一抬。”

她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闻言只能把自己的身体用力向上拱去,弯成了一座桥。可林向安依旧是进不去,最后两人都折腾了一身的汗,他挫败地压在她的身上,懊恼地低声叫她的名字。她将手插进他的短发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林向安忽地就恼了,将她一把从床上抱到了对面的梳妆台上,拉开她的大腿挤身进去,腰腹用力一挺,竟然就这样进入了。她痛得大叫了一声,脑袋狠狠地磕在身后的镜子上,一时间上下都痛,她红着眼圈分不清哪里痛得更狠一些…

时光已经远去,可记忆却仿佛仍停留在了原地。

苒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抬起下巴来去亲吻邵明泽。得到她的鼓励,他的手缓缓向下,一路爱抚着往下,挑拨碾磨,将她僵硬的身体慢慢点热烤软,柔成了一汪水。可当他进入她的身体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痛,没有了记忆里的那股撕心裂肺,却如同钝刀割肉,丝丝拉拉的都是疼。

他体贴地停下来,温声在她耳边安慰:“放松,慢慢就会好。”

她却强挤出了一丝笑,用轻松地口气调笑道:“可能是太久没做,人都锈住了。”

“哦?是吗?”他哑声问,眼睛里蕴了太浓重的墨色,叫人看不进去分毫。“也可能是前面的人不够好。”他说着,□用力一顶,顿时将她的记忆撞得有些散乱,稀里哗啦地落下来,碎成了片。

苒苒仿佛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那个小旅馆,像个看客一般冷静地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林向安将她从梳妆台上抱回到床上,两个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他轻轻地吻她的脸颊,吻她的唇,吻着吻着就又把她压在了身下。

镜头激烈地摇晃起来,她游离的魂魄好像又突然被吸回了那个还圆润着的身体内。看着他在她身上起伏,看着汗滴从他的发梢上滴落下来,一个个地滚到她的胸膛上,与她的汗水交融在一起。她突然很想哭,失控地喊叫着他的名字:“林向安,林向安…”

他抬起脸看她,眉目清俊,笑容温和,却是陈洛。

苒苒猛地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睁开眼,床头上亮着昏暗的灯光,邵明泽正侧着身沉静地看着她,“你做梦了?”

她心有余悸地坐起身来,看了眼时间,正是半夜三点。心跳还如同擂鼓一般,惊恐,慌乱,茫然,诸多感觉一股脑地堆在胸口,堵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深呼吸了几次不见好转,只能转头低声问他:“你身上带的有烟吗?给我一支。”

邵明泽稍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两眼,用被单围住了身子跨下床来,从衣服兜里摸了一包烟出来,抽出一支弹给她。她颤着手将烟叼到了嘴上,又向他要火。

他拿着打火机走回到床边,坐下了给她点着了烟,然后问她:“你会吸吗?”

她没说话,只是一连深深的吸了几口烟,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激烈的心跳终于平缓下来,她缓过来点精神头,熟练地向他吐了一个烟圈,然后挑着嘴角斜睨他,笑着问道:“你说呢?”

第28章

邵明泽虽然以前从来没见过她吸烟,可就眼前这姿势和动作,可以看出她分明是个会吸烟的人。他不以为意地笑笑,问她道:“刚才做什么梦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吸着烟。

邵明泽没再追问,只在床边静静地坐着,等着她把一整支烟都快吸完,这才又突然问她道:“苒苒,你还记得我们决定交往之前说的话吗?”

苒苒把烟蒂直接摁灭在床头柜上,歪着头想了想,记起当时她说得那些话,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记得,现在想起来觉得特傻,简直就像言情剧里的小女生说的话,既矫情又幼稚。你当时听得一定特乐和吧?”

邵明泽却没笑,而是抬眼看着她,“其中有一句话挺对的,我们需要坦诚,既然你我都选择了彼此作为未来的伴侣,那至少要坦诚。我自己是一个有过去的人,所以我并不介意你的过去。但是,我不想那些来影响我们以后的生活,更不想自己成为另外一个男人的替代品。”

“我明白你的意思。”苒苒低下头来,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我梦见他了,我和他□,在学校外面的小旅馆里,那是我们的第一次。”

邵明泽沉默下来,神色有些复杂,过了片刻才又笑了笑,说道:“看来不是一次好体验,否则不至于吓得从梦中惊醒过来。”

苒苒说不出话来,只觉身上心头都是疲惫。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邵明泽突然又问道:“那我和他,谁的技术更好?”

苒苒愣了愣,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也挑眉回视着她,狭长的眼眸里带着温柔与笑意。两人对看了半晌,忽地一同笑了起来,邵明泽就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叹息道:“睡吧,傻丫头。”

她听话地重新躺了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说起她的过去。说她曾经是个叛逆的不良少女,抽烟喝酒打架什么都做。说她为了一个男生而转学,然而半年不到,那个男生就考去了华大,于是她就只能拼着命地追着他进入华大。说她终于成了他的女朋友,他却总是嫌她太粘人,嫌她没有自己的朋友,没有自己的生活。

而他却不知道在认识他之前,她只有一群狐朋狗友。在认识他之后,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于是连那些狐朋狗友也都没了。

邵明泽一直沉默着,不过她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她只是想诉说,把那些一直堵在心口的东西都倒出来,让自己的心里更痛快一些。意识朦胧前,她喃喃地问他:“明泽,你有深深地爱过一个人吗?”

邵明泽许久都没有回答,她以为他是睡着了,不禁贴近了他,含混不清地说道:“谢谢你,明泽。”

良久之后,邵明泽却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双眼,静静地望着房顶出神。他有没有深爱过一个人?什么才叫做深爱?

曾视一个人为珍宝,把她放在心头,捧在手上,恨不能将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都送到她的面前,只为了换她一个笑颜,算不算深爱?曾满心满怀的都是她,因着她的喜而喜,她的怒而怒,快乐着她的快乐,悲伤着她的悲伤,算不算深爱?

可是就算深爱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失散在了人海之中?有多少彼此深爱过的人能够一直坚定地牵住对方的手,不离不弃,荣辱与共,直至白发横生容颜老去,直至天荒地老沧海桑田?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过头看夜色中她朦胧的睡颜。

傻姑娘,他怎么会没有深爱过一个人,正因为他也曾深爱过,所以才更能理解她的痛彻心扉,才会愿意拉着她的手带她一同走下去。

再在办公室里见到陈洛,苒苒难免有些不自然。陈洛却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交待她道:“南郊项目的标书这周末就要交上去,请再辛苦一下吧,把各种资料都整理一下,重新核对标书内的数据。发现问题直接与苏陌联系,以便于及时修正。”

苒苒点了点头,坐下来按部就班地整理文件,核对数据。苏陌的标书做得极漂亮,基本上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即便这样,苒苒还是认真地把各个数据都仔细核对了一遍,这才把最终的文件给了陈洛。

周五的时候,陈洛出面将标书及竞买保证金交到了负责南郊项目招标工作的西平市土地交易中心。他刚从外面回来,行政那边的人就过来过来敲门,说新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问陈洛什么时候用。

陈洛却抬起头来询问苒苒的意见:“是现在搬过去,还是等下周上班再搬?”

见苒苒脸上露出不解之色,他先打发了行政上的工作人员,这才又笑着向她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等南郊的项目拿下来之后我就要去下面的分公司任职,这里会进新的特助,再叫你挤在这里不合适。正好行政上最近在调整办公室,我就请他们提前帮你准备了一间。你看一下,什么时候搬过去?”

当初夏宏远把她放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方便陈洛就近指导她,既然他要走,那么自然是没道理再叫她和新特助挤一个办公室。她沉默了下,起身整理自己桌上的东西,“现在搬吧。”

陈洛没再说什么,而是给行政那边打电话叫他们派人过来帮她搬东西。

她在这里上班不过才两个来月,其实并没多少东西可以搬,除了陈洛给她准备的那些厚厚的业务资料之外,大多是一些十分零碎的小玩意。印着她的大头像的马克杯,造型怪异的笔筒,带着长羽毛的圆珠笔,戏曲娃娃的书签…她不愿意别人碰她这些东西,便独自收拾着,满满当当地装了一个纸箱子。

陈洛一直低着头忙着处理文件,仿佛头也不曾抬过一次。

她抱起纸箱子,回过身向着他真心实意地鞠了个躬,然后就大步地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关合,陈洛这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手上仍握着笔,力道大的却似要把笔杆折断。放手吧,他对自己说,趁着还没有陷下去,就这样放手吧。因为她是夏苒苒,她是夏宏远的女儿夏苒苒。

他不停地说服着自己,缓缓地放松了紧握的手。

苒苒坐在自己的专属的办公室里,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明知道陈洛这样的处理是最冷静的,也最为不叫他们两个尴尬的方法,可是就这样被他踢出了办公室,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给穆青打电话,可是拨通了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穆青通知她说她正和朋友在火车站,打算先离开西平奔赴青海,然后由那里转道西藏。穆青早就说好了不要她去送站,所以她也就只笑着祝穆青一路顺风,油嘴滑舌地和她耍了一会儿贫,放下电话却又感到无尽的伤感。穆青,她最好的朋友,终于也要远离她的生活了。

不知怎地,她更加有点提不起精神来,一点也不想工作,文档里的方块字一个看不进去。幸好是独立的办公室,所以即便是偷懒走神也没人管,她懒洋洋地窝在椅子上喝了一杯咖啡,然后就又给邵明泽打电话。

邵明泽听到她说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后就忍不住笑了,说道:“终于师满出徒了,嗯,可喜可贺。”

他那边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既然这样不如晚上出去庆祝一下吧,嗯,我手上还有些工作,怕是得到八点以后才能下班。苒苒,你能等吗?”

“应该没问题。”她答道。

他又嘱咐道:“那好,那你就在单位等吧,我完事后去接你,记得提前吃点东西,别饿着肚子。”

苒苒一一应了,放下了电话尝试着沉下心来工作。投标书的电子文档上标注着苏陌的姓名与联系方式,她怎么看都觉得刺目,直到都删除干净了这才觉得顺眼了些。

工作到七点的时候她感觉到了饥饿,翻了翻皮包发现连包饼干都没有,她这才想起来因为总是能在陈洛的办公室里找到零食吃,所以她早就抛弃了在皮包里存放饼干的良好习惯。她虽然一直不大理解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那么喜欢吃零食,以至于办公室里都常存着各种小糕点,可现在想来却是万分怀念他的这种爱好。

没办法,她只能又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充饥,精神头虽然上来了,胃却是有些丝丝拉拉的疼了。就在这时候,前台打电话进来说有位姓林的先生找她,问是否允许他上来。

苒苒愣怔了片刻后才问前台小姐:“他是叫林向安吗?”

电话并没有挂断,她从听筒里听到前台小姐询问着那人的姓名,又听到男子低沉的声音回答说我就是林向安,然后前台小姐转而向她转述:“是的,他说他是林向安。”

苒苒却冷声说道:“我不认识他。”

第29章

前台小姐听着电话里突然传来的断线音,一脸的迷茫不解,既然都知道名字,为什么又成了不认识了?面前那个英俊挺拔的男子还在等着她的答复,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于是只好原封不动地转述苒苒的话:“夏小姐说她不认识您。”

这位叫林向安的男子脸上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恼怒,他只疲惫地笑了笑,轻声说道:“那好,我就在这里等她。”

他说着,竟然就真的在大堂的休息区里坐了下来,安静地看向电梯口。因为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上下电梯的人并不多。每当电梯落到一楼的时候,他总会微微坐直了身体看过去,可等发现里面出来的人并不是他要等的人之后,就又会带着失望坐回到沙发里。

如此几次之后,前台小姐都瞧得不忍心了,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同伴:“哎?你说他不会是什么坏人吧?我记得之前他就来找过夏小姐。”

同伴也在花痴地看着那个俊朗的男子,呆呆地回答她道:“如果能长成他这个样子,别说是坏人,就算是个人渣我也认了。”

前台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端了一杯咖啡过去放到了他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借着弯腰的机会低声说道:“公司电梯是可以直达地库的,有车的员工会直接坐到地库,开车出去。”

她的意思是坐在这里等也很可能会错过?他微微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她的脸不由得有些发热,又偷偷说道:“夏小姐的办公室在21楼,2106室。”

他反应过来,十分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飞快地起身向着电梯走了过去。

苒苒听到有人敲她办公室门时还以为是同事,她不想因为林向安影响自己的工作,于是先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才说了一声“进来”。谁知门推开后,外面站的竟然是林向安。

微微的惊愕之后就是恼怒,她的手脚有些发冷,同时胃部的痛感更加清晰起来,于是她放弃了站起来的打算,坐在椅子里扬着下巴看他,冷声问:“林向安,你什么意思?”

林向安关上门进来,沉默地站在她的桌前,好半天才困难地说道:“苒苒,我想和你谈谈。”

苒苒嗤笑了一声,反问他道:“你想和我谈谈?你现在还想和我谈什么呢?”

林向安一时语噎,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和苒苒谈些什么,他只是很想见到她,看看她现在的样子,看看她现在过得好不好。他前一阵子一直在出差,今天才从苏陌那里知道苒苒真的是在这里工作,于是下了飞机想也没想就过来了。

她挑高了细眉,问他:“说啊,现在你还能和我谈些什么?”

那抹笑刺得林向安心隐隐作痛,他不敢再看,轻声说道:“对不起,苒苒,我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苒苒微微愣怔了片刻之后才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笑容更冷,更多了一丝讥讽在嘴角,“林向安,你实在犯不上为了这个再专门跑这一趟。你五年前就已经在电话里和我说过这三个字了,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林向安没忘,他也没法忘记。

当年苏陌被情所伤独自离去,他心痛之下连声招呼都没与苒苒打就追着苏陌飞了过去。到那后见到苏陌的状况那样不好,他既心痛又担心,于是就不管不顾地留下了,只能通过越洋电话与苒苒说分手。

本就是他对不起她的,她当然有理由怨恨。可他其实一直想当面给她一个解释的,只是等他腾出时间回国办理留学手续的时候,她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而休学了,他就更没了与她当面解释的机会。

林向安用力地抿了抿唇,几经艰难地开口说道:“我后来回来找过你,院办说你休学了…”

“哈?我休学了?”苒苒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她似乎忘记了胃部的疼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林向安,“可是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而休学吗?因为我当时太愚蠢,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被人强行送进了医院治疗!我当然得办理休学了,我不休学还能怎么样?啊?你告诉我还能怎么样?”

她喊到后面嗓子已经沙哑,像是恨不能把多年积聚的怨恨与怒气一下子都发泄出来。没错,她怨他!她恨他!她怨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就那样走了,她恨他一个电话就打发了她!而那时,她是那么的爱着他。他怎么可以那样对她?他怎么可以?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苒苒急促的呼吸声。

林向安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偏偏垂在身侧的指尖却在微微地颤抖着。他缓缓地垂下了视线,好半晌才涩声说道:“对不起,苒苒,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苒苒平息着自己的呼吸,静静地看向他。

不知有多少次午夜梦回,她幻想着有一天他会后悔,他会回头,当时她想一定得把她所受的苦告诉他,让他心疼,让他内疚,让他悔不当初。可这一切真的发生在眼前时,她却没有一丝的畅快,只有深深的疲惫。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后不后悔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颓然地坐回到椅子里,轻声说道:“你走吧,林向安,现在的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它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林向安没动地方,仍垂着眼在她面前直直地站着。

苒苒自嘲地笑了笑,索性自己起身收拾皮包,“那好,你不走我走。”

走过林向安身边时,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有些急切地说道:“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么?再给我一个可以弥补的机会,苒苒。”

她脊背僵了僵,微笑着转过身来看他,轻声问:“林向安,你知道我那时为什么会想自杀吗?”

他答不出话来。

她接着说道:“因为我想着如果我这么死了,你知道后会不会后悔,你是不是就可以记住我曾经存在过。”

林向安手上的力道猛地大了许多,捏得她手腕一阵阵地发痛,她脸上却依旧带着那抹淡淡的笑,“可现在,你后不后悔我已经不在意了。我只知道我自己很后悔,而且每见你一次,这种后悔就更加深一次,它总是在提醒着我自己当年曾经做过什么样的傻事。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好吗?”

林向安脸色倏地苍白。她低头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走廊里早已经没了人,她多少有些庆幸,没想着却在电梯口遇到了陈洛。他单手插着裤袋,正站在那里等着电梯,见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回顾。

她眼圈还有些微红,不愿意叫陈洛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忙掩饰地低了低头,可谁知这一低头眼泪反而控制不住地滴落了下来。

陈洛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稍稍愣怔了一下,然后无声地递了自己的手帕过去。苒苒却没接,往一旁偏过了头,假作没有看见一般。陈洛的手在空中顿了顿,便又缓缓地收了回去。

电梯到了,她抢在前面迈了进去,然后不等陈洛进去便伸手去按电梯的关门键。陈洛面上不由得露出了讶色,抬眼间见看到林向安从走廊那头快步过来,这才突然明白过来。

苒苒仍低着头,恨不得那门能立刻关上,手指不停地点着关门键,却忘记了摁下楼层键。陈洛略略迟疑了一下,探过身去摁了按键。

电梯终于往下运行,苒苒长松了口气,缓缓地将身体依向了轿厢壁。陈洛在一旁静静地站着,不曾问过她一句话,除了在一开始给她递过手帕,此后就仿佛成了隐身人一般。苒苒忽地有点感激他,忍不住低声说道:“谢谢。”

陈洛笑了笑,像普通同事一般随意地问她道:“还没吃饭吧?一起?”

苒苒的情绪已经平稳了很多,闻言客气地拒绝:“不用了。”

陈洛就只轻轻地“哦”了一声。

她打了车去找邵明泽,到了他公司却没上去,一直在外面等到八点钟才给他打了个电话。邵明泽有些意外,收拾了东西开车出来,问她道:“不是说好了我去接你吗?”

她上了车,勉强地笑了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想着别叫你再跑一趟了。”

车子里响着轻柔的音乐,她倚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疲惫却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就在迷迷糊糊要睡着时,邵明泽把一件西装外套扔到了她的身上。

“盖上点再睡。”他说。

苒苒含混地应了一声,把自己往一起团了团,几乎连脸都要扎进了他外套里,又模模糊糊地听得他说道:“既然这么累,我们就回家去吃吧,我做些东西给你吃。”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再醒过来时已是在家中的床上,只觉得头晕沉沉的,疼得厉害。邵明泽身上还穿着衬衣,领口的几粒扣子都解开了,袖子也挽到了手肘处,他扶着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温声说道:“起来苒苒,你发烧了。我熬了粥,你坚持着吃一点,吃完了好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