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为那一刻与你相见小说上一章:第 12 章
  • 只为那一刻与你相见小说下一章:第 14 章

邵明泽伸手环住了她的腰,淡淡地笑了笑,回应她:“彼此彼此,也只有你算计自己父亲还算计得这么正大光明。”

夏宏远行事一向雷厉风行,苒苒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他开口要股份,就又被调回来助理室,之前她离开助理室还是因为夏宏远的小情人有孕,夏宏远自认有了儿子继承家业,又向着平息平息彭菁的怒火,这才打发了苒苒去销售部,就算是想着走邵明泽的关系,只要暗地里给她好处就是了,也犯不着再这样高调地将她调回来,整得就差对外宣布她是宏远的接班人了。

苒苒心中惊讶,不知道夏宏远为何会突然如此行事,不过,她很快就得知了其中的缘由。

就在她回到助理室的第二天,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十来个男男女女,冲破了楼下的保安的阻挡,径直闯入夏宏远的办公室里,直吵着叫夏宏远给他们一个交待,说什么他们家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总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苒苒这才知道,夏宏远那个怀孕的小情人在晚上出来散步的时候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了,好心的路人拨打了120,可惜因为耽误了时间,不但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大人竟然也死了。小情人家里不愿意了,于是带着人闹到了夏宏远的公司里。

苒苒恍然大悟,难怪夏宏远最近这般消沉低落,原来是期盼已久的儿子又没了,她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有点幸灾乐祸,又忍不住对那母子有些同情。不管大人再怎么错,孩子总是无辜的,想不到就这样跟着他母亲一同丢了性命。

小情人是外地人,家里在事发后好几天才得到消息,赶到医院一看才知道女儿竟然是大着肚子死的,于是就带着人找了孩子他爹这儿来了,小情人的家人气势汹汹地来讨公道,将夏宏远的办公室砸了个稀巴烂,最后也不知道夏宏远究竟许了他们多少钱,才将一伙子人都打发走了。

夏宏远那里早已是脸色铁青,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小半天,回头就像彭菁提出了离婚。

苒苒还是在给夏宏远送文件的时候在门外偷听到了那么一两句。

彭菁哭着向夏宏远喊:“这事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宏远,你要相信我。我是恨那小狐狸精,也恨不得她出门就被车撞死,可是我真没那胆子去杀人啊。”

夏宏远的声音因冷而狠毒:“你没胆子?你胆子大着呢!你以为那条街上人少,又是大晚上,就没人能看到了?我告诉你彭菁,路边便利店那儿有监控,把你那辆车照得清清楚楚的!要不是我花钱把那东西都买下来了,你早就被警察抓走了!”

彭菁忙叫道:“不会的,不会的,这是有人陷害我。”

夏宏远冷笑:“陷害你?谁会去陷害你?这种事你都不是第一次做了,你别当我不知道,当年那封信就是你给学校寄的,你害得阿妍被退学,害得她走投无路,是你逼得她跳了楼!”

彭菁慌乱为自己辩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和阿妍关系最好,我怎么回去做那种事!是有同学在妇产医院看到过她,她怀孕的事情泄露了,大伙都谈论她,她才会想不开的。”

屋里顿时一片寂静,好一会儿才听到夏宏远长长地叹了口气:“彭菁,不管以前到底怎么样,我现在都不想再计较了。我们离婚吧,辰辰归我,我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花销的。你出国吧,也省得留在这里惹麻烦没,这事看着是被压下了,但谁也说不准以后会不会被人扯出来,到时候就是有钱也保不住你。”

苒苒在门外听得心惊,暗道难怪连外间的秘书都被支走了,原来屋内说的竟是这么隐秘的事情,她蹑手蹑脚地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人都坐在座位上了,心脏还跳得如同打鼓。

她以前就知道彭菁这女人阴险狡诈,可万万想不到彭菁竟然到了如此心狠手辣的地步,竟然敢自己开车去撞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那得有多狠才能做出这种事来?而且,听夏宏远的意思,彭菁竟然还不是第一次害人命,之前还有个叫做阿妍的死在了她手上。

苒苒越想越觉得恐怖,晚上特意去了韩女士那里,拐弯抹角地询问彭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怎么跟夏宏远认识的。

韩女士一听苒苒提彭菁,神色不悦地瞥了她一眼,问:“你提她干什么?”

苒苒想了想,答道:“夏宏远正在和彭菁闹离婚。”

韩女士有些意外:“离婚?”

“嗯,离婚。”苒苒点头,“夏宏远答应给彭菁一大笔钱,然后送她出国,不过辰辰却要归他。”

这也是苒苒十分想不明白的,夏宏远既然早就知道辰辰不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还非要辰辰的监护权呢?难不成还想留这个便宜儿子在跟前恶心自己?

韩女士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想明白了,冷笑着说:“夏宏远这人记仇着呢,他怎么可能替别人养儿子!你看着吧,那孩子要是跟了他,还不知道被他给养成个什么玩意呢!”

苒苒忍不住问韩女士:“你的意思是说他要故意把辰辰养废了?”

韩女士没回答,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报应!”

苒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韩女士知不知道谁是阿妍。韩女士像是很诧异苒苒会知道这个名字,面上竟露出了些警惕之色,探究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苒苒答道:“从夏宏远嘴里听到的,像是彭菁也认识。”

韩女士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低下头慢慢地整理自己的衣角,嘴角却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当然认识她,她和彭菁是好朋友,两人一个宿舍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那个阿妍先和夏宏远滚在一块儿的,通过她夏宏远才认识的彭菁,谁能想到这个好姐妹竟然挖了她的墙角呢。”

“阿妍是怎么死的?”苒苒又问。

“跳楼自杀的。傍大款,未婚怀孕,又被人捅到了学校里,名声臭了大街,偏偏大款又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勾搭上了,于是就活不下去了。”韩女士说得慢条斯理,冰凉的声音里有着掩藏不住的快意:“真可乐,那俩人也算是狗咬狗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苒苒却听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扭声打断了她的话:“妈!”

韩女士似乎猛地惊醒过来,眼神有片刻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冷静地问苒苒:“你和邵明泽在怎么样?他有没有再跟苏陌联系?”

苒苒尽量让自己忽略刚才在韩女士脸上看到的那抹狠毒,若无其事地回答她:“应该是没有,不过就算有也没关系,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都能不再爱林向安,他自然也可以忘记苏陌。”

韩女士有些意外,多看了她好几眼,才说:“你自己能看透就好。”

她自然要看透,就算是不想看透,也总会有人逼着她看透,苒苒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韩女士起身去厨房做晚饭:“吃了饭再回去吧,冰箱里有羊肉馅,我给你包馄饨。”

苒苒摇了摇头,抱着大衣站起身来:“不了,一会儿邵明泽就要下班了,我们约好了一起出去吃。”

韩女士一听是和邵明泽约好了,也就没有再留她。

苒苒其实并没有约邵明泽,他晚上有应酬,是和南郊项目的审批有关的。她撒了谎,因为她不想一个人面对韩女士。而且她心里也很矛盾,不知要不要把彭菁撞死夏宏远的小情人的事情告诉韩女士,如果告诉了,不知韩女士又会是什么反应。

毋庸置疑,韩女士一定是恨极了彭菁的,其实她也恨,但是不能因为这事去告发彭菁。这是丑闻,天大的丑闻,一旦在世人面前揭开,对夏宏远,对宏远集团的影响都是没法估量的。而她,无论是作为夏宏远的女儿,还是作为宏远集团的继承人,利益必然要受到极大的损害。

她为什么要为了那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去伸张正义?更不要说那人还是夏宏远的一个不知道排到多少号的小情人!韩女士说得没错,夏宏远的这些女人斗来斗去,无非就是狗咬狗一嘴毛罢了,有哪个称得上无辜?

这样一想,苒苒心中就安心了许多,谁的人生不是一场赌博呢?既然入了局,那就愿赌服输吧。

邵明泽晚上回来得有些晚,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一进门就仰倒在沙发上,胡乱地把领带扯了下来,哑声说:“苒苒,给我倒杯水。”

苒苒忙去给他倒了杯蜂蜜水过来,扶着他的头慢慢地喂他喝了,一边帮他脱着身上的西装,一边问:“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邵明泽浅淡地笑笑:“求人办事,哪里能不喝酒的。”

他摆摆手,拒绝了苒苒把他扶到床上去的建议,只仰在沙发上不肯动。苒苒见他浓眉微皱,显然是很难受的模样,便起身到他身后替他轻轻地按摩头颈。

邵明泽闭目休息了一会儿,抬手握住了苒苒的手,低声说:“你坐下,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苒苒绕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问:“什么事?”

邵明泽沉吟了一下,说:“我今天请了市里的一些人吃饭,就是为了南郊项目审批的事,然后和个姓于的处长聊了几句,听他的意思,像是有人在故意使绊子。”

“有人故意使绊子?”苒苒有些意外,是谁在给宏远使绊子?而且能力还这样强,竟然拦下了南郊项目的审批。

邵明泽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于处当时喝得有些高了,又收到了邵明泽特意送的“土特产”,心里十分高兴,便拉着他称兄道弟起来,更是向他表白道:“兄弟,哥哥也不容易啊,上边是规章制度,下边是兄弟情谊,我是两边为难啊。没事谁愿意做这个恶人啊,大家一起发财不是最好?”

邵明泽淡淡笑着,任由他在那里诉苦,谁知最后那于处又凑到了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这事你放心,兄弟我能帮的忙一定帮。不过你也得在另一处使点劲,好歹也算是一家子,再怎么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呀。”

邵明泽当时就听得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我也知道,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怎么办,要不于处再给指点指点?”

那于处却不肯细说了,只有冲着他挤了挤眼,露出一个“你我心知肚明”的笑容,踉跄着上了车。

苒苒听了更是诧异:“一家子?这么说还是自己人在使绊子?”

这个“一家子”会是谁呢?难道会是韩女士在报复夏宏远?不会的,苒苒忍不住摇头,韩女士现在一门心思致力于叫她来继承宏远集团,怎么会去做损害集团利益的事情呢?

那难道说是彭菁?可彭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吗?她不信。

邵明泽想了想,慢慢说:“也许是邵家这边的人,比如说…邵云平。”

邵云平?他的大伯?苒苒一时有些愣住了。

邵明泽面沉如水,默默思虑了一会儿,沉声交代苒苒:“你回去和你爸那里提一下,叫他凡事多防备着些吧。南郊项目那里占了那么多的资金,要是一直不能启动,我怕银行贷款那边会出问题。”

夏宏远那里自然也是想到了此处,所以才这么心急地跑这个项目,一听说邵明泽能办这事,二话不说就签协议转给了苒苒百分之十的集团股份,一夜之间苒苒的身家暴涨,众人这才彻底信了之前的传言,大小姐真的要继承宏远江山了。

苒苒是在公司每季的例行会议上见到陈洛的,很多人都凑过来和她说话,他却只站在远处看她,在她的视线投过去的时候,他朝她微微一笑,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她忍不住想,她到底是辜负了他的好意,明明可以像他说的那样脱身离开,可偏偏又转身回来,以血为剑,以肉为盾,重新杀入了这场战局,血一点点变冷,心一寸寸变硬,她浴火重生,却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夏苒苒。

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得不偿失?她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可若是叫她就这样转身离开,她不甘心!

周末的时候苒苒陪着邵明泽的母亲去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没想到却遇到了苏陌。苏陌仿佛又瘦了些,竟然也剪了短发,整个人显得越发高挑利落。

在场的人大多都知道网上爆出的那场闹剧,视线不停地在苒苒与苏陌之间转换,偶尔还会有邵明泽的名字低声传出。在众人的关注之中,苒苒笑着上前跟苏陌打了个招呼,并将身边的邵母介绍给她。

苏陌脸上的笑容很是勉强,邵母更是直接沉了脸,拉了苒苒就往一边走,并低声嘱咐她道:“别搭理那个女人,她有心计着呢!”

苒苒憨厚地笑了笑,主动替苏陌辩白,“伯母,苏陌人很不错,我们之间在一起工作过。上次那个是个误会,明泽都和我说了,是有人冲着他去的,不关苏陌的事,苏陌也挺无辜的。”

邵母闻言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傻丫头!就你心眼实诚,还真信这个女人是好人!明泽是个大男人,看不透这女人的小心思也就罢了,你可别跟着他学,得多防着这女人,你听伯母的话,伯母不害你!”

苒苒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陪在邵母身边应酬那些富家太太,拍卖会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又在靠近洗手间的走廊里遇见了苏陌。苒苒前后看了看,见没什么人,便上前拦在了苏陌身前,轻笑着说:“苏小姐,我们还真是有缘,世界这么大,我们偏偏每次找男人都找到一起去。”

苏陌低垂着眼帘,微微抿了抿唇,淡淡地说:“夏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苒苒笑了,抬眼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问她,“你还爱着邵明泽,是不是?”

苏陌表情僵直了一下,很快反驳道:“不是,你误会了,我现在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苒苒讥诮地笑了笑:“苏小姐,你普通朋友的范围可是广泛呀!林向安也算一个吗?”

苏陌没有回答,只冷了脸说:“请你让开,我要过去。”

不远处的洗手间里有人出来,苒苒不紧不慢地往旁边走了一步,笑着给苏陌让开了路。

拍卖会结束的时候,正好邵明泽在会场附近办事,就顺道过来接苒苒回去。苒苒本想着先和邵明泽送了邵母,然后两人再回去,谁知邵母却催他们先走,笑道:“我这里有司机,不用你们送。明泽路上开车慢着点,照顾好苒苒。”

邵明泽没和母亲客气,点了点头就牵着苒苒的手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在替她开车门的时候,她却突然拽了他一把,凑过来在他嘴边上亲了一下。他有些惊讶,低笑着问她:“这是闹什么?”

苒苒挑了挑眉毛,答道:“美色当前,情不自禁。”

她这样一说,邵明泽忍不住也笑了,低下头在她唇上也飞快地啄了一下,笑道:“有来有往,公平公道。”

车子开出去老远,苒苒这才在后视镜里看到苏陌从酒店门外的廊柱后走出来,似乎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苒苒忽然觉得心中冒出一阵快意,忍不住笑出声来。旁边开车的邵明泽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问:“有什么好事这么乐和?”

苒苒暗道:恶心事偷着做一做就成了,千万不能再拿到台面上讲,否则邵明泽非得认为她变态不可,不过,她现在的行径,真的是快要变态了。她岔开了话题问邵明泽,“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邵明泽每个周末下午都会和几个固定的朋友一起打球,基本上都会吃过晚饭才回去,今天却有点早了。邵明泽听她问这个,脸上露出了一丝嫌恶的神色,说:“老黄非要带着人去吃什么印度菜,我烦那个味道,就没跟着去。”

苒苒“哦”了一声,笑着骂了他一句矫情,忽地却来了兴致,叫道:“那咱们去超市买菜吧,我做饭给你吃好了。”

邵明泽颇有些意外,忍不住又转过头打量了她一下,问:“今天真的没遇到什么好事?”

苒苒笑嘻嘻地摇了摇头:“这不是为了哄你嘛,别这么多话了,就说去不去吧!”

“去!自然要去!”邵明泽回答,脸上的表情也忍不住生动起来,笑着说,“要我说咱们也不去超市,我带你去东区的菜市场,听说那边东西最全,什么都能买到。”

两人商量好了几个要做的菜,开着车兴冲冲地直奔S市最大的菜市场,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苒苒的厨艺一直不错,没想到邵明泽也颇通此道,俩人在厨房里忙活了两个来小时,竟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出来。

苒苒掏出了红酒来配菜,邵明泽怕她伤胃,拦着她不让她多喝,可她还是不知不觉就喝得有些多了。她借酒撒疯地抱着邵明泽摇晃,嘴里含混不清地嘀咕:“明泽,我们结婚吧,我想生孩子。人家说女人生孩子最好的年龄十二十八岁,我今年都二十七了,再不结婚就来不及了!”

邵明泽听得哭笑不得,口中应道:“好,我们结婚。”

他抱了她去浴室洗澡,她却将他推进浴缸里。水气氤氲中,她沾了酒意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媚得像是能溢出水来,红润的唇沿着他身体的中线一路缠绵地吻着。初时他还能轻微地反抗,到后面却全然没了意志,放任自己在她的唇下沉沦,心甘情愿地溺死在她的柔媚之中。

她抬起头来看他,笑嘻嘻地问他:“明泽,你爱不爱我?”

他没有回答,只用双手捧着她的头将她拽过来,唇狠狠地封上了她的嘴,用他的身体来回答她的问题。浴室里一片狼藉,各种洗浴用品掉了一地,她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呜咽将求他:“明泽我错了,你饶过我吧,我错了。”

可这婉转娇媚的声音却引得他更加兴奋,越发不肯善罢甘休。苒苒这时才知道后悔,真不该借着酒劲在浴室里挑逗他,心里又骂书上都是骗人的,这浴室才不是什么好地方!

最后她如一滩软泥,是被邵明泽抱着出去的。

第十五章爱你,在我意料之外

在床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来依旧是腰酸腿软。她发誓再也不尝试什么新地方,还是老老实实地因循守旧最好。

自从被夏宏远重新提拔上去,苒苒就再没了睡懒觉的福气,身体再酸再累也得咬着牙爬起床来。邵明泽瞧着她龇牙咧嘴的模样却勾起了嘴角,一本正经地建议她应该加强体育锻炼。

她白了他一眼,起身去浴室里洗漱,没一会儿却在里面大叫他的名字。邵明泽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走过去,就见她半褪着睡衣,侧着身子对着镜子照自己的后背,满是气愤地叫道:“邵明泽,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后背都青了这么大一块!”

邵明泽看过去,果然看到她后背上青了老大一块,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很是触目惊心。他心里不禁也有点悔意,伸过手轻轻地抚了一下,满含歉意地说:“要不你今天别去上班了,我这就出去买点药,回来给你擦一擦。”

苒苒恨恨地拍开了他的手,把衣服重新穿好,没好气地说:“今天公司里有早会,我怎么能不去啊?算了,还是晚上回来再说吧。”

邵明泽更觉得不好意思,十分殷勤地伺候着她吃了早点,然后又亲自送她去上班,在宏远外面正好遇到了夏宏远。

不知夏宏远对彭菁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很是顺利地办完了离婚手续。他的气色瞧着比前阵子好了许多,看到邵明泽亲自来送苒苒故意沉下脸来,训斥女儿道:“好好的要明泽送你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点路有多堵,他再赶回公司得几点了?也就是明泽脾气好,才惯着你长这些毛病。”

苒苒没想到上来就会挨他的训,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时脸上很是下不来。她正要反驳夏宏远几句,邵明泽却已赶在她前头开了口:“夏叔叔,是我正好要到这边办事,顺路就带苒苒过来了。”

“哦,是这样啊。”夏宏远又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对邵明泽说:“苒苒还是个孩子脾气,你多包容吧。”

邵明泽微微一笑,说:“苒苒很好。”

夏宏远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你盛景那个项目做得很好,我最近听不少人都在夸你,还是年轻人脑子灵活。”

邵明泽听了只不卑不亢地笑了笑。

盛景是邵明泽接手邵氏地产后做的第一个项目,那块地皮有点偏僻,离市区远,离南郊湿地也不近,就卡在市区与湿地公园中间,两头都不靠,唯一一个优势是近处有条通向湿地的大河,可离着河边还差着好几里地。

因为这些,很多人都不太看好那里。谁知邵明泽却另辟蹊径,先花大力气将那里的环境整饬了一番,然后又从大河里引水,非但绕着盛景小区挖了一圈河沟,就连里面也规划了几条弯弯曲曲的河道。

有钱人都讲究财运风水,而风水风水,最少不了的就是一个“水”。经过邵明泽这样一折腾,不但风景好了,连风水也有了,就这么块当初谁都看不上的地皮,愣是被开发成了一个专门面向高端客户的高档小区。

地方偏僻?没关系,交通便利就好,买得起洋房的人家谁还没几辆车呢!造价贵?更没关系啊,不贵还没人买呢!就这样,盛景还没预售,可前去询问的人却已是络绎不绝了。

夏宏远看着是又眼红又佩服。宏远也有几处楼盘在卖,还是去年捂盘存下的那几处,虽然情况也很不错,可远不如邵明泽的盛景这般未卖先火。

早上的会议是集团电视电话会议,直开到中午才散会,然后夏宏远又留下财务部的几个人开了一个小会。

前面因着南郊项目的审批一直过不了,银行的贷款也就跟着办不下来,再加上之前几个楼盘捂盘惜售,资金回笼周期变长,眼下总公司的资金已是有些紧张,财务部的副总看了看夏宏远,欲言又止。

夏宏远说:“有什么事就说。”

那副总迟疑了一下,说:“夏总,公司有两笔贷款快到期了,要是李行长那边的贷款一直下不来,公司的资金怕是…”

他话说了一半没往下说,夏宏远那里略略点了点头,说:“南郊项目的审批已经跑下来了,正在办手续,回头我亲自找一找李行长,贷款的问题不大。至于现在销售的几个楼盘,情况都还不错,资金回笼不成问题。”

夏宏远看问题一直比较积极,最难的项目审批已经跑下来了,其他楼盘销售得也不错,就算眼下资金上有些紧张,这也不算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因此他就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只觉得按部就班地办就行了。

可办着办着,就觉出有些不对来了:李行长那里的贷款竟不给了。这太出乎夏宏远的意料了。他和这李行长算是打熟了交道的,之前对这笔贷款也算有过口头约定,没想到这人翻脸就不认账了。

夏宏远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上门堵了李行长几回,有一回逼得紧了,李行长就说:“老夏,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给你透个信,不是我不贷给你,上面一直不肯批这笔款子,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夏宏远听得一惊,忽地想起了苒苒给他提的那个醒,看来还真是有人在暗中搞鬼,故意和他过不去。他回过头就把苒苒叫到了办公室里,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事。苒苒的神色也凝重起来,问:“爸爸,到底是谁在和宏远过不去?”

夏宏远把以前曾得罪过的人数了一遍,也没找出一个能有这个手腕和能力的人。她不由得也怀疑到了邵明泽的大伯邵云平身上,想了一想说:“你回去和明泽商量一下,叫他想法子在邵家老爷子那里提一提这事,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邵、夏两家快成姻亲了,咱们家倒了对他们家也没什么好处。”

苒苒点点头。两人正说着,秘书却通知说有两个警察要找夏宏远。夏宏远眉头跳了跳,面上闪过了一丝紧张,不过还是请了那两位警察进来,然后打发了秘书去文印室打印资料,却叫苒苒去给众人泡茶。

不知怎的,苒苒忽地就想到彭菁做的那事上去了,心中竟然也不禁有些紧张。她端着茶盘进去的时候,果然就听到其中一个警察正说着那起肇事逃逸案件。

“目击者说肇事车辆是一辆银色宝马车,据我们了解,夏总的太太开的就是这样的一辆车子,事后又有人将路边便利店的录像带高价买走了,不知道夏总是否了解这事?”

夏宏远脸上露出十分震惊的神色:“你们怀疑是彭菁撞的小苗?不可能!”

苒苒抬头飞快地看了夏宏远一眼,不由得十分佩服他的演技。他明明知道是彭菁撞的人,此刻竟还能作出这样惊讶的神色来。她不敢久留,放下了茶杯便向外走,转身带上门的时候,就听得另一个警察又问夏宏远:“夏总,请问二月二十三号晚上八点到九点这段时间,您在哪里?”

二月二十三号?苒苒心中一动,不就是邵明泽把她拉到华大校园的那天晚上吗?她从手机里翻出那天晚上的照片,见拍摄日期果然就是那一天。而他们到华大的时间大概是八点半,两人在车里聊了几句,然后她又在外面走了一阵,这么算来,她见到彭菁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九点。

肇事地点是夏宏远的小情人住处外面的小街上,在西平的东北方向,而华大却在西边,难道说是彭菁撞了人以后又开着车跑了大半个S市去和情人见面?她会有这样好的心理素质?

苒苒回到家的时候还在想这事,于是忍不住问邵明泽:“你说一个人在杀人之后还会有心情谈情说爱吗?”

邵明泽问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么奇怪的问题了?”

苒苒掩饰地笑了笑,答道:“看电视看到的,说是一个人杀了个人,然后立即开车跑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去和情人偷情。”

邵明泽微微皱了皱眉头:“那这个人可真够变态的。”

苒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和邵明泽说起宏远贷款的事情。邵明泽沉思了一会应道:“好,我明天就去找老爷子。不过,我觉得这事就算是邵云平做的,他也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贷款这事不能拖,不行就多联系几家银行。”

“我已经在跑别的银行了。”苒苒仰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感叹道:“整天琢磨这些东西可真是累!除了算计钱还要算计人,你防着我、我防着你的,烦透了!”

邵明泽却忍不住笑了,放下了手中的报表,伸手去顺她的头发,微笑道:“那就辞职吧。我们结婚,我养着你。”

苒苒闻言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好啊。”

她说着就抱过笔记本来查哪家婚纱做得好,邵明泽也凑过来看,一连否定了几个她瞧中的款式,最后说:“别在这上面看了,改天我陪你去转转,最好叫设计师依着你的特点重新设计一款。”

苒苒依言收了笔记本,又转头问他:“你想去哪里度蜜月?”

邵明泽问她:“怎么,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苒苒脸上露出几分兴奋之色,跑到书柜前取了个小小的相册出来,翻开了指给邵明泽看:“咱们去广西吧,好不好?找个有水的小山村,然后安安静静地过上一阵子。”

邵明泽有些意外,下头细看那些照片,都是一些风景照,拍摄技术不算高明,可镜头中的风景却真的美,他不觉也动了心,将照片从相册里取出来仔细看着,问她:“这是自己照的?”

苒苒摇头:“不是,是很早以前的一个笔友寄给我的,说是他的家乡。我当时就特想去,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后来有一阵子情绪特低落,还想着一个人去照片上的地方,靠着水边盖上两间房子,前院种菜,后院养鸡。”

邵明泽听得笑了,无意间看到照片后手写的日期,字迹很是有力,不觉挑了挑眉:“男笔友?”

“据说是,不过我也不太清楚。”苒苒皱了皱鼻子,也看了看那笔力刚劲的字迹,笑着说,“因为我当时就是用的假性别,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是呢。”

这笔友还是她读中学的时候认识的。她在一本少年杂志上登了条征友信息,用的是“夏冉”这个名字,还特别注明了性别男。当时她还和同学打赌会不会有男生来给她写信,结果还真有一个叫于文奇的男大学生给她来了信。

两人通信的时候,于文奇正在西大读书。苒苒还曾冒过念头去学校偷偷看他,不过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就认识了林向安,然后就对别的男生在没什么兴趣了。再后来,两人也就渐渐地断了联系。

苒苒心中一动,不知怎的突然就起了寻找这个笔友的念头。

因着这事,她专门跑了一趟西大,找到了建筑学院的院办公室,请他们帮忙查找一个叫做于文奇的人。院办的老师听苒苒说她是来寻找以前的笔友,很是热情地帮着她查找,还真找到了一个叫于文奇的学生,档案里的照片上是个留着小平头的普通男生,其貌不扬,苒苒还不觉如何,那老师倒是先有点失望了,又翻了翻档案,说:“这个人毕业后就出国了,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苒苒点点头,又问:“能不能想个办法,找一找他的联系方式?”

那老师想不到苒苒在看到笔友的照片后还能有这样的执著,于是热情就又高涨起来,想了想说:“我想你翻一翻他们班的资料,看看能不能先联系一下他的同学,没准儿他们那里有他的联系方式。”

他给苒苒找出于文奇那个毕业班的档案表,一张毕业照从里面滑落出来。苒苒随意地捡起来看,看着看着神色却是一怔,她转头问身边的院办老师:“您能不能帮我查一查,看一下他们这个班是不是还有一个叫陈洛的人。”

院办老师点点头,翻了翻花名册,笑道:“还真有这么个人。怎么,你认识?”

苒苒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她的脑子忽地有些乱糟糟的,像是以前很多想不通的事情突然间都冒出了线索,杂乱无章地绞在一起。等她真的沉下心来想去寻找端头的时候,这些线索却又倏地都不见了。

她从院办里出来,坐在路边上给陈洛打电话,问他:“你大学同学里是不是有个叫于文奇的?”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动静,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陈洛的声音在里面静静地响起,“是有这么一个人,你认识他?”

“嗯。”苒苒犹豫了一下,又问他,“你那里有他的联系方式?”

陈洛沉声答道:“没有,当时也不是很熟,后来就一直没有联系。”

“哦,这样啊。”苒苒想表现出失望的语气,可声音却依旧是干巴巴的,带不上一丝的感情色彩。

陈洛没有说话,在电话里沉默着,并没有问苒苒为什么会突然要找于文奇。

苒苒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最后用一句“打扰了”结束了她的试探。

挂掉电话后,她一个人在院办的楼外默默坐着,抬头看着马路对面的小广场出神。她只记得苏陌是西大的,却总是忘记陈洛也是从这里毕业的,甚至在她还在读中学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西大的学生了,而且还和那个“于文奇”是同班同学。

他也是广西人,他从一开始似乎就对她很熟悉,对她的性格脾气了如指掌,知道她的饮食习惯,甚至连她喜欢吃什么零食都清楚…苒苒突然给自己喊了“停”,她想这事不能再追究下去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结果很可能是令两人以后见面时更加尴尬。

邵明泽开着车来接苒苒去邵家大宅吃饭,瞧她神色有些郁郁的,就问她:“怎么,没找到你男笔友的联系方式?”

“找到了。”她回答,长长地吐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就是长得太…抽象了点。”

邵明泽愣了愣,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开车的空档还抽出只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失望了?”

苒苒微微侧开头,低声抱怨:“你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

她的头发很好,柔顺光亮,短短的,刚刚覆盖住耳朵,摸起来手感比最昂贵的皮毛还要好,惹得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向她伸手去揉。她大多时候都不在意,可偶尔也会烦,一边躲着他的手一边喊:“邵明泽,你不要总揉我的头发,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

邵明泽忍不住想,如果你真是我养的宠物那该多好,依赖我,忠于我,让我不用再去担心你会离开,会消失。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何时起,开始对这份感情患得患失,怕她不够爱他,甚至是根本不爱他。

他们到邵家大宅的时候,邵家的人已经聚了个七七八八,几个儿媳妇正陪着邵家老太太聊家常。苒苒跟在邵明泽身后,刚一进门,邵母就笑着向她招手:“苒苒快过来,咱们正说着你呢。”

苒苒微微一笑,由着邵明泽牵着她的手走到邵家老太太面前,乐呵呵地叫了一声“奶奶”。

邵母拉着她坐到老太太身边,又回头对邵明泽说:“爷爷和大伯他们在书房,叫你来了就过去。”

邵明泽只得向着苒苒无奈地笑笑,起身往书房去了。

邵老太太问苒苒:“怎么样?婚纱的设计师定下来了吗?”

苒苒还不及开口回答,邵母已在旁边笑着说:“苒苒,婚纱这事可得好好求一求奶奶,奶奶娘家里有个侄女是著名的婚纱设计师。”

苒苒对婚礼这事其实并不太在意,乐得在这上面哄老太太高兴,于是便凑趣道:“那这事我可全指着奶奶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奶奶得亲自带我去看看,帮我拿个主意。我都看花眼了,也不知道该穿个什么样式的好。”

邵老太太听了果然高兴,笑呵呵地拍着苒苒的手背,说:“没问题,包在奶奶身上。你的身条和我年轻的时候有点像,不适合穿那些花里胡哨的,反而是那些样式简洁的更衬人。”

邵明泽的伯母笑着道:“妈最会穿衣服了,我还记得妈有一张穿旗袍的照片,真是好看,勾得我也偷偷去做了一条同样款式的,可自己穿出来却没那种味道。”

邵明泽的三婶立刻接口道:“大嫂,你可别提这事了。妈那张照片我也看过,也是艳羡得不行,回头一口气请人给做了好几条,自己偷着在家穿了穿。你三弟笑得差点没岔了气,说什么你这样的也学着人家穿旗袍,胸腰屁股都一般粗细,倒是给裁缝师傅省事。”

众人听了都笑,邵老太太更是乐得眉眼都弯了。大伙儿正乐和着,邵明源带着妻子从外面进来,笑着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又特意向苒苒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问她:“苒苒,明泽呢?”

苒苒微笑着站起身来,先礼貌地叫了声“大哥,大嫂”,才细声慢语地回答邵明源道:“和爷爷、大伯他们在书房。”

她这样的应对,倒是叫邵明源说不出什么来,只在客厅里站了站就转身也去了书房,留下妻子在楼下与众人聊天。过不多时,保姆过来说饭好了。邵老太太一面叫人上楼去通知书房里的几个人下来吃饭,一面由大儿子扶着率先往餐厅里走。

苒苒不愿意与人去抢老太太身边的位置,故意播了两步落在后面,不想却和邵明源的妻子汤如宝走到了一处。与丈夫不同,汤如宝是个性子爽朗、敢说敢干的人,苒苒与她接触过几次,非但不讨厌此人,还有几分欣赏她的率直。

她上来就揽住了苒苒的胳膊,故意又把步子放慢了些,趁着人不注意低声问:“苏陌那事情过去了?”

苒苒一时猜不透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就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地点了点头。汤如宝又压低声音说:“我劝你啊,可千万别只顾着面子拉不下脸来。那女人啊,我以前打过交道,可不是个善茬子,你小心别着了她的道。邵家的男人啊,那是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我以前还以为邵明泽是个好的,谁知道竟也是这么个玩意儿。”

苒苒却被她的前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忍不住问:“大嫂也认识苏陌?”

汤如宝轻轻嗤笑了一声,脸上露出十分不屑的神情:“何止是认识,当年那两个兄弟为了这个女人差点翻了脸,邵明泽也是为了她才从家里的公司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