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苏正则坐在首席,会议室里已经上了一天班还没吃晚饭的的同事依旧严阵以待,裴樱拿着U盘一进去,门口秘书已尽职尽责将门落锁。大家都在加班开会,她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领导一个人出去,便坐在桌尾听着。

几个方案轮番过,裴樱越听越入神竟,默默铭记,竟无暇开小差。等到会议结束已是晚上十点多,苏正则吩咐下去:“按照刚才说的改,改好了马上拿给我。”

那人立刻点头,又着负责会议纪要的小秘书当场修改,小秘书小声道:“已经十点多了,家里小孩还等着,闹得不肯睡觉,我能不能回家改?”

苏正则雷厉风行,说风就要雨,那领导怎么敢在这档口叫苦,刚要说由自己来改。苏正则忽然往会议桌尾的裴樱乜了一眼:“裴助理没孩子,要不然你请裴助理帮个忙。”

小秘书往裴樱面上看过来。

苏正则已经自行离开,走前撂下一句:“弄好来我办公室。”

其余人等早已饥肠辘辘,趁老板不在抓紧时间溜之大吉,顷刻之间已走得没剩几个人。虽然苏正则发了话,小秘书与裴樱不熟,端着电脑等在会议桌前正不知如何开口,裴樱只好走过去与她交接。

小秘书求之不得,端着电脑跟裴樱去了办公位,几个文件发邮件给了裴樱,又留下一本会议纪要,这秘书做惯了纪要,速记功力深厚,字词把握精准,虽字迹略潦草,好在裴樱方才也听得认真,交接完毕,小秘书道谢离去。张玉珊忙了一晚没吃饭,散会后见裴樱与小秘书在忙,便也没顾上再等她,叫她弄完打车回去,这便开车回了家。

裴樱聚精会神按照纪要修改文档,眼看即将完成,却忽然跳出个警告框,鼠标停在屏幕上不再动弹。

她也不敢轻举妄动,起身出来,瞧见外头格子间里唯有徐燕如仍在,便求助她帮忙。

徐燕如过来看了几眼道:“死机,你再等等,不行只能重启。”

又等了几分钟,徐燕如无奈道:“应该没办法了,你有没有定时保存文档的习惯?”

她方才改得太急,哪还顾得上,徐燕如道:“word现在自带自动保存的功能,应该没什么问题,你重启之后找找看。”

再等了会电脑依旧没反应,裴樱担心那人过来催,也只能重启,等重新开机后却发现方才修改的文档只是在缓存文件上修改,即便是自动保存也搜寻不到。这一下整个人都懵了,徐燕如让她百度几个恢复文档的办法,眼看时候已晚,也懒得再管她,收拾下班。

裴樱心内合计,找不到文档再改一遍虽要花点时间,她倒也无所谓,只怕有人不能等。

果然,念头未完,内线电话已经催命般响起来,空荡荡的办公室裴樱被吓了一跳,她慌忙去接,没抓稳话筒不当心掉下去挂了电话。

裴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拨过来的,思考一番,正欲拨过去。

门口已经闯进来一个人影,盛气凌人道:“你怎么回事?”

裴樱磕磕巴巴:“我电脑死机了。”

苏正则瞧那人脸慌张,径直走到她身后,望着电脑屏幕。

裴樱桌面上一堆“如何恢复文件”的百度问答,不及裴樱反应苏正则俯三四在键盘上输入几行字母,差点将裴樱半围在怀里。

裴樱慌乱从他胳膊间钻出来,办公室已是夜深人静,苏正则调出黑框输了几行代码,正待电脑反应,转脸一瞧,见裴樱桌上正翻着一张结婚请柬。那是方才交接的小秘书打开的,中规中矩的烫金大红喜帖,内页赫然贴着她和程远轻拥的照片。

电脑黑框上咔咔跳出几行白色小字,苏正则将键盘一推,直起身来,冷声道:“重做!”说着大步往外去,走到门口也不回头,低声道:“今天晚上要弄完,我在办公室等你。”

裴樱抓紧时间再弄完已经又过去了小半个小时,她刚想把文件拿去给苏正则,听见脚步声响,正要抬头,一个黑影已将她笼罩。裴樱忙欲起身: “我弄好了,马上发给你。”

苏正则弯腰俯身望着她的屏幕:“不忙,就在你电脑上看看。”呼吸相闻,那人只差没脸贴着她的脸,烟草香混着年轻男人特有的体味,随着两人温度交织像是要把她烧起来。

裴樱屏住呼吸,手上微微颤抖,点击文件几次差点滑脱,苏正则便抬手去替她握鼠标,裴樱手如闪电一般缩走,手背却还是不经意被他擦过,苏正则手掌一阵滑腻,却依旧气定神闲握着鼠标将她半困在电脑与自己身前。

裴樱想起身又怕撞进他怀里,不起身,这种姿势岂堪忍受。

苏正则呼吸在她耳边轻拂,裴樱僵立片刻,耳根通红,鼻尖满是细密的汗珠。

裴樱故意不小心将笔扫在地上,这便借故蹲下身去捡,苏正则只好微微让开。裴樱捡好笔再不敢入座,远远站开些。苏正则目不转睛瞧着电脑屏幕,看了看,指出几个错误,甚至还被挑出了一个错别字。

裴樱汗颜,早听张玉珊说苏正则逻辑缜密,心细如发,方才明明已经检查数遍,竟还给他找出错误来,立刻答应修改。

苏正则直起身子道:“时间不早了,明天弄好给我吧。”说着往外走。

裴樱按照他方才的意见忙修改了,邮件给苏正则,收拾完毕,关灯下班。

正锁门,恰好碰见苏正则也从走廊那头过来,裴樱道:“材料已经改好发给你了。”

苏正则哦了一声,朗声道:“裴助理你住哪?我送你。”

裴樱忙着锁门,苏正则走到她身侧立住停顿片刻等着她,她忙道:“不用。”

大楼清寂,关闭大办公室的灯,唯有廊灯虚弱无力,整层也只有他们二人,偏生还离得这么近,裴樱被他笼罩着,实在不善于应付短兵相接。无处可避,她只好赶着往电梯去,争取尽快脱离这人的气场,苏正则同步亦趋并列她身侧。

裴樱心慌意乱,甩脱不了这人,高跟鞋偏生穿得还不稳当,一不小心脚下一歪,苏正则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轻轻一握,将她提起按在自己身侧,大手似钢筋水泥一般筑在了她腰上。

裴樱腰似被烙铁烙着,不适地一挣,苏正则将她揽得更紧。裴樱心中警铃大作,浑身滚烫,又羞又急,也不能在此处与他扭打起来,还没想出办法来,转眼已被苏正则揽着踉踉跄跄进了电梯。

作者有话要说:

正法的意思是,打一顿。

第83章 就地正法(下)

裴樱腰似被烙铁烙着,不适地一挣,苏正则将她揽得更紧。裴樱心中警铃大作,浑身滚烫,又羞又急,也不能在此处与他扭打起来,还没想出办法来,转眼已被苏正则揽着踉踉跄跄进了电梯。

苏正则放开她,走到一旁按了关门键。

裴樱心乱如麻靠在电梯壁上,眼神四处躲闪,不知看哪一处好。

电梯缓缓阖上,苏正则又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歪头端详她的脸。

裴樱面上微微发热,侧过头去。

她一动,苏正则欺身而上,吻猝然落下,他含住她的唇畔轻啃慢噬,裴樱似未曾预料,双目圆睁,却也未有反抗。苏正则吮吻几下,裴樱举着双手搁他胸上,也不知是想推开他还是揽住他,乱得未有下一步动作。苏正则这便轻轻放过她的唇,头稍微退开些距离,一只手撑她头侧墙壁,另一只手轻轻扶在她腰上,脸颊低垂,鼻尖对着鼻尖,轻喘粗气,气息喷了她一脸,双目炙热紧锁她的面庞。裴樱眼睫半垂,满面红晕,手依旧不知如何是好地攀附在他胸口的西装上,舍不得推开也不敢搂紧。

苏正则瞧了几秒,头一偏又贴上去,嘴唇包覆住她的肆意吮吻起来。

裴樱被他亲得身子发软,背靠着墙壁不断下坠。

苏正则躬着身,低着头,双手捧住她的后脑勺,专注又忘情。

裴樱克制不住下滑的趋势,终于忍不住微微踮起脚尖,双手攀住他的脖颈。有了裴樱这微弱的回应,苏正则再忍不住,举起她的手,十指交握摁在电梯壁上。斜着下巴吃住她的唇,唇齿之间狂放孟浪,裴樱头被抵在墙上承受不住,被他亲得不断往一旁移,苏正则立刻追过去,穷凶极恶,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肚去。裴樱被他摁在墙上,无路可退,只能承受,他却还觉得不满足,放开她的手,手臂自她腰后横过去将她往怀里揽,那架势像要将她整个人都嵌进自己体内一般。

裴樱被他追逐着,调戏着,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他热烈的温度,脑子早已不能再思考。

未久,电梯门忽然又开了,苏正则终于略放开她,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裴樱听见电梯门缓缓打开,忍不住转头往门口望,电梯却并未下降,方才二人净顾着折腾忘了按楼层,裴樱满脸通红。

苏正则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直往通道那头的副董事长办公室去,裴樱踉踉跄跄跟着他。

到了办公室门口,苏正则掏出钥匙打开门,他将裴樱拽进门内,身子一转,裴樱又被他抵在门上。可这里是办公室,裴樱仍有些疑虑,忍不住朝门外望去,苏正则握住她的后脑勺转过来俯看她,二人视线相触,裴樱满脸红晕,眼里尽是羞赧,视线却被他吸住一般,再也移不开去。

苏正则头微微下倾,还未吻到,裴樱已情不自禁抬首迎上去。苏正则哪还克制得住,将她死死捺在门上,抵开唇齿,裴樱似温驯的兔子般任人为所欲为,苏正则忽然又不满意了,她这副软弱相令人忍不住想起上午她靠在程远身上的模样,明明亲她的是自己,脑子里却满是程远将她按在电梯里侵犯的画面,还有那人说的“长得漂亮,胸还大,扣子总扣到最后一粒…想把她衣服撕开…”

他的吻瞬间加重,开始啃咬起来,脑海中一再闪过“把她衣服撕开”,这便放纵地将她衬衫往两边一撕,老实不客气地亲吻她的脖颈,沿着锁骨往下,火热的头颅埋在她胸上。

裴樱心跳如雷,一手抱着他的头,一手掰住他的脖颈,似秋风中最后一片落叶,簌簌发抖;又似一株无所依附的藤萝,立不稳,整个人只能靠着他,攀缠着他,任由他肆虐。

苏正则动作猛烈,她头被撞到,轻声嘤咛。苏正则一把捞起她的身子,抱着她往里间休息室走,三步并作两步扔在那张大床上,回头一脚踢上门,扯松领带取下往地上一扔,踢掉鞋子,一只脚跪上床便往她那头欺身过去。

裴樱躺在床上,脑子身子都似一锅烧糊了的米汤,瘫软流淌在床上。那笼罩过来的健硕男人,一边解着领口的扣子,一边双目炯炯望着她,赤红的眼睛里欲望熊熊燃烧。

裴樱浑身发软,却觉得有些不妥,不应该再继续下去,刚要挣扎起身,苏正则已如野兽一般欺身而上将她扑倒。唇攫住她的,一只手揉上去,覆在她衬衫饱满柔软处,轻揉慢捻,下一秒手一扬,衬衫扣子崩掉数粒,苏正则推高她的内衣,大手捏住她。

裴樱被捏得又酸又痛,脑子缺氧,意乱情迷,下身被硬硬地抵着。

苏正则埋头咬住她的胸,一只手捋着她起伏的曲线自大腿下往腿根去,裴樱下意识并拢双腿,苏正则手已经游进去,裴樱咬着牙关,身子轻轻发颤。

苏正则微微抬起身子,拉开长裤拉练,再覆下去的时候裴樱的手机忽然尖锐地响起来。裴樱腾出手来摸手机,却还没来得及举到眼前,已被苏正则卸下撂一旁,随后牵着她的手覆在他的上面。

裴樱手心汗湿,微微哆嗦,挣脱着仍欲去找电话。

这么晚了,肯定是张玉珊问她怎么还不回家,苏正则一口咬住她的下唇,撕扯开,黑眼冒着寒意,裴樱吃痛,满脸潮红,剧烈喘息,铃声骤停。

苏正则捞回她双手摁在头顶,一条腿压住她下半身,某处隔着内裤往她腿心抵,裴樱微微颤栗。苏正则又开始吃住她的唇,似揉面团一般欺揉她的身子,裴樱手腕被他按得生疼,身子又酸又软又疼,使不上力,嘴被亲得寻不到说话的机会。

这时,手机又响起来,裴樱胸前起伏,两团软雪脱了束缚颤巍巍的,她顾不上羞耻,赤着身子扭动寻摸手机接通电话,手机那头传来张玉珊惶急的声音:“裴…裴樱,你…你在哪?”

裴樱低喘道:“我在公司。”

苏正则口干舌燥,甚是不悦,猛地拽掉她内裤,抵着她,正待发兵。

张玉珊惨然哭道:“家…家乐,家乐被人掳走了…家乐被王承孚掳走了…”

裴樱一个激灵,推开身上那人,苏正则岂肯轻易干休,她望一眼苏正则,满眼央求,又竭力平复呼吸对电话道:“你…你慢慢说,家乐怎么了…”

苏正则郁闷地埋在她胸前狂喘,听着电话那头微弱的声音。

张玉珊虽强自镇定,却依旧语无伦次:“小虎被打伤了,我又开车撞了人,只能靠你了…你…你快去王家…小樱,姐姐求你,家乐要是落到他们手里,我以后就都见不到他了。”

“好好,我马上就去。”裴樱推开身上人影,苏正则憋屈地翻到一旁仰身躺着。

裴樱坐起,背着他悉悉索索整理衣着,衬衫上被扯脱数粒纽扣,她掩着胸口就要下床。

苏正则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见她这副模样握住她的胳膊扭回来:“你要去哪?”

裴樱焦急道:“家乐被抢了。”

苏正则不悦挑眉:“什么被抢了?”

裴樱急得前言不搭后语,道:“家乐被王承孚掳走了,张玉珊让我去王家拦住他们。”

苏正则冷声道:“你打算怎么去?”

“我…我叫个车。”

苏正则抬臂看看腕表:“都已经十二点了,等车来,你也不用去了。”

“我…”

苏正则放开她,下床弯腰捡起地上物事,整理凌乱的衬衣,扣好口子拉上长裤拉练,裴樱脸腾地发烧,转身急忙往外走。

不出一步又被苏正则拽回来,她心慌意乱,未及出声已被一件西装罩住。那人牵着她拾起床上车钥匙往电梯走:“我送你去。”

进了电梯,裴樱心急火燎,想着王家乐的事,心神不定靠在壁上。苏正则转头撇了她几眼,抬手拨开她颊边几丝乱发,裴樱又有些别扭,低下头去。

电梯降到负一楼,她先苏正则一步跨出去。大概太晚,曾兴亮已不在,裴樱跟着苏正则上了车,没见司机缓下一口气。

张玉珊电话又来了,颤着声焦急道:“上车了吗?”

“在车上了,你别着急。”

张玉珊这回终于镇定下来,道:“我刚开车出来追他们,不小心撞了个人,身上现金不够,正去找机器取钱赔人。裴樱,你要是帮我找回家乐,以后,以后…”说着说着竟又哽咽起来。

裴樱忙打住她:“我已经在路上了,你放心,要是能截住他们,一定不让家乐落到他们手里。”

两人不多说,挂断电话,苏正则已将车驶上高架桥。这人开车横冲直撞,幸好深夜车稀。裴樱想起上回被车撞,惴惴不安,偏苏正则开车凶猛,变道转弯一气呵成,裴樱吓得抓紧车门把,手搁在腿上微微发颤。

苏正则余光瞟了她几眼,见她双唇紧抿,脸色煞白,忍不住将她手握过来搁在自己膝盖上十指交握。苏正则手掌宽大,那人手指却纤滑细腻,裴樱不敢看他,也不轻易挣扎,但到底定住了心神。苏正则光顾着裴樱,一路都没注意到后视镜里一直有辆车不远不近跟随着,不多时,两辆车一前一后都驶入了平湖公园旁的主干道。

王承孚与原配居住的平湖公园别墅与苏正则家那栋相去不远,主路旁一大片草地,中间一条小道与主路相连直通湖畔,湖畔散落数栋红色独栋别墅。此时小路边停着一辆路虎车,王承孚领着几个黑衣大汉柔声喊家乐的名字,一边四处搜寻。远远地,裴樱示意苏正则停车,车未稳已经慌忙解开安全带下车,苏正则停车拉手刹,慢她一步。

裴樱早瞧见草坪绿化灌木后头猫了个小身子,只是天黑,王承孚他们大概还没来得发现。裴樱矮着身子飞快朝那灌木奔过去,一边小声迅疾喊:“家乐。”

王家乐蹲在那处灌木里一动不敢动,此时乍见裴樱,忙从里头钻出来往裴樱的方向飞奔。

眼看二人就要汇合,路面尽头忽然疾驰过来一辆奥迪,车开得迅猛至极,苏正则发现时已措手不及,将将扯住裴樱往一边绿化带就地一滚险险躲过。王家乐小小的身子却生生被车碾过去,那车开过去几秒才反应过来,停在前方路面。又过了半分钟,温世安才从车里跌出来,嘴唇哆嗦,不敢置信地瞪着路面。

王承孚立刻冲到血泊前跪着,双手颤抖着不知应不应该去抱那个残破的身子,最后却痛楚地捧住了自己的头哀嚎一声:“家乐!”

苏正则抱着裴樱在路面上滚了几圈,磕得生疼,听见王承孚的声音,他起首望了路面一眼,裴樱惶急爬起来,苏正则将她头往自己怀里深按。

裴樱被一阵巨大的恐惧攫住,她颤着声音从他怀里抬头:“家…家乐,家乐呢?”

苏正则将她揽紧,下巴搁她发上,眼眶微热,咬紧牙关不做声,裴樱身子簌簌发抖。

第84章 变故

王承孚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一时摸摸孩子尚带余温的胳膊,一时又想去拨开他带着血污的碎发,可是却被骇得不敢下手。此时来路方向车灯大亮,一辆跑车出现在路尽头。

温世安踉踉跄跄走到王承孚身旁,哆哆嗦嗦道:“我…我…我没有…我不是…”

王承孚他回头一瞧那开过来的跑车,来不及悲伤,来不及算账,如困兽一般朝温世安怒吼:“走啊,你他妈的还不跑?”

温世安也认出后头那辆张玉珊的车,这才大梦初醒钻进车里,猛踩油门朝前疾驰。

苏正则咬着牙,松开裴樱,利落起身,急忙钻进车里,跟上去。

裴樱这才从草地上爬起来,仍旧懵懵懂懂,骇然望着路面,眼泪喷涌而出。

张玉珊将车丢在路边,跌跌撞撞下车来,虚晃的路灯下,她瞧见满地血泊,腿就开始发软。裴樱见她身形踉跄忙跪爬起来抢上去,未及到跟前,张玉珊已晕厥过去。王承孚也凑过来想将人接过去,裴樱热泪盈眶,一脸怨毒地斜他:“滚开!”

裴樱抱着张玉珊跪在一旁的草地上,王承孚一边打110,一边遣散那些保镖,临走之前一个一个威胁:“今天晚上的事,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明白了吗?”

等人散尽他才挨蹭到裴樱身边,低声恳求道:“警察来了不要乱说话。”

裴樱侧头,已是满脸泪痕,双目似钉子一般扎着他,咬牙切齿道:“王承孚,你还是不是人,家乐是你亲生儿子。”

王承孚涕泪四流,似乎瞬间苍老十岁,望着面白如纸的张玉珊道:“她这个性子是容不得别人欺负的,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她要是知道…”王承孚一个大男人,哽咽得说不下去,“她要是知道是温世安,一定会豁命去拼。温世安…温世安…她没有办法的,那是鸡蛋碰石头。”

说着跪在裴樱面前,软语相求道:“我知道你是她牢里的好姐妹,她刚出来那年就跟我说过,欠着你的恩情,你…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别告诉她。”

裴樱不敢多往路上瞧,只是想着下午还带家乐去喂兔子,活蹦乱跳的小身子,怎么就成如此惨状,眼泪鼻涕止不住流了一脸一身,她却记不起去擦。转头瞧见王承孚,恨不得撕碎他,似受伤的野兽,她喉咙里低吟:“滚!”

那边厢苏正则开着车咬住温世安,却不敢跟得太紧,不多时已被那人甩脱。他停在路边想了想,给杨明慧打了个电话。温世安开的车是公司配的奥迪,年初行政部为防止公车私用,象征性给公车安装了GPS定位系统,温世安常开着那辆车出入。苏正则找杨明慧问到GPS服务提供商的电话又问明公司账号密码,打过去,想了一会,报出温世安的车牌,不多时便查到了车辆去向。

那是城郊一个荒废的停车场,现如今已变成了一个报废车辆回收站,他开车过去时候,温世安已经不在车里。那人慌乱得甚至忘了锁车门,苏正则试着拉开车门,小心查看一圈。又退出来,拿出手机对着车头车尾各处拍了一些照片,再度钻进车里,忽瞧见后视镜处的行车记录仪。这记录仪是保险公司免费提供的,当时在他车里也装了一台。他打开仪器盖,取出SD卡,关上车门退出来。

待他将车驶离停车场后,停车场马路那头忽然车灯炽亮扫过来,一辆车子驶近,停在路边。一个人影鬼鬼祟祟从车里跳出来,那人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地查看了周围才往方才的奥迪奔去。拉开车门,直奔主题,打开记录仪的插卡处,卡槽里空空如也,温世安头“嗡”地一声像被谁敲了记闷棍。

他慌忙出来围着车子绕了几圈,未发现蛛丝马迹,又四面张望了阵,才一步三回头上了路边的车,不多时车灯一闪,车子轰鸣着驶走。

苏正则一边开车,一边捻着那枚SD卡思量,手机响起来,他瞧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眼神倏忽柔和,戴上蓝牙耳机。

裴樱惶急道:“追到了吗?”

苏正则闷道:“让他跑了。”

裴樱犹豫道:“警察已经来了,但王承孚不让我说出温世安。他说张玉珊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温世安,到时候…”

苏正则听明白,沉吟道:“先按着王承孚的说法。我马上过来。”

苏正则赶回来的时候公安、交警来了好些人,路面已被人封锁,张玉珊在这中间醒来过一次,瞧见现场又晕了过去。

苏正则打了120叫裴樱跟车送她去医院,到了医院裴樱怕张玉珊承受不住让医生给打了针安定剂。张玉珊昏睡过去没多久,苏正则打来电话,警察约他们做笔录。

苏正则开车来接她,一路上裴樱将王承孚的说法向苏正则汇报了一番,苏正则微一思忖,点头道:“先按照他的说法。”

录完口供苏正则送她去医院,再返回现场已经凌晨六点,事故已经认定完毕,尸体被殡仪馆拉走,路面解除封锁,苏正则买了点早餐又将车开回医院。

张玉珊已经醒了,半靠在病床上怔怔地瞧着落地玻璃窗,脸上泪痕却似小河一般流淌不停。

裴樱穿着苏正则的西装坐在一旁,保镖罗小虎额头上包扎着纱布,隐隐渗透血迹,靠着门墙坐在角落的地上,一边小声向裴樱解释道:“昨天晚上,家乐不肯睡觉,保姆带他牵兔子在草坪上玩,那兔子钻进后山怎么也抓不到。两只兔子自从死过一只,剩下这只家乐格外看重,哭闹着不肯睡,非要去找。我们几个人都忙着找,没注意,才让人钻了空子。”

裴樱想着家乐,猛地捂着嘴,望着天花板,泪珠却还是溢了出来。

病房门半掩,苏正则脚步顿在门口,抬手欲推,终究还是停住了。

他将早餐放在墙根的凳子上,钻进消防通道,凭着栏杆点燃一根烟,颓靠在墙上,忙了一日一夜倦意这才袭上来。

苏正则叼着烟,良久,烟灰掉下一截,落在黑色西裤上,他却依旧一动不动。

病房内张玉珊靠了半晌,忽然精神过来,胡乱用袖子擦干泪痕,撑起身子下床道:“天都亮了,家乐该醒了。”

她说着趿拉着鞋子往门口走,裴樱难过地拦住她道:“玉珊,你别这样。”

张玉珊眼眶浮肿,满脸憔悴,她推开面前缠七缠八的女人,不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家乐醒来见不到我又要哭,我要先回家看看他。”

裴樱抱住她遽然哭道:“玉珊,家乐没了。”

张玉珊一巴掌打开她,柳眉倒竖,双目喷火:“你这个女人胡说八道什么,哪有你这样红口白牙乱咒人孩子的,我们家乐没你这样的阿姨…”

裴樱被她一巴掌甩到墙边,颊上立现五个指印。张玉珊咬牙恨眼乜她又往门口走,刚扶到门把,一旁罗小虎起身猛地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肩头嚎啕大哭:“珊姐,家乐没了,真的没了…”

张玉珊脸色煞白,双唇哆嗦着:“没了,什么是没了?”

罗小虎将她箍回床上,这时虚掩的门被人推开,王承孚红着眼眶,青着下巴,耸眉搭眼出现在门口。

张玉珊立刻跳上去揪住他的衣领道: “王承孚,你来说,你告诉他们,家乐被你掳走了,他只是被你掳走了,现在在你们家,你说啊,你告诉他们,你快说啊,你为什么不说?”

王承孚被她摇来晃去,那人浑不反抗,喉咙哽住,半晌才轻轻拥住她,下巴蹭她肩窝,柔声道:“玉珊,家乐出了交通事故,已经…”说着说着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