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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愉快的一个晚上。

我环顾四周,发现我随便冲进来的房间应该是江辰平时在睡的房间,因为床上还丢了他的几件衣服,事实上我形容得比较客气,上面其实堆满了他的衣服和书。

我扫出一个角落,盘腿坐着,顺手捞衣服来叠,房间里充满了江辰的味道,这种味道我从十六岁开始熟悉,只希望能弥漫我的一生。

门上传来叩叩两声,江辰的声音传来:“开门。”

“干嘛?”我反射性地抱了一件衣服挡在胸前,然后发现自己很好笑,又笑着将它叠好。

“拿衣服洗澡。”他说。

“真的?”

“假的。”他没好气地说。

我去开门,心里忐忑着会不会一开门他就把我推倒在床上,然后这样那样这样又那样,哎哟,真不好意思……

老实说,这样抱着期待又想装矜持心情的我,让我想到一句不是很优雅的俗语——□立牌坊。

可惜江辰放错了重点,他以为我真的想立牌坊来着,所以他进门,拿衣服,出去,瞧都没瞧我一眼,还顺手自己带上了门……

我简单地收拾完江辰的房间,正准备躺下,门上又传来叩叩地敲门声,我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江辰说:“喂,我睡了,晚安。”

“晚安。”

我提起的心又缓缓地放下,江医生,不带这么调戏你女朋友这颗寂寞的芳心的……

当我带着甜蜜的微笑进入梦乡的时候,大概我洋溢的幸福让周公他老人家觉得刺眼了,他安排了白天那个跳楼的环节,像录像带卡带一样不停地重播着,直到我尖叫着从梦里醒来。

你看,即使是神,他也羡慕嫉妒恨。

我摸索着开了灯,抱着枕头发呆。

两声叩叩的敲门,我抱紧了枕头,缩到床边。

“小希?是我,你没事吧?”门外传来江辰的声音,我才松了一口气,独居久了,一时也忘了今晚房子里有两个人。

“我进来了?”他又敲了两声门。

“好,门没锁。”我说。

门开了,江辰端着一杯白色的液体进来,如果我没猜错,那大概是牛奶,如果那是别的,我只能说他打破了常规思维,英语叫Thinkingoutofthebox.。

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困在高塔的公主,我的王子带着宝剑来拯救我了,我真是童心未泯呀呀。

江辰杯子递给我,“做噩梦了?”

我喝了一口,的确是牛奶,证明江辰没有创新精神。

“我梦到今天那个跳楼的女孩了。”我又喝了一口牛奶,没放糖,真难喝。

他在床沿坐下,拍拍我的头,“别怕。”

我把杯子放在床头柜,挪过去靠着他肩膀,眯着眼睛问,“现在几点了?”

“三点左右。”

他的肩膀给我带来浓浓的睡意,我打了个哈欠,说:“我想睡了。”

“那你睡吧。”他扶正了我的头,“躺好睡,我等你睡着了就出去。”

我在床的一侧躺下,拍拍另一边说:“一起睡吧。”

我必须强调,我其实是神志不清的,不管是吓的还是困的,总之我必须坚持认为我神志不清,不然我无法原谅自己主动邀约男性一起睡这一行为,这不符合我被封建残余思想荼毒至深的形象。

江辰迟疑了一下,伸手关灯躺下。

我也迟疑了一下,滚过去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两块蝴蝶骨中间的凹槽,闭眼睡觉。

他身体僵了一僵,然后他的手覆上我缠在他腰上的手。

黑暗中我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先是失序的,然后慢慢平缓下来,我说:“你睡了吗?”

“没有。”

因为我的耳朵贴在他后背上,所以他的声音嗡嗡地响,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说:“江辰,我忘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了,我爱你。”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听着他的心跳又跟鼓槌一样,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他转过身来抱住我,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睡吧,再说话我就不客气了。”

我这人有个毛病,我称它为“突发性顶嘴病”,这个毛病最集中体现在我意识不清楚的时候。比如说我记得有一次上《西方美术史》,我在打瞌睡,被老师抓起来回答问题,他说:“韦罗基奥为什么让达芬奇画鸡蛋?”因为睡眠不足,我对于这个在小学课本就出现过的白痴问题显得很不耐烦,我说:“因为他喜欢吃鸡蛋。”老师气得要死,大感叹我永远不可能成为达芬奇那样伟大的人,我随口就顶他:“那是因为你也成不了韦罗基奥。”……不瞒您说,这堂课虽然是选修,但我足足补考了五次,刷新了我们系的补考记录,也算历史英雄。

而现在我的毛病突然又犯了,当江辰说“再说话我就不客气了”时,我下意识就顶了一句“谁让你客气来着?”

江辰说:“你说的,别后悔。”

我又顶:“谁后悔了?切——”

两秒之后江辰就凌驾在我身上,他大概意识到了如果再拖拉他将重蹈上次的覆辙,所以他在我恢复清晰的意识之前,迅速且毫不手软地除去了我俩身上一切布料制成的障碍物。

我说:“等……唔……”

嘴巴被嘴巴堵上了。

我想既然我俩身上已经没有所谓的遮羞布了,那就算了吧。由此你可以知道,我的生活态度是多么的逆来顺受。

江辰的吻滑下我的锁骨时,我进入了一个恍惚的境界,这种恍惚好像晕船,水波荡漾着晕眩。我不知道这恍惚时段持续了多久,总之江辰带领着我学习了一些学校没有教的事,我想再坚持实践几次我们应该就可以自学成才了。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的早餐是江辰做的,他在做早餐时我裹着被单去上厕所,我问他为什么把整个屋子的空调开得那么冷,他说为了让我睡晚一点。我上完厕所路过厨房的时候进去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把脸趴在他背上瞌睡,我自觉十分温馨,但他问我:“你上厕所洗手了吗?”

……

我揉揉眼睛,游回房间睡觉。

过了不久他把我从床上挖起来,说吃早餐了,我说我从来不吃早餐的,然后又倒下去睡觉。

他又把我挖起来,说:“我做的早餐你不吃?”

我想起他家有手术刀,只好爬起来装出精神的样子说:“走走走,咱吃早餐去。”

只是精神不够我维持到下床,我坐在床沿用脚捞拖鞋的时候就忍不住闭上了眼,江辰在一旁笑,我打着哈欠说你别笑呀,你帮我找拖鞋呀。

他蹲下来帮我把拖鞋套上,但却在我两脚要站上地面的时候突然拦腰把我抱了起来,我把脸窝在他肩窝指挥着:“慢点走,让我多睡两秒。”

江辰没让我坐在椅子上,他让我坐在他大腿上,并且对我进行了甜蜜蜜的喂食。我对这样的安排受宠若惊,曾经我在大学食堂多次如此要求他,都被他以“你觉得我看起来像神经病吗”或者“你杀了我吧”或者“你脸皮到底有多厚”这样的借口给婉拒了。

我吃了半颗他忘了放盐的荷包蛋,然后说:“喂,我吃饱了,抱我去睡觉。”

江辰捏着我的脸说:“你倒是使唤我使唤得很理所当然嘛。”

我表示同意:“我厚颜无耻。”

他只好把我又搬回了房间床上,我就一头栽进去又睡着了。

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我瘫在床上大叫:“江辰江辰。”

江辰进来的时候戴着眼镜,很斯文败类的样子,我指着他的眼镜惊奇地问:“你什么时候近视了?”

“你不在的时候。”

我咳了一声,“平时怎么不见你戴眼镜?”

“戴隐形比较方便。你叫我进来干嘛?”

我说:“我通知一下你我睡醒了,还有,我饿了,还有,背我出去洗漱。”

江辰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又戴上眼镜:“你使唤我上瘾了是不是?”

我挠挠头,羞涩地说:“好像有点。”

他摇摇头,转身要出去,我眼明手快地拉住他的衣服,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不肯放,他和我拉扯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地转身说:“我顶多背你到客厅。”

我欢呼着趴上他的背,“走咯。”

午饭是我随便煮了一些面条,吃完收拾完已经一点多了,我问他:“你早上在干嘛?”

“看书。”他说。

我啧啧感叹:“你放假还看书啊?”

他说:“某人请假陪我,但是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有什么办法。”

我反唇相讥:“那还不是你害我很累。”

说完之后,我脸迅速烧红,这到底是多无耻的人,才能讲出这样的话呀……

江辰一愣,竟然也脸红。

为了掩饰我自己的脸红,我指着他的脸嘲笑:“你脸红什么,你不是医生嘛,你不是最熟悉人体构造嘛,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你怎么好意思脸红……”

江辰指出:“你自己画过那么多人体模特也脸红。”

我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但还是坚持:“你看过的比我多。”

他大概是烦透了我的嘲笑,冷冷说:“我看过的大多是标本。”

……

我打了个冷颤,决定让这个讨论告一段落,我说:“我们下午干嘛去?不是说要看电影?”

他说:“你想看什么?我们去租来看?”

“算了,我什么都不想看。”我意兴阑珊道。

他推一推眼镜:“那你想干嘛?”

我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很兴奋地提出建议:“不如我躺在地上不动,让你踢来踢去吧。”

江辰脸上浮上错愕的表情,久久不散。

好一会儿他才说:“陈小希,你神经病的程度总是能够超出我的有限想象。”

我谦虚道:“好说好说。”

最终我们还是去租了一部电影,那个店老板极力推荐的,说是情侣一起观看的最佳良品,

良品光是滚字幕就滚了五分钟,然后是五分钟的纯音乐,然后是一堆面无表情的人走来走去,走了五分钟,这十五分钟里,江辰靠着我睡着了。

他的头发软软地贴在我的脖子和脸颊上,我侧头看着他的睡颜,棕色的头发乱糟糟,长长的眼睫毛顶在眼镜的镜片上,嘴角微扬,左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轻轻地拿掉他的眼镜,顺一顺他的头发,从心里叹了一口气,我爱的人,有全世界最可爱的睡脸,我何必盯着电视里那个雀斑女人瞎唠叨。

我头抵着江辰的头,缓缓地闭上眼,我能够听得到外面车水马龙人声喧嚣,但我也能够听得到外面阳光流淌、微风荡漾,时光因为是和他一起而显得静谧美好。

良品它自己孤独地、寂寞地,播放完了。最后的最后,因为良品是一部法国原装电影,我甚至连它的名字都没记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辰推醒我,用大拇指替我擦去嘴角的口水痕迹,问我:“电影讲什么?”

我看着一片蓝的电视屏幕,困惑地摇头:“不知道,有个女人一直说话,然后我就睡了。我们拿去还吧,免得到了明天又多算一天租金。”

于是我们就手牵手地去还片了,店老板热情地追问我们感想,我不忍心伤害他的热情,只得对着他临时扯了一段感想,我说我觉得这电影很有艺术感,镜头感很足,演员的表演都很到位,戏剧张力也很够,重点是这部电影还从侧面深度地剖析了人类的深层情感。

老板听我激动得久久不能自已,拿着片子的手就不停地抖:“你说得太对了,说得太好了,你就是我的知己呀,这片子的租金我不要了,我不能要,我要是跟你要钱我就不是人!”

为了让他维持人类的身份,我们最后只好勉为其难地没有付钱。

然后我们去了一家小书店,准备买几本食谱回去照着做晚餐,江辰拿了很多本,问我:“你能跟忽悠刚才那老板那样把这几本书给忽悠免费吗?”

我看了一下书店老板,表示女老板不是我的业务范围。

于是江辰过去付钱,他的酒窝一荡漾,那女老板就主动给他打了八折。

回家的路上,我们都深深为彼此的魅力四射而感到骄傲万分,好吧,其实是我为了少花几十块钱而骄傲万分,原谅我这颗小市民三俗的心吧。

江辰他真是的是一个读书的好料子,他翻了几本菜谱之后,气场整个就强大起来了。昨天他还在厨房里手忙脚乱,今天往厨房里一站就是一付大厨的模样,运筹帷幄,井井有条。

内在知识改变外在形态,昨天的他,已经不是今天的他。

我盘腿坐在餐桌旁,拿筷子敲碗边,伴着敲打的节奏催他:“江大厨,我好饿,江大厨,我好饿……”

江大厨在厨房里大发雷霆:“陈小希你给我滚进来帮忙。”

我探了个头进厨房:“你一个人不是游刃有余嘛。”

他拣了个蒜头扔我,蒜头叩一下打在我额头上然后又活泼地弹跳出去了。

我捡起蒜头,随手放在流理台上,凑过去看他炒的菜,西兰花炒牛肉,旁边炉上还炖了一锅鸡汤,看来他是下决心要为昨晚的菜翻盘。我偷偷舀了一勺汤,江辰在一旁诅咒:“烫死你。”

我吹凉了喝下那勺汤,泪眼汪汪:“江辰,咱不当医生了,咱开家小餐馆吧,你太有天分了。”

那汤真的是,那股鲜美的劲儿,仿佛喝完之后就有一群鸡扑腾出来与你共舞,你在漫天飞舞的鸡毛中旋转跳跃,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好吧,我承认这种形容我是从周星驰的《食神》那里模仿来的。

江辰后来做的每个菜我都感动的泪水涟涟,我把每盘菜都吃得见了底,而且要不是碍于江辰在一旁,我还会把每个盘子底都舔一遍。

吃完饭我自发去洗了碗,江辰也来帮忙,但我怀疑他是来监督我不要舔他的盘子的。

我洗碗他擦干碗,闲聊一两句有的没的,然后他突然说:“你要不要搬来一起住?”

我手里端着盘子,犹豫着我要不要失手摔碎它以表示我被他的提议吓到了,但因为我犹豫太久了,以至于错过了反应的最佳时期,只好默默地把盘子递给他。

他接过去擦着,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句:“要不要?”

“呃……不要……吧?”我说。

“哦。”他停顿了两秒,又问,“为什么?”

“呃……我睡觉会打呼。”

他说:“并不会。”

……

我其实也说不出个什么道理来,摸了摸脖子说:“我只是觉得这样不是很好。”

他没有再逼问我,点点头说:“你觉得不好就不要。”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会不会不高兴?”

他唇凑上来轻碰我的唇,“不会。”

第三十章

恋人之间会总有这样那样的话聊,尤其如果其中一方是话唠,当我第十二次追问江辰当年为什么会喜欢我或者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我时,他拿起车钥匙说:“我们明天都要上班,我送你回家吧。”

我失望地叹气,这疑惑从我们在一起的那天就存在了,无论我威逼利诱还是拉下衣服露出香肩色.诱,江辰不说就是不说,可怜我唠叨的表面下其实也是一颗青春萌动的心呀。

我被塞在车里的时候还在想方设法套他的话,我说:“你知道么,我当时觉得我要是就这么一直喜欢你,你却一直不喜欢我,我的青春就没有了。”

“哦,原来如此。”他说。

我瞪他,“你真的很讨人厌。”

他压根懒得理我,他很认真地注意着路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