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千雪。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承认我当时太年轻，太冲动。你们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我绝对不要跟千雪离婚。”
“你休想。我要把你赶出厉家。你给我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厉老爷子中气十足。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用手杖重重的敲了敲地面。
跟厉老爷子的激动比起来，厉千雪倒是冷静得多。她拍了拍父亲的手，转身面对苏成辉。
“不离婚，难道让你再继续折磨我吗？”
苏成辉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他并没有想折磨她的意思，可是那句话说不出来。
厉千雪冷笑，声音有如腊月寒冰：“苏成辉。这么多年，你仗着我的爱，肆意的折磨，羞辱我。我因为爱你，一忍再忍。可是现在我不想忍了。我告诉你，我要离婚。”
苏成辉面有急色，他站了起来，想要去拉厉千雪的手。
“千雪，我不要离婚。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走开。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厉千雪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苏成辉之前肩膀上挨了两记，厉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但一直勤于锻炼，手上的力道一点也不轻。
这会被厉千雪一挥，他后退了两步。动作太大，他的肩膀疼得不行。可是现在他也顾不上了。
“千雪。”
“苏成辉。”厉千雪看着他，似乎是明白他的顾忌一般：“你放心好了。你虽然对我不仁，但我不会对你不义。这么多年，你对苏家也是有过功劳的。我不会真的让你净身出户。你现在可以去找律师，写好离婚的条件。只要不太过分。我都会同意。”
“千雪，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就想让你离开这里，离开厉家。”
“千雪。”苏成辉是真的急了。他可以不要钱，不要厉氏，不要跟厉氏有关的一切。
可是他不能离婚，绝对不能离。
“出去。苏成辉，我告诉你，我不想看到你。现在，以后，永远都不想看到你。”
“千雪，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滚。你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休想。”
厉千雪不想跟他多说，再次赶人。苏成辉因为她坚决的态度，忍不住就去看厉老爷子跟苏昱昕。
厉老爷子根本理也不理他。苏昱昕看着今天这一系列的变故。心里对苏成辉不是没有同情，看他这个样子，尤其是刚才挨打的时候。
他甚至觉得苏成辉现在很可怜。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对上苏成辉的目光，他只是开了头，不去看他。苏成辉再不好，也是他的生父。他实在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
门外有车声响起，厉千雪本来想赶苏成辉走人的，这会却是忍不住了。
她急急的想往门边赶，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是站在茶几边，差点就踢到茶几上了。
“妈，你小心点。”
苏昱昕出声提醒。厉千雪站稳了。看了眼苏昱昕，又看了眼厉老爷子。
厉老爷子的情绪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这会却也明白了，这是苏青桑回来了。
他跟厉千雪不同，他刚听到这个消息，还没有来得及缓冲，这会却一样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苏青桑了。
厉千雪几乎就要冲出去了，却还是担心厉老爷子，所以先扶着他。她站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有心想走上去迎接，又克制不住内心的紧张。
她这纠结的功夫，门外的苏青桑跟霍靳尧，已经进来了。
苏青桑这一路的心情，都十分忐忑。从知道自己身世，到接受，她已经花了不少的时间去适应了。
好不容易等她适应了。也决定放下了。却偏偏又让她知道了厉千雪知道了她的身世。
她想隐瞒的秘密终于是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她还没有准备好。要怎么面对厉千雪。
她只想着要见到她，现在马上就要见到她。
可是当她真的站到门口了，却是近乡情怯。她坐在车上，有一瞬间甚至不敢下车。
还是霍靳尧将她拉下车来的，下了车，她一会走得很快，一会又走得很慢。
苏家的花园再大，也走不了几分钟。很快她就到了门口。
“进去吧。”霍靳尧在她迟疑的时候，将她轻轻一推，送她进了门。
苏青桑连犹豫跟迟疑都来不及，就这么看到了厉千雪。
之前的二十多年，她见过她太多次了。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甚至想都不敢想，原来厉千雪是她的母亲。亲生的母亲。
这个认知让她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厉千雪。
厉千雪也没有动。她看着苏青桑，想着这就是她的女儿。她一天也没有陪伴过，一天也没有照顾过的女儿。
一直冷静的情绪，这会突然就失去了控制。她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了。
她站在那里，脚步有千斤重。苏青桑看到她红了眼，眼睛一下子也红了。
她站在门口，怯怯的，目光期盼又带着渴求。想亲近，又不习惯。
那样的神情，刺痛了厉千雪的心。她先一步冲了过去，一把将苏青桑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苏青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她被厉千雪抱着，根本不敢动。
“对不起。妈妈真的对不起你。”
她怎么能睡过去？她怎么就能不第一时间去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她怎么就能让苏成辉把苏青桑抱走？
二十多年的时间，她的孩子就在她的身边，她却是相识不相知。
刚刚压抑下去的心痛这会又来了。厉千雪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青桑。妈妈太对不起你了。我，我——”
苏青桑这会终于有了反应，她在厉千雪的怀里，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
她就算是不亲近苏家人，可是她不能不承认，厉千雪并没有为难过她。
“青桑。”听到她这样说，厉千雪更伤心了：“青桑，你是我的女儿。你竟然是我的女儿啊。我竟然不知道，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这么多年了。”她退后一些，双手捧着苏青桑的脸：“这么多年，你在我身边，我看着你长大，却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女儿。妈妈真的是糊涂啊。”
苏青桑被他弄得也想哭了。她用力的摇头，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没有。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
这并不是她的错，是苏成辉的错。
苏昱昕跟厉老爷子在他们身后，看着两母女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没有一个人开口。
苏成辉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母女相认。他纠结过，痛过，这会却是整个人长长的松了口气一般。
终于还是回归了原来的轨道，终于还是让一切回到了原点。
可是真的回到了原点吗？他很清楚，有些事情早就变了。不会因为苏青桑认回了厉千雪而改变。
比如，他失去了厉千雪。失去了她对他最后的容忍跟包容。还有她的爱。
他现在只得到了厉千雪的恨。这个认知一经涌上，苏成辉几乎就站不住。
他的神情越发的茫然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霍靳尧看着苏青桑的眼泪，他很少看她哭。她流下来的泪水，像是热油一样的滚烫。
他意外的没有阻止，任苏青桑跟厉千雪相认。这才是她的身份，这才是她的家人。
“你，你真的不怪我？”厉千雪看着苏青桑的脸，脸上满是不敢相信：“你应该怪我的。你应该怪我的。”
苏青桑有太多，太多可以责怪她的理由了。随随便便一件事情，都可以成为她责怪自己的理由。
“没有，我真的不怪你。真的。”
苏青桑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看到厉千雪这个样子，又有些不忍心。
跟对向采萍的同情，还有感动不同，她对厉千雪，有发自内心的想亲近的渴望。
这种感觉很多年就有了，只是在当时，还年幼的她，因为当时的情况，一次又一次的压抑下了这样的渴望。
现在她不用压抑那样的渴望了。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去亲近她了。
厉千雪看着她，神情有些痛色：“青桑，如果你真的不怪我，能不能叫我一声妈妈？”
她的眼睛还有泪水，她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的看着苏青桑。
苏青桑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心痛了，她抬手给她擦泪，动作很轻，她鼻头发酸，眼睛发涩。
很多情绪吸了吸鼻子，很小声的开口：“妈妈。”
厉千雪一下子又哭了：“再叫一声。”
“妈妈。”
第436章 你还是要走
“妈妈。”苏青桑像是知道厉千雪的所想，又叫了一声。
“恩。”厉千雪再次抱住了苏青桑：“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厉千雪紧紧的抱着她，她换得很紧，纤瘦的身体此时却有巨大的力量。
苏青桑被她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她没有去推开她，甚至没有一点想推开她的想法。
她的手垂在身侧，指尖动了动，又垂下去。却在厉千雪再次收紧手臂的时候，又一次抬了起来，轻轻的圈住了厉千雪的腰。
所有人的都在看厉千雪，只有霍靳尧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他的心头一颤，脚步往苏青桑两人的方向移动了一步，却又停下来了。
“青桑——”
厉千雪实在是太难受了，难受到她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紧紧的抱着苏青桑，抱着这个二十多年，没有照顾过一天，没有陪过一天的女儿。
苏青桑被她抱得真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对上苏昱昕跟厉老爷子眼中的隐含的泪光，她终于稍稍冷静了些许。
“妈。”她轻轻的拍了拍厉千雪的后背：“你冷静一点。”
厉千雪摇头，太痛了。真的是太痛了。有什么比自己的女儿就在她身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知道更让她伤心的？
“妈。”苏青桑想了想，声音又稍稍提高了几分：“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厉千雪闻言，终于松开了一些。却不肯放过她，而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苏青桑看着厉千雪哭成这样，心下其实非常的难受。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看到厉千雪这个模样。
她抬起手，轻轻的给厉千雪擦泪：“妈。你别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
厉千雪摇头，她想说她对不起苏青桑的事情很多。不是一下两下说得完的。
苏青桑却不给她机会。她将她又流出来的泪擦干，动作很轻。
“真的。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其实也知道，我一直过得挺好的。”
她不这样说还好，她这样一说，简直就是拿刀子在捅厉千雪的心。
“怎么能好？哪里就好了？你才是我的女儿啊。可是我一天都没有照顾过你。我——”
厉千雪一说，几乎又要哭了。苏青桑被她的泪水烫到了。
“妈，你真的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们就没办法好好说话了。”
看厉千雪还有些出神，她的视线看向了厉老爷子他们：“他们——”
厉千雪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胡乱的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她看着苏青桑：“你看我，妈妈真的是糊涂了。”
将苏青桑牵着走到了厉老爷子面前，厉千雪的声音难掩哽咽：“爸。这是青桑，青桑才是你的外孙女。她——”
厉千雪看着又要说不下去了。苏青桑赶紧开口：“外公。”
她叫得很小声，她从小到大一直叫厉老爷子老爷子的，外公这个称呼，是属于苏昱昕跟苏沛真的。
“诶，诶。”厉老爷子的眼睛也湿了，他伸出手想碰碰苏青桑的脸颊，可是又垂下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昱昕。”苏青桑看着苏昱昕，虽然不知道厉千雪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也猜出来了，八成跟苏昱昕有关系。
“姐。”苏昱昕看着她，上前一步：“现在你可真的成了我的姐姐了。亲姐姐。”
“恩。”苏青桑也有点想哭了。只是她忍住了。
这一边一家团聚，一片和美。那一头的苏成辉却像是被人遗忘一般，呆呆的站在一旁，无人理会。
霍靳尧看着苏青桑跟厉老爷子跟厉千雪他们相认。他心里长舒口气。
事实上苏青桑认或者不认厉千雪，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可是他知道，对苏青桑来说，不一样。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她真的单纯的只是向采萍的女儿，或许她可以一直这样，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就像普通的女儿孝顺向采萍一样，孝顺她。
平平淡淡的跟着向采萍守着一份母女情，过完这一生。
可是苏青桑知道了，那么如果她不认厉千雪。她表面上或许可以当做什么事都不在意。
她能说服自己不跟厉千雪相认，只是到底还是会有遗憾的。
如今这样，倒是很好。
厉千雪冷静下来，一直握着苏青桑的手。苏青桑这个时候才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低下头，就看到厉千雪掌心的痕迹：“妈，你这是——”
“没事。”厉千雪刚要把手收回来，苏昱昕开口了：“妈刚才在路上以为你去荣城了。一着急，就把手掐破了。”
“别乱说了。”厉千雪瞪了苏昱昕一眼，转身面对苏青桑时，脸上又有几分小心：“没有的事。妈不小心的。跟你没关系。”
苏青桑咬着唇，看着那已经不流血的伤口。她记忆中的厉千雪，一向是优雅的，从容的。
这样掐破自己手掌心的事，对她来说只怕这辈子都是第一次吧。
“妈，你其实不用这样的。荣城离林市也不远。我还是会回来的。”
“你会回来？”
“恩。”苏青桑点头：“原本就是定好了，跟霍靳尧回去过节。”
虽然她以后都会在荣城定居，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实在没有必要跟厉千雪说实话。
“也就是说，你还是会回来认我，是不是？”
“我会回来看你。”苏青桑看着她眼中的期待：“我会回来看你，可是如果你不知道，我就不认你。我希望你可以过得开心一些。”
无知的人，总是会更快乐的。毕竟不会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厉千雪因为她的话，又想哭了。她握紧了苏青桑的手，紧紧的不肯放。
“我认了你，我才会开心。青桑，答应妈妈，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陪妈妈？”
苏青桑的眼神中有瞬间的为难，她转过脸去看霍靳尧。
好跟他，明明都说好了。要一起回荣城。
之前是为了向采萍，她没有陪他回去。现在又多出了这样的事情。
霍靳尧跟自己不同。他身为霍家的长孙，肩膀上还有他的责任。这说好的事情她若是不陪着他回去，只怕——
“妈，恐怕不行。”苏青桑说得很是艰难：“我答应了霍靳尧，陪他回去过节。之前春节，我们就没有回去。现在元宵又不回去。这说不过去。”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任性的人。自然希望可以顾及到所有的人。
“你你还是要走？”厉千雪急了：“我，我刚认了你。我跟你还没有好好说话，我们——”
“没有关系的。”先开口的人，是霍靳尧：“青桑。既然你妈希望你留下，那你就留下来吧。陪她一段时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