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上学的时候,基本每个带他们课的老师都要提几句,社会和民生两个部门是最费功夫又不讨好的,尤其是女孩子,最好不要选择这两个部门。

乔茵开始也没太执着,直到后来真进了社会部,跑了几个月的新闻下来,虽然比其他部门要累不少,但是她反倒真慢慢对这个部门热爱起来。

这大概是最接近现实和真实的一个部门。

所有的人生百态都在里面。

乔茵在跑了几个月的社会新闻,跟活了几十年一样。

她嘴角轻轻一抿,扯出有几分无奈又了然的笑:“能做多久就做多久吧……”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低低笑了声。

乔茵嘴角扬起的弧度僵了半秒,“你笑什么?”

一抬眼,咫尺之内,男人眼眸深深。

他一本正经:“不太能听你说‘做’这个字。”

乔茵:“……”

她手往后一收,还没伸手去推他,纪寒声已经先一步起身。

两人身高差距一下子拉开,男人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这几天好好休息。”

“可是这边……”

“这边会再安排人过来。”纪寒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听话。”

乔茵轻眨眼,“这也算特权吗?”

“不算。”

顿了顿,纪寒声又道:“换成别人也一样要休息。”

乔茵微扬着头,看着男人垂了垂眸整理刚才被她手指攥出痕迹的袖口,好一会儿,她才问:“你干什么去?”

“工作还没谈完就过来了,你说我干什么去?”

乔茵:“……”

纪寒声偏头看她,“知道刚才王老师说我像谁吗?”

“……谁?”

“周幽王。”

第76章 不听话的话。

那个烽火戏诸侯为博红颜一笑的周幽王。

乔茵历史学的还不错, 所以还知道这人是谁, 但她不觉得自己是褒姒。

至少在长相上, 她肯定没有褒姒这种大美人漂亮。

乔茵愣了几秒,“那谁是褒姒?”

纪寒声垂着眸偏头看她,嘴角轻轻勾了下, “你啊。”

这两个字声音不大,语气也很轻,像是两块石子砸进了湖心, 激起了层层的涟漪之后, 半天没平静下来。

暧昧又缱绻。

乔茵眨了眨眼睛,也不否认自己不是。

纪寒声刚才说了那句话之后, 她好奇心倒是被勾起来不少,歪着头问他:“王老师还跟你说什么了?”

“问我以后能不能公私分明。”

“怎么个公私分明法?”

纪寒声凝眸看她, 片刻,他轻轻扯了下唇角, “就是能不能别一提到你,就把工作都放在一边来找你。”

顿了顿,他又轻声开口:“我第一次像今天这样。”

所以王军才说他像周幽王。

为了一个女人, 冲昏了头脑一样, 净干些没多少理智的事儿。

但是纪寒声偏偏又昏得心甘情愿。

乔茵轻点下头,她心情好,嘴角也无意识地往上扬了扬,“放在古代,那你肯定是个昏君。”

她说得事不关己, 倒是把自己给撇了个一干二净。

“那你呢,”纪寒声睨她一眼。“引诱我的小妖精吗?”

乔茵:“……”

仔细想想,纪寒声似乎说得也没错。

乔茵很机智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停顿,她摒了摒呼吸,好奇心越发地重了些:“那你,怎么回他的?”

“什么?”

乔茵:“以后能不能公私分明。”

“想知道吗?”

乔茵点头。

都问到这里了,怎么可能不想知道。

乔茵刚抬了下眼睛,嘴巴张了张,催他回答的话还没说出来,男人就突然又俯身凑了过来。

“能啊,”他回答,声音低低,攥着她的手腕温温柔柔地轻抚,“别像今天一样让我知道就行。”

乔茵轻咽口口水。

二次爆炸他是看微博实时更新的报道知道的,那她一开始过来的时候——

乔茵还没问出口,纪寒声就像是和她心灵感应一样,眉角轻轻一挑,“王老师提前跟我说了。”

不然他哪有那么神通广大,大半夜都能知道乔茵跑到西城来出新闻。

他那会儿在飞机上,消息收的都不及时,一直到飞机落地关了飞行模式,王军的消息才弹了出来。

那条消息是怎么写的来着?

好像就是无比简洁的叙述了下起因和结果——【西城天桥区夜里十二点多发生爆炸,我打算带乔茵过去跟进。】

那时候时间已经不早,纪寒声又一整晚没睡,太阳穴都有些胀痛,他伸手轻按了按,懒得打字,干脆直接回了个电话过去。

机场人头攒动,不分昼夜,凌晨近一点钟依旧热热闹闹。

纪寒声在旁边等助理拿行李箱,手机听筒里“嘟”的声响刚刚中断,王军的声音就传过来:“给你发的消息看见了?”

助理已经提着行李箱过来,他单手接过,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然后拉着行李箱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停下脚步,开口问那头的人:“为什么是乔茵?”

什么叫为什么是乔茵?

这也能算得上是一个问题吗?

王军在那头气得想把他劈头骂一顿,憋了一肚子的火回答他:“是谁不都是很正常的吗?”

他出去跟新闻带个学生,感情还要视危险情况分出个阶级来?

没危险工作力度轻的就带纪寒声的心上人,有危险工作强度高的就带其他底层人士——

都是新闻记者,谁还能比谁高一层不成?

纪寒声嘴角一扯,“正常。”

王军顿时觉得又气又好笑,“那你有意见吗?”

纪寒声喉结轻动,过了小半分钟,才从嗓子眼里挤了两个字出来:“没有。”

“这就对了,”王军语气缓了些,“不是我说你啊小纪,连小乔自己都没你这么难伺候,我刚才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连‘为什么’说她这种话都没问!”

王军说得毫不夸张。

乔茵确实答应地利落而且不问原因,但是纪寒声跟她不一样,她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就不可能放心地下她。

尤其是这种突发情况。

火灾他都不放心,更别说潜在危险性极大的爆炸。

不过纪寒声当时至少还能控制自己,后来助理刷到二次爆炸新闻的时候,他直接把自控这个词从自己身上扒了出去。

自控哪有乔茵重要。

纪寒声直接定了最近的一般飞机,从出差的城市飞到了千里之外的西城。

然后下飞机没多久,他接到了唐慕白的电话。

唐慕白一天不知道要进多少次手术室,好不容易抽时间给他打了个电话,自然张口就直奔主题:“你女朋友在我们医院。”

然后没说几句,唐慕白:“脚扭了。”

纪寒声:“……”

只是脚扭了。

幸亏只是脚扭了。

纪寒声当时在医院楼梯口看到乔茵时表情就不太好。

这会儿换了个地点,他和乔茵在酒店房间里对视纪念,然后他的视线下移,落到了乔茵的脚踝上。

乔茵完好无损的那只脚的脚趾下意识就扣紧了床面,她听见纪寒声说:“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

他还是俯着身弯腰看她的姿势,“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乔茵当然知道纪寒声心情不好。

他这会儿表情虽然算不上阴沉,但还是像罩了一层雾,时间久了,又隐隐得像是被一层霾给遮住了。

乔茵不自觉就伸手在他眉间碰了碰,“等你出差回来,把我打包送给你,心情是不是就好了?”

男人轻轻扯唇,抬手把乔茵的手拉下来,然后扣在床上塞进被子里。

他直起身,然后再次抬腕看了眼表,“有事给我打电话。”

时间已经不早,他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可能一天都走不了了。

纪寒声刚转了个身,袖子就被扯住,一转头,乔茵正仰着头看他:“小……纪总,我这几天真的不能出新闻吗?”

“不能。”

乔茵拧了拧眉。

纪寒声于是轻轻笑了声,“真不是特别对待,”他火气几乎全消,反手握了乔茵的手,“所有员工受伤都不能出新闻。”

乔茵还是觉得不舒服。

“但是能写新闻。”

乔茵抬了下眼。

纪寒声:“知道现在几月吗?”

乔茵不明所以地答:“……六月。”

她昨天刚撕了几页日历,现在是六月中旬。

纪寒声:“去年六月份,北城有36个高中生自杀。”

乔茵心头一跳。

这个数目不算大,但是单拉出来的话,北城,又是高中生……两个条件合在一起看,36就像是被扩大了成百上千倍。

更重要的是,乔茵突然想起了上个月月底,魏奕连班上有个女同学也想自杀来着。

六月初刚高考完,六月中下旬各省份开始陆续出结果,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知道这个月份自杀率高的原因。

纪寒声见她拧着眉头半天不说话,似是轻轻叹了口气。

“除了爆炸案还有别的新闻可以跟,你这几天老老实实在床上待着。”

乔茵没太听进去。

直到男人下一句略带威胁的话出口。

他说:“不听话的话,你下次可能真的下不来床。”

第77章 去做个手术。

纪寒声这次的威胁果然管用。

乔茵真的老老实实卧床待了好几天, 连陆夏都觉得惊奇地不行, 每次从现场出完新闻回来, 都旁敲侧击地问她是不是忍得特别辛苦。

旁敲侧击几次之后,她发现乔茵是真的没存多少去现场的心思,陆夏既不解又诧异:“小乔, 你是不是被二次爆炸吓怕了啊?”

乔茵摇头。

她明明是被纪寒声给吓怕了。

陆夏支着胳膊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看她,“要是放在以前让你就这么待在床上看我们工作,你肯定不会这么老实就范的。”

她这话说的不错。

乔茵本身就不是能闲得下来看别人工作的人, 进了社会部门之后这一点更明显, 很多时候陆夏小黑都不愿意出的现场,基本每次都是乔茵收拾好了东西先过去一步。

这次确实不大对劲儿。

脚受伤了不是问题, 问题是她这几天提都没提一句爆炸的事儿。

陆夏冥思苦想半天,最后才从嘴里又挤出来了另一个猜想:“那你是单纯的不想去?”

乔茵这会儿正在拿手机刷这两年关于高中生自杀的旧新闻, 一条一条看下来,简直触目惊心。

她轻轻应了一声, “你们这么多人都在跟现场,我行动不太方便,可能还会拖你们后腿。”

陆夏:“有什么不方便的, 部里那么多男同事都可以背一下……”

话没说完, 乔茵抬了下眼。

两人对视几秒,陆夏把后面几个字默默收了回来。

陆夏最近跑现场跑多了,脑子也像是被天桥区的高温给烤糊了一样,都没办法正常思考了——

她差点就忘了,就在前几天, 就在她跟前的这张床上,乔茵还跟他们的顶头上司在热吻。

陆夏做了个拿胶带封嘴的动作,安静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小乔,那你这几天不会无聊吗?”

乔茵摇了摇头,把手机屏幕往陆夏那边晃了晃,“在刷以前的新闻。”

“有意思吗?”

乔茵继续摇头。

指尖下的文字仿佛都烫了她的手,一个字比一个字热得厉害。

乔茵翻了几天的旧新闻,从三年前一直翻下来,范围也从北城扩大到全国,多得她几天下来都没能把这些看完。

她把手机往身侧的床上一丢,揉着太阳穴闭了闭眼,“夏夏,你高三那年,同年级的有同学自杀吗?”

陆夏刚才看了几眼她的手机屏幕,所以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的意图,眼睛往上轻轻一翻,思索几秒才点了点头,“有一个女同学,家庭条件还不错,就是父母一直吵架,然后高考成绩出来她考得不太理想,之后没几天就从他家小区最高层的楼顶上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