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希幸真的能在年内发片……到时候新韭菜收割一波,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啊!而且其实也没有几个月了!

这么一想,萧萧就打消了一走了之的念头。

既然要留下来,她就得先办法平息民怨……

半小时后,萧萧在贴吧里发布了一条公告。

【关于应援物的公告】

“所有应援物是由李希幸全国后援会统一制作。针对这两日来大家提出的疑问,我代表李希幸全国后援会给出如下解释。

1、关于应援物的质量问题

应援物的质量的确存在一定的问题,这并不是后援会几位负责人的责任,而是工厂偷工减料造成的。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跟工厂洽谈赔偿的问题,一旦有了结果,会立刻通知大家,并且给予购买应援物的杏子们补偿。

2、关于应援物的定价

应援物的定价是由后援会几位管理员商量后决定的。筹的款项除去成本费、仓库费、物流费用之外,剩余的资金全部作为后援会的会费。会费将来会用于给李希幸投票、应援等事上。

3、关于后援会的账务

管账的负责人这两天家里有点私事要处理,很忙碌,现在还没有上线。等她上线以后,我们核对过账目,会在贴吧里公布,欢迎大家监督。

PS:我们所有后援会的成员们不收取一分酬劳,连餐费和交通费也是自负的。画手和设计熬夜赶稿,后勤的小伙伴大热天天天跑工厂盯进度,年轻小姑娘撸起袖子就跟工厂老板吵架,还差点被工厂的工人欺负了。这些事情本来我们都不想说的。大家都是因为爱李希幸才聚到一起,能够为杏子做事是后援会大家的荣幸,即使辛苦也是甘之如饴的。所以也请大家给我们一些信任,不要被一些别用有心的人挑拨离间就对后援会产生怀疑,这样既伤害李希幸,也伤害所有的杏子。”

朱筱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贴吧,一刷新看见置顶多了一条公告,她就点进去看了。

不得不说,萧萧这条公告写得还是很漂亮的。之前的舆论攻势已经从针对后援会转变成了针对萧萧本人,但萧萧在这条公告里绝口不提自己,绑死了整个后援会,想把自己给摘出去。她动不动说“几位管理员”、“成员们”,可究竟是哪几位管理员?“们”指的又是哪几位?绝口不提。

至于卖应援物多出来的钱当做会费,这一点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要知道制作一件商品再送到每个人的手中,需要支出费用的流程是很多的。制作费,储存大量商品需要租用仓库的储存费,如果需要请人工来帮忙发货还需要付人工费,以及运输的物流费用等等。如果把这些费用统称为成本,那也分成前期成本和后期成本。所以一件商品不可能核算得清清楚楚然后以成本价送到每一个人手里。

一些成立时间比较久的、发展比较成熟、又有艺人本人或者经纪公司作后台的后援会,或许会采取一套更成熟也更复杂的会员机制,譬如购买艺人的唱片火书籍、给艺人投票、参加艺人的活动……通过种种应援方式获得一定的积分,然后用积分可以免费兑换应援物和周边。但是建立这么一套机制,需要艺人本人有强大的凝聚力,有数量庞大的死忠粉丝群体,有大量的工作人员参与这套机制的运作。而绝大多数的后援会是没有这个条件的。因此,大多后援会采取的也正是萧萧所说的这一套,众筹商品盈余的钱当做后援会的会费使用。

而在公告的最后,她还打一把苦情牌。

其实萧萧最大的问题并不在于她给应援物定的价格太高,而在于她妄图一手遮天、账务不透明。你说盈余用来当会费,那会费是多少,会费怎么用,也得说出来呀!这笔钱总不能只存在于你说的话里吧!

其实朱筱桐一直认为,职业粉丝有存在的必要。要不然,她也不会答应李希幸,再一次踏上职业粉丝的道路。

说白了,职业粉丝应该是一个服务性的工作,他们负责搭建起粉丝和明星之间的桥梁,让追星这件事情能带给粉丝们更多的快乐和收获。这些事情完全靠爱发电是不行的,靠爱发电反而会导致一些原本心性纯良的人在接触到爱以外的诱惑之后心理陡然发生变化,最后迷失本心。想那些如今满眼铜臭的职业粉丝们,他们会进入这一行,有多少人是从一开始就抱着圈钱的目的杀进来的呢?曾经心里多多少少都是有过一份爱的,只是爱最终被利益腐蚀了。因此给予职业粉丝一定的酬劳,并且建立一个很好的制度将他们管理起来,这才是一个良性的发展。

其实萧萧完全可以按照自己付出的劳动来领取一定的劳务费用,前提是,她得把账目公开透明,至少是在管理层内公开,接受大家的监督,而不是由她上下嘴皮一动,就任意消费大家的感情和信任。

朱筱桐看了一下回帖。

群众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虽然萧萧一力捆绑整个后援会,但是底下还是有人质疑,要求她说出负责人员的名单。当然,这条回复毫无疑问被萧萧无视了。

也有人在回复里提出了要求重印的方案,并且得到了很多的支持。毕竟,这个方案的确是大家最愿意接受的方案,花钱买了东西的人并不指望退一部分回来,只要这钱花舒心了就行。

朱筱桐看了一会儿,就把贴吧关了。

她这回主导了这么一件事,并不是要一举把萧萧拉下马,而是有两个主要的目的:其一,让大家对萧萧产生质疑,不再傻白甜地对萧萧说的话照单全收。其二,她要看到萧萧公开账目。

虽然闹出这么一件事来,对后援会的形象多少会有损害,也会让一些粉丝感到失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如果不是迫于群众的压力,萧萧绝对不会愿意割舍利润拿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案来,也更不可能主动公开账目。

而且这个事情宜早不宜晚,随着李希幸事业的发展,以后的粉丝群体会越来越庞大,到时候再闹出这种事来,影响更加恶劣。现在也只当是提前给天真的小粉丝们上一课,让这些年轻人们在未来的人生中不要再这么轻信于人。

萧萧现在虽然没有立刻公开账目,但至少她答应了要公开。想来她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做账,而且她拿出来的帐一定是她动过手脚的——要不然她忙活这么久到底在忙活啥呢?但是不要紧,只要她能把账目公开出来,就给了别人进一步揭穿她面目的把柄!

朱筱桐打开qq的好友名单,翻找到一个名叫“节操掉满地”的家伙,点开和她的对话框。

桐心桐话:“在不在?”

不到半分钟,对方的回信回来了。

节操掉满地:“盗号狗死全家![鄙视]”

桐心桐话:“……”

桐心桐话:“操操,别闹!有事找你帮忙。”

节操掉满地:“……”

节操掉满地:“不充话费!不充点卡!不借钱!嫖.娼被抓不保释!”

桐心桐话:“……”

朱筱桐啼笑皆非,直接发了段语音过去。

“节操掉满地!不充话费,不充点卡,不借钱……你才嫖.娼被抓了呢!”

节操掉满地:“……艾玛,你真是桐桐?没被盗号?!”

桐心桐话:“要开视频验明真身吗?”

节操掉满地:“啊哈哈哈哈,视频就算了!我现在正蹲马桶上玩手机呢,别熏着你!”

节操掉满地:“你也不能怪我怀疑你啊,我这叫警惕性高!这年头谁还用‘在吗?’当开场白啊!您这是多少年没上网了?懂不懂现在年轻人网络聊天的礼仪啊?”

朱筱桐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

节操掉满地,是当年朱筱桐给左天扬做粉丝的时候认识的姑娘。这家伙人如其名,非常没有节操,网上聊天的时候完全一副抠脚大汉的既视感,真人却是个个子娇小皮肤白皙的小姑娘。

这家伙掉节操的语录数不胜数,然而她干过的最没节操的是,莫过于她的网名——

这姑娘是个追星族,而且花心的很,三天两头爬墙,爱豆一大堆。每当她爱上一个人,就会给自己的名字前面冠上自家偶像的名称。

这种事倒也不是她一个人爱干,很多追星的年轻人都喜欢。自己犯犯花痴,不招谁也不惹谁是吧?譬如有的小姑娘自己名字叫花花,又喜欢小李子,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小李子的花花”。

但问题就在于,这家伙的网名不叫花花草草,叫做“节操掉满地”啊!当年她喜欢左天扬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左天扬的节操掉满地”,结果粉粉黑黑搞不清楚,平白挨了好几顿掐。

当年朱筱桐跟她的关系可是非常好的。节操掉满地一开始只是个普通的小粉丝,但因为热心、愿意干活,被朱筱桐看中,也提拔为了左天扬粉丝后援会里的管理员。而且那时候的管理层都是有经纪公司认定的,按月发工资的。也就是说,节操掉满地也能算上是个职业粉丝。

节操掉满地:“说吧,桐桐小宝贝儿,你找我啥事儿呀?”

第三十二章

“话说, 我这里有一件衣服,你有没有可能帮我查到这件衣服是哪个工厂做的?”朱筱桐问节操掉满地。

节操掉满地:“………………”

节操掉满地:“姐姐, 您没睡醒吧?”

桐心桐话:“很清醒啊。”

节操掉满地:“那你在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你知道全国有多少制衣工厂?你觉得我是会算命还是会开天眼啊?对了, 我有个闺蜜最近玩塔罗牌玩得上瘾,我介绍你们认识, 让她给你算一卦?”

桐心桐话:“别闹。”

节操掉满地:“你才别闹……怎么一段时间不联系, 感觉你吃错药了?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在吃壮阳药?当心假药伤身啊!”

桐心桐话:“……”

即便她已经习惯了这家伙口无遮拦,这段对话还是让她啼笑皆非。

桐心桐话:“你先听我说说详细的情况嘛!”

节操掉满地:“说说说!”

朱筱桐把会服摊到床上, 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节操掉满地。

节操掉满地:“这啥?”

节操掉满地:“杏子是哪个明星的粉?你现在又开始追星了?”

桐心桐话:“嗯。”

桐心桐话:“李希幸。”

节操掉满地:“哦哦哦, 超级声音的那个是不?会自己写词写曲的小姐姐很牛逼啊!而且唱歌也还挺好听的!我今年看了几场比赛, 唯一有好感的就是她。”

节操掉满地终于意识到朱筱桐的确是认真的, 也就不再插科打诨了。

节操掉满地:“咋回事啊?这衣服咋了?”

于是朱筱桐就将自己现在正在做李希幸的职业粉丝、粉头萧萧如何圈钱的事迹如此这般简单地说了一下。

节操掉满地:“哦,怪不得你想知道这衣服是哪家工厂做的,查到了直接把单子往她脸上一甩, 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桐心桐话:“所以你有可能查得到吗?”

朱筱桐之所以会找节操掉满地问这事儿,因为节操掉满地家里也是开制衣公司的, 而且家里就住在杭州。以前在后援会里有什么做会服之类的的事儿,都是找她来做的。

很多行业都有个地域集中的现象。因为当地政府的政策支持、人才的集中、市场的集中,会导致某一个行业都密集在某一块区域。国内最大的服装集散和批发地在广州与杭州。

之前朱筱桐问过萧萧是哪个地方的人, 得知萧萧也住在包邮区。要知道萧萧和风船订做那么一批会服,肯定是选择一个离她们比较近的厂家来做。一来生产的过程中她们是要去看进度的;二来订单做完了,还要送到她们手里,地方越近, 物流费用就越便宜。因此这订单肯定是找包邮区的厂家做的,不可能千里迢迢找到广州和北京的厂家去。

既然是在包邮区,那范围就好确定了。朱筱桐以前和节操掉满地聊天的时候听她侃过一些服装行业的事儿。嘉兴桐乡出产羊毛衫和皮大衣,嘉兴海宁出产皮革,杭州余杭则产T恤衫。甭管这衣服最后是在哪买到的,可原产地就这么几个地方,就好像在菜市场买一条海鱼回家,这鱼不外乎就那几片海域里捞出来的,而不会是家门口的小河浜里捕捞上来的。

而且,前几天大家在群里闲聊的时候,聊到假期旅游的事儿,有人提到了杭州,萧萧也来参与了这个话题的讨论。从她话里话外的,朱筱桐得知她前段时间才到杭州去过——这不就有可能是为了定制会服的事儿才去的杭州吗?!

可即使如此,这点信息还不够。光是猜到厂家所在地,朱筱桐也不知道要怎么找到具体的厂商。她想着节操掉满地又是杭州人,又是内行人,在行业内比较有人脉,也许能有办法。

然而节操掉满地并没有立刻给她一个让她非常满意的回答。

节操掉满地:“嘛,我明白你的想法。但说真的,这个事情你想得有点简单了。首先,她说她找的厂家,其实一般工厂都是不对接销售的,是开档口——也就是那些服装公司的人,接了她的订单,再去找工厂下单定制。所以如果你想要了解她的订单详情,你得找到她下单的档口。但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在做服装行业吗?大大小小的服装公司好几百家呢!……PS:这个道理告诉你,厂家直销都是骗人的!”

朱筱桐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好像出版社也没有自己的印厂,他们只负责做书,做好以后再找印厂下单印书。想了解这书的出版详情以及作者的版税,找印厂是没有用的,必须得找到做书的出版社。

——但是,工厂却是一个可以作为突破口的地方!

桐心桐话:“档口难找,那有没有可能先找到接单的工厂,再从工厂那里打听是哪家公司接的单呢?”

节操掉满地:“这个思路是可以,一家工厂供好几家公司。范围的确小很多。但就算从工厂这边入手去查,数量也还是不少。而且,万一她要不是在杭州下的单,那真的就彻底抓瞎了!”

桐心桐话:“所以……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节操掉满地:“唔……”

节操掉满地:“这样吧,你把下单的时间、订单的数量,还有所有你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衣服也寄一套给我,我看看衣服的做工,还有工厂出单的速度,可以缩小一点范围,然后尽量帮你去打听。反正我就住余杭,离厂区也不远……但你也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就是了,我不一定真能打听到。毕竟老娘不是名侦探柯南啊!”

桐心桐话:“哈哈,那就麻烦你了。”

虽然萧萧没有讲过订单的具体信息,但是很多事情是可以推算的。网上发招募贴的时间都可以查,画手和设计交稿的时间可以问,包括萧萧为了让更多人来参加众筹,在网上PO过一些制作的进度,她还给四少爷的刀发过一张工厂的工人低着头在缝纫机边上认真缝制衣服的照片。虽然一张照片还不能让节操掉满地一眼认出这是哪个工厂的工人,但最起码能给她缩小一点范围。

节操掉满地:“我尽量帮你打听吧。”

节操掉满地:“哎哟喂,这算不算人肉啊?第一次做这种事,我竟然觉得有点刺激啊!也亏你想得出,她要是知道有人这么调查她,绝逼吓得尿裤子啊!”

节操掉满地:“这几年实体经济很不景气啊,我家公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倒闭了。我这回要是真帮你查到了,也算是找到了一条新的职业道路啊,以后咱们合伙开家侦探事务所去!”

桐心桐话:“哈哈哈哈哈哈哈!”

桐心桐话:“侦探事务所就交给你了,不过我倒是真想到了一个侦探小说的梗,等会儿我就写大纲去!”

节操掉满地:“拿到稿费记得请我吃饭啊!”

桐心桐话:“一句话。饭店随你挑!”

桐心桐话:“对了,衣服我明天就给你寄。如果查不到具体是哪家工厂做的,你就帮我多找几家档口,按照这衣服的材质、做工、工艺、数量给我几个报价吧。”

节操掉满地:“这个太简单了!小事一桩!”

桐心桐话:“谢谢啦。”

朱筱桐当然希望能够找到萧萧下单的商家。只要找到商家,别说把萧萧的脸打肿,怕是能直接一巴掌把她抽到外太空去了!如果找不到,那么找一些业内的人士给报价和分析,虽然有隔靴搔痒之嫌,但是也能够说明一定问题的。如果萧萧还是咬死她找的商家就是黑心报高价还偷工减料,至少证明了她的能力有极大的问题,不足以胜任全国后援会会长一职。

按理说,想要揭穿敌人的真面目,瓦解对方的利益集团、挖对方知道内幕的墙角是很好的一招,但朱筱桐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从风船这个人身上下手。她宁愿费更大的功夫,自己想尽办法去查证,也不打算从风船嘴里套话。

——毫无疑问,风船跟萧萧是一伙的。风船要么是长期以来萧萧默契的合作伙伴,要么很有可能就是萧萧的亲戚家属!萧萧安排进这么一个职务,可以说很聪明也很有必要。而这么关键的一个职务,她也是绝对不可能安排给一个自己不足够信任的人的。所以打风船的主意是很愚蠢的,除了打草惊蛇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但除了风船之外,群里的其他管理员,倒应该都和萧萧没什么关系,是被萧萧从粉丝群里选出来的——多一个帮手当然是好的,但是多一个“自己人”,就要多一个人瓜分利益。所以只要不涉及到金钱的职务,萧萧肯定是挑选免费劳动力来做的。

朱筱桐打开某订票软件,订了一张过两天飞北京订机票。

随后她给北京会长妞爷发去消息。

“妞爷,下周幸幸在北京的活动,我也来参加。”

妞爷马上就爽快地给她回信了。

“行!你啥时候到,我来接你!请你吃饭!”

第三十三章

最近李希幸除去商演和其他的一些工作之外, 其余的时间不是泡在录音棚里录音,就是在琴房里练琴练歌。而谢默东一有空也会到录音棚里来。

谢默东有个习惯, 凡是他自己参与编曲的歌, 他同时也要担任这首歌的制作人。就好像他自己写的剧本,也要自己当导演来拍, 以免别人曲解他的用意, 对着他指手画脚。几乎他愿意接下李希幸三首歌的编曲工作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儿,他要把这几个月的工作时间都花在李希幸的身上了。

凡搞创作的人, 大多都有点傲气,对自己的作品有种执着。谢默东如此, 李希幸也是如此。

即便谢默东是李希幸自己千辛万苦请来的, 即便李希幸非常认可谢默东的才华, 谢默东也同样欣赏李希幸,然而他们有一拍即合的地方,也有许多的分歧, 还常常因为分歧僵持不下。

有时候李希幸录音录到一半,会突然被谢默东叫停。

“你这一段应该表现出更多忧愁、伤感, 你完全没唱出这种感觉!”

“老师,”李希幸不卑不亢,“我觉得这一段就应该大气一点。”

“你看你这段歌词表达的意思, 旧日的时光已经远去,曾经的人们也都渐渐离你远去了,这不伤感?”

“这段歌词的意思是与过去挥手作别,而不是在缅怀旧时光。我觉得洒脱的处理会更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默东用力皱眉。

两人又从唱法争论到了伴奏。谢默东坚持认为这一段需要处理得更强烈, 用钢琴快节奏的伴奏迅速把气氛推上去。李希幸却认为这一段应该表现得更恣意洒脱。

两人都各自坚持自己的观点,争执不下,谁也不肯退让。

“你用你自己的想法唱一遍,然后按照我说的唱一遍,我们对比一下!”谢默东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李希幸欣然同意。

于是她又录了两遍。一遍还是按照自己原来的唱法,一遍按照谢默东的想法,故意营造出忧郁的感觉。

“矫揉造作,你是故意的吗?!”谢默东听完却更加不悦。“再来一遍!”

然而李希幸来回反复试了许多遍,怎么也达不到谢默东想要的效果。他试着帮李希幸回忆往昔,以唤起她的情感;也试着严厉训斥,把李希幸代入情绪之中;还试着亲自上阵,仿佛在面对一个初学声乐的新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唱……

可是不管怎么样,李希幸都唱不出他要的感觉。

他生气了。

谢默东平日里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他清心寡欲,即不在乎钱财,也不贪图名望,因此从不与人相争。然而独独在音乐这件事上,他要求极高,执着地可怕,只要有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达不到他的要求,他就会死盯不放,说什么也过不去。

就这么两句歌。两人纠缠了整个上午,眼看着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工作人员叫来了盒饭。

谢默东板着脸提着自己的饭盒走开了。

李希幸只扒了两口就不吃了。她不喜欢在吃饱的时候录音,这会影响她的嗓子。

谢默东戴着耳机坐在角落里,谁也不理,一遍一遍重听刚才李希幸录制的几个版本。一开始她觉得是李希幸唱得不好,唱不出他想要的感觉,总是少了些什么。可是在来回反复听了许多遍之后,他却觉得李希幸所坚持的原本的唱法,似乎越听越有味道。

他摘下耳机抬起头,看见李希幸正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轻声哼唱着小曲儿。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还是天生心眼就大,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派无忧无虑的样子。

谢默东怔住了。

他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即使那一回李希幸说,她只是在装逼而已,但她的确比同龄人更多一份从容和洒脱。

这份洒脱的背后是什么?是自信。

混迹于娱乐圈的人往往很容易抑郁,原因有很多。一则是文艺工作的特性,从事这行的人大多天生比较多愁善感;二则环境不好,总被各种娱记追着跑,隐私少得可怜;三则竞争太大,工作压力太大,心态容易失衡。

原本大家起点差不多,都是同一场比赛里出来或者同一所院校毕业的,你攀上高枝或是遇上伯乐,时来运转,瞬间把我甩开十万八千里。这还不是你比我多吃一两顿饱饭的差距,而是你从此以后豪宅香车,万众瞩目,而我却还在原地踏步,只能沦为你的陪衬。而且有时候这种差距还真不是天赋和才华造成的,或者说相差的那一点点天赋和才华不值当被人甩下那么多,欠的还就是那么点机遇。这叫哪个人心里能舒坦?那些个如今已经大红大紫的天王天后回忆起往昔来,也大多是潸然泪下地回忆着自己曾遭受过的不公待遇,极少有人能开开心心地感恩自己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贵人的。

然而李希幸身上却有一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洒脱。她从来不追悔过去自己曾错失了什么机会、可惜了哪一场比赛发挥得不够好。她似乎坚信着,眼下没有得到的,往后必能得到;如今错失的,日后也都能挣回来。

这一点从她写的歌里也有所体会。她创作的歌里几乎没有以爱情作为主题的。爱情这玩意儿,好的时候太腻味,不好的时候又太矫情。她的创作主题,大多围绕着友情、青春、梦想与成长,偶尔有一些大开脑洞天马行空的奇思。在她的歌里,即使有忧伤也是淡淡的,最后总是积极的。

谢默东终于明白李希幸按照他的要求唱,那种违和的感觉在哪里了。

他的处理,或许在技巧上的确是更胜一筹的,但那不是李希幸的风格。是她还没有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也好,是她天性洒脱也好,又或者是她还没到回忆往昔需要黯然神伤潸然泪下的年纪……至少现在的她,就是朝气蓬勃的,闪闪发光的。

谢默东看着李希幸闭着眼睛微笑着轻声哼歌的样子,脑海中忽然闪过很多乐章。

他立刻抓起一张空白的乐谱,在乐谱上运笔如飞,写一段就抱起吉他试一段,然后继续写。

李希幸听到他拨弦的声音,睁开眼睛挪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