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冬觉得丢脸,在蛇獴靠近的时候,一把抓住它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巴罗萨带着琅冬去找了医生安泽,他还是不放心小外孙的情况,他当年也是有过向导的,他的伴侣当初拥有的也是蛇獴量子兽,但是她并没有这样频繁的压抑不住身体里的信息素。

“你的身体出现了一点问题,你…的力量好像在增加,我不敢确定,因为很少有向导在成年之后还会这样。”安泽做了一个检查,有些不能理解得皱起眉头,但是很快他又有些迟疑的否定了自己的观点,“当然你现在只是刚成年,不稳定也是正常的,而且你也不是正常进化。”

琅冬之前身体被“向导之石”催化的事情,只有巴罗萨和少数几个心腹知道。

巴罗萨有些忧心,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压制?”

“把他的哨兵找来,或者给他几支抑制剂…”

“抑制剂对身体有副作用,”巴罗萨不赞同道,“他的哨兵暂时离开不能回来,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安泽有些无奈道:“没有了,这是天性,除了他自己的哨兵,只有抑制剂能够帮他。老大,就算你现在在给他找一个哨兵,但是也要比之前那个更强大才行,而且就算只是精神结合,解除契合的过程也是很痛苦的,琅冬身体现在还不够强壮,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能熬过去。”

巴罗萨还未开口,琅冬就已经打断他道:“给我抑制剂吧,没有人比我的哨兵更强大。”

巴罗萨有点不是滋味,虽然他基于不忍心让小外孙受苦,基本上算是认可了莫轻凡,但还是忍不住道:“你就那么看好他?我可不觉得那个小子有什么厉害。”切,那种蛇形量子兽他不知道撕碎了多少条。

琅冬抬头笑了下,道:“他当然不能和外公你比,但是他会变成最强的,毕竟是我选中的哨兵不是吗。”

这话狂妄,但是却正好对极了巴罗萨的胃口,一时对莫轻凡的态度也有了不少转变,由“有空就要揍一顿练练手”变成了“一定要揍到他变强为止”,巴罗萨在心里已经开始给莫轻凡准备下训练计划了。

琅冬服用了抑制剂,因为身体的原因训练计划做出了改变,甚至一个月后都不敢再做一些激烈的活动。抑制剂的作用开始减退,他只要稍微出一点汗,那种属于向导的气味就能引来不少人窥探。

巴罗萨给他找来几个共感者试图帮助他,但是这些共感者毕竟不是向导,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帮助,反而在刚成年的小向导的气味熏陶引导下,又进入了新一轮的发情热,只能匆忙将那几个共感者送回原来的地方。

巴罗萨又给琅冬找了几支高纯度抑制剂,一连喝掉几支珍贵药剂,琅冬的情况总算是抑制住了。

巴罗萨在这期间烦躁的厉害,双手揪扯着胡子大把大把地往下拽,抑制剂对身体不好,但是他的小外孙实在没有办法,如果这些也控制不住的话,只能把这可怜的小家伙关在隔离罩里让他自己熬过这段时间了。他这里很久没有向导,除了孟鸠,实在想不出另外的人可以教给琅冬一些属于小向导的常识。

就在巴罗萨苦恼地开始准备密闭隔离罩的时候,旯犽和孟鸠的飞船回来了。

巴罗萨几乎是在飞船降落的一瞬间立刻就把孟鸠给带走了,连旯犽带回来的战利品都没有功夫看一眼,孟鸠虽然疲惫,但是精神状态还可以,在被巴罗萨带入琅冬的房间的时候,金属门刚一打开,就感受到了向导的气味,带着微甜的属于向导的独特信息素味道,而且比起第一次见到琅冬的时候,那种气味有了全新的变化。

孟鸠愣了下,道:“老大,他…他又进化了?”

因由

巴罗萨听到孟鸠的话也愣住了,吃惊地看了看琅冬,但是从哨兵的五感里他无法感受到那样细微的变化,道:“又进化…是什么意思?琅冬已经是向导了,怎么还会进化?”

孟鸠神色不明,他同样是向导,加上肩膀上的哀鸤量子兽,能感知的东西比寻常人多一些,琅冬给他的感觉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强大了许多,不,不止是第一次见面,是从见到琅冬开始,这个人就在不断地成长,速度很慢,但是却未停止过,实在是进步的可怕。

“他现在这样有点不对劲,医生来看过了吗,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孟鸠解开袖扣,卷起衬衫袖子上前几步,眉头拧得死紧。“就算是因为向导之石,也不应该这样的啊…”

巴罗萨对想起之前飞船上自爆的那个女孩,他没记错的话,那个人也是用了向导之石吧?老头眉头拧了起来,担心地上前几步,但是房间里相对封闭,哨兵的气味已经让刚进阶的向导有些排斥起来。

琅冬攥紧了拳头,勉力忍耐,“外公,你还是先出去吧。”

在这种时期,即便是和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的人也没有办法靠近,强大的哨兵的气味实在是太过有侵略性,让待在房间里的向导无意识地显露出几分抗拒。

巴罗萨停下脚步,目光复杂地看了琅冬一眼,扭头叮嘱进入房间的孟鸠道:“他身体还没调理好,你多照顾着些,我去查查那块破石头。”

孟鸠点了点头,对于向导之石他也有诸多疑惑,虫族的突然出现,以及飞船上那个女孩用向导之石进化的过程,都让他心有余悸,这个石头实在是透着些邪门。

房间里只剩下孟鸠,在对上和自己属性一样的向导之后,琅冬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点,他神态疲惫,嘴唇干裂,看起来已经有些时候没有喝水进食了。

孟鸠端了一些食物给他,琅冬吃不下,但是也尽可能的吞咽了一些下去。

孟鸠不是医生,而身为医生的安泽只能治疗普通人的伤,对哨兵和向导精神上的治疗没有任何办法,孟鸠陪在琅冬身边,只能尽可能的帮他熬过去。

琅冬昏昏沉沉的又睡了几天,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是他身体高热不断,但是并没有出现结-合-热,所以即便是自己的哨兵不在身边,也还能撑过去;坏处是,琅冬的身体产生了排异反应。

跟之前在飞船上的那个女孩一样,琅冬的身体也被向导之石的力量一遍遍地冲刷,不断进化自身的精神力的同时,他的身体却跟不上精神力的进化了。就像是一个装满了酒的木桶,酒水在变得越来越多,但是木桶的容积却是固定的,琅冬浑身滚烫,神智也渐渐变得不清醒起来。

他模模糊糊的听到耳边有人在说着什么,似乎是孟鸠和外公,又好像是还有其他的人,很多人在他身边,但是他却感受不到…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和精神力在分离,很干脆利落地剥离开,精神力凝聚成一小团蓝色的幽光,不过石子大小,但是却是他的立身之处。琅冬对那个蓝色的微亮光芒有着一些亲近之感,他能操控那个力量,像是这就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透过这个蓝光慢慢把自己的精神力发散出去,让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不再是像操控那具身体的时候一样,能感受到哨兵的灼热以及向导的存在,透过蓝色光芒他看到的是很奇怪的几个人。

力量非常弱小,但是却和他一样,不,是和他现在能感应到的能量一样,如果可以用颜色来形容,那些人身上的能量波动也是幽蓝色的。

…是虫族!

琅冬隐约猜到了什么,他自身的那一小团幽蓝色的光芒猛烈一震,快要不稳定地散开一般。

这样剧烈的能量波动下,被琅冬感应到的那几处微弱的蓝色光芒也停止了活动,做出了一点探试,但是他们的力量似乎太弱,并没有找到琅冬所在的位置,只是在附近的区域内移动几下,就慢慢恢复到之前的机械动作上去了。

琅冬心神大乱,他能感觉到这里有虫族,不是人,也不是之前飞船上那个被向导之石改变的人类女孩,而是完完全全的异类——和他现在的能量波动一样的异类,那么他是不是也变成了虫族?不,不对,之前他的机甲自爆,跟虫族一起消亡的时候,他还是人类啊,他还记得自己临死前铺天盖地袭来的虫子。

那么,他战死,而他身后还有未死的虫族的话,他应该是被更高级的虫族吞噬了?身体,或者能量,被更高级的虫族吞噬了,然后虫族去了这具身体原主人所在的小星球繁衍,在那个矿洞里因为一些原因,吞噬他的虫子成了“养料”,它的脑核内出现了一小片蓝色碎石——向导之石,也就是他精神力依附所在。

琅冬浑身疼痛,但是不是像第一次那样渴求哨兵,而是能断断续续接收到一些别的讯号。

——吃,吃掉这些能量,要进化。

——人类,不能吃人类,现在还不可以。

——要等待,要等待王的指令…

断断续续的讯号不停的传来,更多的还是一同席卷而来的饥饿感,琅冬虽然不受那种讯号的影响,但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些虫子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微弱,但是那种想要吞噬掉周围血肉的强烈欲-望,以及被所谓“王”约束住的可怕感觉,不能越雷池一步,来自灵魂深处被控制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琅冬只觉得自己漂浮了很久,离开了身体,一团精神体漂浮在那里,而自己的归宿是一小块细小如米粒的幽蓝光芒的石头。

琅冬甚至在最后的时候,又感应到这里还有其他的几丝跟自己同样的精神力,他想向外探查的时候,却疲惫无力摔落下来,一阵失重感,让自己又从新回到身体里,清醒过来。

再度恢复神智,却紧跟着恢复呼吸之后呛咳起来,手臂撑着让自己尽力攀着玻璃壁半站起来,露出一点呼吸的空隙,耳边传来的是带着惊喜的声音。

“老大,老大琅冬醒了!他终于醒了!!”

归来

琅冬挣扎着坐起身,瞳孔的焦距好半天才勉强对准,对于自己之前那种感觉还是有些心悸。他的量子兽蛇獴蹦上来不住地贴着他蹭着,细小的动作里有些惶恐不安,但还是讨好的舔了舔他的手心。 

巴罗萨先是惊喜的上前两步,很快又转身跑了出去,“我去叫医生过来!孟鸠,你帮我守着他!”

孟鸠走过去,坐在琅冬身边问道:“身体好点了没有?你的能量波动倒是平缓下来了,要不要喝水?你已经昏迷很久了。”

琅冬点了点头,听到孟鸠这么说才感觉到自己喉咙里沙哑干涸,几乎说不成话。

等到喝完水,琅冬才感觉到舒服了一些,他喉结滚动几下,拧着眉头道:“我昏迷之后,你一直留在这的吗?”

孟鸠点了点头,道:“是的,这里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高级向导,不过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忙,你是自己扛过来的。”琅冬的意志力比孟鸠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这也让孟鸠对他另眼相看,言语中多了几分近亲。

琅冬眉头依旧皱着,道:“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感觉?”孟鸠愣了下,道:“我没有任何感觉,如果你说的是向导的结-合-热的话,很抱歉我的哨兵已经死了很多年,暂时没有感觉到…”

“不是,是一种很特别的能量波动,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导,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那是什么?你是不是因为之前的沉睡,出现了些幻觉?我倒是有听说过使用向导之石强行提高的人,会因为能量暴走而产生一些副作用。”孟鸠眼睛里露出几分担忧,道:“我不知道你当初使用了多少向导之石,或许跟你用的分量有关,你先不要想那么多,等下医生来了检查一下身体,再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琅冬点了点头,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只对孟鸠说出了部分实情,另外关于虫族的猜测并没有说,他并没有在孟鸠身上感觉到虫族的波动,但是这个时候他除了莫轻凡以外再没有完全信任的人。

虫族的事,还要再观察一下。

琅冬这么想着,精神力下意识地散发出去,但是不过扩张到房间以外的些许地方就感觉到一阵刺痛,显然是使用过度了。他闭了闭眼睛,强压下脑中那阵疼痛,脸上也跟着露出些疲倦神色来。

孟鸠对他这种情况有些束手无策,哨兵的精神力混乱他们可以梳理,但是琅冬是个跟他一样的向导,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他。

琅冬也发现了自己和孟鸠的不同,孟鸠身上的精神力很纯粹,并没有和他一般是带着碎石的幽蓝色。想到碎石的由来,琅冬一时间眸色变深了些许,勉强笑道:“我没事了,只是精神力疲劳,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孟鸠等了一会,见他缓和过来,这才松了口气。又起身去拿了一盘水果来,一边坐在他床边用刀子切开,一边询问道:“你的哨兵是叫莫轻凡吧?你这样的情况最好让哨兵陪在你身边,对你有些帮助。”他把水果块递给琅冬,又笑了下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刚结合的哨兵会离开这么久,通常他们都会像小狗一样围着向导打转。”

琅冬揉了下眉心,唔了一声,没附和。他以前也被向导的气味迷惑过,那种香甜的气息的确很让人沉迷其中,如果不是莫轻凡那个人黑着一张脸站出来煞风景,或许他那个时候也已经标记了一个向导吧?毕竟相容度在90%以上的向导很少见了啊。

“真是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哨兵和向导,哨兵走的干脆利落,留下的向导也神经粗壮的不像话…”孟鸠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上辈子肯定是个哨兵。”

琅冬听见他说也跟着笑了,摸了鼻子一下,道:“还真有可能。”

琅冬吃了块水果,问起孟鸠他们出任务的事,自然而然也得知莫轻凡还没有回来的消息,吃水果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很快又叉了另一块继续吃了。难得与外界联系的机会,如果换成自己的话,恐怕也会利用这次机会多联系一些人获得些情报,更何况是莫轻凡。

孟鸠误会他,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哨兵,道:“你别想那么多,你在这里,他肯定会回来。”

琅冬嘴角扬起一点,笑道:“你真是,比我对他还有信心啊。”

孟鸠正色道:“我只是对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精神牵引有足够的信心,好了,现在你最好把衣服扣子全部扣好,我感觉到有哨兵在靠近…”

琅冬的感应比他还要准确一些,或者说他对自己哨兵的气味更为敏锐,掀开被子赤脚走下来,刚到门口就感觉到心跳砰砰加快,打开门的一瞬间果然看到了逆光中那个熟悉的人影,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炙热的呼吸喷在颈间,还有那声低沉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道:“我回来了。”

留在脸颊上的亲吻很轻,琅冬没等他离开就伸手勾住莫轻凡的脖子,主动地亲了回去。

莫轻凡讶异了一下,但是很快也反应过来,一双眸子里含笑,带着宠溺给足了回应,比起恋爱的炙热,倒是更像是在哄着小恋人的模样,温馨极了。

跟在后面进来的巴罗萨看到这样的情形,忍不住拧起了眉头,一张脸黑了几分,大声咳嗽了下,道:“琅冬身体刚好,不能见风,快进去!安泽,安泽医生怎么还没过来,快给老子跑过来看病!!”

巴罗萨对莫轻凡原本已经有几分接受,但是他小外孙刚生了一场大病,而哨兵却不在身边,这又让巴罗萨忍不住在心里有些不满起来。

安泽医生跑的气喘吁吁,他是普通人,跟在两个一等哨兵身后奔跑已经是很努力了,更别说他还提着个硕大的医药箱。孟鸠上前迎了几步,把医药箱接过来帮了安泽一把,动作熟练的如同做过千百次,低声道:“把额头上的汗擦一下,共感者没有办法靠近琅冬,等会我帮你做副手。”

军需官

安泽连忙道谢,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巴罗萨又不满地嚷嚷起来:“快啊,快给病人检查!他之前昏迷了那么久,你检查的仔细些。”

孟鸠肩上的灰色雀鸟不满地嘀嘀咕咕,歪着脑袋去看巴罗萨身边的獾兽。半人高的獾兽则呲牙咧嘴,一副老大不爽的模样,橘黄色偌大的兽瞳却是盯着莫轻凡的量子兽不放,甚至还会偶尔对着完全看不到它的安泽叫上几句,眼神轻蔑,显然这就是在迁怒了。

孟鸠揉了鼻尖下,低声嘟囔了一句。

莫轻凡抱着琅冬回房间去,放下他让安泽医生给他做详细检查。

琅冬抓紧了他的手指,让他低头,额头紧贴着他的,哨兵和向导的感官紧密相连,一时间传递了无数记忆片段和信息过去。琅冬身体太弱,莫轻凡接受的信息较多,只略微触碰额头一下,就分开了。

琅冬脸色有些苍白,虽然只是部分记忆片段,但他还是看到了铺天盖地的赤甲虫以及熟悉的军服徽章,再看向莫轻凡的眼神中忍不住就多了些担忧,道:“你…受伤了没有?”

莫轻凡脸色更加柔和起来,琅冬说的第一个字是“你”而不是“他们”,这对于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他笑着揉了琅冬脑袋一把,安慰道:“一切比你想的要顺利很多,我也没事,你放心,一会我就来接你。”

琅冬这才松了口气,也冲他笑了一下。

巴洛萨跟在他们身后,等琅冬进入检查仓的时候,他才沉下脸对莫轻凡道:“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之前是担心外孙的身体,现在是该问问这个哨兵数月未归的理由了。

莫轻凡看向他,神色也凝重起来,道:“我也有事要跟您汇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孟鸠,道:“最好带上副团长一起去看一下,我不是向导,对那些东西不是很确定,或许副团长和他的量子兽能更清楚的感应到那个东西是什么。”

孟鸠安抚了一下有些不安的量子兽,大步跟着走了出去。

莫轻凡的飞船刚降落不多时,还没有好好整理,就那么破破烂烂的停在原地。飞船上伤痕斑驳,这样的飞船别说带回来一点物资了,就连原本带去的人也是死伤惨重。除了莫轻凡受了点轻伤以外,只剩下两个活人。

说他们活着,也不是完全正确的。

飞船带回来的两个人神情木讷,眼神发直,两个人此时正坐在飞船封闭起来的副驾驶舱里操作着已经坏掉的机械——就像是这艘飞船还在航行中一般,一遍遍的缓慢重复着动作,机械但是没有一丝偏差的动作,整个场景看起来诡异极了。

巴洛萨瞳孔收缩,并没有上前查看,他五感灵敏,眼前这些“人”身上带着虫子的臭味儿,已经不能隐藏住了。

孟鸠微微直起背脊,不动声色拧起眉头,站在他肩头的哀鸠浑身绒毛竖起,在走进飞船的那一刻起就盯紧了那两个“人”的方向,这个时候甚至低声报警一般鸣叫了一声!

巴洛萨瞳孔圆睁,倒吸一口气:“你们这是遇上了什么东西…?!”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是去临近的小行星上去试试运气,那里的港口还是有不少商船。”莫轻凡隐瞒了部分实情,把和琅千邱中将联络的部分去掉,只说了他们之后在港口的遭遇。

港口的商船舰队规模不小,从中挑选一只落单的肥羊也是星际海盗们常做的事,但是诡异的是商船上那些人动作缓慢,即便是反抗的时候,张开嘴巴也听不到他们在嘶喊什么,都在无声反抗。整个场面太过诡异,谨慎起见,只能全部做了处理。

这里的处理,显然是做了清尾工作,没有留下活口。

而事实上,莫轻凡在和琅千邱联系上之后,才特意选择了那艘运输飞船,琅千邱情报准确,那些人确实有部分已经被寄生蠕虫侵入神经。在清洗寄生人商船的过程中,原本的那些星际海盗因为擅自行动,数人被寄生,体力好的那两个就坚持到现在变成莫轻凡带回来的那两个神志不清的傀儡,而其余的人或是当场或是途中支撑不住,已经爆体而亡。

“我们取得了部分物资,很抱歉因我治下不严,其中有一盒宝石被他们擅自拿去分了,那里面有几颗向导之石。”莫轻凡停顿了一下,道:“几天后他们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情况严重的不得已做出了一些处理,最后只剩下这两个人…”

巴洛萨一只眼睛眯起来,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一把激光枪指着莫轻凡,道:“你的话我只信一半,飞船外面的伤痕不是遇到炮弹造成的,上面虫子留下的痕迹那么深,显然不是遇到了一只,应该是虫潮。而你,带着十几个人,遇到虫潮还有命回来,实在太可疑了,你能回来一定是有什么人帮助了你,而能在虫潮中救下这么一艘小飞船的显然只有军方…”

孟鸠脸色骤变,也举起激光枪对准了莫轻凡的头部,“你是军部的人?!”

莫轻凡不动声色站在那,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淡淡道:“琅冬遇险那天,我就不是了,我只追随他一个人。”

这是哨兵对向导发下的誓言,即便只是精神结合,两个人的联系也是紧密不可分割,没有了彼此,不论是哨兵还是向导,两个人都会受到巨大的精神创伤,严重的甚至会失去意识不再醒来。

莫轻凡说的坚定,他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想的,琅冬机甲遇难的那一天,他就抱着必死之心了,能再遇到琅冬,自然直追随他一个人。帝星的一切对他来说,远远没有这个人重要。而巴洛萨听到耳中,却是想到了之前在狮鹫星座那个小行星上的虫潮,那个时候莫轻凡在矿洞里暂时标记了琅冬,这个哨兵现在会说这样的话,也合乎情理。

巴洛萨冷哼一声,手里的激光枪没有放下,而是向前一步抵在了莫轻凡的脑袋上,“咔吧”一声打开了保险,“说清楚,你到底是谁?军部什么职位,这次出去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敢耍花招,老子毙了你。”

“路上的确遇到了虫潮,但是规模不大,大部分由一个伪装成商队的军舰解决掉了,而剩下的那些虫子也溃散开,没有在集结攻击飞船。那些人是帝星琅家的人,因为身份特殊,救了我和其余几艘小飞船就离开了。您大概还不知道,狮鹫星座是琅家负责镇守,而虫族在狮鹫星座的入侵,琅家大部分人都获罪被囚禁在帝星,只有琅千邱中将带舰队离开,联邦政府已经开始追捕琅中将,罪名是叛国。”莫轻凡没有迟疑,把在路上想好的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关于自己的时候,脸上甚至带上了一点轻松,“而我是帝星琅家第五舰队后勤负责人琅·莫轻凡。”

他想这么说,已经想了很久了。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他早就想去给琅冬当军需官了,而今天巴洛萨既然问了,他也回答的十分坦荡,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巴洛萨盯着他不放,而他身边的獾兽也是呲牙咧嘴,反倒是莫轻凡和他的蛇形量子兽没什么反应,那条白蛇甚至还自傲地吐了吐蛇信,透着油然而生的喜悦之情。

量子兽可以代表一个人的内心,巴洛萨盯着莫轻凡一会,收回了自己的激光枪。他依旧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哨兵说的话,但是他对自己向导的重视和喜爱他这个老头子还是看的出的。这个人对琅冬不坏,那么他肯回基地来,显然就是决定抛弃之前的身份,留在这里了。

“一个小后勤军官,拽成个什么样子,喂,你去把飞船上那两个人连人带隔离罩一起拆了弄到会议厅去!”巴洛萨骂骂咧咧地收起枪,显然是接受了莫轻凡的这份投诚,吩咐完他又转头去孟鸠道:“通知基地里的负责人让那些人都来会议厅!”

命令

巴罗萨连夜召开会议,会议厅的大门紧闭,进去的人都是基地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然而他们再出来的时候脸色极差,一个个脸庞扭曲像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第二天,巴罗萨的亲卫队就把基地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带走了几个从别的星球带回的共感者,甚至还有一个向导。有个别哨兵情绪激动,袭击了亲卫队想要救下那名向导,旯犽亲自出手击毙那名暴徒。

这样在别的小队首领的管辖范围肆意袭击杀人,按照原来的规矩,是要跟那名小队首领决斗的。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反驳旯犽,各个小队的首领出奇一致地沉默着,他们默许了旯犽的行为。

基地的清理尚在进行,这次检查之后,少了将近十余人,有一人叛逃,被孟鸠带人在星域上空击杀,而这些人的尸体则被焚毁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解决了这些事情之后,已经是将近小半个月了。

琅冬的身体慢慢恢复,基地里出了这样的事,巴罗萨自然是把他圈养在自己保护范围内,铜墙铁壁一般守着。他去不了别的地方,但是得到的情报并不少,大多都是莫轻凡说给他听的。有些是琅冬小叔琅千邱攻打狮鹫星域的事,有些则是基地里最新发生的事。

自从莫轻凡这次归来,巴罗萨似乎把莫轻凡也归纳为自己人一派,允许他参与基地里的事。莫轻凡的身份尚不明确,但是从旯犽和孟鸠对莫轻凡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已经得到了重视。琅冬被保护起来无法得到外面的讯息,都由他收集起来同琅冬商议,并且缓慢同外界的琅千邱联系。

这里是偏远星系,可就连这种小地方都出现了被虫族寄生的人,情况似乎比他们想的还要严重许多。

琅冬精神力波动较大,虽然没再有之前那样精神与肉体完全剥离的情况出现,但仍会有些精神力失控。庆幸的是这次莫轻凡在他身边守护,要比之前一个人硬抗好上很多。他的哨兵是一个非常温柔强大的人,总是能让他放心大胆的用精神力探测周围的一切,有他在身边,琅冬总有一种放松的感觉,如果是这个人的话,绝对可以在最关键的时刻将他拖拽回安全的范围。

“你现在还不可以探测那么远,一千五百米,是你的极限。”莫轻凡叹了口气,额头抵着琅冬的,神情有些不赞同道:“不要着急,等融合再稳定一些,会恢复到以前的。”

琅冬有些急不可耐,拿额头撞了他一下,气急败坏道:“一千五百米?别开玩笑了,这个范围都不够普通士兵机甲作战的范围…”

莫轻凡忍不住道:“可是你现在是向导,不是哨兵,侦查和作战不是你的责任。”

琅冬神色有些难看起来,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盯着莫轻凡,带着些锐利:“哦?你要把我绑起来,放在卧室做收藏吗?哨兵先生。”

莫轻凡舔了舔唇,试探道:“或许你可以试试那些向导的方法。”

琅冬被他一口一个向导喊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每次听到这个称呼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小白脸弱鸡或者身段柔软的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对方身后。他拧着眉头看了自己的哨兵一眼,语气不善道:“什么方法?”

“你可以借助你的哨兵,你可以借助我。”莫轻凡琉璃色的眼珠错也不错地盯着琅冬,带着蔓延开的温柔和坚定,伸手将琅冬的手指放在自己的眼睫处,挨着蹭了下道。“你用我的眼睛来‘看’,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琅冬被他弄的耳尖发烫,明明听起来很正常的话,被眼前这个家伙说出来简直就像是调情,听的他浑身都别扭起来。以前的时候莫少将顶多就是沉默的看着他,最过分的也不过是偷偷跟踪,现在好了,他简直觉得重生的不是自己,而是莫轻凡,这个家伙坐在他的床上张口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情诗,而且还一本正经地说个不停。

橘红□□皮的蛇獴被圈在巨蛇中间,挣扎不出,泄愤地咬着它的鳞片,然而这次没有让巨蛇受伤,只咬出了轻微的痕迹。体型庞大的巨蛇顽固地把属于自己的量子兽圈住,身体环环相绕,只有蛇首高高抬起,瞳孔竖起盯着里面那只小家伙一动不动。

琅冬认命地继续练习,额头贴在莫轻凡的额头上,闭上眼睛让他带领自己去感受。

莫轻凡的体能很好,尤其是返祖体质更是能精准地感知到一切生命活动的迹象,只是一切在“他”眼中都是灰色的毫无色彩,唯一的颜色则是这些人移动间暴露出来的致命要害,每个人身上几个红色的点标注着一击致命的部位,大脑、咽喉和心脏。

琅冬借助莫轻凡“看”到的更远,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巴罗萨在会议厅如何大发雷霆,但是浑身上下唯有咽喉部位才会在移动时候露出一些,手臂抬高的位置总是若有如无地挡在心脏一侧,而就是他观察的短暂几秒钟,巴罗萨身边的量子兽已经警觉地开始寻找四周。

琅冬连忙移开视线,其他人跟巴罗萨比起来警觉性要差的多,而且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有来得及穿戴好,脚步匆匆的赶来很是有些狼狈,在巴罗萨的咆哮中有些人低下头,也有一些人脸上的神情透着紧张,拧起了眉头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询问了什么。

“…向导…石…融合的情况太过稀少!”

“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是石头…”

“虫族袭击…回来的战舰…”

声音非常模糊,但勉强可以听到几句,有人反驳,但是却被巴罗萨的怒气镇压,老头愤怒地像一头狮子,他坐在大厅最首端的皮椅上,把手里握着的几颗拇指大小的石头猛地摔在会议桌上。他的下首的孟鸠身姿笔挺,戴着独边镜片解释了几句,对方似乎还想反驳什么,另一侧的旯犽从皮椅上坐直身体,把手中的薄刃匕首上下来回抛动几次,狠狠扎进会议桌上,匕首几乎没入桌面,带起一片蛛网裂纹。

抗议声低了下去,所有人都被那几块摆放在会议桌最前面的石头吸引过去,那就是这次争论的中心——向导之石。

紧接着又有几个身形瘦弱的人被捆绑着推进来,他们比普通人身形要矮小一些,有两个脖子上还系着丝带,看起来是共感者。当被按在会议台上的时候,几人中的一个突然奋力挣扎起来,他茫然地向四周望着,张开嘴大声喊了什么。

琅冬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知道周围的人没有听到这个人的嘶喊,这个声音只有他听到了。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波,“嘶嘶”地声响与其说是人类发出来的,不如说是虫子在受到攻击时的叫声。只是这个人发出的声波频率又短又急促,并不能听出他传达了什么。

很快那个人就被巴罗萨的手下按在那,用匕首活生生从颈椎处剥离出一只蠕动的虫子。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琅冬脑海中突然接收到一阵刺耳的声响,也只是那么一瞬,他脑海里突然多出了一段简短的“命令”。这个命令是最基本的潜伏,不惜一切代价的寄生与隐藏自己,等待指示。那是一种对自己大脑一般绝对服从的感觉,放佛他只是某一节躯干,在等待大脑的统一协调…

琅冬拧紧了眉头,他不知道任务是哪里来的,但是很快,他又摇了摇头,把这种被控制的感觉驱逐出去。虽然他能接受,但是不代表他就可以被控制,刚才死去的那个传达者比自己的精神力低出太多,所以他只在脑中存留下“任务”一事,而没有被驱使。

莫轻凡有些担心的看着他,道:“没事吧?”

琅冬脸色有些难看,道:“刚才那些人,是谁?”

两个人的视觉共享,琅冬看到的莫轻凡自然也是能看到的,他沉默了一下,道:“是狮鹫星座的幸存者,你以前所在的那颗小星球的幸存者,琅千邱中将攻打狮鹫星座之后清理战场,救下了一些人。”

琅冬的手掌攥地用力,咬牙道:“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