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磷不赞同道:“这个是接收器吧?虫族波动他们感应不到,即便是声波扩散出来,也只是小范围的…不对,这个是信号接发器?!”

琅冬手里的扳手转了一圈,碎发贴在额头被汗湿了些,笑眯眯道:“看出来了?”

陆磷瞪着他,一脸不敢置信,“你疯了!这种东西如果做成了真能引来虫族!虽然普通人发射出去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

“如果提前设定好特定波段转换,普通人只要简单操作,也可以发射出讯号。”琅冬纠正他。

陆磷喉结滚动下,盯着他道:“这就是你的打算?做一个诱饵?”

琅冬摆了摆手指,道:“错,不止一个。普通人没有虫族那样的特殊波动,但是我有,总得做点什么。”

陆磷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和地上那堆仪器,道:“你就这样告诉我,不怕我是虫族的奸细?”

琅冬拧了下螺丝,抬头冲他笑道:“你虽然很可疑,但是总的来说还是人类,值得信任。至于你的秘密,我是很好奇啊,如果可以能跟我说说吗?”

陆磷看着他,不答反问道:“你从来就不对自己的身份感到怀疑吗?”

琅冬挑眉。

“你不想试试吗?”陆磷笑了下,“试试自己到底是什么,是人类,还是虫子。这段时间你也能感应到吧,母虫的精神呼唤,你在抵抗母虫的呼唤…但是有没有可能,现在的你就已经是被母虫控制了的,像是你手里正在做的东西,你确定这些是帮助人类的吗?潜意识的,或许你已经被操纵,而你并不自知。”

琅冬嘴角的笑意收敛起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段时间我的哨兵用精神力将我完全包围,我能感应到自己的心,和现在一样真实。”

“因为哨兵在的时候,会让你比较清醒吧,他的精神波动能够屏蔽其他的信号源,你已经怀疑自己了,所以才会这样。”陆磷站在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

我信

琅冬抿唇不语,他从前一段时间开始黏着莫轻凡,一刻离不开他。

除了生理上的需要,的确如陆磷所说,只有莫轻凡在的时候,他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谁。

陆磷看着他的眼神略微缓和了些,道:“我和你是同类,我们不属于虫族,但是也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去哪里,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也能感应的到,不是吗?”说完也不等琅冬回应,转身离开了。

琅冬盘腿坐在地上,在几个零件里挑选自己需要的,手指来回移动,却总是无法集中注意力。陆磷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他不属于这里…应该去哪里?

一天恍恍惚惚度过,琅冬手里的仪器完成了基本的组装,无法集中精力进行下一步,干脆提前回去休息。

他沐浴之后躺在干爽的床铺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闭上眼睛让自己再次进入精神世界。

同上次被陆磷拉进去的时候一样,依旧是一片浩瀚星河。琅冬在这个纯粹的意识世界里,很难不去想陆磷说的话。

他在这里感应到的那些精神力,来自虫皇族,就像陆磷说的,只有他们能感应到,但他们又不是虫族。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

还是人类吗?

还是完全不被控制的,自由的人吗?

琅冬站在原地,情绪波动之下很快让那些微弱闪耀的蓝色光芒有了一些异常反应,它们像是一颗颗游走的能量球,被琅冬吸引着开始聚集、靠拢过来。

琅冬吃了一惊,连忙试着跟前几天一样把自己的精神波动隐藏起来,但是莫轻凡不在他身边,他的精神力无法被完全切断,更掩盖不了自己身上的微蓝光芒。连续移动几处,但在哪里都那么闪耀,像是要吸引什么到来一样。

一颗精神光球近了!

但是光球向着琅冬身后的方向,继续前行。更多的到来的光球是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但是也没有被琅冬完全吸引,它们贪婪地绕着琅冬旋转,用接近于实质性的目光盯着琅冬,但是紧接着又服从脑中那个命令,向着西南的方向行进。

——那里是,帝星。

琅冬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些光球疾驰而去的方向,说不出为什么,但是他就是知道,那里是帝星。像是一种本能,他的耳边也传来母虫急促而沙哑的嘶鸣:一定要到那里…去!

琅冬被那阵刺耳的鸣叫震得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要吐了一样,一瞬间从精神世界里弹了出来!

与此同时,距离他几十米外的另一个宿舍营地里,陆磷被耳边的声音震动的几乎崩溃,扶着椅背吐了一口血,脸色灰白难看。他咬紧牙齿,嘴里都是血液的味道,不停地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就快了,还差一点…”

****

琅冬更加沉默了,白天闷头组装那些半成品仪器,晚上一旦睡眠就会潜意识进入那个精神世界,为了让自己不再进.入那里,琅冬开始减少睡眠,苍白的脸色和黑眼圈越发严重,让一个十几岁的清俊少年平白带出些煞气来。

“你最近有点不对劲,身体不舒服?还是向导之石的原因…?”琅千丘都忍不住找他来谈话,看着侄子现在这幅样子,说不担心是假的。

“没什么,我很好。”琅冬把腰间放着的一个巴掌大的接收仪放在琅千丘办公桌上,调试了几下,道:“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二叔看,这个,可以监测虫族的大概移动范围,二叔这里有虫族实验体吗,甲虫太大了,翘翅虫就好,可以用这个试试看。”

琅千丘看他这个样子,也无法再继续谈下去,只能吩咐人去拿了翘翅虫来。这是一种最常见的小虫子,单独几只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它吞噬能力强,繁殖快,稍不谨慎就能变成大灾难。

黑邑送了翘翅虫过来,它被放在一个密封的透明玻璃管里,黑邑谨慎地递到琅将军的办公桌上,和那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接收仪平行放着。

琅冬看了黑邑一眼,又看看琅千丘,挑眉示意。

琅千丘咳了一声,道:“好了黑邑,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黑邑抬头看了一眼将军,又很快行了军礼关门出去了。他在琅将军的办公室发现这个黑发的少年并不奇怪,他知道这个人是红胡子巴洛萨的外孙,甚至还和自己以前的少将有着相同的姓名,以及偶尔传来的那一点熟悉感…

黑邑摇了摇头,让自己大脑清醒一点,抿了抿唇又恢复了严肃的样子。他的少将只有那一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办公室内,琅千丘有点好奇道:“你不打算告诉黑邑?这小子知道你机甲爆炸之后,可是哭了好几场呢!硬是抗命带着你的警卫团穿越星域来找你…啧啧!”

琅冬手指灵活地调试手里的接收仪,一边观察翘翅虫一边道:“他手里的星图是二叔给的吧?横穿星域,太危险了。”

琅千丘摊开手做了一个动作,道:“难道要让他带着你那些死心眼的警卫团一起殉职?”

琅冬拧眉:“这太夸张了,黑邑不会这样做,他可以回帝星…”他抿了抿唇,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琅家被控制,帝星已经没有什么容身之地了。

琅千丘笑了下,把他的话接着说完:“如果是以前,或许不会,但是如果帝国下达了通缉令,说琅家人是人类的叛徒,而你也不是什么英雄,是虫族的耳目,你手下那帮热血沸腾的小伙子们可受不了这样的屈辱。”

“那您呢,给了他们星图,又给了其他人星图吗?”琅冬抬起头来看着琅千丘,认真问道:“您带兵离开,又和这些人汇合,是提前谋划好的吗?琅家,到底和虫族有没有关系?”

琅千丘回望他,眼神平静道:“我的信条里没有保守,只有进攻,如果没有狮鹫星座的事,我也会安排这些人,帝星上最高的位置,琅家也有力一争。至于虫族,和我们琅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信我吗?”

琅冬顿了一下,道:“你是我二叔,你说,我就信。”

合谋

琅冬交上这个信号收发仪器,很快就离开了琅千丘这里,巴罗萨对他的保护周到,近乎严密,能偷跑出来这么一段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时间再长,留守在这里的孟鸠就要起疑。

巴罗萨临走时叮嘱了孟鸠,副团长自然是抽时间多来陪伴团长的心肝宝贝,确保他的安全。

孟鸠的陪伴有些枯燥,他喜欢看书和品茶,有的时候会去看看安泽医生,但对安泽医生的态度又非常自然,像是一个多年的老友,相处起来并没有什么暧昧的地方。

琅冬跟他熟悉之后,对他和安泽医生的事也多了几分好奇,问道:“你看着医生,会想起那个人吗?”

孟鸠抬头看着他,戴着单镜片的眼睛微微眯起。

琅冬揉了下鼻尖,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想,如果换了一个身体,或者没有以前的记忆了,这个人还会不会是以前的他。”

孟鸠合上书,道:“安泽吗,他是复制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只是用了对方的基因液,他是独立完整的个体,是新的生命。他是他自己,不是任何人。”

琅冬唔了一声:“也是,复制人总归是不一样的。那要是另外一种情况,就像是人工智能换了一个芯片,比如说同一个人,‘他’回来了,但是已经和以前的‘他’不一样,容貌身形都变了…‘他’的哨兵或者向导还能认出吗?”

孟鸠了然,身形怪异的也只有琅将军那边的那位了,他问道:“你说陆磷?”

琅冬顿了下,道:“是啊,这样的变异人应该还会有吧,不止陆磷一个。”

孟鸠这次没有迟疑:“我对他不是很了解,但是如果他的哨兵还活着,一定能够感应到。”

琅冬看了看他,又仰头看着人造顶的天空,叹息道:“希望如此吧。”

他现在,是否还算是人类?

或许陆磷说的没错,他只是暂时保持清醒的一段记忆,是不是也会变成那种和虫子一样的怪物?泯灭了这段记忆,或许就是‘他’不存在的时候了吧。

站在另一侧大楼上隔着玻璃窗盯着琅冬的人站得笔直,他在很认真的看着对面那个翘着腿躺着的男孩。

少年人的模样,干净的皮肤,还有属于人类的完整模样。

陆磷盯着琅冬,眼睛里映出来的都是这个人,他一向坚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是此刻,却对琅冬多了一丝羡慕,琅冬这样的完美体,是他渴望而不可求的。

他们都是向导之石制造出来的怪物,但是琅冬比他多了太多希望。

警卫打开门,对站在外面的陆磷道:“将军已经处理完公务,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陆磷颔首,整理了一下衣领,大步走进办公室。

琅千丘坐在皮椅上,领口微微解开一两颗扣子,瞧着有些疲惫,看到他进来忍不住眉峰紧皱:“你是大总统的人?”

“是,我归属于狮鹫楚家,狮鹫星座上的那个实验室是由楚家主持,五大世家联手筹建。”陆磷在他身前站定,道:“之前对您隐瞒自己的身份,我十分抱歉。”

琅千丘看着他,目光变得凝重,“如果你是百年前的人,怎么会知道现任大总统的消息?”

陆磷道:“家族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很抱歉,之前未经您许可,擅自用了您的通讯仪器与大总统对话。”

琅千丘眯着眼睛看他,他属下没有察觉,陆磷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出这些事还是有些本事的。就在几天前大总统亲自与他连接通话说出陆磷的名字时,他也吓了一跳,几天的调查更是让他觉得头疼,像是眼皮底下被安插了一个探测器,他不敢确定到底有多少事走漏出去。

陆磷道:“我知道您与大总统私下一直有秘密联系,琅家和楚家百年前就已是盟友。”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谁告诉你的?大总统?”琅千邱嗤笑了一声,把双脚架在办公桌上道,“我倒是挺好奇你在家族中的身份,权限很大嘛。”

“最危急的时刻,如果不是大总统出手,您不可能带着舰队毫发无损的攻打到狮鹫星座。”陆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的叙述,站姿没有丝毫变化。“我效忠于楚家,愿两家结为盟友,为您献上我的忠诚。”

琅千丘把手中的笔扔开,坐回皮椅中想了想,道:“可是我现在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阁下从一开始就如实相告或许我会多信一些。”

陆磷看向他,有些急切道:“您可以与大总统对话,楚家的意志始终如一,现在情况危急,帝星即将派人来这里,我们必须要反击。”

琅千邱嘲讽道:“反击?就凭我这点战舰?别开玩笑了,我有自己的计划,琅家不受楚家支配,还请你牢记这一点。而且,瞧瞧,你知道的都比我这个将军多,你们家族的政客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满肚子算计。”

陆磷抿了抿唇,“之前向您隐瞒实在抱歉,我的记忆刚开始完全恢复,在狮鹫星座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起这些,我向您保证。您知道,我是通过向导之石再次苏醒的,是残次品。”

陆磷又道:“但是琅冬不一样,您的侄子,是唯一的完美品,他是帝星这次来人的目标。只有抓到琅冬,才能更快的进行军部的实验,等到时大批量异形向导被催化出来,就什么都晚了…”

琅千邱盯着他道:“那么我问你,百年前狮鹫星座上的实验,到底是什么?”

陆磷哑声道:“我的记忆不全,但是这跟向导有关,联邦政府和平太久,总会有扩大疆土的欲.望,哨兵的生命需要靠向导来维系,催化出无穷无尽的向导,制造出大批悍不畏死的哨兵,这样的铁血部队,是战无不胜的。”

琅千邱冷冷看着他,道:“那么虫族呢?虫族的迁徙从百年前开始频繁,同时向导之石的出现,它们与实验有什么关系?”

陆磷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低声道:“我的记忆不全,只记得一些,百年前的研究基地,是帝星的人建造,琅家虽未插手,但是也没有阻止。”

琅千丘怒极反笑,道:“那你呢,楚家的人,你当时是怎样的角色?”

陆磷道:“我是见证者。”

他看着琅千丘,一字一句道:“我们做错了很多,现在还有机会翻盘。请您配合大总统行事,他这次是用整个家族来担保,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揭发那些寄生者…”

琅千邱缓缓道:“你想怎么做?”

陆磷沉吟一下,道:“对方的目标是完美体,这段时间我会抽取琅冬身体里的能量,吞噬到体内,遮盖住完美体,暂时代替他。”

“你是说?”

“我来取代琅冬。”陆磷看着他道:“大总统的计划是揭发,等帝星的人到达时,您配合我行动。琅冬的精神力暂时会被我覆盖,他也只有留在我后的阴影里才是最安全的,您最疼爱您的侄子,由我代替他承担一切风险,这个合作很划算吧?”

琅千丘狠狠地盯了他一会,咬牙道:“你最好祈祷这次,你没有再耍我!”

陆磷握紧的手心里都是汗水,但是嘴角却微微上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是一场豪赌,无论输赢,筹码都是他的一条命。

如果都要死,他想死的有价值一些。

他有必须要做的事,哪怕是死,也要完成的事。

老师的伴侣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莫轻凡不在,琅冬除了偶尔会去训练场,更多的时候是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莫轻凡不在身边的原因,他不能像之前那样屏蔽掉周围的声音——各种声音,人类的,或者虫族的。

孟鸠变得忙碌,只留下门口的守卫,似乎巴罗萨那边情况有些不好,出了点问题。

琅冬问的时候,他只说还能够解决。

因为还和莫轻凡有一丝感应,琅冬在确认他是安全的之后,也就无力顾及了。

他最近总是不自觉感到疲惫,有的时候还会不小心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但是心生警醒猛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还是自己那个宽敞而空荡的房间,黑漆漆的夜晚里,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喘气声。

就像是他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了一场噩梦。

这样数个黑夜,屡次反复,醒来又再昏睡过去,琅冬清醒的时间开始变少,也有些浑浑噩噩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开始感到疲惫,像是自己的精神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流失了一部分一样。

而在距离琅冬不远的另一侧大楼内,另一个人也和琅冬保持同样的姿势躺在床上,肉眼无法看见的精神丝线将他们二人连接在一起。在琅冬慢慢陷入昏睡时,这人睁开了眼睛。

陆磷缓缓坐起,房间黑暗一片,唯一的亮光是他手中握着的几块碎石。他手里把玩着那几块蓝色的石头,里面流淌着的蓝色光芒绚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尤其是盯着看的时候,更是忍不住想要吞噬。

他喉结滚动几下,眼神热烈的像是许久不曾进食的人,但是很快就恢复了一丝清明。陆磷眼神变冷,厌恶地把那几块蓝色石头收起,同时那到精神丝线也慢慢归拢,让他感受到身体里涌入的力量。

很好,比之前要强大一些。陆磷舒了口气,慢慢把这股掠夺来的精神力吸收殆尽。

他的量子兽在空中盘旋而下,巨大的鳞翅收拢起,静静的落在他的肩上。它的翅在轻微的抖动,像是即将冲向烛火的飞蛾,既恐惧又兴奋。

耳边的通讯器滋拉作响,很快一道冷清的男声从里面传来:“从明天开始,不允许再吸取他的精神力,医生检查了他的身体,他在衰弱。”

陆磷抿了抿唇,讽刺道:“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我要求按照原计划执行,不然你就亲自去跟大总统解释。”

对面沉寂了一会,声音带着恼怒:“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狮鹫星座的幸存者,向导之石计划的见证者,大总统的亲信。”陆磷声音平静陈述道,“我的身份是可靠的,这一点我想您已经通过途径向大总统核实过了吧?”

“不要拿楚家施压!”琅千丘气的在通讯器里咆哮,“总之你减少精神力汲取!大总统那边的计划还没实行,你就先把琅冬给吸干了!要是有什么,事后我会亲自带你去帝星跟大总统说个清楚!”

陆磷在听到帝星的时候眼睛亮了下,但是很快琅千邱的恼怒语气让他收敛了些,他顺从的答应减少精神力吸取,同时关掉了通讯器。

他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年轻男人的样子,头发梳理的整齐,脸上绷着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但是看到他的时候会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个人了啊,大总统——楚煦。

肩上的乌桕蚕蛾扇动了下翅膀,有些焦躁不安。

陆磷伸出手,让这只量子兽落在手背上,举着艳丽狰狞的乌桕蚕蛾与自己平视,“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很兴奋吧,很快他就可以看到我们了。哦,可能只是通过视讯,但是也算是见面了吧。”

乌桕蚕蛾头顶的触角伸缩了下,攀附着手指,翅膀抖动的更加剧烈了。

“换了个样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一眼认出我啊。”陆磷嗤笑一声,碰了碰它的翅膀,叹息道:“我以前的量子兽不是你这样的,现在倒是觉得你也不错,跟我很像。”

同样都是有点疯狂的家伙,追逐那一丝隐约可见的亮光,悍不畏死,甚至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感。

陆磷把头发往后拢起,清俊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疯狂的扭曲,他想起了很多事,像是这次他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也像是他之前的死因。

就算要死,他也要拉着那个人一起坠入地狱!

****

黑狱里的人员流动性很大,琅冬已经认不出外面的人是谁,就连孟鸠也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琅冬知道二叔在做些什么事,孟鸠等人或许被隔离了,他像是游离在外的一个人,几十年的军人生涯让他一直以来无法融入巴罗萨一伙人里,但是现在的他,也不能再回到自己以前的身份。

琅千丘还是拿他当亲人对待,但是对他隐瞒了很多。

活动范围变小,整个黑狱像是一个牢笼。

琅冬状态变差,和莫轻凡的精神联系也有些淡化,他试图联系莫轻凡,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们之间还有一丝微薄的联系,就像是两条交缠的生命线互相捆绑一样,无法分割,如果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受到重创。

谁都值得怀疑,但是莫轻凡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人。

莫轻凡的离开,或许也是二叔有意为之…

琅冬躺在房间里,静静的看着天花板,周围的人已经开始为了什么事在忙碌起来,但是他对这些并无所知,就像是一个身在局中的局外人。

他相信二叔,但是也知道二叔的手段,为了赢,或者是为了更多的胜率,二叔向来喜欢以小博大,铤而走险。

他拿出那个接发器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这个东西用作警报实在是微弱了些,如果反过来吸引虫族,倒是能起到更好的作用,但是这样诱饵就变成了——他。

几年前机甲爆炸时候的疼痛还记在脑海里,琅冬回忆了一遍,拧起了眉头。他这条命如今都是白捡来的,只是那个时候他光棍一个,死就死了,不会连累别人。现在莫轻凡和他捆绑在一起,不知道他万一出点什么事,莫轻凡会不会受到影响?

失去向导,最严重的会让哨兵跟着一起陷入狂暴,直至死亡。

能熬过来的,都是少部分。

琅冬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帝星那边失去向导后能熬过来的哨兵很少,有些即便是活着,也跟废了差不多,剩下几十年短暂的生命也是没有什么作为了。据他所知,唯一比较强硬依旧在军部屹立不倒的,就是他的老师柏洛斯。

当初柏洛斯老师和楚家联姻,权势直逼大总统,据说那位极少露面的老师的伴侣,是大总统的哥哥,也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向导,只是志不在军政,绝大部分时间都埋头在实验室研究自己的那些数据。

虫族袭击,是在柏洛斯老师那位伴侣回帝星避难的时候。毫无预警的虫潮来袭,整艘飞船无一人幸免,柏洛斯在前线整个人几乎失控,差点自我毁灭。

失去自己的向导,痛不欲生。

琅冬垂着眼睛想了一会,还是叹了口气,他不确定莫轻凡会怎样,如果他回来发现自己不在了,恐怕不比柏洛斯老师情况好到哪里去。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时候想到了帝星,等夜晚降临,琅冬的梦开始变得更加真实。

梦里他像是浏览过一幅幅的画面,有些是他当初在军校读书的时候,而有些则是他获得重生以后认识的朋友,有家族里挖空心思要他家产的恶徒,也有一些模糊记得的护卫…就像是翻看老旧的照片一样,他浮在半空中一幕幕看过去,直到看到陆磷。

梦里的陆磷和现实中的有一些不太一样。

琅冬逐渐开始对陆磷有了一丝亲近感,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靠近这个人并不会受到攻击,但是每次靠近的时候,自己的力量又会丧失一部分,就像是被梦境里的那个陆磷吞噬掉了一样。

琅冬开始躲避陆磷,力量的减弱让他心生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