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靖摸摸鼻尖,讪讪道:“我这不是先跟你说吗?回头一块儿说说,佟佳是愿意来的, 而且许医生是她同门师姐, 她师姐好像也不太想呆在部队了, 正好补缺这个空档。”
韩靖最近在追佟佳, 队里小八卦都在传, 陆焯峰也早就看出来了,他低头笑笑:“行吧。”
不说心理医生, 之前的随队军医孟军查出肺癌,好在是早期的, 还有得治, 不过治疗需要时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归队, 随队军医也要重新安排。
韩靖拍拍他的肩, 笑说:“我先说好了,佟佳要是真来队里,你就稍微避避嫌,虽然队里那群小子不敢多说,但我怕她不好意思。”
陆焯峰瞥他一眼,想起上次明烛说他招医生体质,低头笑骂了句:“你放心,我巴不得呢。”招医生体质真不怪他,因为军人接触到的异性本来就少,医生就是一个群体。
走到宿舍楼下。
“你明天休假?”
韩靖问。
“嗯。”
“约了明姑娘?”
陆焯峰手抄进裤兜,大方承认:“嗯,怎么?”
韩靖笑着摇头,摸出烟盒给他递了根,陆焯峰刚要接,又把手收回去了,末了,还拍拍他的肩,“你少抽点儿,跟个老烟枪似的,回头跟孟军一样得肺癌了。”
“别说我,你最近不也抽得挺凶?”
“以后少抽了。”
陆焯峰本来也没什么烟瘾,平常烟都很少买,这段时间抽得多是因为有些事没下定决心,心里有些躁,抽得多。这些天想清楚了,抽得也就少了,更何况吸烟确实有损健康。
韩靖笑笑,还是点了根,开了句玩笑:“等结婚生孩子了再戒。”
陆焯峰闻言,看了他一眼,想起什么,低笑着走了。
第二天,陆焯峰去拿了手机,他的手机还是部队发的那种,基本只用来打电话发短信,网也不上,手机像素也渣。后来政策放宽,他也升了上尉,早就准许用智能机了,但他用得少,一直没换。
手里这个手机,还是跟以前一样,跟个老人机差不多,就这老人机里面有几张照片,其中一张就明烛的,他偷拍她吃饭的那张。
王国洋靠在椅子上,笑着问:“听说你在追主创团的明烛?”
陆焯峰把手机揣兜里,扯着嘴角笑了下,“嗯,都传到您耳朵里了啊。”
王国洋直接哼了他一声,坐直了,双手搭在桌上,正色道:“你知道她家的情况吧?”
“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国洋低头琢磨了几秒,冲他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回头我跟明成军见面吃饭的时候提一嘴,如果他要同意了,你结婚报告就可以打上来了。”
陆焯峰愣了下,低头摸了下鼻尖,笑着嗯了声。
刚迈出门口,又被叫住:“等等。”
陆焯峰回头,“领导,还有事儿?”
“我说你那老人机可以换一个了,要是自己不想去买,我让人带个回来给你。”
“不用了,这挺好的。”
陆焯峰笑了下,转身走了。
车开进市区,陆焯峰给明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半小时后到。
明烛连忙从电脑桌前站起来,又瞥了下电脑右下角,“才十点半啊,你不是说十二点吗?”
陆焯峰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朝后视镜瞥了眼,低笑道:“还没换衣服化妆?没事,我可以等等。”
“不用等,我很快就好了。”
明烛挂断电话,飞快关了电脑,把昨晚挑好的改良旗袍换上,又去浴室洗脸,化了个淡妆,已经过去25分钟了,又检查了一下包和手机,看时间差不多了,忙下楼。
一到楼下,就看见陆焯峰的车了,还是上次那辆挂着军牌的车。
车窗缓缓降下,男人硬朗英俊的脸出现在眼前,明烛抿抿唇,走过去,拉开车门上车,低头系安全带的时候,陆焯峰侧身,看着她,漫不经心地笑:“这是7栋?”
明烛有些茫然,忽然想起自己上次跟他说自己住7栋。
她脸一热,小声道:“16栋。”想想又觉得不对,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住16栋?”
“承认自己骗人了?”陆焯峰似笑非笑地看她。
“…”
陆焯峰看她不说话,抬手揉了揉眉心,“忘记之前你寄嫁妆的时候是我给你扛去的?”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扛回家去。
明烛愣了一下,她当初在快递单上填地址的时候陆焯峰并没有看她,给快递员递过去的时候,他好像就扫了一眼,这就记住了?
谎言被揭穿,明烛脸微红,为自己辩解:“我当时不高兴告诉你,骗你一下怎么了?”
陆焯峰有些无奈地笑笑,眯着眼看她:“那嫁妆扔了,也是骗我的?”
明烛强装镇定,跟他对视,“没有,这是真的。”
陆焯峰淡淡地嗯了声,把车开出去,明烛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要是真骗我,有你好看的。”
明烛:“…”
她气绝,转过脸看向窗外,“你还能打我不成?”
陆焯峰笑笑,没答。
车开出小区,时间还早,才十一点多,陆焯峰问:“想吃什么?”
明烛转头看他,轻声说:“吃牛排。”
她不太喜欢吃肉,鸡鸭猪肉等都不爱吃,就喜欢吃鱼和牛肉,而且以前跟他唯一一次算得上约会的那次,两人就是吃的牛排。
陆焯峰笑笑:“好,想吃哪家?”
明烛说了一个地址,陆焯峰就把车往那边开。
到达餐厅楼下,陆焯峰找地方停好车,两人一块儿下车,明烛转头看他一眼,总觉得这感觉有些不真实,太虚幻了。陆焯峰手抄在裤兜里,看她傻了似的站着不动,抽出手在她脑袋上轻揉,“走吧。”
明烛点头,跟着他一起上楼。
这家西餐厅环境很高,比当初在明烛学校附近那家环境好多了,两人来得早,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对面的街景。
陆焯峰朝对面看了眼,低头笑笑:“早知道你要吃牛排就应该晚上来,气氛好些。”
明烛抬头看他,中午吃牛排的人比较少,时间也还早,整个餐厅就零零散散几桌客人,她不在意地说:“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下次休假再带你过来,下午带你去个地方。”
陆焯峰已经把今天的事都安排好了。
下次…
就这么笃定她下次还跟他来么?
明烛低头,专心看菜单,没搭理他的问题,两分钟后,她问他:“你要吃什么?”
陆焯峰靠在沙发上,“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明烛有些后悔提议吃牛排了,按照他的食量,吃牛排不容易吃饱,服务员安静地在旁边等待,几分钟后,明烛点好了,把菜单还回去。
她问:“下午你要带我去哪儿?”
陆焯峰笑:“我家,去不去?”
以前,明烛很少问陆焯峰的家事,只知道他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再婚后,他一直跟爷爷一起生活,至于他家在哪里,她更不知道了。
陆焯峰这个男人,心思藏得深,家里这点儿事情他更不会主动提,所以,明烛是真的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她犹豫了一下,问:“你家里有人在吗?”
陆焯峰低头笑笑,“没有,爷爷去世后房子一直空着,我偶尔休假回去看看,很少住人。”
这时候,服务员把餐前甜品上了。
明烛吃着小布丁,“那你爸爸呢?”
“他再婚后跟我…阿姨吧,挺好的,弟弟妹妹都有了。”陆焯峰对那些事已经不太在意了,笑了一下,“行了,不是去我家,哄你玩儿的。”
明烛低头,“哦。”
“你要是想去的话,也可以去,不过家里很久没打扫了,空气不好。”
“不想,谢谢。”
话音刚落,陆焯峰的手机便响了,明烛看见他接了电话,听他说什么下午两点到那边。不过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他手机上,他手机还是几年前那个,微信和淘宝都不能上吧?
陆焯峰嗯了声,挂断电话,见她盯着他手机看,挑眉笑:“怎么了?”
明烛放下小勺子,想起什么,问:“你的手机能上微信吗?”
陆焯峰:“不能,怎么了?”
她打开微信群,她记得姜导建了个群,说里面有陆焯峰的,姜导记错了吧?
明烛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应该换个手机了。”
陆焯峰看了眼那块砖板似的手机,轻笑了声:“不用了,手机也不常用,换了也一样。”他顿了一下,又改口道,“今天没时间,下次休假的时候去买。”
第46章 第 46 章
下午一点,烈日当空, 八月的北城依旧热得如同火炉。
明烛跟陆焯峰从餐厅出来, 阳光洒在她脸上,肌肤白得透明。陆焯峰看她一眼, 不动声色地走到她右侧,挡住了阳光,她好像晒不黑的, 之前跟着部队跑了边境,又去了边疆, 皮肤还跟之前一样白。
他记得她大学军训的时候也一样, 没晒黑。
上车后,明烛忍不住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陆焯峰启动引擎,转头看她一眼, “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 明烛不问了。
四十分钟后,车在北城军政文工团停下。
明烛疑惑地看他, 陆焯峰拉下手刹,倾身过来, 解开她的安全带, 慢慢解释, “我月中要出国一趟, 你的剧本还没写完。文工团去年年底就开始在准备这个话剧了, 也去采访过我们, 话剧剧本已经出来了, 还没正式表演,不过,他们的排练我可以带你来看,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联系话剧编剧。”
说完,人已经靠了回去,对她笑了笑。
话剧剧本跟电影剧本自然不一样,话剧歌颂军人思想,电影画面感更强烈一些。
不过,陆焯峰觉得明烛对这个应该感兴趣,而且对她写剧本应该有帮助。
明烛一愣,下意识问:“你要去哪里?”
陆焯峰揉揉她的脑袋,“有任务。”
明烛心底有些失落,但没表现出来,只淡淡哦了声,拉开车门,“走吧,去看话剧。”
她知道他的任务需要保密,也知道他出任务的时候不可能联系她,这三个多月,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跟他朝夕相处。他训兵的时候她可以去观看,他去边境野外特训她跟着,他去边疆集训演习她跟着,这段时间她几乎渗入了他生活里,忽然间从中抽离,有些不适应了。
这次,又要去多久呢?
回来后,两人是不是又要回归原点了?那这几个月的相处和努力磨合算什么呢?
明烛站在阳光下,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扶着车门,正看着她的男人,弯了下眉眼。
那个笑,怎么说,不是职业假笑,但看得陆焯峰心忽然疼了一下。
他快步走过去。
“哎,小陆来了啊。”
老艺术家常禄元走到门口,一脸慈笑地看他们。
陆焯峰低头,在她耳边低语:“过去打个招呼?”
明烛点头。
两人站在常禄元跟前,笑了下:“常老师,您怎么来了?”
常禄元今年快八十了,但以前是军人出身,腰板挺直,身体也很硬朗,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就看向他身旁的明烛,“这是…女朋友?”
明烛在电视上见过这位老艺术家,尊敬地喊:“常老师,我跟陆队只是朋友。”
陆焯峰侧目看她,有些无奈地笑笑:“还不算女朋友,人还没答应我。”
明烛脸微红,刚刚升起的那点不安消散了不少。
常禄元跟陆焯峰的爷爷以前做过战友,后来常禄元转去做文艺兵,这些年为艺术献身,老爷子没去世之前,两老头常常聚在一起喝茶下棋。
常禄元可以说是看着陆焯峰长大的,陆老头不在了,他自然也关心陆焯峰的终身大事,“你加把劲儿,人姑娘这么漂亮温婉,追的人肯定不少。”
“是不少。”他看向她,笑着叹息。
明烛看了他一眼:追你的人就少了么?
陆焯峰低头乐了,又跟老头子扯了几句,就带明烛进了剧场,一边走一边解释常禄元跟他爷爷的关系。
明烛一直低头看脚下,心里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陆焯峰很少主动说自己的事。
剧场大舞台上,文工团演员正在准备,灯光和大屏幕正在调整,光一点点暗下,如果不注意,根本不知道门后进来两个人。
他手抄进裤兜里,看了眼空荡荡的座位,手抽出来,拉着明烛,压低嗓子:“我们坐后面就好。”
明烛有些茫然,“我们是偷偷来看的吗?”
陆焯峰笑,逗她:“是。”
明烛看了眼台上,有些不安,感觉这么偷看好像不太好,她想了想,小声保证:“我不录像,也不录音。”
他低笑:“好。”
其实,他早就打过招呼了,今天特意带她过来看的。
明烛是真的以为陆焯峰没打过招呼就带她来了,人家还没正式表演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保密之类的,像电影开拍和宣传期间,忌讳剧透太多一样。
全程,她跟陆焯峰坐在最后排的角落,剧场很大,除了舞台之外,是越靠后越黑,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最后排还有两个人。
话剧已经排练得很成熟了,尤其是配乐,很容易把人的情绪带动起来,明烛看得特别认真,虽然只是彩排,但已经很震撼了,她完全被代入其中。
最后,结局的时候,她没控制住自己,眼睛红了。
陆焯峰也看得很认真,但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她身上,听见一声小小的吸气声,他愣了下,下意识地抬手,绕过她的肩去摸她的眼睛,指腹微微湿润。
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问:“哭什么?”
明烛想挥开他的手,被他反握住,攥在手心,垂在她肩上,半搂着。
“我没哭,只是情绪被带动了。”她扭了扭手,没挣扎出来,气不过地瞪他,“入戏,我入戏了,懂不懂?”
有时候写剧本情绪也会被影响,这是大多作者和编剧的通病。
明烛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爱哭包,她本来也不爱哭的。
昏暗的角落,怀里的女人生起气来生动好看,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相融,明烛看着他漆黑的眼,心跳漏了几拍,垂下眼,忽然安静了。陆焯峰又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好闻的香气,喉尖轻轻滚了下,音乐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低头,正要吻上她——
啪啪啪啪几声。
灯全部打开了。
明烛如梦初醒,一把推开他。
台上,刚刚结束排练的文工团演员,有人眼尖地看见他们了,有个女兵喊:“陆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陆焯峰靠回椅子上,低头摸摸鼻尖,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冲台上点了点头。
很快,负责这个话剧的导演苏袁走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