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昱挂了电话,对厉泽南说:“医院那边的情况不太乐观,已经确定下来有21人死亡,46人受伤,其中19人是重伤,好在当时临近工地下班,受到牵连的工人不算太多。现在工人和家属都在闹,我已经叫人第一时间去安抚了。至于事故原因,还在调查当中,你的设计图纸已经送到上面去审查,建筑材料也拿去相关部门进行检测,现场也派人去调查了,政府那边我还在交涉,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只是网络上对这件事的反应非常不好,讨论的很激烈,网友对你褒贬不一,但大部分…都是讨伐你的。你最近还是多呆在家里比较好,免得出门会招来横祸,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就行了。”

厉泽南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厉泽南说:“虽然我对自己的设计很有信心,但事故的发生我还是逃不了干系,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肯定是由于我的疏忽而造成的,给你带来这么对麻烦,给公司带来这么多抨击和损失,我很抱歉。”

宋昱:“不必跟我道歉,公司也是我的,出了这么大事我也有责任。我们合作这么久了你的为人我很清楚,我相信你的专业。”

他们聊了一会儿以后,宋昱便让秘书把这次观光塔案的所有相关人员都召集起来开会。宋昱让每个人都说一说造成事故的可能原因,有人说是地质原因造成的,有人说是建筑材料不合格,有人说工程建造的疏漏,就是没有人说是设计图纸的问题,大家都避过了厉泽南,说起事故原因的时候都难免有些尴尬。只是后来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应届毕业生举手大胆提问:“会不会是建筑的设计本身就存在着不合理呢?我记得当时中标的图纸并不是现在这个,而是在市长的授意下换成了现在的观光塔造型…”

问题一出,所有人都噤声了,应届生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挠挠头说:“其实人无完人…再厉害的人也有犯小错的时候…”

他旁边的人猛然戳了他一下,这孩子,真是越描越黑。

厉泽南倒是笑起来,只是在别人看来,他这笑倒是蛮瘆人的。

他对那应届生说:“你说很有道理,所以在事故原因尚未明确之前,在座的左右人都将被停职调查,直到事故查清楚。请大家务必留在市内,随时需要回公司配合调查。”

他话音一落,有人倒是蛮开心的,就当是放假咯,不过也有人忧心忡忡,生怕是自己的疏漏造成楼房倒塌。

会议结束以后,厉泽南回到办公室发现关翘已经不在了,问了前台才知道她不久前离开了。厉泽南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接,于是给她留了条信息问她去了哪里,她一个小姑娘乱跑,他着实不太放心。

关翘从厉泽南的电话里了解到最新的情况以后,她决定先去事故现场调查一下。厉泽南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拿着单反拍照,现场有一批人正在勘测,十几个工人正在被询问,有人注意到了关翘虎着脸过来制止她:“记者吧?我们这里不接受采访!请你赶快离开!”

关翘露了个甜甜的笑容:“不好意思,给你们造成麻烦了,我不是过来采访的,我只是补拍几张照片。”她拿了工作证给对方看,“我是《简报》的,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报道这种时事新闻,我只是来采几张照片作为散文的素材。你如果看过我们杂志应该知道,我们的稿子都是走文艺方向的。”

对方半信半疑,但也对她放松了警惕:“那你拍完就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打发掉那人,关翘便在工地上绕了几圈,偷听到勘测人员好像说是没有检测到地质问题,当时造成塌陷也不是地基下陷,虽然看起来像,但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关翘思考着,拿出手机准备给厉泽南打电话汇报情况,结果看到手机上一条新闻推送,顿时就愣住了。

新闻是十分钟前发出的,有内部人员放料,说当时观光塔的中标图纸是另外一个,而现在所建造的观光塔图纸,是后来换上去的,据说当时市长无意间看到这张图纸之后当即便受益更换方案,但据知情人士透露过,这张图纸其实是有问题的,它的设计非常美观,但,稳定性相对差一点,也就是说,观光塔有倒塌的可能。

新闻一出,网上骂声一片,本来还有替厉泽南说好话的,现在一股脑全跟风骂他去了,连市长都被牵连。关翘心里慌慌的,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隐情,但厉泽南那样自信,即便是结构不稳定,也一定不会因此倒塌的。她很肯定是这样,越发着急替厉泽南洗清冤屈了。

她慢慢往前走,临近工人临时住房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她朝着声源走近,原来只是几个工人在讨论什么。她摇摇头正准备走,却听到有人很慌张的说:“老大咋办啊?这事儿现在这么严重,迟早有一天会查到我们头上,要不我们赶紧跑路吧!”

几人静默了一阵,那个被称作老大的工人忽然说:“怕啥!是不是材料的问题还不一定呢,说不好就是建筑本来就有问题。我们要是跑了,这不就明摆着咱几个有问题么!要我说咱就按兵不动,反正有事也有那边的人顶着!”

关翘心的跳的很快,血液沸腾起来,她就知道厉泽南是无辜的,事故原因绝对跟眼前这几个人有关!她想问清楚,但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还得从长计议。她举起手机准备偷拍几张作为证据,谁知刚一按下按钮,就突兀响起“咔嚓”一声。糟了,她忘记关声音了!

真相大白(1)

21.

关翘心底一沉,紧紧握住手机转身便走,脚步虽快,但却是虚浮的。

那几个人听到声音后骤然停止说话,警惕的朝关翘的方向看过去。工人老大对其他几人招了招手朝那边追去。

关翘听到身后的声响,勉强的故作镇定,她拿出手机对着其他地方拍了几张,假装自己只是经过。

“哎!前面的!你干嘛呢?”工人老大喊住关翘,不客气的上前将她拦住,一见是刚才过来拍照的记者,工人老大立即警惕起来。

关翘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扯出个微笑:“我在取景拍照啊,刚才跟你们负责的人打过招呼的。”

工人老大显然不信:“你不是有相机么,为啥用手机拍?”

“我的相机内存不够了,所以只能用手机代替。”

工人老大沉默了一会儿,疑惑的盯着关翘,关翘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背后全是冷汗,脸上的笑容也几乎消失殆尽,表情都有些僵硬了。忽然,工人老大示意其他几个人将关翘包围住,凶巴巴的质问:“你刚才是不是偷听我们说话了?”

关翘露出疑惑的表情:“刚才?我不知道啊,我刚从另一边过来的,我还以为这片没有人呢…”

工人老大更凶了:“你以为我会相信?”说罢便上前去抢关翘的手机。

“你干什么…”关翘慌乱的捂着手机躲他,其他几个工人见状便一起拥上来拉扯关翘,还有人去抢关翘的单反,关翘的脖子也不知被谁挠了一道伤口,她自顾不暇,一分神便被工人老大抢了手机,而自己也在拉扯中摔了一跤,膝盖和手肘火辣辣的疼。

工人老大抢到手机就松了口气,点开屏幕才发现需要数字密码解锁,工人老大问关翘密码,关翘故意说了一串错误的数字,错误提示两次以后,工人老大就暴躁起来:“臭娘们你敢骗老子?!”

关翘身上很疼,脑子里一直在想不能让他们发现偷拍的照片,否则就暴露自己偷听到他们的对话了,更何况她还想把照片作为证据留着,如果能保的住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她坐在地上理直气壮的说:“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一我没偷拍你所以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二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我骗了你还能走得掉么?我很肯定密码的对的,你是不是按错了?”

工人老大见她语气笃定,便半信半疑的又试了几次,结果没有一次是正确的,然而错误太多次导致手机直接被锁定半个小时。工人老大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关翘破口大骂:“你个臭.婊.子!居然敢骗老子!”说着便狠狠将手机砸向关翘。

关翘下意识的躲开,手机便直直的砸在她腿旁边的地上,顿时四分五裂开来。

工人老大见没砸到,火气更大了,伸脚便要踹她,其他几个工人赶紧拦住了他。

“老大你冷静点!事情闹大了对咱可没好处啊!”

关翘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挣扎着想要起身,这时不远处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关翘!”是厉泽南的声音。

关翘一顿,四肢百骸都软了一下,她松了口气,心里生出点底气来,那些害怕恐惧的情绪瞬间变烟消云散了。

厉泽南大约在一百米开外看到这些人的,他留了个心眼走近了点,果不其然便看见关翘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当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将什么东西砸向关翘的时候,霎时间他一整颗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捏紧,于是顾不上对方有几人力气有多大胜算有几许,疯了似的冲过去将关翘护在身后。

他蹲下来查看关翘的伤势,她的膝盖和手肘全都擦伤,脖子处被抓伤,小腿被手机碎片划出一道深深口子,鲜红的血顺着腿肚子往下.流。

厉泽南微微皱起眉头,站起来阴厉的看了那几个人一眼,然后目光停留在工人老大身上:“张福德?施工队的队长?”他笑了一下,但却是那种冷着的脸上扯了一下嘴角的冷笑,“胆子挺大的。我允许你现在安然无恙的离开,你也不用怕明天会在派出所蹲大狱,别以为我会走法律途径,我没那么好说话,你怎么对她,我怎么对你,只会加倍奉还。半身不遂的逃不掉的,断胳膊还是断腿倒是可以给你选一个。”

厉泽南浑身透着冷冽的气场,连声音都透着寒气,他虽然没有发火,但却比发火更加吓人,这样的阴狠,就好像只要你逃跑就随时会死的很惨。关翘从来不知道厉泽南还可以是这样的,连她都不禁缩了缩脖子,同时又觉得自己很安全,她本来还有些担心厉泽南打不过他们,可现在看来,但从气势上来说,那几个工人已经输掉了。

果然,那个工人老大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却还在硬撑。“你别以为老子会怕你!你想弄死老子还得先看你有没有这个…啊!”

他话还没说完,便结结实实挨了厉泽南一脚。工人老大捂着肚子跪在厉泽南身前,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旁边几个工人吓得连忙求饶,“厉先生…对、对不起!这…这都是误会哇!我们有错!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

“误会?”厉泽南指了指关翘,“误会成这样?”他点头,“行,那我也误会你们几下?”

关翘伸手扯了下厉泽南的裤管,厉泽南转头看她,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目光竟然流露出暖暖的温柔,他眉头动了一下,好像在问“怎么了”。关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她缩了缩脖子,轻轻摇了摇头,“别…”

厉泽南抿唇沉默,脸色不太好,关翘朝他伸手:“扶我起来。”

厉泽南俯身环住她的腰背一把将她捞起来,这时关翘在他耳边说:“你先放他们,我再跟你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愣了一下,脸颊竟不可思议的出现一团红晕,当然关翘并没有发现,她当然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嘴唇不小心擦过厉泽南的耳廓,这柔软的触感让厉泽南整个人都软了一下,险些没扶住关翘。他不自然的轻咳了一下,回头对那几个工人说:“这件事我保留追究的权利,她的医药费用隔日我的秘书会找你们讨,如果再让我看见你们在工地上惹是生非,就不可能是这种处理结果了。”

那几人得了厉泽南的特赦,道了谢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厉泽南看了眼关翘还在流血的小腿,又皱起了眉头。关翘忍不住笑了一下:“才发现你这么爱皱眉头。”

厉泽南无奈看着说笑的她,“走吧,先送你去医院处理伤口。”

关翘小腿的口子略深,因此缝了几针。其实打针吃药什么的关翘从小就不怕,但缝针她还是第一次,虽然打了麻药,但她还是很害怕。整个过程她一直扭过头尽量分散注意力,尽管害怕,但她并没有求助厉泽南,最后还是厉泽南自己忍不住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完事以后她的其他小伤口也做了处理,厉泽南给她拿了药,扶她上了车,车开出医院以后却不是朝他们小区的方向。

“不回家吗?”关翘问。

“先去派出所备个案吧。”

“不用麻烦了吧…”

“当然要,我并没打算放过他们,你伤得这样重,他们必须得付出代价。”厉泽南又皱起了眉头,回到那副要吃了人的模样,于是关翘识相的乖乖闭嘴了。

派出所里,关翘简单的把事发过程说了一遍,她特意略去偷听到那些人对话的这一段,只说是因为她拍照的时候跟对方起了冲突,拉扯间才受的伤。做笔录的民警就觉得很奇怪,拍个照怎么会起冲突?当事人根本就是一副不打算追究的态度,那为什么还要来派出所备案?

厉泽南显然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但面对关翘的乖巧的笑容他却没办法责备她。关翘对民警同志讪讪笑了一下:“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他,”她看了一眼厉泽南,“非让我过来备案。”

厉泽南瞪着她,心里觉得好笑,他是为了她好,怎么被她说的好像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民警同志的目光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了然的点点头:“理解理解。行吧,再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来这边找我们。”民警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担心女朋友是好事,但是过度担心有可能会给对方带来困扰和压力。”他拍了拍厉泽南的肩膀,“这种事情我太有经验了,听我的没错!”

从派出所出来关翘就发现厉泽南红光满面,嘴角不自觉的带着笑,看关翘的眼神也愈发温柔。关翘撇撇嘴,很是无语,刚才她想否认来着,但却被厉泽南抢了个先,他说什么来着?谢谢你,我下回注意?

算了呗,就让他占个嘴上的便宜得意一回,谁叫今天是他救了自己呢。

“说吧,他们为什么要为难你。”把关翘送回家,厉泽南给她倒了杯热水。

关翘这个时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录音笔,得意的晃了一下。单有照片当然不能证明什么,但关键是她把下午发生的整个过程都录了进去,虽然照片没有了很可惜,但她希望录音以后还能派的上用场。

厉泽南饶有兴趣的在她旁边坐下,关翘播了下午录到的那段对话,厉泽南听完以后,竟笑了起来。

“我之前就觉得是建筑材料的问题,事故原因的调查结果没出来,我也不能断定什么,况且这种事情肯定是内部有贪污受贿的现象,至于是谁我根本没可能查的出来,因为材料商一直是公司长期合作的,公司里接触材料商的几个人是完全可以信任的,谁从中作梗了我完全无从下手。关翘,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们可以从这几个工人着手调查。”

关翘点头,坐直了身体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嗯!明天我去疏通关系找人跟着那几个人。”

厉泽南忽然按住她的肩膀:“明天你在家休养!我的事情我自己去解决。”

“可是我也要做专题报道啊…”

“你需要什么材料我帮你汇集这样总可以了吧?”

关翘像捡到便宜似的嘻嘻笑起来:“好啊,要不你顺便给我做了早饭再走?”

真相大白(2)

22.

关翘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第二天厉泽南真的来给她做了早饭,中午的时候居然还能赶回来给她做午饭。

“我只是腿受伤,不是手残废了…”关翘无奈的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厉泽南得心应手的挥舞着锅铲。

厉泽南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手没残废做出来的东西也跟残废了似的,有现成的吃你就该偷笑了,哪来的底气在这儿跟我吐槽?”

关翘又好气又好笑,果然是日久见人心么,看看,厉泽南毒舌阴狠的真实面目终于都露出来啊。

“厉先生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你平时那种与人和善、温文尔雅的模样到底是什么装出来的?上过培训班?”关翘笑的狡黠。

谁知厉泽南厚颜无耻的对她眨了眨眼:“我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我看你明明就是脸皮厚、凶狠还有毒舌。”

关翘以为他会反驳,谁知他接了话茬:“哦,是么,那你比较喜欢哪种样子的我呢?”

关翘想了一下,说:“唔…生活中温柔细致的,遇到事果敢霸气的,这样的你会让人觉得你很靠得住。”

听完,厉泽南就温柔的笑了。关翘这才意识到自己进了他的圈套,都在说些什么啊…

她耳根一红:“烧你的菜吧!废话真多。”

其实关翘还是挺饿的,厉泽南的手艺超群,每次吃他做的菜都能吃到撑,两碗饭下肚,关翘餍足的瘫在沙发上指挥厉泽南收拾碗筷。

午后的阳光从阳台上洒进来,女人抱着本杂志翻看,男人抱着电脑坐在她旁边处理公务,安静和谐。

“观光塔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么?”关翘随意问了句。

“检测报告出来了,确实是建筑材料的问题。材料商提供的都是劣质材料,那边已经有人过来沟通了,他们也很奇怪,照理说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现在正在调查哪个环节出了错,但我更倾向于找出是谁干的。”

“既然如此,辟谣的新闻应该很快就出来了,根本就不是设计图的问题,这回总不会有人再污蔑你吧?”

厉泽南摇头,“实际上,材料商是几年前我推荐给宋昱的。现在大概又要被人说我假公济私了吧。”

关翘叹气:“摆明了对方是拿你当替死鬼嘛。”

“没所谓,反正迟早能把真凶揪出来。”他关了电脑起身,“你一个人在家可以么?张福德那边有进展,我得出去一趟。”

“当然没有关系,一会儿项思唯要过来的。你小心一点,别让他们发现了。”

厉泽南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关翘正要拍掉他的手,他却毫无征兆的弯下腰凑近了她的发顶。

“别…”她僵住,以为他要吻她的头发,谁知道他只是闻了闻,微微皱眉:“关翘,你几天没洗头了?”

关翘顿时面红耳赤,拿了抱枕去砸他,厉泽南笑着躲开,“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关翘瞪着他:“有什么吃什么呗,我一残疾人哪来的底气挑剔啊。”

“小气鬼。”

项思唯来的时候,关翘午睡还没醒。她带着起床气去开门,却看到眼睛红红的项思唯,立马就清醒了。

关翘拉她进屋:“你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就你一个人啊,厉泽南呢?”声音有些沙哑,也不知哭了多久才这样的。

关翘说:“他有事出去了。”

“他怎么这样啊,你都因为他的事情受伤了,还不在家好好照顾你,现在这风头他出去也做不了什么啊。”

关翘戳了下项思唯的脑袋:“我问你话呢,你别跟我扯别的。”

项思唯不耐烦:“哎呀,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门铃又响了,关翘以为厉泽南回来了,哪知门外竟然是Stanley,手上提着水果篮,虽然带着笑容,但关翘依然能看得出他脸色不大好。更让关翘吃惊的是,Stanley换了发型。他以前是一头飘逸长发,偶尔还留点小胡渣,一副风流倜傥无人能敌的架势,如今他竟然剪了利落的短发,脸上干干净净,衬衣加牛仔裤的搭配看起来清爽阳光,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你是Stanley的双胞胎弟弟么?”关翘忍不住笑起来。

Stanley无语,径自进了屋,看见背对着他的项思唯,他也没做声,只跟关翘说话。

“听泽南说你受了伤,我过来看看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Stanley忽然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关翘表示一时之间不能接受。再看看僵坐在那儿的项思唯,她忽然明白了:“你俩是一起来的吧?”

两个人都没说话,关翘又问:“闹别扭了?”

Stanley有些尴尬,勉强笑了一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休养。”说罢便要走。

关翘这才看到一直默不作声的项思唯原来在默默掉泪,她没好气的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推给Stanley,“你俩出去闹,好意思打扰我一病人么。”

Stanley见项思唯一直在哭,神情立即柔和了下来:“刚才是我不对,我都跟你道过歉了,你别哭了好不好?你哭我也跟着难受啊。”

项思唯还是不说话,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看的Stanley心疼的不得了。

“思唯,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你看你让我剪头发我剪了,剃胡子我也剃了,你不喜欢的衣服我都扔掉了,电话簿里一个异性的号码都没有,你还是不能相信我么?”

项思唯冷笑了一下:“我从没让你做这些,你离我远一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Stanley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冷冷盯着她:“项思唯,你别不知好歹,我对你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感动,你再这么固执下去活该你孤单一辈子!”说完他就摔门走了。

项思唯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抱着腿失声痛哭。

关翘看他俩演苦情剧看的头疼,她腿伤还没好,没法蹲下来陪项思唯哭,只能居高临下的用脚碰了碰她,“要哭起来哭,别坐地上。”

项思唯依然是哭,关翘叹气:“你这是何苦呢,我都看的出来,你根本就很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好好跟他谈谈,好好在一起呢?我看他也为你改变很多,思唯,有时候你要给自己一个机会,给他一个机会,结局未尝不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项思唯抽噎着,抬起头望着关翘,神情满是忧伤:“翘翘,我怀孕了。”

关翘从来都知道,人生在世,很多事情总能偏离预设的轨道跑偏了发展。比如你很想跟你爱的那个人共度余生,你以为很简单,可总有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阻挠你,量变从而转换成质变,你可能永远都想不明白明明是不打紧的小事但为何就成为了你们之间的鸿沟。再比如你一心想逃离一个对你穷追猛打的人,然而不论你下手再狠,对方总有办法让你就范,你以为你只要坚定决心就可以了,但你殊不知你在用心避开他的时候你的心里早就有了他。

关翘把项思唯哄睡着以后,心里有些淡淡的忧伤,她忽然很想方叙。好像很久都没跟他好好说话了,很久都没疯狂的思念他了,她忧伤着自己竟然时常忘记他,忧伤着自己竟然没那么需要他了。为什么会这样?最初分手的那三个月她明明颓废到茶饭不思,而如今分开已有半年,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她给方叙发了□□,本来以为他不在,谁知道只隔了一秒对方便回了个微笑的表情。看这时间,美国那边应该是凌晨四点多,他竟然还没睡?

方叙发来视频邀请,关翘点了接受。画面上,方叙似乎瘦了一些,但精神不错,关翘问他怎么还没睡,他说工作还没做完。

“注意休息,不要累到了。”关翘随口嘱咐,然后两个人便无言了。她本来应该有很多委屈的事情要同他讲,或者很多思念要倾诉,问问他的近况,谈谈最近发生的事。但此时此刻,她无从开口,因为她根本什么都不想说。连难得视频她都变得敷衍。

方叙这才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纱布,问她怎么了。以前的关翘大概会跟她撒娇诉苦,但现在呢,她说了又怎么样呢,他根本帮不上,根本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她安慰她。她忽然想起厉泽南来,心里莫名有种安定到底气十足的感觉。

“翘翘?”

关翘回神,对他笑了一下:“没什么,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了,不碍事的。”

“哦,小心点嘛,下次注意知道吗?”

关翘点头,又兴致缺缺的问了他的近况,聊了些其他的。这时大门忽然传来钥匙声,下一秒门被打开,厉泽南拎着菜进来,笑着对她说:“我买了鱼,晚上给你做鲫鱼汤。”

关翘愣住,下意识的把电脑转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方叙已经看到他了。

“翘翘,那是谁?是厉泽南吗?他为什么会在你家,为什么有你家钥匙?”方叙口气不善,关翘已经看得出他酝酿着的怒气。

关翘看了眼愣在门口的皱着眉头的厉泽南,又看了眼视频里咬牙切齿的方叙,她很是无奈,耐着性子解释:“其实我没有跟你说实话,我做采访的时候受了伤,身体不适,厉泽南帮忙照看我几日而已。”

“项思唯不能照看你么?为什么非要他?”

“思唯也有自己的事情,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我了。”

“那你也不必麻烦厉泽南!”

关翘忽然觉得火大:“那我该麻烦谁?麻烦你吗?”

方叙哑然,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关翘叹气:“我不想跟你吵,方叙,改天再聊吧,思唯在房间里休息,我不想吵到她。”

方叙听到项思唯也在,稍稍放了心:“好吧,那你…那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