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看了一眼菜单,想到自己兜里没带多少钱,点了一杯入场费刚好的饮品,不用再加钱。吧台的小伙子一看他点最便宜的,立刻鄙夷地啧了一声:“这样还想来泡妞?”

“欸?”陆远大窘:“我来找人的,我不是”

小伙子一边调着饮料,一边用看破红尘的表情说:“来这的谁不是这样说?”

陆远无语凝噎,拿了饮料灰溜溜转到另一个吧台去了。

整个酒吧只有VIP那边陆远过不去,想来文措这种富家女多半是在那边,举着最便宜饮品的陆远有心无力。

正准备放弃的时候,文措却突然出现了。她站在音效师旁边,随手撩了撩掉落的长卷发,自然流露出慵懒性感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悠扬的音乐响起,她脱掉了高跟鞋,一步一步走上了舞台,微笑着拿起了话筒。

那是陆远第二次听文措唱歌。实话实说,文措唱歌并不算好听,甚至有点娃娃音,气也不够足。她选了一首陈绮贞的《太多》,文艺而悲伤,又带着点少女的纯真,奇异的是,这首歌非常适合她,唱起来也很和谐。她认真唱歌的样子让全场的人都沉浸在她的情绪里。

唱完歌,她突然从台上离开,甚至高跟鞋还留在舞台下方。

陆远想努力去搜寻她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着了。陆远端着酒四处走着,走着走着就被喝醉酒的熟女拦住了。酒吧什么样的人都有,有揣着钱进来找美女的男人,自然也有带着钱进来找小狼狗的女人。

陆远被那人缠得没办法,费尽心力才挣脱出来。等他回过神,文措已经不见近半小时了。陆远赶紧放下了酒,捡起了文措的高跟鞋,冲出了舞池。

陆远离开夜店的时候,之前的守卫又拦住了他。

“又怎么了?”

见陆远拎着一双黑色高跟鞋,那守卫叹了一口气,把陆远的烧鸡递给了他:“大哥,放手吧,这里真的找不到真爱。”

陆远呆头呆脑接过烧鸡,怎么都没想通这守卫脑海里的故事到底是有多精彩。

他没那么多时间和这守卫在这瞎扯,一手拿着高跟鞋,一手拎着烧鸡就走了。

陆远刚走远没多久,又突然倒了回来。因为他发现文措的车就停在夜店旁边的巷子里。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寒风凛冽的,他站在车窗外,看见文措正在里面穿衣服,车后座隐隐约约还歪着一个醉倒的男人。她看见陆远过来,不惊不恼,淡定看他一眼,继续自己的事。她一只手把夹在衣服里的头发撩了出来,那姿势真是妩媚动人。

陆远觉得好像有一把火,蹭一下把他给点燃了。

“唰——嘭——”陆远把文措的高跟鞋和烧鸡都一兜儿摔在了地上。文措的高跟鞋打到车上,弹了一下落在地上,发出了两声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巨响。

这场面,给不认识的人看到了,还以为陆远在捉奸呢。

陆远叉着腰,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地指着文措说:“你他/妈给我下来。”

文措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笑:“你演戏呢?”

陆远被她说得更生气了:“给我下来!”他气到不住地哆嗦:“文措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么糟蹋自己你是不是疯了?”

陆远嗓门太大了,后座的人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哼唧了一声。

“嘘——”文措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嘘你妹啊!”

葛明义这样的人能骗那么多人文措真是有点没想到。

或许就像雷雷说的,人到了那种份上,太想活着了,只要能多一分活着的希望,谁都不会去计较用的是何种手段。

文措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把葛明义拐上了手。从看到文措开始,葛明义就开始明里暗里性/暗示。文措给他灌了好几瓶酒,又给他喂了点安眠药,他迷迷糊糊跟着文措上了车,人都不行了还急吼吼要大展“熊”风,文措车上准备好的摄像机早把他那肮脏德行拍了下来。

没一会儿葛明义就因为酒精和药力睡了过去。文措搞定收工,还没找陆远呢,陆远倒是找上门了。

文措一边闲适地捋着头发一边看着陆远在那滔滔不绝,他那激动样子,完全是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才会有的反应。文措越看觉得越好笑。

“你笑什么呢文措?你怎么还有脸笑呢?”陆远严肃地瞪着文措。

文措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凭什么不能笑呢?我们什么关系啊?你管有点多了吧?”

陆远被文措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凝视着文措,过了一会儿,突然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

“行,那我走了。”说着,陆远把文措的鞋捡了起来,放在车旁边摆好:“天冷,不穿鞋冻脚。”

陆远就是这样,如果他还愿意骂人说明他还没有那么生气,还肯听解释,他一旦冷静了准备走人了,那可就是真走了。文措领教过陆远的决绝,可不敢再逗他了。赶紧跳下车拦住了陆远:“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劫富济贫。”

她快速穿上陆远送来的鞋,狗腿地拉着陆远不肯放手。小声把来龙去脉给陆远讲了一下。陆远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最后忍不住啐了一声:“你怎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文措嘿嘿笑着:“你看我这不是成了吗,也没吃多大的亏,就被摸了几下。”

文措以为这么解释了就没事了,谁知陆远这个从来不打架的人居然眼一红,果断开了后门,对着瘫在里面的葛明义就是一脚,那一脚,十分凶残。

葛明义本就睡得不是多实,这一脚一下就把他踹醒了。他半梦半醒地扶着后座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看着文措和陆远两个人,愣头愣脑地问:“不是去酒店吗?怎么还在路上?”

文措心里咯噔一跳,转过头没好气地问陆远:“现在怎么办?得想个办法让他再昏过去啊。”

陆远大约也是没想到这猪一样的家伙还挺敏感,一脚就给踹醒了。他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用就义的表情将葛明义软趴趴的身子拎了过来。

他猛一手刀捶在了葛明义后颈。

“哎呦。”葛明义被他完全打精神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文措和陆远都乱了阵脚。陆远一不做二不休,更大力地冲着葛明义的后劲又是一下。

“嗡——”葛明义呻/吟了一声就软软倒了下去。

见他终于晕过去了,文措擦了一把汗,回头喊陆远:“上车,还愣着干嘛?”

陆远还在看着自己的手傻笑,自言自语说:“原来是这个力道啊”

葛明义一觉醒来,自己正被绑在一家宾馆的椅子上,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还是因为文措实在不想看脏东西才没给他脱的。

葛明义也不是傻子,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自己被仙人跳了。

文措拿着他的手机,把短信箱一条一条划给他看:“我给你手机里所有备注记者的人都发了短信。明天你会到一医院肿瘤科送善款。”

“我凭什么啊?”

文措拿出摄影机为葛明义播放了他为了哄文措上/床说的那些下流话,他那张看着就让人觉得腻的猪油脸在屏幕上清晰得让人有点想吐。

“你说这要放到网上去,你以后还混什么啊,最重要的是你老婆,她能原谅你?我看你估计是一分钱都捞不到了。”

葛明义一头冷汗:“你想怎么样?”

文措阴森森一笑:“把你吞的钱吐出来就行了,我不要多的。”

正这时候,陆远拿着吃食进了房间。

葛明义还在垂死挣扎:“你这是勒索,你在犯罪你知道吗?”

“你一诈骗的你还知道什么是犯罪?”

陆远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看了葛明义一眼,又看了文措一眼,低声说:“这确实是犯罪。”

葛明义以为陆远怕了,正得意洋洋,就听到陆远说:“你在犯罪你知道吗?把钱早点还给病人,我们就不告发你了。”

后来的后来,葛明义自然是把善款都给了雷雷。一口气给了三十几万,城里来了好多电视台报道他的善举。

大家都在用各种漂亮话赞扬葛明义,可“大善人”葛明义却从头到尾都苦着脸。他看向文措的眼神苦大仇深却又只能憋着,真是苦不堪言

站在病房外,文措给陆远打电话,给他讲述了这一切,陆远笑:“没想到你说到做到,真的没有告发他。”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至少还是真的帮了一些人。”

陆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感慨说:“你成熟了很多。”

文措笑:“那些影片,我还是都寄给了他老婆。”

陆远大惊:“你这够绝的啊?你不怕他报复你啊?”

文措笑。心想,也还是给她看看吧?

影片的后半段,这肥头猪半梦半醒的时候,一直在喊着老婆,喊着他老婆的名字。想必心里还是有爱的,只是人入中年在物质的世界里膨胀了。一个男人不会真的怕老婆,这怕里,也有害怕失去。

就像最初,他进入慈善事业只是真心真意只是为了帮助别人一样。

也许就像陆远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坏人。只是看的角度不同而已。

文措希望葛明义能因为这次的事彻底醒悟,找回原本的他。当然,这只是她的希望。

病房里一派热闹,文措笑了笑,远离了人群,一步一步向电梯走去。心底有满足和庆幸,也有种功成身退的落寞感。

电梯沉降,文措看着不断变幻的数字发呆。

“叮——”电梯门开。文措低着头往外走。

“文小姐。”

文措闻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等候已久的江珊,她站在肿瘤科住院部的一楼,正优雅地对文措微笑。

文措睨了她一眼,心想:这人是来麻烦的吗?要不要奉陪呢?要是为陆远这种男人打架,会不会显得很没有品味?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陆远:如果你是作者,你会怎么写我在那方面的事?

文措:哪方面?

陆远啧了一声:就特别威猛的那方面。

文措:噢一针见血、短兵相接、快刀乱麻、一泻千里。

陆远:

作者慌忙记录:get了。

陆远:滚!

QAQ看我的眼神~~~~~~~你们知道看完该干嘛吧?知道的吧~

☆、第22章

文措无心和江珊多谈,只是对她微微一笑,腹诽了无数句脏话后,文措礼貌地问:“有事吗?”

江珊优雅而知性,对文措说:“有空和我聊聊吗?”

“没空。”文措几乎想都没想就这样回答。

江珊愣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只是意有所指地问:“你在害怕什么?”

文措抿着唇说:“我害怕我会忍不住动手。”

江珊脸色终于变了,“果然是很特别。”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文措转身准备离开。

江珊在她身后幽幽说了一句:“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文措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头:“走吧,你想和我说什么一次说清楚。”

和一般的剧情一样,江珊用文艺而忧伤的口吻讲述了她多年的爱而不得,文措本身也是个感性的人,这要是小说,她指不定就看哭了。

可她故事里的主角是陆远,文措实在没办法拿出那种文艺情怀。

“有一年我去给我们班拉赞助,摔断了腿,我宿舍在六楼,伤筋动骨一百天,近三个月的时间,几乎每天都是陆远来背我上课下课。”江珊凝视着远方,缓缓说道:“就是这样的陆远,我等了这么多年。”

文措安静地听她讲述着学生时代的陆远,她像个画家一样,闭着眼睛轻轻勾勒着形态,一笔一划,越来越有血肉的陆远渐渐在她脑海里出现。

一个善良的、古怪的、固执的、认真的、有点小脾气、灿烂得像太阳的年轻男人。不同于万里内敛沉默却处处散发着男人味,陆远身上所有好的品质几乎都要用很久的时间才能感受出来。她很庆幸,自己居然耐心地去发现了那些比什么都还要珍贵的好品质。

第一眼看到陆远,文措只能想到“丝”这个网络词语去形容他。

想到这里,文措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江珊的回忆被文措这声突兀的笑声打断,“你笑什么?”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文措说:“谢谢你向我讲述过去的陆远,突然有种离他很近的感觉。”

“我没有要和你讲陆远的过去,我是”

文措打断了江珊急切的解释,“无论你是什么目的,我都只当做这样。”说完,文措笑了笑。

江珊眨巴着眼睛,眨着眨着眼睛里就有了泪水,“文小姐,你心里还有别人,别用生命去束缚陆远。你也明白的,他对待你们这样的人总是没办法说出拒绝。”

这是文措第二次听到“你们这样的人”这样的话,可比起陆远说,江珊说出来居然对她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那你呢?”文措说:“你分清了吗?你到底是爱着陆远,还是爱着自己深爱陆远的样子?”

文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江珊脸上原本自在的表情彻底僵住。

文措说:“我走不出过去,是因为我得到的过去太短暂,因为短暂才一分一秒都记得清楚;你走不出过去,是因为你好胜心强,求而不得。”

江珊被她教训了,很不服气:“我和他认识那么久,你又知道什么?”

文措低下头去,沉默了许久,最后才一字一顿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如果喜欢一个人,他开心才是我最大的收获。如果有一天他要我离开,我就会离开他。这是对喜欢的人最基本的尊重。”

江珊被文措的话说得完全愣住了。作为一个心理学留澳博士,参加过那么多国际演讲和会议的女博士,她居然觉得从风度到口才通通都输给了文措这个自杀过十几次的女病人。

当她说“如果有一天他要我离开,我就会离开他。这是对喜欢的人最基本的尊重”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那天也是在医院,陆远微笑着对她说的那句“江珊,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得到”。

有那么一瞬间,江珊心底建立许久的王国突然崩塌了。这感觉就像做了几十年的研究,读了无数的书,发表了无数篇论文,所有人都快要认可她理论的时候,突然有人对她说:你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她无法接受,也无法认同,甚至她害怕去看别人提出的理由。如果人生的信仰都失去了,她还继续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文措云淡风清的样子让江珊非常不服气。她紧紧攥握着自己的手心,指甲刺入掌心的肉也浑然不觉:“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向我说教?”

对于江珊这样的天之骄女,她不怕困难不怕希望渺茫,最怕的是努力过后的失败。尤其是输给她认为的不如她的人。

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她和陆远都更加般配。

“陆远是个‘治愈专家’,一直在研究失恋自杀群体,对你的注意不过是因为你不断在实施自杀行为。如果今天换一个人,他也一样会去注意。”

文措听她这么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是吗?”

江珊握紧了拳头:“不信我们可以赌一把。”

文措深深望了江珊一眼,轻轻笑了笑说:“对不起,我一无所有,没有和你赌的筹码。”

文措没有耐心再听江珊说下去,她能看得出,江珊已经乱了阵脚。

最后的时候,她说要和文措赌一把。文措拒绝了。她没有筹码可以和江珊赌。因为她是个没有品格的赌徒,即使输了,即使真如江珊说的那样,她也不想放陆远走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文措收到了雷雷发来的短信。短信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煽情没有感谢。雷雷写着:

【我问那个男人,接近你是什么目的。他回答:这个世界这么好,我想让她看一眼,多一眼,再一眼。】

明明没有名字,甚至没有来龙去脉,可文措还是一眼就知道雷雷说的是谁。

在穷途末路的时候,雷雷曾绝望地对文措说:“我现在连活着都觉得辛苦,早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爱人。文措,能爱是幸福的。”

能爱是幸福的,那种悸动让枯竭的生命逢遇甘霖,让死灰的心事重燃热情。

爱上万里的时候,文措很确定自己爱着他,可对待陆远,她却无法准确分辨。

看完雷雷的第二天,三年无法做决定的文措拿着万里的车钥匙,将万里那辆越野车开去了万里家。

这三年,每次她出事住院,万里的妈妈都会来医院看她,可文措却怎么都无法面对她。她没办法接受万里去世的事实,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情都被她自动屏蔽。

三年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英子、面对雷雷,甚至是万里的妈妈。

她想,“治愈专家”也许是真的,因为如果没有陆远,她不可能这么勇敢去战胜那些她一直逃避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