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耀岩冲顾海桐做了一个等一等他的手势,重新做回车里,将车慢慢的倒了出去。

正是这样的一个空当,顾海桐便听见有个声音在叫她,一转身,王娉婷正踩着高跟鞋朝她走来,不由分说,一巴掌打在顾海桐的脸上!

整件事发生得太快,快到让顾海桐整个人都傻掉,站在原地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惊讶的看着王娉婷。

“你还装!”王娉婷顶着一副狼狈的黑眼圈,眯起眼睛恶狠狠的望着她:“亏我一直当你是老实人!没想到你联合赵梓峰一起整我!”

顾海桐简直哭笑不得,她的这一个巴掌,像是把她这两天压抑着的委屈和憋闷全都扇出来了一样,顾海桐闭着眼睛,用极度不可理喻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王娉婷,你有病吧!”

顾海桐知道她一定误会了自己,本来想解释,却忽然收住了声,心说算了,她现在这副落魄样子,哪里能听进去任何解释?何况,她也根本不在乎王娉婷是如何想自己的。

“顾海桐你真行!真行!你知道我多难吗?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难吗?全都毁了!全都让你和赵梓峰毁了!”

王娉婷肆无忌惮的痛骂着,惹来了楼下来来往往好多人围上来。

顾海桐见她狼狈的样子,心有不忍,也就耐着性子道:“你今天打我这一巴掌,我不和你计较,就当室友一场,我同情你,因为我知道,你现在面对的事情,远比我这一巴掌要疼的多,还有,我真的没有去做什么陷害你的事。你爱信不信!”

王娉婷冷笑一声:“别他妈装了!那天早上为什么你也会出现在宾馆里?还是和我的房间挨着?”

“王娉婷!”一个愤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两人回过头去,就看见顾耀岩老远就跑过来,可能是看到了两人的争执。

顾耀岩在两人面前站定,瞄了一眼顾海桐微微泛红的一边脸颊,一把将她揽到自己身后去!警告一般的望着王娉婷!

王娉婷冷笑着,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便干脆破罐子破摔,咬牙切齿的大声说:“呦!顾老师这眼神恨不得杀了我呢!现在全校都知道我和王主任有事儿,是,我活该?我自食恶果?那你顾海桐呢!你他妈就有多纯洁吗?你敢说你跟顾耀岩就没干过恶心人的事儿?顾海桐!你跟我一样!都是喜欢和老师睡的婊/子而已!你敢发誓吗?你敢发誓你和顾耀岩什么都没有吗?”

顾海桐被她的话语气得浑身发抖,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她转头,慢慢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看热闹的学生们,皆投来质疑的目光,在顾耀岩的背后唏嘘低语,那一双双眼睛,就像是行刑时的刀片,将她身上的皮肉一点一点的割去。

人言可畏,想不到她和他一向中规中矩,最终也免不了还是要活在别人的指点当中。

不对,他们没有中规中矩。前天晚上发生的事,让她无力反驳王娉婷的话。

顾耀岩曾经对她说过,毕业之前不会给你任何承诺,现在顾海桐有几分理解他了,或许他早就想到过这样的场景,一旦学校里有关于老师和学生的流言蜚语,那么她努力学习获得的奖学金,争取到的所有荣誉,都将会与顾耀岩挂上钩,而王娉婷的下场正是如此。

所以顾耀岩才不愿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样对他和她都好。

顾海桐自认心理素质挺强的,可眼下的场景,和围观的人群,叫她心慌,她转身就要回寝室楼,却被顾耀岩抓住了手!

顾海桐惊讶的看着他,只觉得他的手掌顺着手腕向下,将她的拳头紧紧的攥进了掌心。

顾耀岩眯起眼睛,阴沉沉的看着眼前的王娉婷,用只有他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慢慢讲:“如果还想要学位,就给我闭嘴!”

王娉婷打了个冷战,忽然想起王学斌曾经和自己说过,说是系里有个去新疆支教的工作,顾耀岩就是其中一员,在罗京,支教回来的教师多半都当上了领导,而顾耀岩又是系里重点培养的精英骨干,深得领导喜欢,有了这次的援疆工作经历,很有可能回来就是系里的领导了。

王娉婷回头一想,自己曾经和程贞贞打架,险些被处分,也是顾耀岩帮着说上话,才免了处分,想来他在罗京,也是不能惹的。

王娉婷看着他阴沉的眼睛,向后退了一步,不甘心的转身离开了。

顾海桐低头看着他正牵着自己的手,再看看围观的学生,赶紧甩开了,却不想他再次拉住自己的手,不由分说的将自己拉到了远处停着的车子里。

顾耀岩开车一直很稳的,尤其是在学校里,眼下却是逃离一般,迅速的将车使离了学校。

顾海桐坐在副驾驶上,惊魂未定,车厢里一直有“滴滴滴”的声响,叫人心慌。

“安全带。”他转头提醒她。

顾海桐赶紧低头去扣安全带,车子驶出学校,她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顾耀岩单手扶着方向盘,伸出右手碰了碰她微红的脸,皱着眉问:“疼么?”

顾海桐不自然的避开他的手,将头转过去,看着窗外。

“疼。”她抿着唇,咬着牙回答。

她眼中的疏离,她口中的疼,指的都不是刚才的事,这些顾耀岩都知道。

顾耀岩也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心里有些烦乱,从车里拿出两章演唱会的门票来,苦笑一声,道:“本来,我想带你去看陈奕迅演唱会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吃辣的,想要多辣都行,今天不管你了,行不行?”

顾海桐接过他手里的票,用拇指轻轻的搓着,一低头,眼泪就掉下来了。

这样压抑的哭声,是她一直隐忍着的委屈。

顾耀岩听见她细小的啜泣声,颤抖着拿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似乎忘了点燃,双手只扶在方向盘上,也不知是开去哪里,两人都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好久,车停等红灯的空隙,顾耀岩才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重重的吸了一口,也不看她,说道:“我知道前天晚上,你很难过,你一定觉得我就像个禽兽。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也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就像是中了毒,疯了一样想要占有她每一寸肌肤,那种疯狂至今犹新,让顾耀岩一想起来就觉得,不够,想要一次又一次的去占有,她说的对,喜欢一个人要亲她几次才算满足?那么那个晚上,他又如何能够克制自己全身而退?

可是她是那么美好纯真,她又那么保守,她和那些女孩子不一样,这样的强迫无疑会对她造成伤害。

顾海桐有点心疼,却还是在和他生着气,绿灯亮了,后面的车正鸣笛催促,他却迟迟不动,顾海桐转头看她,却发现他夹着烟的一只手上,戴着一枚银色戒指。

顾海桐惊讶的睁大眼睛,因为那戒指正是当年她送给他的,而他却告诉她扔掉了,此刻却正戴在他右手上,闪着温润的光。

她看见顾耀岩靠在座椅上,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眼中如同流淌着一条银河,他的语气缓慢,又带着一丝卑微,转头对上她的眼睛,笃定的问:

“我不想说对不起,我就想问你,你当年说的话,到底还算不算?”

他说完,将烟伸出窗外,修长的手指一弹,那被时间烧干的烟灰便簌簌的抖落下去。

第43章

【那首歌唱的是,1997年的《与我常在》,而1997年,顾海桐8岁,两颗门牙光荣退伍。顾耀岩18岁,高考后把所有的教科书都留给了顾海桐。】

顾海桐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用这样不自信的语气,这样深邃的眼神,这让她忽然想起住在地下室的时候,面对宋倩的那个顾耀岩,是那样的决绝,冷静。

而现在,他却在给她打了两天电话都被拒绝之后,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送给他戒指的时候,她还小,好像是说了,要嫁个他之类的话。

难道他是要娶她吗?

顾海桐不知怎么的,尴尬一笑,紧张的将刘海掖到耳后去,强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来,看着他:“你不会是要娶我吧?因为要对我负责?”

她眼中赤裸裸的排斥,让顾耀岩深吸一口气。

他抽了一口烟,觉得郁闷,便很认真的看着她:“我现在知道了,有时候你是真的笨,并不是要存心气我的。”

顾海桐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目光中有些警惕。

她这样的警惕,倒是让顾耀岩想起一段往事来。似乎有一段时间,她也曾像这样,与他保持着距离。

那个时候她正在换牙,一颗门牙已经掉下来了,说起话来总是漏风,特别滑稽,而另一颗门牙也摇摇欲坠。小时候她的妈妈总是爱打麻将,中午只给她几毛钱买干脆面吃,顾妈妈看不下去对正在长身体的小孩这样,就经常把她叫到自己家来吃饭。

那时候顾耀岩正要高考,6月份的北方又干又热,顾海桐很懂事,知道自己受惠于人,便总是拿着一个小盆子,在屋子里洒些水,好让忙于复习的顾耀岩能够舒服一些。

人一到要学习的时候,就难免会分心,觉得手上的倒刺也挺好玩的,桌子上的纹路也能看上半天,纵使学习成绩颇好的顾耀岩也不例外。尤其顾海桐这个小孩,总是在他身后转来转去,让他更加无法专心学习。

顾耀岩放下练习册,转头看看正在往地面上洒水的顾海桐,淡淡的说:“你出去和小朋友们玩吧,你这样走来走去我没法专心。”

顾海桐自小就特别爱往顾耀岩身边凑,一听顾耀岩要赶她走,赶紧露出个谄媚的笑来,缩着肩膀装小乌龟:“耀岩叔叔,我小点声,就像地上的小蚂蚁那样。”

顾耀岩很不满意她叫自己叔叔,拧起眉头看着她:“你叫我妈妈阿姨,你也该叫我哥哥。”

顾海桐老大不乐意的撅起嘴,有点嫌弃:“可是你那么老,都长胡子了…我妈妈说长胡子的就叫叔叔。”

顾耀岩对着镜子看看自己泛青的胡渣,拿起刮胡刀在嘴上刮来刮去,问她:“你为什么不出去和小胖他们玩?总是赖在我家?”

“因为小胖总说我…”顾海桐低下头,装可怜,以博取同情。

“说你什么?”

“说我是我妈妈捡来的孩子。”

顾耀岩笑了:“每个孩子小的时候,都会被说成是垃圾堆里捡回来的,这有什么关系?”

“真的吗”顾海桐稚气眨着眼望着他。

顾耀岩也觉得她蛮可怜的,便放下剃须刀,对她招了招手:“郑海桐,你过来。”

顾海桐放下水盆,走到他面前去,不由自主的用舌尖舔了一下缺了的牙齿。

顾耀岩捧起她的小脸,在她的嘴巴处看了看,道:“我告诉你,牙齿掉了之后,不能总用舌头舔,否则牙齿会长歪。这一颗有些晃动了,是不是也快掉了?”

顾海桐用舌尖将那颗快掉了的门牙往外推,表演给他看:“嗯嗯,你看,它晃得这么厉害,马上就要掉了。”

顾耀岩点点头,吓唬她:“既然马上就要掉了,干脆用手拽下来,免得它在嘴里碍事,万一哪天你吃饭的时候咽下去,就会在肚子里…”

“长出一棵树吗?”顾海桐抢答。因为之前有一次她不小心把小杏核吞进了肚子里,顾耀岩就告诉她说肚子里会长出一颗杏树,害她担心了好久。

顾耀岩看着她天真的大眼睛眨啊眨,不自觉的笑了,他那个时候年少,玩心也重,便伸了伸手,对她说:“当然,所以你干脆拔了它,要不然我帮你?”

顾海桐胆小,赶紧摇了摇头。

“真的不疼,骗你是小狗。”顾耀岩示意她张嘴,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间便利落的将她的牙齿拔了下来。

小孩子换牙时,牙齿很松,顾耀岩几乎是轻轻一拧,那颗门牙便掉在了他的手心。

顾海桐吓傻了,愣了一下,接着嚎啕大哭,一张嘴,像个小老太太。

顾耀岩笑得不行,把她的小手摊开,将那颗牙齿放在她的手心里,哄道:“去吧,上牙掉了扔到房顶上,很快就会长出来。”

顾海桐接过牙齿,可怜巴巴的含着泪,啜泣着走开,临走还不忘端起自己的小盆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终于清静了。

顾耀岩坐在桌前专心的复习。

从那以后,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顾耀岩都没有见到顾海桐。

有一次他放学,正在跳皮筋的顾海桐远远看到他,放下皮筋就跑,就像看到了大灰狼一样,让顾耀岩哭笑不得。

她是个很容易依赖别人的女孩,同时也很容易受伤。

顾耀岩丢掉了烟,将车子转了个弯,往b市最大的体育馆的方向开,然后伸出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握住她的左手,尽管她挣扎了一下,他却还是固执的将她的手紧握在掌心。

“顾海桐,你不是想让我看看长大后的你是什么样子吗?我现在告诉你我的感受,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异常轻松,却很笃定,顺带着偏头冲她笑了一下,让顾海桐瞬间就忘了呼吸。

他这是在表白吗?

顾海桐转过头看着他,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轻轻的摩搓着,似乎在传递着一种温柔。

他喜欢她,非常喜欢,所以才会在那天晚上那样失控,才会在世俗的目光之下握紧她的手。

顾海桐的心,温软一片,竟有种雨过天晴的微小喜悦,他的一句喜欢,让她觉得所有委屈都化成了彩色的泡泡,吹进了微风里。

顾海桐握紧他的手,温温柔柔的、不确定的问了一句:“真的吗?”

她总是喜欢在他的话之后问一句“真的吗”,有点傻,却代表着他的话在她心里是非常有分量的。

顾耀岩庆幸她终于不再排斥自己,也懊恼于自己竟没有到一些说明,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是,真的,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优秀,多让我着迷。”

他忽然变得这样直白,顾海桐倒觉得不习惯了,有些害羞,扭头看着窗外,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

两个人谁都不再说话,车厢里忽然就暧昧了起来。

车子很快到达了体育馆,顾耀岩下了车,绕到她这边,替她打开车门,很自然的就拉起她的手,顾海桐始终低着头,跟着他,有点不好意思。

“你怎么不说话了?”顾耀岩一边牵着她的手往场馆里进,一边问。

“我们就像是男女朋友一样…”顾海桐还是恍恍惚惚,他刚才的表白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我们就是男女朋友。”顾耀岩回头瞪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

顾海桐忍不住偷偷的笑,心里甜甜的。

两人的票是a3区的,这个位置票价并不便宜,这是顾海桐第一次来看演唱会,还是她最喜欢的陈奕迅,整个过程他始终牵着她的手。

顾海桐并不是个疯狂的追星族,陈奕迅出来的时候,人群里不停的传来哭声,当陈奕迅唱到《浮夸》的时候,全场都沸腾了。《浮夸》这首歌是张国荣去世之后g先生为了纪念他而写的一首歌曲。顾海桐非常喜欢张国荣,对这首歌也是情有独钟。陈奕迅在台上撕心裂肺的唱着,顾海桐也不禁被这样的热烈所感染,激动地跟着人群挥舞着手臂,而顾耀岩则一直搂着她的腰,将她圈在一个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

唱到高氵朝处,顾海桐忽然觉得他的手将自己的肩膀往后扳了扳,一回头,就看见顾耀岩站在自己的身后低头凝望。

演唱会的闪光照耀在他的瞳眸里,格外的让人沉沦。

他很疯狂的,很大声的抵抗着音乐和嘈杂的人声,大声问道:

“你想接吻吗?”

“啊?”顾海桐大声喊道:“在这里啊?”

太疯狂了吧!

顾耀岩抬手指了指他们的左边,一对情侣正忘情的拥吻着。

顾海桐笑了,含羞抿着唇,很直白的点点头,接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等了好久,歌曲已结束,她也没感觉到顾耀岩有所行动,微微张开眼睛,顾海桐就看见他正含笑低着头看着自己。

顾海桐一下子就恼了,拳头捶在他胸前:“好啊!你敢耍我!”

顾耀岩笑着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台上的陈奕迅静了静,轻轻的喘着,用粤语说:“下一首,《与我常在》。”

前奏一想起,顾海桐就看见顾耀岩低头对自己笑了一下,然后头渐渐低下,下颌倾斜,吻上了她的唇。

2010年,疯狂的顾耀岩抱着她在陈奕迅的演唱会上接吻。

那首歌唱的是,1997年的《与我常在》,而1997年,顾海桐8岁,两颗门牙光荣退伍。顾耀岩18岁,高考后把所有的教科书都留给了顾海桐。

后来长大了一点,挑灯夜读的每一个晚上,她经常会看着他工整的笔记出神,脑海中浮现他年少干净的脸,做着米分红色的少女梦。

顾耀岩,顾耀岩…

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为我着迷。

第44章

【顾耀岩看着她,忽然想到一种食人花,专门用花蜜吸引昆虫,然后再吃掉。怎么看着她甜美的样子,觉得自己就是一朵食人花呢?】

看完演唱会回来,宿舍已经熄灯了,顾耀岩把车子停在校门口,看着她脸上因为大声呼喊而尚未褪去的红晕,微笑着问:“今天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