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你。”休休奇怪自己的声音如此平静。

楼懿真冷哼道:“别猫哭耗子假正经,有什么话只管说。”“你为什么要杀我?”休休柔和的声音,“你我之间不应该这样的。”

楼懿真一动不动,雕塑般,牙齿缝里挤出清晰的声音:“因为他爱你,所以我恨你。”

休休一窒,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楼懿真发出低沉的冷哼声:“我这样告诉你,难道你不感动吗?”

休休的声音轻柔,不带一丝痕迹:“你这样的理由,我觉得很可怜。你为什么不让他爱你呢?”

两个人聊话般,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狰狞恐怖,没有咄咄逼人。

“没用的。”楼懿真的脸上挂满了悲凉:“我试过的,他在梦里每次叫着你的名字,他不让我进他的寝殿,那里有你的一块玉。我不得不恨你,沈休休,你得意去吧。”

休休身上流淌的血液瞬间凝固。天者弄物,他对她的绵绵情思,她竟从一个恨她的女子嘴里得知。

楼懿真往日的锋利冷鹜已丧失殚尽,深深的痛意和悔恨折磨着她,她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境界,她只想除去心中的那个阴魔,所以到了一意孤行的地步。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孤寂的当她的太子妃,她怎么甘心如此凄凉的在这里渡过。

她禁不住低头用手拍打着门框,彭彭的撞击声夹杂着呜呜的哭泣声。

休休眼含悲凉,凄怆的看着她。

忽然,隐约有沉闷的钟声穿过天空,紧接着,似是无数的钟鼓在撞击,中间仿佛夹杂着千人万众的呜咽,一声声怆凉,悲凄,悠远。

楼懿真抬起脸往远处张望,目光渐渐变得迷惘,身子贴着木门缓缓下滑,最后跪坐下去,绝望的望着休休。

“皇上去了…”她惘然的说着。

片刻怔忡过后,休休依然岿然伫立,那唇却透了苦涩和悲凉:“楼懿真,你不应该迈出这一步的,不然皇后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第五十八章 花似伊,柳似伊

这一年的正月二十日,轩正皇帝驾崩了。

当日太子泓宇继位,改年号康延,根据先皇的遗旨,封丞相沈不遇为镇国公,辅佐新皇。

京城里已是一片宁静。人们在一时的惊慌,猜测,议论中,逐渐走向平静,不管是哪个皇帝当政,哪个大臣执权,反正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灏宇几天不见踪影。休休百无聊赖,有时和燕喜在行宫里闲逛,腊梅零落,周围冷烟寒树重重,终是抵不住寒冷,跑回沐如春色的轩室,闭门倚枕,思绪芊芊。

那个人已经是皇帝了,国事当头,不会再有以前的闲情逸致了吧?他敬爱的父皇去世,此时此刻,他,还有灏宇,是不是在那里扶棺恸哭?那种失去亲人的感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只有她知道。可是他们是男人,他们不会像自己那样有人搀扶着,有人安抚着,甚至被人搂在胸前。

想到这里,不由得泪眼盈盈。不觉卷起帘幕,倚门远眺,盼着能早早见到那玉树临风的身影,是他的,或是像他的,重重叠叠,心中百般缱绻交错。

回轩内,香炉里的炭火烧的正旺,那种香熏草,是灏宇从昕卜地方带来的,据说一年难得采撷几棵,香气淡淡的,很清雅,让人不觉神经松弛,心中那份忧虑,也就化了,淡了。

依稀中,眼前春霜初降如试,满目杨花飘零如雪。她摸索着,前面成荫的绿树下,泓宇静静的望着她,眼波流动,如水横流。

“休休。”他在叫她,声音充满了忧郁。她惊喜道:“你想起我了?”他痛苦的轻摇头:“我不知道,我头痛欲裂。”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我过来了,我会让你记起我的。”她欲走过去,才发觉前面隔着一条缥缈的河岸,之间白雾缭绕,如梦似烟。

“休休,”他在那里悲楚的唤着她的名字,“我知道你要离开我了,你真忍心…”

她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哽咽着:“我必须这样做,泓宇。你忘记我吧,你不是已经忘记我了?”

“是啊,”他茫然的看着她,嘴角轻轻抽动,“我是忘记你了…”

她苦笑着,再次抬头细看,他的后面站着沈不遇,一身云纹松鹤,满脸凝重的对她说:“你想好了,我是镇国公,我会让你当上皇后的。”

她猛烈的摇头:“不,我不要,我真的不需要…”

她后退,惘然的在河岸边徘徊,大皇子劭宇暗淡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朝廷里很多事情都离不开沈大人,那些赫赫国,大越国,还不是因为有他在,才不敢轻举妄动。泓宇以后不靠他不行。”

她黯然:“你要去云夷边区吗?”劭宇无奈的笑:“生活在皇室,是幸也是不幸,我外祖父是定国公,母后是皇后,很多东西我就不能去争了,不然,头破血流的会是自己。”

“休休。”他又在唤她。她已泪眼模糊,他暖湿的手心缓缓划过她的面颊,试图拭去那流不完的眼泪:“我不会让你流泪的,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你。”

他的手握着她的,她感动的哭着。蓦然间,楼懿真阴冷的声音在幽谷中穿过:“因为他爱你,所以我恨你。”

她惊惧的抬眼,泪水模糊中,眼前的人,树,河都消失了,她一下子失去重心,脚似踏空,伴随着绝望的,向黑暗望不到底的深渊坠去…惊叫声中,她睁开眼。

“休休。”眼前分明是有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涂金的狮型香炉边,薄淡似线的烟雾下,拢着灏宇关切的目光,那眼中布满了血丝,蒙了一丝痛楚,还有那抹深深的慵困。

“你回来了。”她清醒过来,刚才原是梦一场,不禁歉意一笑,欲起,才发觉她的手被他紧紧的握着。

他并不松手,按住她,疲倦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看你,靠在椅上睡觉,怎么睡得安稳?”她用手一抹眼角,竟然满脸湿润。

“我怎么睡得那么沉?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她微微一笑,眼望过去,外面暗沉,小窗剪烛,原来已是夜里了。

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灏宇半蜷在身边,一手握着她的,头靠在她的膝盖处,眼帘低垂,竟已睡着了。

室内烛影摇红,在他白皙的脸上烙下柔和的一道影,那唇轻轻抿着,嘴角漾着弯弯的弧度,竟有一丝孩童般天真无邪的味道。

明天,明天是她去天童寺进香的日子,他和她约好的,即使记得想必也不能去了,她不会怪他的,她应该体谅他,对吗?

想是累到极处,灏宇睡得深沉,她的手在他的掌中,她斜靠在椅上,两个安静的人影融进这个幽深而安谧的夜中。

休休再次醒来时,天光刚刚发亮,一缕清光从琐窗处漏了进来,迷漫在室内温煦的烟雾中。

她发觉自己仍旧坐在原处,膝旁的灏宇还在酣睡着,唇角微张,鼻孔有力的一张一翕,浓眉微凝,似有解不开的愁绪。她从来没有如此近的细致的端详过他,她发现他的五官长得很精致,淡淡的光晕下少了锋芒添了几多柔和,那种羁愁悒郁的心怀在轻拍细荡中慢慢消融而去。

小心翼翼的抽身,慢慢站起来,好一会,绵软的双腿才有了感觉,回身拿了暖薄的衿被在他身上轻轻盖下,蹑着脚步,向轩室外面走去。

第五十九章 初昼

苒苒日出逐渐呈现在天际,深邃的苍穹仿佛被人撩去一道厚厚的幕布,换上一道浅淡的黛青色,庄重的沈府显露出模糊的轮廓,远远望去如莽莽石林中突兀的一块孤石,历尽沧桑,幽暗而深沉。

柳茹兰已吩咐佣人吴妈将准备好的祭品交给她,她接过,时辰太早不方便打扰,她就手捧着一大罗东西匆匆往门外走。绕过石栏,她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石栏旁,沈不遇浅墨色的身影。想是一夜好睡眠,精神矍铄,往日的阴沉睡浅了,唇边竟添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一时失措,愕然的站在那里。他径直走过来,后面浅淡的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正如她六岁那年见到他那样,只是静静的仰视着他,一点都不感到畏惧,她一直是不怕他的。

他倒不自在起来,脸色浅浅深深,变幻莫测:“是去天童寺进香吧?”

她仰着脸,平静的回答:“是的,是去祭拜爹娘。”

他沉吟,似是下了很大的努力,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休休的眼中放出了异样的光芒,他的双手背在后面,那是他长时间的习惯,身上只穿着一套家常棉袍衫,挺立着一动不动。一群麻雀鸣叫着落到树枝上,又“哗”地群起腾空,纷纷扬扬的树挂落了他一头一身,他近似没感觉,依旧挺立着。

休休望了他一眼,咬着嘴唇,走至他的面前,不客气的将手中的东西往他身上一放,见他双手接过,转身就走。

沉寂了一冬的山麓苏醒了,松林由墨绿色转为深绿,在依旧有寒意的春风中抖擞地挺立着,天空下一切沉重的灰褐色景致,都渐渐被刚呈现的绿色衬得淡了。

从沈不遇迈进佛殿的那一刻起,休休一直神色凝重的看着他。他从主持的手中接过燃香,虔诚的在佛前祷告,面对曹桂枝,陶先生的灵牌,他久久凝视,接着深深跪拜。

他俩出了寺门,默契的往山涧处走。

嘤嘤的鸟啼声由林海深处隐隐传来,唤醒了山林的寂静,少顷,或长或短或高亢或委婉的鸟叫声响成一片,山林刹时变得嘈杂。初日如针芒般,千丝万缕的射进密林,使遍野的树阴匝地,所有的一切在树荫的笼罩下越发显得幽暗神秘。

“什么时候离开轺王爷行宫?”沈不遇先开了口。

她的目光移向远处的山林:“不会在那里待久的。”

“你年纪还轻,总要找个归宿,不是说轺王不好,他只不过是怜惜你,如今皇上已驾崩,他肯定要回去的。”

她沉默着。他接着又道:“皇上的心思我也琢磨不透,想是他怨恨我,如今他羽翼未丰,只好依顺着我,等以后江山坐稳,我也得处处谨慎才好。”

休休淡然一笑,目光平稳的转向沈不遇:“父亲多虑了,他会是个明君,只要父亲大人一心辅佐泓宇,多为江山社稷着想,你们君臣联手,国运昌隆,你俩自会化干戈为玉帛的。”

“你终于肯叫我父亲了,”沈不遇欣喜,不住的点头,声音和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休休看着他微红的面庞,嘴角不禁荡起舒怀的笑眼光慢慢移向山下。透过参差扶疏的树阴,远处香径小道上,有个枣红色的点向这边移动,她的心中顿时涌起感动的暖流,会是泓宇吗?

正自凝思,忽然花树扶疏之处,人影一闪,陡听得有人喝道:“沈不遇,你的死期到了!”一个绀衣人凌空飞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定格在沈不遇胸前。沈不遇踉踉跄跄倒退几步,才稳得住身形。

休休大吃一惊,这人身形好面熟。寒光一闪,沈不遇不愧老练,及时躲过,一边向空阔的山涧处跑去,那人收起剑头,转身便追。一旁惊惧不已的休休逐渐醒悟,看着前面的人影,毫不迟疑的追了上去。

泓宇已走过山径,欲拐向寺门,隐约从山林中传来人的叫喊声,下意识抬头望去。山林中,两个分别着浅墨和绀色的人影穿梭其间,时隐时现,不禁眉头紧蹙。眼光滑动,待看见后面紧跟着的一抹纤弱浅玉色的身影,脸色突变,拔开双腿,发疯般向山林处奔去。

山涧处,沈不遇气喘吁吁,已经筋疲力尽,他站定,那人刷的一剑,骤出不意,无地闪避,“啊呀”一声,左腿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直流,他颓然跪倒在地。那人指剑,凌厉而冷鹜的声音:“沈不遇,你也有今天。”

沈不遇已从声音中辨别出来人,惊骇道:“蒋琛,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对我?”

蒋琛的声音透着寒意:“你待我不薄?你不要忘了,我是谁家的儿子?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你口口声声说将我从小带到大,却让我的亲生父亲去当你那个私生女的爹,还把我安插在三皇子身边,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的鬼把戏?你这个老狐狸,我今天要让你替我父母抵命!”

正要出手,耳听得一声娇咤:“放开他!”回望过去,休休脸色惨白,凝望着他,茫然兀立着,说话有了悲凉的颤声:“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父亲自是对不起你,何况我和你父亲生活了十几年,你要杀,先杀了我吧。”

这时,泓宇已跑出山林,山涧处,他已经看见了倒地的沈不遇和直立对话的两个人,和蒋琛手上闪着寒光的利剑,明亮的旭日下,那晃动着的白光分外灼人。他的目光刹那停滞在那道光上,眉目凝结在了一起。

蒋琛大笑,微风送声,只听那阴冷的声音似嘲似讽:“有其父必有其女,看你性情也洒脱得很,一大一小一块死了吧。”

利剑在空中划过,休休绝望的闭上了眼。

电石火光间,泓宇脑海,如有电流通过,顿时一幅画面在眼前闪过:静穆的天地间似有沉闷的啸声穿越,一道绀色的人影从天而降,伴随着一道道电闪雷鸣的光芒,泓宇依稀听到人的惊呼声,顷刻之间,帘内有一泓泓鲜红涌出,弥散到晶白玉洁的雪面上,像一枝枝寒梅染红,又似万树樱花朵朵绽开。

长风剑影中,蒋琛半途一划,有身影从侧旁跃入,宽袖挥过,伴随着叱咤的吼声,他心中不由一怔,那剑生生的收了回去!

休休蓦然睁眼,泓宇的身影正落在自己面前,那被削去一角的袖口,在空中撕扯成片片,纷洒下来。

“蒋琛,你好大胆!”泓宇怒目而叱:“你杀了人,我绝不饶你!”蒋琛单膝跪地,惨然的声音:“连您也知道了,奴才定然难以活命,只是没杀沈不遇,奴才心有不甘。”

泓宇斜眼一瞥,只见两颗晶亮的泪珠从休休眼角滚下来,休休吸口气,心中酸楚的叹道,泓宇,你不必如此,我就是死了,也不愿再欠你什么了。

泓宇径直走到她的面前,如梦方醒般,凝神看她,脸上染了深深的痛意。接着他的头转向躺着的沈不遇,眼光飘忽间,却有一丝难抑的苦涩在里面。

休休沉默的望着他,还是那双明澈见底的眼眸。泓宇却已经读懂了,他的眼光从她身上轻轻飘过,他缓缓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跪地的蒋琛一跃而起,剑指泓宇,双眼射出凄绝凛然的光芒:“万岁,奴才反正已是死路一条,恕奴才不敬了!”

惊呼声中,休休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摄人魂魄的光,那把染着天际鲜血的剑再次向泓宇的胸口刺去。

惟有刹那,她希望时间凝滞,让她还能看着他温柔的笑,和那声揪心的呼唤,她似乎已经听见裂帛之声,那颗心已经随着慢慢飘去…

恍惚中,眼前倏地又飞起几片白光,青光白光,互相交织幻成异彩,剑花错落缭绕中,如繁星点点,纷纷洒洒。顷刻之间,几个身影将行刺的人围得个风雨不透。

泓宇岿然屹立着,毫发未损。

从不远处的松林间,步出灏宇丰神翩翩的身影。

休休再次眼泪滢然,说不清是悲喜交集,还是激动万分。

生死一线间,她清楚的感觉到,从今以后,她不想再有悲伤,有痛苦,有彷徨了。

第六十章 离歌

一场春雨来的好快,悄无声息的,伴着春风淅淅沥沥的飘来,如丝如雾,如烟如潮。透着这缕缕蚕丝,皇宫内的殿台楼榭如同融进淡淡蒙蒙的画面,忽隐忽现。

灏宇下了轿辇,从身侧随侍的宫人手中接了折骨青竹伞,踏进这淡蓝色的烟雨中。

翎德殿里,鎏金鼎内焚着沉香,淡白的轻烟如春风拂杨柳,丝丝袅袅的飘荡着。寝殿与外殿之间,原本用垂挂的幔帐隔着,因为泓宇不喜欢,改了翠色竹帘。

透过条条缝隙,泓宇一身明黄,斜靠在龙榻上,面前奏折如山,他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的折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宫人端上一盏刚刚沏上的香片小叶,放在灏宇的身边,又轻轻的退下了。灏宇略啜,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望着他。

休休自从天童寺事件后,三天两头往沈府跑。沈不遇伤势并不很严重,却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愈合,有一次他过去探望,正看见休休端着茶盘,从沈不遇的房间里出来。他看到父女俩关系已融洽自然高兴。

泓宇舍身救她,两个人却再没见面,泓宇不再提起,休休也不语,两人约好般,始终保持沉默。

灏宇就要回昕卜了,休休跟着他回到行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灏宇问她:“是不是跟我回去?”她并不言语,只是平静的点点头。

灏宇迟疑片刻,才下了很大决心般,柔声道:“回去之前,你去见见他。”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只是一刹那,却被他捕捉到了。

想到这里,灏宇不由的抬头,殿内的烟雾笼在泓宇的脸上,透散出一抹凝重和深沉。就是皇上,怕也有解不开的愁结,也会面临着无奈的选择吧?

有宫人悄然进内,往金兽香炉内洒香片。泓宇似觉,抬眼,正对上灏宇平静柔和的双眸,不禁露齿一笑。“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放了折子,一直踱到灏宇的面前。

灏宇已站起,兄弟俩本就随便,从来不拘礼数。这次灏宇的目光落在他的衣袍上,明黄色耀目摄人,将他白皙的肤色衬得越发面白唇红了。泓宇见他打量自己,兀自笑起来;“怎么?不习惯吗?”

灏宇微笑道:“皇兄日理万机,看来这皇帝不好当。”

泓宇低眸,似在轻叹:“确实是难,沈不遇伤重养身,这些事摊在我的头上,搞得真是累。现在我倒怀念起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

旋即想起什么,又问道:“上次我倒忘了问你,你怎么知道蒋琛要去行刺沈不遇?你老早注意他了,是不是?”

灏宇含笑不语。泓宇轻笑,搭了他的肩:“我知道你做事一向稳重,这次也多亏你带人来,不然我的命恐怕也难保了。”

灏宇说道:“皇兄没事就好,今天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泓宇惊讶:“你要回去了?”灏宇点头称是:“明天我就走。”

两个人不说话。少顷,灏宇笑着道;“皇兄已好多天没去行宫了,今日回去看看?”

泓宇点头:“是想回去,心里总有点憋得慌。”

灏宇始终微笑着看着泓宇。

春雨初歇,昨日还是一丝半缕的绿意,雨后想必细叶蓬勃而发了。那样肆意的嫩绿,那种绵洒的春雨,给人多的是久候的轻快。

休休的脚步也轻快起来,她在太子行宫外下了轿,踩在湿潮的青石路上,一直往里面走。

沉眠的太子宫已欣欣然睁开惺忪的睡眼,眼前一派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的景象。春色撩人,成阵的烟柳垂下绿丝线,扭动着纤细的腰肢,随风飘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