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悠悠想象着,若是徐思捷抛出这个问题,何子衿该是什么反应。抓狂?跳脚?或者干脆直接想掐死她们?

那张一本正经却又好看的至极的脸,到时候,一定扭曲到不像话。

“就这样。”徐思捷因为笑的厉害,声音有些闷闷的。

“那时候在学校,师兄们是这样说的。悠悠,你能想象嘛,Duke-He,已经十八岁了,在美国那样开放的国度,却从不近女色。那时候我才十四岁,他见到我居然脸红到说不出话。”

“啊……原来你们认识。”

“嗯。他那时候已经很高了……”徐思捷想了想,用手比划着,“得比我高这么多,又瘦,话很少,闷的厉害。”

“其实,严格说来,那时候,他身边倒是一直有个女孩儿。他们是一同被家里的长辈丢到外面求学的,我记得,子衿也就跟她说话稍微多些。”

常悠悠无意识的点头,“噢”了一声。心里茫然的想着,这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吧。

徐思捷那天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话,大多是把自己在工作中的一些经验和教训告知常悠悠。

常悠悠也跟着她去了峰会的活动现场,演员们正在场地上进行第一轮彩排录影。常悠悠注意到,工作人员看见徐思捷,打招呼时都称呼一声“徐制片”。

徐思捷带着她四处看了看,声音平稳而坚定:“我正在转向幕后,记者、主持都不是我的梦想。我的梦想是,让所有人撇开我的采访,忽视我的外表,只是纯粹作为一名幕后工作者,制作出观众喜欢的节目。”

她说起梦想的时候,表情柔和的像是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

常悠悠静静的看着她,舔了舔微干燥的唇瓣:“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名优秀的新闻记者。”

她想了想,补充道,“像你这样的。”

徐思捷笑笑,道:“我知道。”

“你知道?”这次是常悠悠糊涂了。

“哎!”徐思捷似是极为随意的应了一声,微微低头,鞋尖儿在地面上蹭了蹭,抬起头,哈哈大笑,“想不知道都难,墨子那只大嘴,他其实适合做狗仔。”

她停下来,声音变的很柔:“悠悠,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儿能让墨子这么花费心思。”

徐思捷没有往下说,常悠悠也没有接着问,有些东西像是隔着一层纸,彼此心中均是通透,却不会去捅破。

那天,徐思捷回宾馆之前,常悠悠叫住她,“思捷,我知道你今天带着我,跟我说那么多话,都是在教我……谢谢你。”

徐思捷倚着车,对着她微微笑。

“你成心肉麻我是吧。”

常悠悠有些无语。

车子开动后,徐思捷把胳膊伸出车窗,颇为潇洒的挥了挥。

常悠悠一个人回了台里,由于跟着徐思捷跑了很多地方,她又是踩着高跟鞋,脚疼的厉害。她没有直接进台里,而是猫进了台对面的小公园,这里的绿化带有不少休闲椅,她便坐在上面,一边给自己揉脚,一边细想徐思捷与她说过的话。

明明是学习的大好机会,她的脑袋里却像是被人灌进了一大桶的浆糊,黏黏糊糊,理不出一点儿头绪来。

公园里的灌木,已经抽出了新芽,柔软翠绿。

一辆银色轿车缓缓在电视大厦前停下,下了一个人后,才开进旁边的停车场。

常悠悠远远看去,下车那人竟是何子衿。还是在子嘉大厦里见到他的那身打扮。很简洁却矜贵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格外的合适,显得整个人愈发的英挺和骄傲。

在她见过的人里,能把西装穿的这样好看有型的,也就是他和吕墨了。只是,许是性格使然,吕墨西装革履的时候,总是难掩那股子轻佻劲儿,何子衿却深沉稳重的多。

他怎么会来台里呢?

常悠悠不做多想,休息好了便急急回到广告部,今天老郑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她这样一个没有资历没有能力的新人,她年岁虽小,该有的人情世故却也是知道的,闲言碎语定是少不了了。她除了努力、尽力,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办公室里的同事大多没有坐班,常悠悠看完资料,做完手头的工作,这才关掉电脑,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她出办公室走到电梯间等电梯,偌大的一层广告部似乎就剩下她一个人。电梯还没有下来,她索性站在那里开始活动活动筋骨,在办公桌前坐久了便会觉得浑身酸痛。

“叮”。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常悠悠正在使劲儿转脖子,一时没注意,电梯轿厢里竟然还有人。

她尴尬的楞在那里,将脖子缩回去。

“何……何先生……”

常悠悠先打招呼,何子衿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侧身往旁边站了站。

常悠悠见他这样,心中别扭不自在,暗暗将自己骂了无数遍。她究竟是有多难受,骨头痒了怎么的,竟在这儿扭脖子转腰肢儿的,还叫人全看了去。在他心里,她一定就跟动物园里的猴子似地。

她苦着脸,挪着步子走进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她只好对着何子衿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03】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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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才俊,一只灰头土脸的猴子,一起站在电梯里,此刻的常悠悠不禁腹中冒出这样的场景来。

常悠悠有些懊恼,可是,她并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嘲笑声。两人并肩站着,漫无目的的望着前方。

电梯的内侧电梯镜很是明亮,清楚的映出两人的身影。她不自觉地看过去,她还穿着高跟鞋,却也只够他的肩膀。

她想起徐思捷跟她说的,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已经是瘦瘦高高了。她小心的透过电梯镜打量他,却总是想象不出他年少青涩的模样。

电梯缓缓下降。

常悠悠注意到,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若是不细看,很难察觉。

“悠悠,这么晚才下班。”

何子衿终于开口。这是那次莫名其妙的相亲宴后,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还有说话。

“嗯,手里有点儿事,刚刚做完。”

她一边说,一边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何子衿发现,她似乎紧张或者不自在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做这个小动作。

常悠悠把手放下的时候,注意到何子衿正透过电梯镜,目光不经意的从她面上一扫而过。

“你呢,你怎么会来我们台里?”

话刚出口,常悠悠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犯傻,难堪的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面部肌肉在抽搐。

“一点小事。”

何子衿说着,不禁笑了。他笑的时候,真真儿的是叫笑不露齿,仅仅是唇角微微上扬,风度且自然,眼角还能看见一些细纹。

原来,他已经有皱纹了。常悠悠盯着他的眼角,心里莫名的叹了一口气。

常悠悠没料到吕墨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接通电话的时候,她才叫了一声“师兄”,电梯门已经打开。

何子衿放缓了步子,回头对她点点头,便大步的走出大堂。

常悠悠捏着手机,看着那个挺直削瘦的身影走出视线,心里头猛然升起一股茫然来。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吕墨说在外面吃饭,要给徐思捷洗尘,问她去不去。

“帮我跟思捷道歉,我,我今天手里还有事,没有空过去。”

话一出口,常悠悠便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撒这个谎。可是,说出去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心里头有些内疚,只得说让他们好好玩。改天有机会,她一定好好补上。

常悠悠不知道是巧合,亦或是何子衿刻意在等她,她讲完电话,居然两人又碰上。

何子衿的车恰好从电视大楼外滑过,到她跟前的时候,缓缓停下来。

“一起吃饭吧。”

何子衿也不着急,说完便用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方向盘。

常悠悠静默了片刻,何子衿笑了,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下,“悠悠,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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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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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衿今天是自己开车,车开的并不快。车外暮色渐沉,路两边亮起的广告灯箱,明晃晃的在车内闪过一圈一圈的光束。

繁华而拥堵的街道,车子走走停停。

常悠悠听到他说:“我没有打扰你的约会吧?这顿饭改天也是可以的。”

她沉默的看着外面,一时无语。这个人,要不要这么虚啊。这话早一刻说,兴许她就不上这个车了。

“没关系,择日不如撞日。”

车子有越开越慢的迹象,他们的车子被夹在一片车海之中,好半天都没有挪动。

何子衿摇下车窗,胳膊肘随意的搁在窗沿,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脸的闲适。

常悠悠斟酌了半天,看着他,小心的问:“何子衿……如果你事先并不认识徐思捷,还会接受她的采访吗?”

何子衿侧过脸,看她。

朝气而年轻的脸孔,美丽、干净。

“悠悠,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么?”

常悠悠一滞,脸有些烫,吱吱呜呜说:“我知道自己的经验不够,事先功课也做得不好,除了你叫何子衿,除了你是子嘉国际的老总,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冒冒失失的跑去采访你……”

她有些委屈,“可是,你也不该去投诉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投诉,我被调去广告部,什么时候能回新闻部都不知道。”

何子衿温和的笑了,掌着方向盘的手伸出去,顿了顿,落在她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便弄乱了她的头发。

这个动作着实亲昵,常悠悠缩了缩脖子,手胡乱的在头顶扒拉了两下,将头发整理好。

可是,手上的动作一停下来,便觉得车内热的厉害,脸上也是一片滚烫。

“别这么紧张,我不是跟你谈采访的事,就是随便聊聊。”

“悠悠,我今年三十了。”

何子衿说完便立即笑,眼角的笑纹便越发明显。

常悠悠没接话,只是在心里算着,他三十,原来他比她大七岁呢。难怪他会去相亲呐,她有些随意的想着。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了半晌,常悠悠陡然反应过来,“何子衿,你转移话题!”

何子衿竟意外的笑嘻嘻地揶揄道:“反应这么慢,还想做回记者呢。”

常悠悠有些气鼓鼓的缩回身子,将自己陷进真皮坐垫里,舒适的触感包裹着她。

似乎她一遇上他便会词穷,最终也只能从鼻子里哼哼两下,以示不满。

车子慢慢的驶向城北,四周渐渐安静,来往的车辆一少,道路顿时变得格外通畅。

他们的目的是一间外表极普通的餐馆儿,外面却整齐的停着不少车辆。踏进店里的时候,常悠悠抬头看了一眼店招牌,一块很古韵的木头招牌,横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苏记。

何子衿停好车,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招牌。

“走吧。”

他自然的捉住她的腕子,稍稍用了力,带着她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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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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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佳人有约,不能过来,你至于这么惆怅嘛?”徐思捷捻了一粒花生米送到口中。

吕墨嬉笑:“幸好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不然,就你这形象,回头给人瞧见了……”

他不往下说,只是嘿嘿的笑,顺手也捻了一粒花生米。

徐思捷摇摇头,不以为然道:“我怕什么,哦,就不许我吃喝拉撒睡了?倒是你,你也有今天。”

吕墨对着服务员打了个手势:“两瓶啤酒。”

“哎!你做什么。”徐思捷拦住他,“白天没喝死你,现在还作!”

她说着,也不管吕墨如何反对,自顾自的让服务员给他们上一壶茶。

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暖暖的烘在身上,吕墨有些懒洋洋的说:“喝茶,捻花生,亏你想得出来。”

徐思捷举着筷子,夹了一口菜,兀自低眉笑,过了好半天,她清了清喉咙:“这么个好去处,怎么被你找到的?太清净了,不像是你的风格。”

吕墨得意的挑眉:“当然是个好地儿,我妈喜欢来这儿。”

“阿姨怎么样?前段时间听说身体不太好的。”

“好着呢,起初把我跟我爸吓的,还好只是阑尾炎。”

“那就好,我说你怎么这么老实去你爸公司里帮忙呢,除了那个打赌输了,也为了讨好你妈吧。”

吕墨不满:“怎么叫讨好呢,我那叫孝顺。”

徐思捷看着他,咯咯笑。

吕墨突然挥了挥手,端起桌上的茶盏。

“思捷,这次谢谢了。”

徐思捷呼吸一滞,触上吕墨的目光,沉默的也跟着饮尽杯中的茶水。

她认识吕墨这小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不是玩儿真的,他挑挑眉,她就能知道。愿意担任这次论坛峰会大型演出活动的主持和制片,愿意带着常悠悠在身边,旁敲侧击的教着、指点着,全是她为了这个朋友做出的一点点小牺牲。

她笑着,放下杯子,指着吕墨:“你当你说一句谢谢,敬我一口茶,我就死心塌地,赴汤蹈火的白白帮你呢?尽想美事儿!”

徐思捷扬起下巴,搓了搓手指:“辛苦费,学费,一分少不了啊。”

“行!”吕墨有些懒洋洋的,回答的很是爽快和随意。本是想找个借口把悠悠约出来,现在人没出来,他也觉着没劲。

“哎,墨子,你说说,你就这么喜欢悠悠?你喜欢人什么?”徐思捷说。

吕墨闻言,坐直了身子,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茶,嘿嘿直笑。

徐思捷无语,不满,哼了一声。

吕墨自讨没趣,只好主动开口,声音喜滋滋的:“思捷,说了你也不会懂的,她多好玩儿啊。”

“好玩儿?”徐思捷睁大了眼睛。

吕墨双手搁在后脑勺上,伸了个懒腰,颇为得意的说:“思捷,我撂句话这儿,悠悠早晚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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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早晚是他吕墨的女人,他还就认定她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他总是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她的模样,她似乎一直有这样的魔力,让他每次瞧见她,哪怕只是想到她,都忍不住想要咧嘴笑一笑,心里莫名的有股甜滋滋的味道萦绕着。

他心里高兴。忍不住脸上就带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