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看了看手机,佯装不好意思,说:“对不起,张导,有些晚了,我得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些事。”

她这样一说,大家也都觉得不早了,第二天还要继续忙节目,便决定今天就这么散了。张导付过账,跟着大家一起出了包间。

他们一出包间,就看到七八个人正从电梯里走出来,为首的便是何子衿,身后则是薛林、柳云蕾等人,还有一些生面孔,想来都是生意伙伴。

张导跟王编还有节目制片都迎上去。

“Duke。”

何子衿因为这问好声,走到他们跟前时停了下来,眼神是看着王编的。

“Duke,真巧,能在这里看到你!”

何子衿微蹙眉,像是在回忆,过了有那么一秒钟,他像是终于想起来一样:“Wong。”

王编笑的含蓄:“您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

何子衿不经意的扫了面前的一众人,在常悠悠脸上顿了顿,又看向王编,唇角浅浅的笑容显得客气而疏离:“那先失陪。”

一直到何子衿几个人的身影消失,一个负责道具的师傅问:“王编,刚刚那个谁啊?”

“Duke-He,HBS的主管,算起来,是我们大半个同行。”王编说着继续朝外走。

“同行?”常悠悠惊呼。

众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常悠悠识相的合上了嘴巴。

HBS,He-Broadcasting-System……

不是常悠悠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个消息在她看来有点匪夷所思。她知道何子衿的子嘉国际涉及房产业、酒店业,跟媒体搭上关系,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HBS是近年来新兴起的一家传媒集团,跨媒体、跨行业经营,集团下辖大大小小诸多个电视频道,新闻网站及报刊杂志。上大学时,给常悠悠她们授课的老教授就曾说过HBS,HBS被业内形容为近年来最年轻的传媒品牌。

“不过,这个HBS的头头看起来不好接近的样子。”另一个剧务说道。

王编“哎”了一声,看向常悠悠:“小常,就你之前待的那个台,最近不是就被HBS划入旗下了吗。”

常悠悠这次是真的吃惊了:“T台不是跟BCTV合作吗?”

“不冲突啊。”王编耸肩,“BCTV与HBS共同出资,以合资公司的形式来共同运营T电视台。”

张导挠了挠下巴:“下个月要正式签定合约了吧,现在还在组建中,名称具体怎么定,现在还不知道。”

常悠悠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这个消息她还需要好好消化,跟同事道别后,她便挥着手,反方向的离开人群。

等她一脚迈进常有良家里,屋里的电话就响了,徐之莲赶忙接起来。常悠悠猜是常有良的电话,因为徐之莲的表情一瞬间变的柔和,贴心的应了几个“好”字,又照应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徐之莲挂上电话,吩咐佣人不用给常有良留着夜宵了,说是他还有应酬。

徐之莲说着,仿佛是对常悠悠冷冷的脸毫无觉察似地,牵起她的手,说,悠悠,你得多劝劝老常,他听你的。他现在不比从前,高血压胆固醇,身体越来越差,老毛病都出来了。可他还是这么拼,真把自己当小年轻了。前段儿,感冒了,咳嗽起来,听的人心里头都慎得慌……

常悠悠咬住了嘴唇。她觉得口里有点儿干。

住在海棠苑的这些日子,她想过很多次要搬走,可是,每每看见徐之莲与常有良和和美美的模样,她的心里就像是住进了一只小怪兽。小怪兽越长越大,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魔鬼。

常悠悠下了力气,用力的甩掉徐之莲的手,然后看着她,一言不发。

徐之莲心里突突的一跳,她因为身体原因,总也没能给丈夫生个一儿半女。好容易知道还有这么个宝贝疙瘩存在着,知道丈夫心里想着,爱着,做梦的时候都会“悠悠,悠悠”,然后惊醒。

常悠悠在她眼里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样,尽管任性,可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孩子。虽不是自己亲生的,可为了丈夫,她总是让自己尽力的去待她好。即便里子上顾不到,面子上也得做齐全了。

这孩子,是常家唯一的一根苗了。

她心里知道常悠悠对自己,对丈夫,还有对这个宅子的抗拒。满满的冷漠,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可这样子的抗拒,带着足足的恨意,不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让她心悸。

徐之莲杵在原地。

常悠悠直勾勾的看着她。

半天,常悠悠终于开口,一字一句,像是要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我不是爸爸亲生的,是你去告诉我爸爸的对吗。”

那天,她一回家,便在门口看到一辆车子,一个曼妙的身影上了车。她回到家里,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妈妈在出差,爸爸阴沉着脸,茶几上的玻璃裂成一块一块的。

那次,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爸爸,爸爸竭力温和着对自己说话,他说他有事要出去,问她一个人在家可不可以。

爸爸临走前,她心里空落落的,便跟到了门外。爸爸回身看了她一眼,突然的紧紧抱住她,口里喃喃着,你是我的女儿……

她第一次见到爸爸那样,迷茫的,痛苦的,绝望的,挣扎的,甚至还带着些狰狞的。

可是,爸爸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她再见到的爸爸妈妈的时候,已经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虽然那天,她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可是她后来仔细回想分析,她知道,除了徐之莲,不会再有别人。

常悠悠盯着面前的女人,狠狠的喘着气。

徐之莲下意识的轻轻摇头,避开这视线。

“悠悠,阿姨……阿姨当时只想让你能回到常家,就算不愿意回来,也不打紧。可是,你不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啊。”

常悠悠喘着气,胸中涌起一股热度,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一层一层的往外冒着栗子。

她恨常有良,可是,常有良是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那个人。

她恨徐之莲,可是,她的修养她的性子,让她无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或是说出什么无礼的话来。

“阿姨。”

常悠悠笑了。

“我现在姓常。我现在住在这栋别墅里,听说,这是您父亲当年送给您的宅子。我现在按着您的意思,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您的目的达到了。所以,我就想在这个宅子里,睁大眼睛看着你,看着你们。我就想知道,您有多幸福,您能有多幸福,您还能继续这样幸福多久。”

常悠悠转身上楼,瞥见邢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瘪着嘴巴,像是要说什么,却只是哀伤无奈的望着她。

她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回头。

徐之莲立在原地,脚底升起一股凉气,直直的窜上脑门儿。这是常悠悠第一次喊“阿姨”,看似礼貌,她却能从中看出几乎满溢出来的恨意。她为了这个家,她为了老常……老常能有如今的身家底儿,有一半她的功劳。如果常悠悠愿意,她愿意把这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来对待。她为了这个家……她有错吗?

今天是愚人节,祝愿大家都有个好心情,爱你们!

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谢谢大家的月票,各种道具,各种留言、建议和意见,还有各种支持和鼓励。

鞠躬谢谢大家,爱你们~

05】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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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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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前几期节目的播出,收视率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人生部发布了几张人事调动公告,常悠悠跟几位观众联系处的同事,正式调入节目组。虽是从事综艺节目的外景采访,比起从前来,却已经是质的飞跃。

进入新的一周,常悠悠新的工作任务也终于下来了。所幸的是刚开始,而且她也已经轻车熟路,所以并不算太忙,也不像当初一样狼狈。

吕墨偶尔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勾肩搭背的,像是从天而降般,来无影去无踪。常悠悠自觉跟他相处的十分轻松自在,追求之事两人没再提起,倒越来越像是哥儿们,或者,吕墨变成了她一个姐妹儿。

常悠悠很喜欢也很享受这种状态,在吕墨面前,她异常放松,还可以跟他自然地相互调侃、打打闹闹。她开口闭口不再含蓄的喊他师兄,吕墨吕墨吕墨,她喜欢直呼其名。

辣这样的状态,个中缘由,她并不十分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跟吕墨在一起的时候,不用花心思去猜测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有没有别的想法,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她通通不用去考虑。吕墨在她跟前就是一张白纸,干干净净通通透透的。

其实,后来常悠悠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她是不是曾经太过盲目的相信吕墨,是不是曾经那样自信的产生一种优越感,认定了吕墨是喜欢她,甚至,就是她的。她想过,那时候的她也许太过虚荣,这样一个男人待她好,不论是否喜欢她,就单单她不讨厌他这一点,就足够满足她当时所有的心思。

虍然而,当时的她并不明白,她能与吕墨如此无拘无束,相处自如的缘故,也是后来她才顿悟,她可以与他轻松相处,是因为他绝不会成为令她心动的男人。

正因为如此,他于她而言,安全与坦荡。

T台与BCTV合作后,在徐思捷的带领下,制作了全新的电视节目,从综艺到访谈,到引进各种当红偶像剧,收视率有如坐云霄飞车般,迅速窜长。

张导每每在制作中心看T台的节目,就对徐思捷赞不绝口,他说,徐思捷这个女人不简单。不过,HBS还真是肯下本。一个地方台做这些节目,没有强大的后盾,哪里吃得消天价一样的经费。

常悠悠默默的听着。

张导说着说着,又继续感慨,说,这Duke还真是与众不同。一个地方台就这么下狠手,就不怕血本无归。不过,这次岚合倒是给他人做嫁衣,赔了夫人又折兵。

常悠悠听着,不由的抿紧了唇。在电视台工作,尤其是在综艺节目组,总是能多多少少的听到这些内幕消息。这些日子,她已经知道了不少所谓的内幕。

下午,常悠悠有独立采访任务,采访对象是一个当天有通告,不能到现场的偶像演员。这个歌手演员下榻在S市影视城附近的宾馆里,根据事先约定的,常悠悠只有十分分钟的时间做独家采访。可是,为了这仅有的十分钟,她足足准备了三天,看各种相关资料,去相关的贴吧、网站做足功课。

许是见她太认真,几个娱记教她,不用这么麻烦,去粉丝那里要一些资料,都是最齐全的,采访前看一下就可以了,自己也省了许多事。常悠悠笑笑,谢谢大家的好意,却仍是自顾自的查阅各种资料,做足功课。

进入夏天,S市显得又闷又热,空气仿佛都是凝滞的。到了宾馆,得知该演员正在片场,常悠悠跟摄影师又一路赶去片场。

远远的看见该演员正在遮阳伞下与人说笑着。

常悠悠陆陆续续跟现场的剧务、道具打招呼,摄影师已经留在了原地,架好摄影机。常悠悠往演员那边去,刚走几步,她电话响了。

是何子衿。

她躲到树下,何子衿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无非是问她最近工作如何,有没有一个人悄悄的哭鼻子,有没有跟常有良、徐之莲闹矛盾。

常悠悠觉得,每次跟何子衿联系,都像是在汇报工作一样。她已经习惯的把发生在周遭的事情讲给他听,他的阅历也常常能帮她解开一些谜团,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背着单肩包,包里都是一些得知要做这期节目的热心观众准备的,送给演员的礼物。包很大,里面的东西有点儿沉,她换了个手接电话,另一只手不时的拉一下包肩带,不时的再以手做扇,往脸上扇风。

这时候,有个人走近了她。她抬眸看了一眼,正是刚刚那个与演员热络交谈的人……可等对方走近了,常悠悠脑子里陡然冒出一个人名来。

苏宸。

苏宸示意要帮她拿一下单肩包,她感激一笑,将单肩包拿下来,都交给她。

电话里,何子衿还在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话,他那边太安静,安静到她可以听到他翻阅文件时,很清脆的一声。

常悠悠应着电话,注意到苏宸,苏宸看上去并不算多出众,却独有一种清新的气质。

“想什么呢。”

何子衿在那边轻笑。

常悠悠吐舌,说:“喂,何子衿,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采访,再见。”

她挂了电话,随手关机,采访的时候有电话响,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她走到苏宸跟前,苏宸正在把玩她包上的一个小玩偶。

“谢谢。”她把包接到手里来,对着苏宸笑了笑,“真巧。刚刚一下子都没认出来。”

苏宸与常悠悠两个人其实算不得熟识,因为何子衿的缘故,见过几次。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苏记”,想来中间也已经隔了好几个月了。

因为是何子衿的朋友,所以常悠悠有些不好意思,加之天气热,脸上一阵阵的沁汗。

苏宸看着她,暗叹了一口气。常悠悠刚刚在与谁通话,她再清楚不过了。

“跟子衿打电话呢。”苏宸笑了笑。

常悠悠更加不好意思了,手指下意思的捋了捋刘海,这是她不自觉的小动作。

苏宸在心中惊讶,她似乎一直忽略了一件事,常悠悠是个大美人……太多的东西让她忽视了这个问题。或者,连常悠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

常悠悠笑起来的时候,娇气又可爱,还带着点儿不自觉的随性和散漫,气质舒爽的令人心折。

“啊。”常悠悠惊呼,回头看了一眼遮阳伞下的演员,匆匆摆了摆手,“苏小姐,我等下再跟你说,我还有采访任务。”

苏宸看着她一路小跑的身影,忍不住想笑,眉头却又紧蹙起来。

常悠悠正在不远处进行采访,态度认真的像个孩子,晶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盯着对方。

从苏宸的方向,她可以看到常悠悠的大半个身子,她从上往下细细的打量着。牛仔裤,短袖T恤,头发随意的扎成马尾。清丽、甜美。

子衿……这是他喜欢的女人嘛?

这次,他是认真的么?

他们认识是有多久了,久到她记不清。很小的时候,他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都玩泥巴,爬树,捉知了,抢警卫的枪套。他却每天穿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玩。

她到现在也不能理解,明明都是同龄人,都是爱玩的年纪,如此小的年纪,脸上怎么会出现那样深沉的表情。

他聪明、有礼、冷漠,活脱脱的就是个小绅士。

她是他的跟班。

两个人一起冷静的看着别的孩子疯玩,她假装自己与他一样,是多么与众不同。

他很少与别的孩子说话,除了她。她很高兴,竟觉得像是得到了某种认同。

苏家是何家的附属,她父母从前是军区食堂的厨师。听说,苏家的祖辈也曾给不少大人物做过菜,那都是久远的历史了。

父亲年幼时也曾是何子衿父亲的伙伴,后来何子衿的父亲出钱,给家里开了一家私菜馆,亲笔题词“苏记”二字,镶在匾上。

何子衿的父亲去世时,她还小,父亲一脸悲痛,把自己关在厨房里整整一宿,做了许多菜,放进食盒里,送到墓地。

父亲牵着她的手,郑重告诉她,要好好陪子衿,跟他作伴,照顾他。尽管,她比他年纪还小。

当时的她并不能理解何家的变故,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影响。她只是记住了父亲的话,何家是苏家的恩人,她要尽全力去帮何子衿,并且照顾好他。

小小年纪,懵懵懂懂的与他一同出了国,他们是彼此的伴。他从来不是体贴的人,从小就是。他和她在那些年里,明明是可以相互依靠汲取温暖,却都学会了独立,都学会了忍受寂寞,也学会了如何赚钱。或许,他比她还多学会了一样……那就是如何面对残酷的现实。

恩,大家都放清明假了吧,好好休息。

因为要早起出门,今天字数少了点,会在明天或者后天的更新里补上。谢谢大家的月票及各种道具。这两天评论区的回复可能也不会及时回复,但是我一定都会仔细看。谢谢大家。

爱你们~~~

:(

05】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8

4-41:39:084681

何子衿向来不是个滥情的人,或者有过不同的女伴,却从不曾牵扯感情。他们之间从不提及这些,这是底线。可是,不提,不代表她没有眼睛可以看,没有耳朵可以听。

这些年,究竟有没有一个女人对于何子衿来说,是个例外呢。

苏宸盯着不远处始终保持微笑的常悠悠,心中思忖着,要说例外,这个常悠悠倒真是算一位。或者……并不是第一个,应该还有一位。

跟着何子衿久了,便知道,要适时的聪明,还得适时的装傻。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该做,怎么做会惹怒他,这些,她都一清二楚。

傀照说,她比任何人都先认识何子衿,相处的时日也最久,最了解他的也该是她才对。

可是,这样的大话,苏宸从不敢说。

这些年,何子衿的一举手一投足,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可是他真正要做什么,苏宸相信,许多人定是都猜不透。她,还有他的伙伴们,也只能隐隐约约的猜测。猜测的答案太过匪夷所思,反而没人肯相信。

厣只是,无论何子衿要做什么,也不论旁人如何看待,做他的帮手,帮助他,照顾他,这个概念,几乎是已经变成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因为天太热,常悠悠在烈日下皱着眉,好像连脸都一并皱起来。却还是努力的在笑,随意的捋着耳边微显凌乱的发丝。

她已经结束了采访,与人握手道别,又跟摄影师说了些什么,这才一个人朝苏宸走过来。

“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常悠悠用纸巾拭着汗,埋怨,“天气真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