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云薇几个人都在S市留宿。

照说,这种时候,常悠悠该把朋友带回家,可是,常有良那里又岂是她的家?她心里有些憋屈,往海棠湾挂了个电话,告诉邢老太太,今晚不回去了,让她不要等。常有良应该也在电话旁边,常悠悠听到他轻声问邢老太太,她晚上去哪儿之类的。

她闷闷的告诉邢老太太,有朋友过来。话没说两句,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常有良浑厚的声音,带着一阵儿阵儿的轻咳。

“你晚上不回家,去哪儿?”严厉的声音里透着不自然。

“干嘛做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她轻轻的嘟囔。

“悠悠!”常有良的声音开始变得冷冷的。

“好了好了好了,我跟几个大学同学在一起。”常悠悠有些不自在,硬邦邦的丢下这句话,啪的挂上了电话。

晚上,常悠悠跟云薇她们,四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即便开着空调,打打闹闹间,仍是热出了一身汗。

直到几个人安静下来,准备好好睡觉的时候,杨杨才波澜不惊的来了一句:“我们家老太太本来今儿个给我安排相亲,我借口说要跟朋友出来有事,给推了。”

“为什么啊?去相亲看看也好的。”常悠悠不解,下面还有句,她也相亲过,没有说出来。她蓦地想起何子衿了。他现在应该还在香港吧。黑暗里,她抿紧了唇。

“是啊,怎么不去试试呢。老太太是该着急了。”

云薇叹了一口气,跟着说了一句。她们四个人,悠悠年岁最小。又岂止是杨杨家老太太着急,她家老太太也急。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神神叨叨的,生怕她跟姐姐两个人都嫁不出去。

那天下着雨,雨很大,唐森站在她们家楼下,站了很久。她站在窗户后面偷偷的看他。他的身子在雨里面,做工精细的衬衫贴在身上,头发耷拉着。显得格外狼狈。

她现在知道他的消息,全部是从财经版的报纸上。他选择了一条捷径,也选择了牺牲她,还有他们的感情。

老太太攥着笤帚下了楼,笤帚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她站在窗户后面,咬着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继续看下去。

她听到他在下面大声的喊,云薇,你见见我,你听我说。

一声一声的,扯着嗓子喊。那么多的邻居,都探出头来看,指指点点。

老太太下手愈发狠了,带着哭腔,你这个混蛋,还想坑我姑娘到什么时候!

她哭着想,何必呢,他已经结婚了……

是啊,他已经结婚了……

杨杨扯了扯被单,笑:“是,下次,下次得试试。怎么着,也得看看对方是不是有车有房没爹没娘。”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杨杨想,下次,如果下次再有相亲,她一定要去。谁让她爱上的是自己的上司,还是一个有妇之夫呢……

这个晚上,几个女孩各怀着心思,沉沉睡去。

05】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10

4-621:08:285357

常悠悠刚睡着,枕边的手机开始不停的响起来,云薇在旁边嘟哝着翻了个身。她迷迷糊糊的按掉,没多久,又开始响。

“喂。”常悠悠有些混沌的侧了个身,口里轻轻哼了一声,含糊不清的问,“哪位?”

“请问您是常悠悠小姐吗?”

电话那边是彬彬有礼的男声。

来“哎?我是。”常悠悠揉了揉眼睛,把手机凑到眼前,仔细的又看了看屏幕,是吕墨的号码。

“很抱歉这么晚打搅您。这儿有位先生喝多了,我们在他的最近通话记录里找到了您,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拜托您把他接走。”

常悠悠睁了睁眼睛,坐起身:“好,他现在人在哪儿呢。”

舳对方说了个地址,常悠悠烦躁的揉揉脸,脑子仍是不清醒。她看了一眼旁边睡得正香的三个人,无奈的下床,迷迷糊糊的穿好了衣服,又给她们掖好了被子。这才拎着手袋,匆匆出了房间。

太晚了,常悠悠站在酒店门口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多。她裹着外衣,门童尽责的帮她喊好了出租车。

等坐着车,到了对方指定的地方,常悠悠抬头看了看,这是是市中心的一家颇有名气的酒吧。虽是凌晨,酒吧里仍是有不少人。这个酒吧准确来说,是一个极为喧嚣的场合。

常悠悠一进门就被震耳的音乐声浪掀得倒退了两步。她挠了挠头发,谨慎的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人。一个人这么晚来这样的地方,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音乐在DJ的控制下冲击着人的神经,常悠悠只觉得嘈杂震耳的音乐,一浪高似一浪地回荡在酒巴的第一处角落,耳膜里都是嗡嗡的声音。

她在T市的时候,虽然也跟着云薇她们常常约在酒吧见面。可是比起眼前的这家店,实在有些小巫见大巫,她从前去的那些地方也真是不能叫做酒吧,或者,称之为大排档还更加适合。

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何子衿去那里找她的时候,表情是那样的……他大概觉得,去那种旮旯的地方,是一件很掉价的事情吧。

常悠悠叹了一口气,她皱眉,在这样嘈杂的地方,她连自己叹气的声音都无法听到。

店很大,人很多,四处都是陌生的脸孔,或迷醉,或清醒,或轻浮。常悠悠发觉自己像是要被这个氛围给吞没了,陌生的快要让她找不到自己。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识相的止住了步子。她有点晕,她怕再往里面走,待会儿她不但找不到吕墨,就连自己都要丢了。

常悠悠这样一想,就有点儿恨的牙痒痒的。好端端的,大半夜,这人跑来酒吧做什么劲儿。

她看了看,捏着手机又拨通了吕墨的电话。对方让她在吧台旁等着,待会儿有侍应生带她去接人。

她听话的往吧台那里走近了些,耐心的等着,不时的还有些半醉不醒的人来搭讪,她皱着眉板着脸不去理,心里越发有些控制不住的浮躁和不自在。

不一会儿,不知从哪里拐来一位黑衣白裤的侍应生,指了指里面,说:“是常小姐吧,请跟我来。”

常悠悠轻轻点了点头,快步子跟上去,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包间门口。包间门打开着,从里面散着一股股酒后的酸腐味,还有浓烈呛人的烟味。

地上、茶几上散落着不少空酒瓶,旁边还放着麦,屏幕里正播着一首当红歌曲。

吕墨仰躺在真皮沙发上,手里还握着一个空瓶子,身上还是晚上那副打扮,衬衫的扣子半解未解,惹眼的墨镜掉在地上。

旁边儿一个身上几乎没有裹几块布的女人看见她,迅速的退到门边儿,脸上堆着笑:“这位小姐,这里就交给你了啊。还有,走的时候别忘了结账。”

她说完也不顾旁边侍应生的阻拦,扭着身子走了。

常悠悠皱眉着看吕墨,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关掉音响,又抬脚踢了踢他:“喂,吕墨,你起来。”

吕墨口里哼哼了两声,眼睛都没睁开,一把抓住常悠悠的手腕,含糊不清的说:“Amy,唔,继续陪我喝。”

Amy!A你个大头鬼啊!

常悠悠咬着牙,抡起手袋,狠狠朝他身上砸过去。

吕墨吃痛,眯了眯眼睛,坐起身来,辨认了好久,这才嘿嘿的笑着:“悠,悠悠啊,你也过来玩儿啊。”

他伸手在茶几上摸了半天,没找着酒,都是空瓶子,他扭头对侍应生说:“怎么回事儿啊……啊……酒呢……啊……看见酒没了也不知道去上点儿?没……没看见我有朋友来啊。杵在那儿……让……让你们经理出来!”

侍应生欠了欠身子,为难的看着常悠悠。

吕墨猛一拍茶几,瓶子哐啷哐啷掉了一地,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你……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连你也瞧……瞧不起我是不是?”

侍应生一个劲儿道歉,安抚。

吕墨摸了一把酒瓶,随便拎起来一个,仰头往口里倒。他挥了挥手,大声道:“叫……叫你们经理来!”

常悠悠抚额,吕墨,他平日里就是这么过日子的嘛……

其中一个侍应生轻声对常悠悠说:“常小姐,本来我们店里也有给客人准备房间,以防万一。可,您看,这位先生他一个人,他这情绪不对啊,他一醒过来就要这么闹一次,这万一要有个什么闪失……”

吕墨懒懒的靠在沙发上,喘着气,原先好看的模样这会子看上去竟颓废且狰狞。

常悠悠叹了一口气,吩咐侍应生端点水过来,又示意他们退出去。

等到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走过去,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去。她靠着沙发,又换了个姿势。

“吕墨,你没事儿吧。”她懒懒的开口。

吕墨傻笑,也换了个姿势,靠着沙发,舒服的喟叹一声。

“有什么事儿啊,跑来这儿闹事,就不嫌丢人。脑子还醒着吧?要是能走,就吱一声。我可弄不动你。”她翻了翻眼睛,“我现在累着呢,困死了,明儿还要上班。”

吕墨不吭声。

侍应生轻轻敲了门,端着托盘走进来。常悠悠示意他们下去,自己端起茶壶,倒了水,看也没看,手伸过去,把杯子拿给他。

半晌,杯子没人接。

她回头。

眼前一阵迷蒙,冲天刺鼻的酒味顿时将周遭包裹住。手里的杯子掉在沙发上,杯里的水带着温热,迅速的染湿了衣服。

吕墨抱着她。

紧紧的。

他的脑袋搁在她的肩上,口中喷吐出来的气息热乎乎。

她挣扎。

“悠悠……一会儿,就抱一会儿……”

他低喃着,像个无助的孩子,在落水的时候陡然抓住了一根浮木,于是便抓的紧紧的,牢牢的,不肯再松开。

他说:“悠悠,这么晚……你怎么肯出来找我的?”

他的酒劲儿还没有退下去,说话仍是有点捋不直舌头的感觉,呢喃着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直响。

“臭死了。”常悠悠笑,“人家那么晚打电话给我,我能不来嘛。”

吕墨也笑,自己也看不到的角度,满满的透着苦涩。

如果是父亲,如果是接到电话的父亲,他只会吼着告诉打电话的人:我不去接他!你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吕立仁没这个儿子!

他想起晚上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的声音里满是温柔和无奈,儿子,既然你爸爸都给你投资成立了公司,你就好好儿的做。别老做那些出格的事情来惹他不写意。我看得出来,你爸爸对你最近的工作有点儿不满意。你那些花花肠子都收起来,妈妈能护你多久呢。该好好向人学习的地方,要好好学习……

他最近又做什么惹父亲不满意了呢?女朋友交的太多?太频繁的登上八卦杂志?好好儿学习,向谁学习呢?无非还是何子衿罢了。

他想笑,却发觉自己笑不出来。

“悠悠,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是烂泥巴扶不上墙?”他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我说,我会认真,会努力工作,我一定会让他们为今天的看法而后悔……悠悠,你信吗?”

“我信。”常悠悠点点头。

吕墨松开她,认真的对上她的眼睛,清澈透亮。

“真的信?”

“本来是信的。”常悠悠微笑,“可你要是一直像现在这样,就有点儿不信了。吕墨,你可真没劲。几个小时之前才当着我们几个人的面儿,信誓旦旦,一副洗心革面重头做人的样子。”

“哦。”常悠悠扁了扁嘴巴,“你还骗我们送你礼物,结果呢?”

“喂,你要不要这么幼稚啊?好意思的。”

常悠悠掩嘴轻笑。

“嘿嘿。”吕墨笑着,手在沙发上摸了半天,终于找到杯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灌进口里。

“常悠悠。”

吕墨站起来,黑白分明的桃花源熠熠生辉,他咧咧嘴巴,露出白灿灿的牙齿,笑的干净而温暖。

常悠悠微微抬头看他,心里头一紧,顺着问他:“干什么?”

“我就好好儿打自个儿的江山。给他们瞧瞧。”他说着,弯下腰来,箍住她的肩膀,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说,“悠悠,这次,我为你。”

等常悠悠把半醉不醉的吕墨弄回酒店,再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索性不再睡。她的身上满是烟酒味,冲了个澡,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那三个女人却仍在呼呼大睡。她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只怪物顶着一双乌青的眼镜,心里暗暗的咒骂吕墨,接着细细的抹起遮瑕膏来。

她还要工作,她还要见人。她想起吕墨的那句“这次,我为你”,觉得脑子里有点儿沉,乱乱的。她费劲的摇了摇头。

云薇她们来S市也仅仅是待了两天,便跟吕墨回T市。吕墨那天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对那天的事情仿佛没有一点记忆了,常悠悠也没有再拿出来说。或者,对于吕墨而言,那样的事情真的是一种丑态,这一页揭过去了,就不愿意再回头看了。

送走了他们,后来隔了几天,常悠悠正坐在办公桌前查找采访资源,接到内线电话,说是总编辑找她。

常悠悠一时之间也不明所以,她来台里这么久,像总编辑那样的,高层人物,她还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就连内线也是第一次接到。听着总编辑在电话里语气郑重严肃,她心中着实怪异,只当是工作上有什么要交代,于是匆匆乘电梯上楼,顶着众人的目光,敲门而入。

总编辑室里坐着一群或熟或面生的人,最意外的是,常悠悠竟发现何子衿与苏宸也赫然在座。

“总编辑,您找我。”

常悠悠毕恭毕敬的站着,心中忐忑不安,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偷偷去看何子衿。果不其然,在他的唇角寻到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她扁了扁嘴巴。

这人,从香港回来了?怎么还跑到她台里来了?他是有多厉害啊,出入每个电视台,都跟进了自个儿家一样容易。

总编辑是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说:“节目C组的小常是吧,坐吧,别杵在那儿。”

常悠悠欠了欠身子,乖乖的在末位坐下,秘书给她端来一杯茶,她轻轻说了声谢谢。

她不知道在她进来之前,大家在讨论什么,只得安安静静的坐着。而传闻中S卫视的总编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视线不知落在哪里,一言不发。

她又看了一眼何子衿,他闲适的坐在沙发上,一手支着下巴,状态随意,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眼神微微闪了闪。

总编辑突然笑了笑,挑着眉说:“小常,听节目组的领导说,你来台里表现很不错。观众联系处也常常接到热线电话,说你很有观众缘啊。”

这是常悠悠来S卫视后,第一次有领导正正经经的与她谈论工作,并且是毫不吝啬的给予了表扬,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确实让常悠悠出乎意料。就在刚才,她还在为这次莫名的传唤忐忑不安。

还没等常悠悠过了高兴劲儿,又听见他说:“调你去新闻组,能不能胜任?”

恩,今天大家都开始工作、学习了吧?加油~~爱你们~~

05】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11

4-70:44:231640

如今,论轰动S市的新闻,莫过于子嘉国际掌权人何子衿日前宣布,决定接受S市电视台一档新型类访谈节目的独家专访。

何子衿是谁,在S市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至于这档新型类访谈节目……主持人……名不经传。

这件事本身并不足以变成众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问题在于,何子衿自从发家以来,除了两年前曾接受过BCTV著名节目主持人徐思捷的五分钟专访外,再没有新闻媒体能拿到他的独家采访权。

而这次S市电视台的访谈节目,从头至尾,足足三十分钟。

那期节目直播时,不少人守在电视机前,何子衿不单全程配合采访,还爆出不少内幕。

演播室里装饰清新简单,主持人一身黑色修身小西装,清爽动人。何子衿则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微显闲散的坐在她斜对面。

镜头从全景推进,慢慢定格在二人身上,男的帅气,女的养眼。这期节目的收视率自是直线上涨,节目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乐的合不拢嘴。测试文字水印7。

访谈节目的最后一个环节是现场连线,何子衿则需要回答幸运观众提出的问题。

傀其中有一个观众八卦的连续丢出几个问题。

请问何先生结婚了没有。

如果何先生没有结婚,请问何先生有女朋友了没有。

如果何先生有女朋友的话,请问何先生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何先生为何会愿意来参加这次访谈节目。

常悠悠满意的笑了,随即看向何子衿,优雅问道:“这位幸运观众的提问,不知道何先生方不方便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