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的。

撕他的心,裂他的肺……

顾聿衡眼眶也一点点湿润了,刚刚伸出去想触碰辛圆缺的手,在僵直片刻后,便试探着落在了辛圆缺背后,慢慢收紧。

“圆缺……圆缺……圆缺……”他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呢喃,轻唤她的名字,仿佛为了安慰,更仿佛确定她还在他怀里。

辛圆缺哭声却越来越大,泪水顺着顾聿衡的脖子滑进他衬衣内,一滴,从温热渐渐转为冰凉,可转眼又是另外一滴,刚好聚集到肩窝她昨天咬下的伤口处,痛入心扉。她的眼泪却仿佛是开了闸的洪水,带着这么多年的委屈、憋闷和寂寞,奔涌而出。

顾聿衡想安慰,可自己却先已失语,只是抱起她,往厅内走了两步,回手关上门,隔断了外面邻居的探寻和议论。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吻她的头发和耳朵,絮絮耳语,说,“我在这……乖……哭吧……我一直都在这……”

原本守在客厅里陪辛圆缺流泪发呆的小白,看到这一幕,便转身缩回了自己的小窝,再时不时探个头出来,用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观察状况。

过了小半个小时,辛圆缺的哭泣才终是渐渐平息,却倦极而眠,环抱着顾聿衡的脖子缩在他怀里沉入梦乡。顾聿衡看着她还载着一滴泪珠的睫毛和微微张开的唇,无奈的摇了摇头,下午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温暖的打了进来,这样的光线下,辛圆缺的皮肤更加如瓷如玉。顾聿衡轻轻抚着她的长发,看她安静的睡颜,一刻也舍不得转开目光。

自重逢以来,他从未以这样宁静与心疼复杂交错的心情注视过辛圆缺。

这是他的辛圆缺。

漂亮。

柔软。

纯净的像孩子。

偶尔会撒娇,偶尔会赌气,脾气很倔强,瞻前顾后,考虑颇多,可面临危险时,绝对愿意牺牲自己去保护重要的人的人辛圆缺。

可他曾经那么恨她这样的脾气……

她从来不考虑,那些人如果失去了她,还能过得好的话,又怎么会成为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人?

或许未来,他还会恨她这个脾气,可是现在,他只能怜爱的抱着这个为他受尽了伤的辛圆缺,任那些酸麻的感情一点点在心中满溢。

辛圆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她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四肢却都挂在了顾聿衡身上,无比暧昧而缠绵。醒来后短暂的惊慌和茫然顿时消失,却渐渐变为窘迫,她忙不迭的移开软绵绵的手脚,不敢抬眼对上顾聿衡深沉又灼热的目光,正准备悄无声息的翻个身背对着他,就被他一把扳了过去摁在怀里。

头顶传来了他闷声的低笑,呼出的热气从发间散开,烘的她脸滚烫,辛圆缺拧了顾聿衡一下,“笑什么笑?都是你!败坏我在邻里间的名誉!”

“哦,原来辛圆缺还有名誉可言啊?”顾聿衡揉了揉她头发,促狭的说。

“我怎么没有?”辛圆缺一拍床单,愤恼的反驳。

“好,你有……”顾聿衡捧起她的脸,用掌根轻柔的擦拭她满是干涸泪痕的脸,“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辛圆缺,你怎么那么会哭呢?”

辛圆缺鸦翼般的睫毛微垂,掩住波动的眸光,低低的说,“以前你不在身边,就没哭……估计是压抑太久了吧……嘿嘿……”她故作无事的低笑,被顾聿衡的吻给封住,柔软温柔的吻,让辛圆缺想到他们的第一个吻,仅仅是嘴唇间毫无侵略性的缓慢辗转,却那么的动人心魄,扣人心弦,一点点引诱着她沉沦。

小白的闯入,打断了他们的温存和缠绵,它垂着头走进房间,呜呜低鸣着,为它空落落的肚皮提抗议。

辛圆缺和顾聿衡同时笑场。

辛圆缺越过躺在外面的顾聿衡,摸了摸将两只前爪搭上床的小白的头,“小白瓜,真是坏孩子,等着啊,妈妈去冲了澡再给你做晚餐,今晚吃丰盛点。”

顾聿衡蹙眉,“你家小白难道是香蕉?长个黄皮,里面是白的?”

辛圆缺惊喜的揽住他,在他颊边吧唧了一口,“真是知我莫若你啊,小白虽然长的黄毛,但是最纯洁了,看见小母狗,都不会乱搞的。”

顾聿衡点头,“是挺纯洁的,不然为什么我们一干坏事它就跑进来‘干预’了?不过话说,它会不会是同性恋啊?”

辛圆缺立马咬了他下巴一口,“坏人,不给你当狗爸爸了。”

小白立马配合的在旁边叫了一声。

顾聿衡十分配合的作委屈样,捂着下巴说,“辛圆缺,你不光会哭,还会咬人,昨天那个伤口还没好呢,被你眼泪刺的疼的慌。”

“真的?”辛圆缺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瞬间又凶狠的眯上,“那是你活该!”

“是是是,我活该,”顾聿衡拍拍辛圆缺额头,“你快去洗澡再给你的狗儿子弄吃的,我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来填‘狗’爸爸和‘狗’妈妈的肚子。”

“乖!”辛圆缺忽略掉他话语声中的重读,笑着亲他下巴,站起身,再跳下床,一边拿睡衣一边说,“冰箱里有青菜、鸡蛋,橱柜里有方便面,你看着弄吧……我去洗澡了,脸上绷的难受。”

“你平时就吃这些啊?”顾聿衡长叹一声,“真是自虐狂。”

辛圆缺蓦地回头,狠狠剜他一眼,再冷哼着趾高气昂扭过头钻进了浴室。

刚关上浴室的门,就听见顾聿衡的悦耳的笑声。

辛圆缺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心里被这笑声填的满满的,却又有什么长久抑郁堆积的东西倏尔不见的舒畅。

他们能就这样在一起么?

她洗澡的时候一直模模糊糊在想这个问题,虽然有很多问题都没解决,可辛圆缺此时却一直是轻松愉悦的,即使觉得以后那些困难并不好克服,也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如果顾聿衡的比喻是正确的,辛圆缺一直缩在那个她自己编织的茧子里,那么这茧子现在出现了个裂口,久未见过的光明洒了进来,辛圆缺贪婪的站在这光明里面,眼睛久久不能看到其余地方依旧存在的黑暗。

当辛圆缺洗完澡,看到顾聿衡在厨房稍显阴暗的灯光下忙碌的背影时,更是这样想,即使是自欺欺人也好,她愿意忽略掉所有的困扰和险阻,裹足不前,就守住这片刻的轻松和幸福。

她放轻手脚走过去,从后面抱住顾聿衡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背上,又有了流泪的冲动。

顾聿衡身子略微一僵便转瞬放松,拍了拍她的手,“洗完了?”

辛圆缺狠狠吸吸有些堵塞的鼻子,“嗯……好香啊,顾聿衡你怎么把方便面都弄的那么香?”

“唔……我看看,”顾聿衡转身也吸了吸鼻子,“好像没有故意拍马屁的小花猫香。”

“你滚!”辛圆缺松开手,懊悔自己孩子气的撒娇行为,转瞬恢复女王样,将浴巾甩给他,回手指了指厨房门口,“你,去洗澡,这里,交给我!”

顾聿衡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带点鼻音的沙哑,“遵命。”

“哦,对了,如果你想换衣服,你昨天借给我那件衬衣就搭在卧室的椅背上的。”辛圆缺一面在锅边磕蛋壳煮荷包蛋一面回头说。

顾聿衡闻言笑着挑眉,“你这是为了告诉我你这里也没有其余男式衣服来表清白么?”

辛圆缺一鼓眼睛,拿起蛋壳就向他扔过去,顾聿衡一张手,接住,将没有捏碎的蛋壳放在流理台上,大笑着走进浴室。

辛圆缺真恨不得掐死他。

低头看见眼中满是委屈泪花的小白,又干笑两下,“呵呵,小白,妈妈马上给你煮吃的,不理你那小人得志的爸爸。”

花洒喷出的热水的淅沥声中,顾聿衡听见外面辛圆缺细碎而清脆的言语——

“小白,今晚给你吃大餐,你是要吃鸡肉拌狗粮?猪肉拌狗粮?还是鸭肝、猪肝或者牛肝拌狗粮?要不再加个鸡蛋?”

顾聿衡听闻这一串,想到小白面对一堆选择时的为难,他们却得吃青菜加方便面,就连鸡蛋这个特权也要被夺走时,差点摔倒在浴室里。

还有后续——

“小白,好不好吃?来,跟妈妈约定好啊,今晚呢,你就乖乖睡外面的狗窝,不要来打扰妈妈,乖啊……”

顾聿衡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为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辛圆缺这是非常明显的行贿啊。

随后外面又传来了噼里啪啦极其细碎的一阵乱响——

“小白,你还记得妈妈把那瓶外伤药放哪里了么?就那瓶,你吃了觉得不好吃的那瓶?”

顾聿衡关了水,决定离开浴室这个容易摔跤的危险场所。

辛圆缺在细处的迷糊怎么就一点都没变呢?

难怪这只可怜的狗会误吞安眠药,原来是因为对比起来,安眠药比较好吃……

对了,安眠药……

顾聿衡想到邵泽的话,她每晚睡不着觉,便对安眠药有严重依赖,后来被要求戒,自与他重逢后,应该是又重新开始吃了,才会有那晚的事情。

她为小白如此紧张,是因为就如现在外面的情况一样,她只能在小白面前如此真实,对着小白说话,在她最难熬的时间,是这只小狗,陪着她一点点长出了现在刀枪不入的外壳。

顾聿衡有很多话还没问辛圆缺,例如当初为什么和他分手,例如为什么一直要那么辛苦的隐瞒他……可他知道,正如某人告诉他的那样,对于辛圆缺的心结,不能操之过急,只能一点点的解,让她主动走出来。

今天,无疑已经是很大的进步。至少她现在在外面那么轻松自在,至少她愿意试着重新接纳他。

顾聿衡打开浴室的门,正好在外面的辛圆缺一愣,便得意的晃着手上的药瓶,献宝一样,“顾聿衡,来擦药。免得以后留下疤,我不负责啊……啊!”

顾聿衡走过去,伸手一拽,在她的惊呼中将她拖进卧室,自己坐在床头,拉着她坐在自己膝上。慢慢的吮啮她的耳垂,灼热的手推高她的睡裙,抚上她的小腹。

辛圆缺感觉小腹上的热度源源不绝,传递到四肢百骸,却又裹成更烫的热流,猛烈的冲上脑际,与他呼入耳朵的热气汇聚。

只听他低浊的声音轻喃,“给我看看,圆缺……”

辛圆缺闻言从他怀里下来,将手里几度欲脱落的药瓶放在床脚,伸手按开了墙上的灯,再关上门,站在他面前抬手,脱掉了睡裙。

她光洁的身体,便献祭一般,立在了顾聿衡面前。手慢慢的顺着腰腹美好的曲线滑下,停在肚脐眼下方10余厘米处,一道几乎看不出的瘢痕,横在那里,比她的皮肤更白,这时的光线下,几乎要耀花人的眼。

辛圆缺笑着指给顾聿衡看,“这就是那道疤,然后这边这个斜着的,是割阑尾留下的,上次你说不见了,其实还能看见的,只是疤太多,很难看,我就去做手术去了,不给你留笑我是斑马的机会……唔……”

顾聿衡一把拉近她的腰,将唇印在她的浅浅的疤痕处,一点点挪动,轻轻的舔舐,温柔的触碰厮磨。

辛圆缺脑中像是烧了一把火,烧得她维持清醒思维的弦,一根根断掉,当那滚烫的吻一点点蔓延开,顾聿衡舌头探进她肚脐的一刹,有什么东西在辛圆缺脑中轰然坍塌,她脚一软,便跪在了床沿,顾聿衡的两腿之间,上身全部倚靠在了顾聿衡身上。顾聿衡也稍稍后倾身子,却依旧按住她腰,细密的吻,顺着胸脐间浅浅的沟壑上移,直到轻轻含住她一边的突起,咂弄,吮咬,再重重一吸。

辛圆缺手穿过顾聿衡头发,按上顾聿衡后脑,喉咙颤抖着发出难耐的低吟,仿佛痛苦到极点。

顾聿衡却突然停下,似是无奈而戏谑的低低笑出声来。

辛圆缺一愣,顿时又羞又恼的拍他,“顾聿衡……你又欺负我……”

“没有欺负你……”顾聿衡将她揽在怀里,拇指缓缓摩挲着她下巴的小凹槽,另一只手往下,按上她小腹,声音暗哑,“只是我知道你身体被伤成这样后,好像不太好对你下手了。”

“这样啊……”辛圆缺比平日更加水润的猫眼流转着魅惑水光,亮到极点,她手勾上顾聿衡脖子,“你不好对我下手,那我对你下手好了……”

说完就扑着顾聿衡倒在床上,身子先稍稍扭动了一下,再将吻落在他喉结上,伸出小舌轻轻的舔 弄,刻意感觉那里越发剧烈的颤抖,用牙齿轻轻扯他颈部的皮肤,咬他的锁骨,再咬开他衬衣的扣子,找到昨天她咬伤的伤口,慢慢舔舐。柔嫩的小手顺着他的胸膛一点点下滑,大胆的探入某个地方……

顾聿衡扶住她腰的手逐渐用力,顺着她光滑的脊背上移,重重摩挲,再插入她的头发,正当他情动到了极点的时候,辛圆缺却停住,支起身子,挑衅的看入他情 欲翻腾的浓黑双眼,“顾聿衡,知道什么叫‘下手’了吧。”

顾聿衡一怔,她却轻笑着从他身上跳起,说,“我饿了,吃面!”

顾聿衡起身,长臂一捞,将她从床脚重新拉了回来。

“辛圆缺,你在找死……”

辛圆缺咯咯笑着,手上拿着那瓶外伤药,挖出一点,抹在顾聿衡伤口处,满是无辜的眨眼,说,“我其实是想让你先擦药。”

“狡辩无效。”顾聿衡咬牙切齿的扯开她手里的药瓶子,扔到一边,将她重重纳入身下,展开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顾聿衡……呜……你坏人……”

“你自找的……嘶……辛圆缺,你怎么又咬人?”

还咬的是另外一边肩膀,不是辛圆缺为了对称美,而是她心知,原先那边擦的外伤药,实在是太苦了。

回家(上)

“等我满18岁吧,18岁后,我跟顾天行解除父子关系……”

辛圆缺一震,愣愣的偏过头,看向顾聿衡,混沌的脑中像是突然闪过了一个清晰的光点,她急于确定什么,却又什么都把握不住。

顾聿衡微微一笑,撑起身子,拇指慢慢抚过她的脸,“你不是不愿意牺牲你妈妈么?那我来……反正我跟顾天行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对吧?”

辛圆缺一把抱住顾聿衡,在他怀里低声呜咽,“顾聿衡……”

顾聿衡这个方法的确解开了她的心结,一面想跟顾聿衡在一起,一面却是肖雪和顾天行的婚姻,代表着肖雪的幸福。仿佛一道选择题,只能选一项而舍另外一项,她却决计舍不得破坏后者……可顾聿衡的牺牲却断掉了一个很关键的链条,如果顾聿衡不是顾天行的儿子了,单选题就变成了可以两全的双选……

他要她保证不再骗他,就代表了原谅和接受。

他此时的这句承诺,却让黑暗的前方光明起来,即使这条路还是很长,依旧无法清楚的看到终点,可至少不会没有希望。

“好了,别哭……眼睛都肿了。”顾聿衡低下头亲吻辛圆缺的眼睛。

辛圆缺更紧的抱住他,她只是觉得做错的是她,可最后付出和牺牲的却是顾聿衡。

顾聿衡仿佛明白了她未说出口的心事,浅浅勾起唇角,半是戏谑的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如果你实在觉得难受或者心存愧疚,就当我反正18岁要跟他脱离父子关系,只是‘顺便’福利一下你……”

“顺便”两个字咬的又清楚又重,惹的辛圆缺轻轻的拍了他一下,又立马关心的问,“你最近关在房里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东西啊?我感觉你瘦了很多。”

顾聿衡拧了拧她鼻子,目光柔软,“你当我傻瓜啊,为了跟顾天行对抗,真把自己饿死了多不值,放心,家里有吃的。”

“可是熬了那么久还有么?而且没什么新鲜的。”

“不用熬多久,几天后我就回去了,”顾聿衡又深深的拥抱了她一下,再帮她扣好大衣,“好了,你差不多该回家了,只是眼睛肿的,回去怎么说呢?”

“我就说我被小混混欺负了。”辛圆缺越过顾聿衡下了沙发,笑着睨他一眼,又摸了摸脖子,眼睛弯弯扬起下巴看向顾聿衡,“或者说被一只大狗咬了,吓哭的,哦,我一定还得说,我还把大狗也吓哭了。”

顾聿衡唇角一勾,笑得眉间舒展,说的话却是从线条完美的唇缝间挤出来的,“辛圆缺,你长本事了啊?”

说完就伸手去捞辛圆缺,辛圆缺巧笑着转身躲开,顾聿衡又从沙发上追下,一路笑闹,辛圆缺一抬头,不可避免的就看到了顾聿衡妈妈陈文挂于偏厅的遗照。

她顿时刹住脚步,抬头,默默的注视着这位照片上笑得安详沉静的秀美女子。

顾聿衡也顺着她虔诚宁静的目光望过去,站在她侧后方,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低低一吻,沙哑的声音低喃,“我妈妈很喜欢你,她说,估计是快死的人有种特殊的直觉,虽然看不清你的脸,她也猜到了你的身份,但不妨碍对你的喜欢,”说到这里,顾聿衡稍稍抬起目光看着眼中波光盈动,眼泪悬然欲滴的辛圆缺,微微一笑,“她让我放弃仇恨,好好珍惜你,珍惜生命,去给她上炷香吧,辛圆缺。”

辛圆缺点头,心怀莫大的敬仰与虔诚,恭恭敬敬的给这位临死前将一切过往当作过往烟云、看的风清云淡的可敬女子上了炷香。心里默念,“阿姨,我会尽我所能,将这一辈子最好的一切给他,代替您不离不弃的照顾他,关心他……爱他……对不起,阿姨,谢谢您,阿姨……”

顾聿衡看向稍稍低头,表情沉默凝肃的辛圆缺,再转向墙上黑白灰暗的遗像,在时间一秒一秒的滑过中,无声的长叹一口气,再抬手揉了揉辛圆缺头发,“走吧,我送你下楼。”

辛圆缺抹掉眼角的泪水,对他莞尔一笑,“再陪我去吃个晚饭。”

这一周的周日,顾聿衡搬回了家。

辛圆缺昨晚就收到消息,一夜没睡,很早便起来收拾妥当,迎接对她来说,全然不同的另一段日子的开始。在餐厅对上肖雪的目光时,辛圆缺心里有一点点担心,她从肖雪的眼底也看到了紧张与疲惫的痕迹,不自觉,她伸手握住了肖雪的手,“妈妈,不要担心。”

“嗯,没事,”肖雪对她安抚的一笑,又稍稍蹙眉,表情凝重,“倒是你,想好怎么跟同学交待没有?”

“没事的,我跟他不熟,稍稍解释一下便是。”辛圆缺说,借端着杯子喝牛奶,目光悄无声息的滑过在翻报纸的顾天行,他面上疏无表情,只是咽下口中的三明治后,看了下表,再扯过餐巾纸擦嘴,折好报纸起身,“我该去接他了,你们做下准备。”

辛圆缺和肖雪一起点头,肖雪起身送他到门口,给他递过车钥匙,他揽住肖雪在玄关处亲吻她的脸颊,好像细声安慰了几句,握了握肖雪的手,跟过来的辛圆缺假装没看见,在他们分开时,才笑着说,“爸爸,我送你出去。”

顾天行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带着点无声无迹的寒意,沁入骨髓,辛圆缺稳住自己如花的笑容与他无惧的对视,然后顾天行就笑了,无比和蔼亲切,点头说,“好。”

辛圆缺便换好鞋子,跟着他走了出去。

从门口到大门有10多米的距离,掩藏在茂密的大树下,春日8点过的阳光,很温暖的透过树叶,斜斜洒下一地斑驳。辛圆缺跟着顾天行到了大门外,回头看见肖雪不在门后便冷冷看向顾天行说,“我一直想问你一句,你想要我怎么办?”

顾天行微微笑了笑,对着辛圆缺就如同对着一只伸出爪子却没甚力气的小猫,“随便你,你从此之后可以跟他不相往来,也可以以另一种身份继续跟他相处下去,我希望你们会是很好的兄妹。”

“兄妹是吧?”辛圆缺无害的微笑,“谢谢您的指导,虽然这指导来的晚了些……我会试着去做。爸爸,路上千万小心。”

辛圆缺从顾天行的话中隐隐听出了警告和试探,顾天行会知道她和顾聿衡的真正关系么?应该不会的。而且就算以前有风声,那也是顾天行乐见其成的。她在与顾聿衡开始萌芽的时候,便在对顾天行的汇报中,故意不设防的有意无意提到了自己和顾聿衡的关系的进展,偶尔还会露出崇拜和仰慕。现在,在顾天行眼中,最正常的局面是,她和顾聿衡原本就是稍稍亲密了一些,却因为顾聿衡妈妈的突然去世,一切谎言不告而破,暧昧也成了过去,他们即将成为的是一对稍有嫌隙,至多面和心不和的兄妹……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愤怒,在顾天行看来,只是针对他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如此而已……

在顾天行眼中,辛圆缺虽然是个小孩子,却应该是除了妈妈,别无依赖,无情无义,即使对顾聿衡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情绪,也会从大局着想,弃如敝屣。

一切都是应该……辛圆缺手渐渐捏紧,看着绝尘而去的黑色奔驰,但愿顾天行不对她和顾聿衡设防……

和肖雪坐在家中,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肖雪时不时到厨房去给刘婶以指导,辛圆缺却坐在那里不停的抗拒着自己内心生出的逃意,一切看似很难熬,可门铃的突然响起,却还是让辛圆缺觉得时间比她想象的过的快了很多。她从沙发上站起身,看着钟,有些发怔,这时间……

肖雪从厨房出来,也看了下钟,奇怪的咦了一声,“怎么那么快?”虽然是疑惑,却还是一面招呼刘婶准备好出来帮忙,一面打开了门并摁开了外面大门的控制锁。

辛圆缺赶到玄关处,就看到了很简单的拖着一个行李箱从小径那端走来的顾聿衡。唇角隐约抽动,他居然一个人回来了……

他走的悠然从容,仿佛是要出去度假时拖着行李箱自得的走过机场的廊桥,透过树荫的细碎阳光打在他身上,为这幅已经能放在杂志上让人身心愉悦的画面,添上最完美的点睛之笔。辛圆缺看着看着,就愣愣的不会动了。

直到他走到面前,对肖雪和她微微一笑,“你好,阿姨,你好,妹妹。”

回家(下)

如果说每个人生于世上都在不停的适应自己不断改变的角色,那么顾聿衡的适应速度,绝对是个中翘楚。

辛圆缺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肖雪倒是先点点头,招呼顾聿衡进来坐,她没有任何询问的样子,显然是事先已经看过他的照片或者没有办法表示任何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