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请进来的两位客人,穿着相似的黑白色衣服,男子不言不语,手执盲杖眼蒙黑纱。虽然蒙着黑纱,但执庭仍旧能感觉到那双眼睛蕴含着一种奇特的气息, 还隐有一股慑人之感, 应当是修习了什么奇特瞳术。

而那位女子, 容貌清丽可人, 眼神纯澈自然,白衣外罩黑纱,身带玄妙气机, 显然修为不凡。她手中还抱着一大束的鲜嫩黄花,见了连兮微后, 眼中露出喜悦, 快步上前来就道:“兮微!我来看你啦, 你看我今日给你带的浮云黄日花, 你喜欢吗?”

说着话,她就已经十分自然的靠在了连兮微身边,将花放进了她怀里。连兮微往常对外人使用的高冷在这叫骆阳的女子面前显然毫无作用, 执庭已经见到自己师父的身体僵硬了。

而骆阳满脸的痴迷,拉着连兮微的衣袖,眼中仿佛看不到其他人一般,自顾自说道:“兮微, 我们好久没见了,你最近怎么都待在这里不外出了?我实在太想你,就让师兄带我来瀛洲找你。”

“兮微,我在这里多陪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连兮微硬着头皮抬手将她挡开了一些,然后道:“骆阳,你和师兄难道没有要做的事吗,怎么能在这里耽搁。”

骆阳一歪脑袋,又靠到了她的肩上,道:“兮微你放心,我是和师兄把事情做完了才来找你的,不然我早就来了。我知道兮微不喜欢那种将自己的责任扔在一边置之不理的人,所以我这次很乖的把任务完成了。”

连兮微伸手推开她的脑袋:“可我过两日要下山。”

骆阳:“那我就陪你一起下山好了。”

连兮微:“我要做的事有些危险,你还是不要与我一道比较好。”

骆阳:“危险?不行,我必须跟着你一起,这样的话遇到危险我就能保护兮微了。”

“兮微,你放心,有我在,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被伤到半根手指的。”

连兮微一把抓住骆阳的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神色一正道:“听着,骆阳,我跟你说过许多次了,我已经有了婚约,我对你也没有超越友谊之外的感情,我不可能接受你。”

骆阳听了这话却没有难过,依旧笑容满面的望着她,柔声道:“我知道呀,兮微。”

连兮微:“所以,你可以不必在我身上费心了。”

骆阳:“好,兮微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罢,又哎呀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兴高采烈的道:“我上次与师兄路过了一个鲜有人迹的灵山,见到了一些陨铁石,我想那山里肯定还有更好的,你不是喜欢吗,我下次带你去看好不好?”

连兮微一听就知道她又完全把自己的话给忽略了,但她依然做出了第无数次的拒绝,“不需要给我送任何东西,就算送了我也会像之前那样送还给你。”

“可是兮微你给我送过东西啊,所以我之前才会送你那些东西的。”

“我送你东西是因为你救了我的命,那是感谢之用。”

“唉,送东西一定要有理由吗?那我送你东西,就是因为感谢你出现在我面前好了。”

连兮微感觉到了之前无数次面对骆阳时的无力。但此刻,她不是一个人,所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围观的徒儿。

全能徒儿不负多年来的贴心之名,与师父对视一眼后,上前来解围了。

“两位贵客远道而来,不如让执庭先带二位下去休息一番?”执庭一派温和道,他没有去特意隔开骆阳,而是走到一直没出声的师兄葛阴身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葛阴没有犹豫,顺着他的动作往外走。骆阳站在原地不动,而葛阴走到门口时,转头喊道:“骆阳。”

骆阳虽然满脸不舍不愿,但听师兄带着催促的淡淡语气,仍旧是跟着走到门边。“兮微,我很快会再来找你的,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说完这句,她还一直扭头看着连兮微,直到完全走出了门还扭着头往后看。

执庭将人带到了待客峰,亲自将人送到了一座清雅小院前。一路上,他还为两人简单的介绍了一番周围景物与情况,虽然葛阴从头到尾都没出声,而骆阳则全程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执庭仍旧是脸带笑意,格外有礼。

就在三人停在小院门口的时候,骆阳忽然开口了。她此刻没有了方才在连兮微面前的无害顺从,反而带着一股邪性,眼神格外瘆人。

“你就是兮微最喜爱的徒弟?”骆阳的语气不太友善。

执庭微微一笑,虽然姿态谦逊,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个味,他说:“我确实就是师父最喜爱的徒弟。前辈,有何指教?”

骆阳脸色沉沉的,眨眼间却又笑开了,她走到执庭面前,绕着他走了一圈,然后道:“我们阴阳崖,你听说过吗?”

执庭:“略有耳闻。”

骆阳:“那,你知道我修习的耳术,能让我听到他人的心声,知晓他人的所思所想吗?”

执庭:“哦?”

骆阳:“只要我想,你在我面前就是一个全然透明的人。你心中有黑暗吗?有不想让人知晓的秘密吗?如果有的话,你就要小心了,不要像刚才那样故意惹我不高兴,否则,我会让你更加不高兴。”

执庭低笑,柔声回道:“那骆前辈,不妨听一听执庭心声?”

骆阳哼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发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骗我用耳术,然后你就能到兮微面前去说我的坏话。”

“前辈说笑了。”执庭满脸的无害,“只要我想,就算前辈没对我做什么,我也能去师父面前挑拨不是吗。”

骆阳被他的语气激怒,瞳孔紧缩片刻,“我不喜欢你,你太令人不高兴了。”

执庭只觉面前骆阳运起了灵力,瞬间,有一股玄妙莫测的力量,将他笼罩。心下知晓这是骆阳的探心之术,执庭巍然不惧,脸上带笑直直与骆阳对视。

骆阳见过无数被探心之人的反应,大部分的人都异常脆弱,不堪一击,只有少部分心志坚定或者修为高深之人,才能抗拒她的术法作用,而执庭又是特别的,他应该能抵抗她的探心之术,然而他却没有,不仅没有抵抗,反而像是用了什么奇特的法子,借着她的探心之法,将她神府灵识都吸入了一个特殊的地方。

她听过无数心声,幼时因为修习此术法,她性格大变,成了如今这喜怒不定的模样,而早从十几年前起,她就已然习惯了术法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不会被任何人带入自己的心之境。然而今日,猝不及防间,她却是再次被摄入了属于别人的心之境。那一瞬间,无数负面的痛苦情绪冲击她的脑海,还有那股庞大的,虽然被压抑封印过,却仍旧令人心悸的不详魔息,险些冲散她的灵知。

只不过就在二人对视这几息时间,骆阳突然眼中鼻中耳中口中同时溢出血珠,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反观执庭,并无异样。

一旁葛阴见状不对,忽然开口道:“够了。”并一掌打向执庭。执庭抽身退开,落在三步之外,骆阳浑身一震,仿佛才从什么巨大梦魇中脱身,站立不稳的被葛阴扶住。

骆阳紧紧拽着师兄手臂,再次望向执庭的目光已经截然不同,先前的轻视与敌意,都变作了惊疑不定与心有余悸。

“你…”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心之境。

执庭稍稍欠身,“执庭失礼了,实在抱歉。不过,骆前辈,执庭希望你莫要再纠缠师父。师父若是不愿,任何人都不能勉强她,否则,执庭下次恐怕会做出更加失礼的事情。”

骆阳从他这温良语气中,听出了深藏的恶意,脑中仿佛再次经历了一番方才的噩梦洗礼,整个人都忍不住僵了一下。

执庭没有再多说,留下一句:“请两位贵客好生休息,若有需要,尽管提出,执庭自会为两位贵客安排。”然后便告辞离开,仿佛真的是个尽责主人。

葛阴见师妹望着执庭离去的背影久久没能回神,淡然的脸上现出一抹担忧之色,问道:“无事?”

骆阳倏地抓着他的胳膊,神经质的喃喃道:“师兄,他的心之境,是我听过最可怕的一个,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兮微身边,这太危险了,不行,我要让兮微离他远一点,他会害死兮微的。”

葛阴对她这种突然癫狂习以为常,只紧紧拽着她,等她恢复了些冷静,才道:“他身上,有一团奇怪死气。我的瞳术看不穿他,此人危险,不可轻举妄动。”

“他一定不是个好东西,我要告诉兮微!”骆阳又激动起来,她一激动,耳中又溢出了鲜血。

葛阴见状,突然一指点在她后颈,让她陷入了昏睡。“竟能引出师妹早已打散的梦魇之源,确实可怕。”

执庭走在清幽竹径,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压下脑中翻涌波涛,平静的走回了青竹里。

连兮微坐在那擦自己的剑,她觉得心烦的时候才会这么擦剑。

“回来了,到这边坐。”

执庭走到她身边,露出了个羞愧的表情,“师父,方才执庭对两位客人做了些失礼的事。”

连兮微一听,第一反应就是扣住他的手探询他的脉息,眉头一皱问:“他们欺负你了?”

执庭收手拢入袖中,“他们没有对徒儿做什么,是徒儿失礼了。”

连兮微满脸不信:“以你的性格,他们若没做什么,你怎么会失礼。莫怕,虽然他们对师父有恩,但若他们欺负了你,师父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第96章 29

凉夜, 月明,峰顶上一人独坐高台,凝着月光的熹微剑插在身侧,剑上流苏随着夜风缓缓飘动。

忽然间,连兮微开口道:“你果然来了。”

一人沉默行来,从黑暗中走到了月光下, 来到连兮微身侧。他负着手望着远处山峦虚影, 长发与蒙眼的黑纱一同飞扬。

两人一坐一站沉默了一阵。连兮微突然说道:“葛大师兄, 葛兄, 你怎么把骆阳带到瀛洲来了?!”

“瀛洲就在这里,就算我不带她来,她也会自己来。”葛阴抬手摸了一下眼上黑纱, 回答道。

连兮微拍着大腿,表情沉痛, “我们不是说好了, 让骆阳远离我, 让她冷静吗, 你怎么不带着她直接回阴阳崖去?”

葛阴的声音飘渺,语气也毫无起伏:“不带她来,她要疯给我看。”

连兮微就没有他这么淡定了, 很是头疼的说:“葛兄啊,你这么厉害,还是师兄,就不能硬气一点吗?直接把她打晕带回去, 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难道不行吗?”

葛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一路上打晕了她三次,醒过来照样说要来见你。师妹这么执着,我看你不如就顺了她的意算了。”

“开这种玩笑,可是会被我打的。”连兮微倚在自己的剑身上,捏了捏额头,“你就真的没办法让骆阳对我死心吗?”

葛阴:“除非你改变,变成一个失去心中澄澈坚持的人,那样骆阳可能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连兮微:“…”

她同时遇见的葛阴骆阳师兄妹,和葛阴意外的成了好友,对骆阳却是避之不及,就因为骆阳对她的追求。她当初不明白骆阳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坚持,所以请葛阴为自己解答疑惑。

葛阴告诉她,当年他和骆阳两人因为特殊的资质被选入阴阳崖修习奇术,而这奇术对于人的心境要求极高,因为他们从小就会经历无数人的内心,看到无数人内心深处的阴暗,极容易被影响。骆阳就是这样,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慢慢的被改变了性子,变成了现在这个喜怒不定随心所欲的模样。

总之,因为感受过太多人的内心阴暗,让骆阳格外喜欢心思纯然坚定的人,她无法全然探知连兮微的内心,但能感受到她对剑的纯然,对所爱的守护之心,因此格外喜欢她。这种喜欢又在连兮微与她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变成了一种病态的痴迷。

连兮微不明白骆阳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爱情,她只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应她,她们只能当朋友。可惜,骆阳始终不放弃。

“骆阳没跟过来,她又被你打晕了?”连兮微问。

葛阴回答道:“这次我之所以让师妹陷入昏睡,是因为她被引出了魔魇,恐怕之后我们要回一趟阴阳崖,让她在清灵洞里好好清心。”

连兮微举双手赞同,“你确实该赶紧带她回去。”

葛阴问道:“你不想知道你徒弟做了什么,引出了骆阳的魔魇?”

连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堵死了葛阴接下去的话,“不要说我徒弟的坏话,否则朋友没得做。”

葛阴摇了摇头,语气淡淡,“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应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所见之预言。”

她们第一次见面时,葛阴就说他们有一段缘分,因为葛阴修习的瞳术无法轻易动用,但在见到连兮微时,却自动看到了她的一丝命运轨迹。葛阴循着这段轨迹,做出了一个预言,连兮微注定死于所爱之手。连兮微那时便不在意,直到今日依然。

若是终于一日,她会死于所爱之手,那她也不愿为此放弃爱。而且,能为所爱之死,想想也并无遗憾了。

连兮微站起来,她的目光不动,有种山岳般的坚定:“人一出世,便会有无数声音在耳边说话,人人都会想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并且试图让别人相信自己。我们都身在局中,哪怕站得再高也在局中,局中人怎么能看得清对错,人人都只会觉得自己才是对的。无数种不同的想法交织,所信不同,会出现的结果也会不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命运无法改变,殊途同归。人难免一死,只要此时此刻无愧此心,又何必在乎死是以何种方式?”

“虽然你不想听,但作为友人,我还是得说一句。”葛阴忽然身形消散,整个人消失在山巅,风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话——“你的徒弟执庭很可怕,你要小心他酿祸。”

连兮微哈的飒然一笑,“你们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有魔念又如何,是我的爱徒,我终究选择相信他。”

葛阴回到住处,见到师妹已经醒来,头朝下躺在院中凉亭顶上,一头长发从边缘垂下来,看着十分吓人,她正在用凉亭上的瓦片打底下盛开的荷花。

“师兄,你去见兮微了?”

“嗯。”葛阴望着那些被摧折的荷花。

骆阳又啪的打断了一朵荷花,“师兄,兮微是我的。”

葛阴:“嗯。”

骆阳:“师兄你听懂了吗?”

葛阴:“嗯。”他转身进了屋里,道:“只能在这里留三日,三日一到,跟我回阴阳崖去。”

“哼。”骆阳轻哼,一个翻身从凉亭顶上滑落下来,脚尖在池中仅剩的一朵粉白荷花上一点,随即落在池边。

第二日,骆阳去找连兮微,却发现到处都找不到她的踪迹了。逮着路上一个瀛洲弟子,骆阳问他:“兮微在哪?”那弟子脸色飞红,一脸向往道:“少山主?少山主踪迹不定,我这种小弟子难得见到少山主,并不知晓她在何处。”

骆阳见他脸色,若有所悟,沉着脸道:“你也喜欢兮微?”

那弟子自然回道:“咱们瀛洲弟子,大半都喜欢少山主。少山主修为高绝,气质出尘,清冷若仙,可望而不可即,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憧憬,我们无不怀着对少山主的崇敬之心,正所谓…”

“好了好了,你赶紧走。”骆阳气哼哼的放开他,去找其他人询问。见到前方演剑台上下来一位神情冷峻美丽的女子,她觉得和兮微有两分相似,不由得心生好感,便上前询问。

“你也是瀛洲弟子吗,可知道兮微?”

那女子一愣,“少山主?”随即也露出了满脸的尊敬与狂热,“少山主乃是修仙界备受人推崇的熹微剑主,也是我等的楷模,身为瀛洲弟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少山主。”

莫非又是一个喜欢兮微的?骆阳的脸又黑了下来,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好了,“那你知不知道兮微现在在哪,我要去见她。”

那女子一听,眼中也露出敌意来,仰着头十分骄傲的将她打量过,然后道:“你是谁?少山主岂是别人想见就能见的。”

“我和兮微的关系,怎么能说给你听,一个小小弟子,呵。”骆阳抱着胸,陡然发现面前这女子胸更大,顿时更加不高兴。但转念一想,兮微又不喜欢女子,胸再大也没用啊,心里反倒消了几分气。

那女子则是更加生气了,她名为寇灵机,身份不低,乃是南峰一位峰主的侄女,修为也不俗,更是瀛洲中最为推崇连兮微的那一群人,眼见面前这人一副傲慢模样,立刻心生不喜,于是道:“哦,不管客人与我们少山主是何关系,只要客人与我比试一场,能胜得过我手中之剑,我就告诉你少山主在何处,如何。”

骆阳挑眉:“既然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理由收拾你,那我就不客气了。毕竟是你挑战在先,被我打了,兮微也不能怪我。”

寇灵机冷笑拔剑,“呵,废话少说,演剑台上请!”

周围弟子早就注意到二人往来,见两人要比试,便有不少人围在一旁观看。两位女子一清丽一清傲,相对而立,气氛僵硬一触即发。骆阳见寇灵机挥剑架势,轻笑一声,抬手拨出一条缀满银铃的红绳,在细细铃响中讥道:“架势有两分兮微的模样,不过,见形不见骨,模仿的太过刻意,反而让人看着发笑。”

寇灵机恼羞成怒,三分火气两分试探,被她撩至八分,当即也认真起来,剑身轻颤,凝目攻上。骆阳闭目,红绳银铃在身边交错回响,恍惚间将演剑台笼罩在自己的音域当中。在这一方世界中,若不能破开,那寇灵机的剑便无法伤她。可惜寇灵机虽然剑法一绝,但还未领悟出自己的剑域,破不开骆阳造出的音域,一时间只能陷身于魍魉音域,无法脱身。

骆阳纤手轻拨,银铃在她手中奏响一阙诡异乐声。寇灵机虽然苦苦坚持,却仍旧逐渐被铃声所摄,整个人挥剑的动作越来越慢,看的演剑台下众人担忧惊异不已。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和煦的声音破空响起,“到此为止吧。”

骆阳所造音域瞬间被破,寇灵机满头冷汗,稳住身形抬头看去,惊喜道:“执庭大师兄!”

骆阳收回自己的红线银铃,凝重的望着穿过人群走来的执庭。执庭在瀛洲威望也不低,众弟子见了他,也纷纷让路行礼,显然对他很是信赖尊敬。

“骆前辈,何必为难小辈呢。”执庭挥袖,将一道灵气打入寇灵机天灵,震碎了残余的音气,缓解了她的头痛。“灵机,你先下去休息。”

寇灵机也不反驳,只温驯道:“是,大师兄。”

待人走了,执庭对骆阳道:“骆前辈想找师父,为何不来找执庭询问呢。请与执庭来吧。”

骆阳不动,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执庭:“执庭不敢做什么,只是想带前辈去见师父而已。”

骆阳只要想到昨日探到的心之境,便不敢信任他,然而不与他去,又好像怕了他似得,再者,她也确实想找兮微,思忖片刻,还是跟着他去了。

两人行至半路,忽有两位弟子面带愤懑,匆匆而来,“执庭大师兄!那影巫又来了!他在瀛洲仙门之前扔了三具尸体,如此再三侮辱我们瀛洲的行径,实在太过可恶了!”

第97章 30

“哦?影巫又出现了?”执庭问道, 语气中不见丝毫惊讶之色,显然是早已习惯。

但一旁的骆阳忍受不了,一听这名字便咬牙道:“影巫?就是那只兮微怎么打都打不死的恶心虫子?他怎么敢来这里玷污兮微的地方!实在可恶!”说罢一转身便不见了。

“这…执庭大师兄?”两名弟子见骆阳忽然消失,不由满面疑惑。这人是谁,为何这么生气?

执庭:“无碍,你们随我前去看看。”

本来满心气愤的两名弟子见到执庭大师兄从容镇定的模样, 心中怒气也沉了下去, 收敛了怒容, 沉静的跟在执庭身侧, 往山门处走去。

山门前的三具尸体摆成一排,两名弟子守卫在侧,还有一些弟子远远望着, 并没有围到近前观看。山门前也不见骆阳和影巫踪迹,想是因为那影巫将尸体扔下后离开, 而骆阳循着他的踪迹追上去了。

执庭来到山门前, 首先问道:“无人去追影巫吧。”

那守着尸体的弟子道:“遵从执庭大师兄的教诲, 无人追上前去。”

影巫最开始往瀛洲仙山山门前扔尸体的时候, 有一瀛洲弟子因为太过愤怒,追了上去,结果被影巫残忍杀害, 也因此导致了连兮微暴怒,亲自出手追杀了他许久,连续杀了影巫好几次,将他杀的好长一段时间没能现身。总之从那之后, 执庭便嘱咐众弟子,不许莽撞行事。

如今,众瀛洲弟子也都差不多习惯了影巫的挑衅行为,虽然还有气愤,但不至于失去理智了。说到底,影巫这个行为,不过是为了引起少山主的注意,对于这样的打又打不死用心还险恶的反派,瀛洲弟子们都压根不想让自家少山主见他,有事全都禀告给执庭大师兄知道也是一样。

“这三具尸体是何身份,有没有查出来?”执庭来到三具尸体身前查看。

“只认出了两人。”一女弟子肃然回答,“左边这人是武钢天弟子,从他腰牌可知。右边这人是散修东冉公子,前些时候他还一直在瀛洲山门前徘徊,试图偶遇少山主,也是少山主的追求者。中间这人,弟子并不认识,身上没带能显示身份的物件。”

执庭观察了一番,发现中间这具尸体,所修的乃是邪门的术法,比起正道,更像是邪修。影巫虽然也是邪修,但邪修之间也难以和平相处,影巫之所以杀了这个不知名的邪修,原因恐怕还是和从前一样——因为这邪修也是师父的爱慕者之一。

那影巫次次来此扔的尸体身份都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死的每个人都爱慕连兮微。

“左边的武钢天弟子,派人将遗体送回武钢天,说清楚事情始末,带上一份祭礼。中间与右边的尸体,送到坟冢安葬。”执庭安排好了尸体,转身往回走,见到山门前巨石上的一点血迹,轻轻一挥袖,血迹霎时消失不见。

连兮微原本以为自己又要被骆阳缠上两天,谁知一上午了却没见人找来,还当自己这回藏得好,谁知见了徒弟才知道,骆阳今日刚好碰上影巫来找事,追上去了,而葛阴自然是追着师妹一起去了,他们师兄妹向来同行。

影巫,这个和骆阳同样难缠的家伙,也是难得让连兮微觉得头疼的。滥杀的邪修,在连兮微眼里,自然是该杀,但是她又杀不掉,可恼。不过,这两人撞到一起去了,结果究竟会是怎样?

有葛阴跟着,连兮微也不担心骆阳会出事,这事多半没什么结果。不如趁着这个难得的清静时间,去将自己一直心系的事情做了。连兮微打定主意,熹微剑收回剑鞘,抬步就走,“执庭,为师这便下山去了,若是有急事,可用系魂之法找为师。”

执庭跟在她身后送了两步,眼见她身形如风消散,垂眸恭敬道:“恭送师父,请师父路上务必小心。”

“嗯。”声还在,人已消失。

执庭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片刻,回去了自己的青竹里。他的师父从来如此,好似不会永远为了什么而停驻,像一阵风,忽然的便会离开,不知道归期,不知道去处,而站在原地的人,除了等待,什么都不能做。

“今年的桂花又要开了。”执庭站在银轮月桂树下,发出了这样一声轻轻的感叹。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两鬓染着白霜的中年男子道:“主子,您可想好了?”

执庭未回头,只仰头望着枝上含苞桂花,道:“严叔,我的答案仍旧未变,复仇之事,我会好生斟酌,待我想明白了,我会告知你。若无要事,你不必再来瀛洲。”

严襄叹息一声,眼中带着担忧之色,“主子,我知你顾及恩师恩情,但莫要忘了,她的父亲连郁,也是当年致使我们蓬莱灭亡的元凶之一啊!恩要报,仇也不能忘!”

执庭:“我明白,严叔先回无涯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