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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啥时候画的?”柯竞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叶禹凡瞟了一眼:“最近吧。”他没有在画纸上签名写日期的习惯。

柯竞塞回去,又翻翻另外一个袋子,几张作业都和叶禹凡被展出的那张画水平差不多,看着没有S.A.Fale那么强大,但是风格上,确实给人一种微妙的相似感。

叶禹凡很快收拾好了,和柯竞去宿舍附近的小饭馆吃简餐。

饭间,柯竞却忽然来了一句:“你该不会是S.A.Fale吧?”

这句话杀得叶禹凡措手不及,一口热汤差点喷出口…

好在他这段时间修炼有加,考虑过被人直面问这类问题的情景,有所准备。

“嗯?额,怎么可能啊,他…那么厉害。”前半句还能按照模拟过的答案来,后半句让叶禹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柯竞竟然信了,点头道:“我也觉得你没他那么厉害,只是这两天许多人都在猜S.A.Fale是谁,我也来凑个热闹,看你和他画风像,就随便问问。”说罢,他还朝叶禹凡眨了两下眼睛,鼓励他道,“我觉得你有潜力,两年后也会和他那样厉害的。”

叶禹凡干笑两声,道:“希望如此。”

饭后,叶禹凡独自回到宿舍,锁上门,在房间里一阵心惊肉跳。

他伸手到床底下找出一叠画,那些画竟然是正在展览中的《Italian Impression》!

…不对!仔细看的话还是很不一样。

从意大利回来后,叶禹凡就发现自己找不到画画的感觉了,确切点讲,这情况是从被那群教授逼问身份以后才开始的,尽管事后校方对他执行了秘密保护方案,缓解了他的压力,但那天叶禹凡很疲惫,之后再提笔时感觉就有点陌生。

一开始叶禹凡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两日不画手就生,也很正常。

直到校方提议让他参展,并给出策划,让他以S.A.Fale的假身份和叶禹凡的真实身份双双参展,前者用他在意大利时所做的那些画,后者让他临时创作一幅风格不同、水平略低的作业来打烟雾弹。

考虑到身边有人看过自己的画,譬如何月夕和汉瑞他们,叶禹凡决定临摹了Italian Impression合辑里的某些片段,保留了一部分相似处,又重新创造了新的部分,这样事后就算被人认出来,也可以给他们看自己所画的“残次品”,让他们产生“纯属巧合”的错觉。

但叶禹凡没想到,他不刻意降低水平,画出来的东西就已经有“预期水准”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因为何月夕说过,“天人合一”的状态并非随时随地都有,但渐渐的,他发现不止如此,他现在画画还很难静下心来!

艺术创作忌讳心浮气躁,无法集中注意力,怎么画都画不好。叶禹凡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他很容易专注,一旦专注就会忘我,可现在的他时不时走神。

地上的这些画是叶禹凡的临摹作,几乎和Italian Impression一模一样,却是徒有其形没有其意,仿佛是伪劣品…

谁能想象,这和出展中的Italian Impression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刚才柯竞进来,叶禹凡随手把画塞在了床底下,还好他没发现。

这件事叶禹凡从未和任何人提过,他想,过段时间再看看,说不定只是精神力消耗过度,毕竟这段时间自己总是害怕被别人知道自己是S.A.Fale而提心吊胆。

——

傅廷信坐在电脑前,滑动鼠标点击桌面上的图片——是官鸿泽拍下来的那幅画。

他放大缩小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抽了张纸,开始临摹这幅画的局部。

…和流风回雪线太像了,这个S.A.Fale还有中国画的功底?不简单!

正疑惑着,房门被敲响了,傅廷信答应了一声。

官鸿泽见好友在画画,惊讶道:“难得了。”这家伙似乎真被刺激到了。

“呵呵,我先研究一下。”傅廷信笑着把数码相机递给他,“喏,这个还你。”

官鸿泽接过来,问道:“没吃饭吧,出去吃?”

出门时傅廷信瞄了隔壁房门一眼:“要不要叫柏沐?”

官鸿泽:“不用,他不会去的。”

傅廷信无语道:“他是不是又几天没吃饭了?”

官鸿泽:“随便他,他快成仙了。”

两人离开后约十分钟,柏沐的房门就幽幽地开了。

但是出来的不是柏沐,而是“王羲之”,它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伸出前爪,撅起屁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过了一会儿,一个鬼魂似的影子才出现在门口,面色苍白的柏沐像是从里面“飘”出来的,他“飘”下楼,给自己泡了杯蜂蜜水,小口小口地喝下,期间还做凝眉痛苦状,让人疑惑他吃的不是蜂蜜是毒药。

喝完后,他又“飘”回去,站在房门口,轻唤了一声:“羲之…”肥硕的虎斑猫不知从那个角落飞一般地蹿进房间,随即,房门也关上了。

别墅里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天是主题展的最后一天,仍有不少外来游客在西里滞留,正是饭点,餐馆里还比较热闹。

两人吃过饭,傅廷信上洗手间,官鸿泽坐在原处喝咖啡,身后走过一群外国人,隐约听见其中一个用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和同伴交谈。

“真遗憾啊,这次都没见到S.A.Fale本人。”

“没办法,谁叫他受皇家艺术学院官方保护…”

受保护?官鸿泽凝神细听,他们的声音虽已远去,他还是捕捉到了关键的一点——

“很少有中国艺术生能做到这一步呢,期待在比赛中见到他吧…”

中国艺术生?等等、S.A.Fale是中国人?!

官鸿泽一下子站了起来,往后看去,正打算追过去问个详细,却被边上的服务员拦住:“先生,您还未买单!”

官鸿泽急忙解释:“我有一起的朋友,他在洗手间!”

那服务员:“抱歉,这两天餐馆比较忙,发生过客人未付款离席的情况,所以…”

打断她的是官鸿泽陡然从裤兜里抽出来的钱包,他取出几张纸币往她手里一塞,就追了出去,服务员数了数,脸色一变道:“多、多了…”

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傅廷信不明状况地问:“我朋友呢?”

服务员尴尬地指指门的方向:“他跑出去了!”

傅廷信出了餐馆,只见官鸿泽蹙着眉站在不远处。

“怎么了?”他走过去,把找回来的领钱给他,“发生什么事了?”

餐馆外头就是闹市,官鸿泽被那服务员一耽搁,那几人就不见踪影了…

话又说回来,S.A.Fale真的是中国人嘛?这名字怎么看都不像啊!还是自己听错了?

对于傅廷信的疑问,官鸿泽只能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如果真的是中国人的话,他就不能再像个二世祖般无所事事了…

展览结束后,学校又向外界抛出一个有关S.A.Fale的信息——该学生家境普通,开放资助。

这个消息简直一石激起千层浪,各方回应如潮水般涌来!

洛克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手中的统计报告,脸上是明显的震惊。

很快,叶禹凡就收到了校长的邮件,这一次,作者有话要说:他没被发信人吓倒,而是被信件内容吓到了。

第83章 隐秘的别墅

洛克说,一共有十二位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商想要资助S.A.Fale。

别小看这个数据,一个中年级的学生,仅凭一次露面机会,就赢得了十几位投资者的青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吓到叶禹凡的并不是资助总人数,而是这十二个人中,竟然有三分之一是中国人!

这也是让洛克相当震惊的一点。因为中国的艺术商在世界艺术领域还并不活跃,而校方又并未公布S.A.Fale的国籍,那么这些中国商人是被什么吸引了视线?

答案昭然若揭,必定有人看出了S.A.Fale和Shotray的相似之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更有说服力?

洛克的目的达到了,他利用全世界媒体验证了叶禹凡话中的真实性,尽管不是百分之百确认,但至少,那些人的举动证实了叶禹凡与众不同的才华。

邮件是英文的,叶禹凡盯着电脑屏幕,整个人都僵住了,光是Guan和Bo这两个姓氏,就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们所代表的,是中国艺术界最强大的两个商业集团,泓韵和艺世!他们联合在一起,和中国的艺术世家、上层社会盘根错节,汇聚成一股无法撼动的力量。

…而那里,却偏偏有两个与夏骁川有过复杂爱恨关系的男人。

过了很久,叶禹凡才恢复思考的能力,手心全是冷汗,他此刻是多么庆幸,自己有个假身份。

之后是委员会的人联系他——

“愿意资助你的四个中国人分别是官林运、柏凌、傅容国和陶思非,其中官先生和陶先生要求先见你一面,再提供具体的资助方案。外国人中多少也是有要求的,甚至还有艺术公司打算从现在开始对你进行包装,要求你出席一些商业活动,配合宣传与营销。”

叶禹凡皱起眉头,中国人中,前三个的背景他多少有点了解,可陶思非又是谁?

想了想,叶禹凡回复道:“驳回吧,我不打算曝光。”不管是谁,必定也是和Shotray有关系的人,叶禹凡还是采取谨慎回避的态度。

过了半天,他又收到新邮件。

“官先生得知你不打算曝光后,很快回复说他表示愿意无偿资助你。”

…无偿资助是什么概念?这等于是免费给钱的意思!

叶禹凡惊了一下,咬牙拒绝:“抱歉,还是算了吧,我不打算接受任何人的资助。”

估计所有人都不理解,叶禹凡为什么会有这种决绝的态度,拒绝任何人的好意,把自己藏起来…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叶禹凡也纠结过,想到自己接受资助的话,就不需要家里承担学费与生活费,更不需要为了买画具颜料而去打工,甚至还能提高生活质量…任谁都无法拒绝这种诱惑吧?可是,他也很冷静,他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商人更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们现在为自己投入多少资本,以后就会成倍的讨回去。

他宁愿做个自由的穷学生,也不想陷入交易的牢笼。

不过,在洛克的劝说下,叶禹凡决定还是选择把画卖给最开始找他的那位神秘人,做一次性交易——这使得所有想要资助他的人的希望都落了空。

校方代表叶禹凡与那位神秘人谈画作的价钱,神秘人也出手大方,最终定下的价格让叶禹凡再次大跌眼镜——3.2万布罗!折算下来是…三十二万元人民币?

叶禹凡确定自己没看错小数点也没看错货币单位,之后整个人都有种中了大奖的感觉…靠,早知道就不这么纠结了!

当叶禹凡把这件事告诉叶父叶母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无法相信这事会发生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和他同龄的少年,这会儿眼里只有高考呢!

不过叶禹凡没有讲太具体,只是说,有个外国人看中自己画的一幅画,学校帮他代理卖掉了,扣去税后,这笔钱几乎能解决他下一年在西里的所有费用。

此外,叶禹凡还在电话里冷静地叮嘱父母:“爸,这事你们别跟别人说,尽量低调,我不想生活被打扰。”一个不满十七周岁的少年,靠一幅画赚了三十来万,被媒体得知的话,估计会把这个新闻传遍全国各地!

听着儿子在电话里的声音,以及与往昔不同的成熟,叶父只想热泪盈眶。

…难道儿子的病真的是因祸得福?叶禹凡真的有成为大艺术家的潜质?

A市的郊区。

某栋隐蔽的别墅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下。

司机下了车,替后座的男人开了门,然后,从上头下来一个看上去气度翩翩的中年男人。

其实男人已经五十多岁了,只是保养得好,所以看上去还很年轻。

“你先回去吧,我会打你电话。”男人说。

“是,官董。”司机道。

他就是官家目前的掌事人,官林运。

别墅从外观上看有点旧,门口的草坪却很整齐,看上去不像是无人来的,官林运摸出口袋里的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竟然也是老旧的装饰,掉了漆的木地板,六十年代进口的欧式地毯,边角光滑发亮的桌椅…

这里,是只有官林运一个人会来的“禁地”。

他没有请过清洁工,所有的卫生都是他亲自处理,扫地拖地、擦桌擦窗、修剪草坪…几乎没人能想象,堂堂泓韵集团的董事长会做这些事。

可尽管如此,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常年无人居住的尘味。

官林运叹了口气,今天他来,并不是为了打扫卫生。

走过客厅,男人又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另一个房间的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颜料味,可是房间里很暗,窗帘拉得密密实实,只朦朦胧胧地透进来一丝天光。

官林运开了壁灯,暖暖的光线照亮一角,原来这里是一个画室。

被照亮的部分,是画架和高脚凳所在的位置,远远看去,画板上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画。旁边的矮桌上有一堆画笔,以及水桶、调色盘、抹布…这些东西,摆得都极其自然。

就好像那个人还在这里,只是出去倒了杯茶,去花园里小坐了一会儿,或者去上了趟洗手间。

他还会回来,马上就会回来,继续那幅画…

官林运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怔怔地看着那个场景。

温柔、哀伤、苦楚、爱恋的视线,让人觉得,他仿佛蓦然间老了十几岁,而不再是刚才那个意气风发、成熟儒雅的男人。

“骁川…”他出声,似乎怕惊动了这里的一切,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他开了更多盏灯,房间亮堂起来,露出周围不同的工作区间,有完成的石膏像,还有各种泥陶成品,除此之外,房间的一面竟还有两扇移门。

官林运走进去,缓缓拉开移门,那一头,竟然还有一个隔间,只见眼前满墙、满架子的画,随手一幅拿到市面上,都是价值千金的作品。

可是,作为中国最出名的艺术商人,却把这些画全部私藏在别墅隐秘的隔间里!

官林运小心翼翼地在架子上翻找,他替每一幅画都编了号,接着,取了一幅画,轻手轻脚的挂在墙壁正中间。

这幅画没有名字,但是如果让那些观赏过S.A.Fale的“Italian Impression”的人来看,绝对会震惊得瞠目结舌!

因为这幅画,画得似乎是精简版的“Italian Impression”!

官林运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资料,其中有各种报纸以及照片,报纸上刊登的,无疑是“Italian Impression”!

这样一对比,相似度就更加明显了,只是,也有不少区别。

首先是画面幅度,S.A.Fale的那幅是由36张A3纸拼出来的巨画,墙上的夏骁川所画的那幅,大小仅是它的四分之一,因此,S.A.Fale的排面更加夸张、大气,但由于那幅画是分块而作,所以整体感比不上夏骁川那幅;从细节处理上来说,夏骁川行笔更为细腻、温和,而S.A.Fale的线条则透着一股凌冽的干脆,或者是有点粗糙…

不过夏骁川当时已是一个成熟的艺术家了,他是回忆当年在意大利求学的日子,才画了这幅画,可S.A.Fale却还是一个皇家艺术学院中级学院的学生——难怪会在艺术界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谁也无法体会官林运看到“Italian Impression”时的震撼,那一天,他差点以为自己因为思念过度而有了精神问题。

而后,柏家、傅家的人也联系了他,他们虽然不知道夏骁川这幅画的存在,但他们至少能认出他的手笔和风格…太相似了!

“是你吗?”官林运望着墙上的画,呢喃着,“…萨菲尔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他,房间里死气沉沉。

官林运重重地叹了口气,自嘲道:“…我真是老了,神智都不清了。”

他看了看整个隔间,自言自语道:“骁川,我如果把你这些画公布出去,人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我都自私了二十年了,是不是该放手了…”

第七卷:暗潮汹涌

第84章 官鸿泽的发现

从餐馆回来后的几天,傅廷信都在研究S.A.Fale的那幅画。

官鸿泽之前托傅廷信和其它朋友在学校里打听S.A.Fale的身份,却毫无结果,这会儿便亲自在网上搜索他的信息,他想,既然有人能毫不犹豫地说出S.A.Fale是中国人,肯定不会只有自己听到过这种风声。

学校的BBS上,参与讨论“S.A.Fale真实身份”的帖子非常多,有的说他是法国人,有人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家来的,背景上的猜测更是层出不穷,有贵族、黑道等等,还有的自称是S.A.Fale的同学、舍友、朋友…并爆出一些所谓的“八卦”,但没有一条站得住脚。

官鸿泽心细地发现,在为数不多的几条客观分析里,都指出了S.A.Fale是中国人的可能性。

譬如有一条说:“我是五年级的学生,平时比较活跃,身边也有很多朋友,但是我们都听过S.A.Fale的名字,如果有这么厉害的人,不可能透明到这个地步,所以这是假名字无疑。既然是假的,他就有可能是任何国家的人,试想一个要隐瞒自己的身份的家伙,会选择什么样的名字作假呢?如果是我,肯定会想和本名属性完全相反的。”

然后隔了几条,又有人说:“你提醒了我,其实我之前一直怀疑我们画室里的一个中国学生是S.A.Fale,Italian Impression里的部分细节和那个男生平日的习作感觉很像,但那个人才三年级。”

中国学生!三年级!这两个关键点紧紧抓住了官鸿泽的视线,他手心发热,眼睛快速移动着,一目十行地扫视着有用的信息。

不过后面有许多人对那个学生的猜测提出了质疑:“三年级,开玩笑的吧?”

“三年级有这水平,咱们都不用学画画了。”

“你还不如说他是刚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哈哈哈…”

“朋友们,我受得打击已经够多了!”

“六年级研究亚洲艺术的人也来凑个热闹,Italian Impression里用到了大量的中国白描与写意画法,并结合西方美术的造型规律展现出一种流畅与柔美的感觉,中国画笔法大多是用一种有软毛的笔体现的,而Italian Impression却用钢笔来表现中国画笔法,别说难认,连能驾驭这种画法的人都极少。”

“请说简单点好吗?那么多专业术语完全看不懂啊!”

“说起来,五年级好像有个很牛的中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