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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管家的话针针见血,让官鸿泽心生内疚,他想起白天把父亲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他本可以用更婉转的态度与父亲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他们是父子,这世界上没有人能超过父亲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但他却在一次碰壁后就选择了自己行动,和所有年轻人一样,他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自己…他承认了,他幼稚。

“所以你今天的表现,使老爷更不愿意让你知道过去的事了,你走后,老爷还特地嘱咐我,让我阻止你继续调查。”

“那为什么你还…”官鸿泽不解地抬起头。

“老爷的吩咐,我会尽我所能地去做到,但是,少爷是个执着的人,这个年纪的你又叛逆,阻止你实在是太难了,又不能让你继续调查,那怎么办呢?”钟管家像个老顽童似的自问自答道,“那只好,我亲自把那些事都告诉你了。”

官鸿泽:“…”

“我想,少爷应该能理解我的苦心,也不会太过偏执,”见官鸿泽微微点了下头,钟管家慢悠悠地执起茶杯,笑道:“听我啰嗦了那么多,是不是也能让我来听听少爷的故事,你在意的那位朋友,叫叶禹凡是吧?”

——

S市,葛钦舟站在一座古朴的石库门前,叩响了乌漆色的门扉。

落尽叶子的梧桐枝干稀稀疏疏地遮着院墙,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是堂堂艺术世家傅家的宅邸。

保姆来应了门,用软糯的当地话与他打招呼,迎他进去。

从里到外,从低调的外观到精巧的花园,门楣山花、福寿石雕,池水小道…各处细节都尽显百年书香的气息。

“葛先生!”宅子的主人身穿一身闲适的家居服,亲自把他迎进茶厅。

“傅院长客气了。”这样充满约束的地方,本让葛钦舟浑身不自在,却没想到这位家主毫无架子。

两人在茶厅里喝了会儿茶,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早年葛钦舟被官家封杀的事就曾让他“名噪一时”,傅家是当初为数不多的向葛钦舟伸出援手的高位者之一。

傅容国建立华夏美院不久,正缺老师,虽然待遇不高,好歹能给葛钦舟一个容身之处,不过那次的帮助没能得到实践,葛钦舟离开城市外出闯荡,走了一条三餐不继、前途不明的道路。

当时也有不少人指责他高傲自负,但没人知道,他的“抗争”并不完全是因为官家,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就是崇山。

比起官家的横行霸道,心上人的不认可与苛责更让葛钦舟难以接受。

崇山骂他天真幼稚,看不清现实;他气崇山趋炎附势,不懂何谓艺术…

爱情与自由,葛钦舟选择了后者,他拒绝了任何人的好意,负气离开;而骄傲的崇山也是为了证明他的错,转身顶替了官家曾许诺给他的位置,自此两人形同陌路。

而今十几年过去了,他们都过了而立的岁月,接近不惑。

时间似乎冲淡了一切,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的,等回想起来的时候,早已经原谅了;他以为无法忍受的,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他曾经不屑一顾的,随着漫漫岁月,变得弥足珍贵…

人生,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葛钦舟从回忆中省过神来,听傅容国谈及两年前的那次绘画比赛。

因为前几名的学生几乎全部出“轻舟画室”,让葛钦舟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当中,可他还是与二十年前一样不屑名利,甘愿留在二流城市的一隅,开着小画室,当着名不见经传的自由画家。

尽管也有向现实妥协,但他的才华与个性还是让曾经对他不屑的、同情的、羡慕的…各种的看法都转变成了尊重。

而其中最甚的,估计要属傅容国,“一直很遗憾当年没能把你争取过来,前年也是,本来以为你过了这么多年总算想稳定下来,来华夏美院任教肯定比你那个轻舟画室要好,这几年,美院也越办越好了…”

“傅院长,我当年不是嫌弃你办学不好才不来,而是…哎,你知道我这人是野惯了,受不了拘束,”葛钦舟直言道,“而且我也带不了笨学生,学生画得不好不要紧,要是没悟性,我会郁闷地想抽人,这个,大学里肯定是不允许的吧!”

傅容国大笑:“理解,理解。”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葛钦舟道:“之前电话里也说了,这次唐突来拜访,主要是想来看看那幅夏子钦的肖像画。”

傅家藏有夏氏作品是很私密的事,葛钦舟没有提起泄露给他此事的崇山,只说自己的学生与傅廷信是同学,傅容国就不好再隐瞒。

傅家的储藏室,葛钦舟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画框上“SHOTRAY”的突起,心中一阵感慨,夏家总算还是有作品留在世上…

葛钦舟不想失态,为分散注意力而随口问道:“听说令侄是个很有才华的孩子。”

傅容国呵呵笑道:“咱们傅家小一辈的都比较平庸,唯独廷信出众,但他这孩子,却对画画不太上头…”

葛钦舟:“他从小被你们填鸭填到大,有点迷失也是正常的,小孩子么,给他找个同龄的对手,刺激一下就行了。”

这一点他极有经验,轻舟画室里的那些学生大都是按实力、性格等因素两两分组,孩子和孩子之间,有比较才会被激发,才会进步。何月夕和郭哲恺就是他目前培养得最成功的一对。

“还真被你说对了,你知道年初A国皇家艺术学院举办的画展吧,有个叫萨菲尔的学生,听过么?”

葛钦舟一怔:“听过。”

傅容国:“这孩子受了那个萨菲尔的刺激,像变了个人似的。今年暑假专门回来,说是看出那个萨菲尔有深厚的中国画功底,扎扎实实地跟老爷子练了两个月的国画…假期完了回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油画专业,把那个萨菲尔当目标直奔着去了!”

“…”葛钦舟干笑一声,看来这个“有才华”的孩子要撞大山了,那个“萨菲尔”,可不是一般人。他转移话题:“傅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傅容国:“还成,不过总归是年纪大了,身体状况不比以前。”

葛钦舟点点头,又看了一会儿肖像画,才依依不舍地放回原处…他并没有要回这幅画的打算。

之后傅容国又让他看了一些傅家的收藏品,好几样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随便拿出一幅就够傅家上下吃喝几辈子的。

但傅容国毫无戒备地晒家底,让葛钦舟除了受宠若惊之外,还觉着有些怪异。

看着看着,傅容国又忍不住问葛钦舟:“就真没再考虑考虑来华夏美院么?对待学生的事上,我可以给你搞特殊。”

“…”葛钦舟无语,原来这“献殷勤”是有目的的,在这儿等着他呢!不过,人家一个大校长纡尊降贵地请他一小老百姓去当老师,算是很给面子很有诚意了!

“等我再积累积累吧,去大学里当老师还是有些压力的,”葛钦舟打着哈哈,谦虚道,“不过,在绘画上,学校要开什么小讲座啊啥的,我还是可以去串串场的,别嫌弃我文化低就成。”

傅容国见葛钦舟态度有所缓和,立刻眉开眼笑:“随时欢迎!”

回茶厅时经过中庭,正巧碰上了出来散步的傅老爷子,葛钦舟恭敬地向这位老前辈问了好。

傅然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听儿子介绍葛钦舟的身份,“…葛钦舟?”他低声呢喃着,随口问了一句,“你老家是哪里的?”

“福清。”葛钦舟的母亲去世后,他父亲就带他回了福清老家,所以他基本上算是在福清长大的。

傅然摇了摇头,摆手让他们去了,刚走了两步,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他:“你刚说,你姓什么?”

葛钦舟有些奇怪:“姓葛。”

傅然看向他:“你老家…哦不,你母亲家是哪里的?”

葛钦舟怔了怔,说:“母族在苏州。”

老人那一双混沌的眼睛忽然间亮了,他紧张地看着葛钦舟,颤声问:“你母亲,是不是姓夏,名叫夏子丹?”

第128章 夏子丹的假死

葛钦舟很惊讶,因为夏家结局悲惨,他母亲又在在他懂事之前早逝,所以这段灰色的记忆葛钦舟几乎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起过,也就是在几个月前告诉过崇山,但他相信崇山不会向外人多舌。

见到葛钦舟的反应,傅然就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看向傅容国道:“不知你们后面还有甚安排?我有话,想对小葛说。”

“没什么事了,”傅容国问,“你们要去茶厅说吗?”

傅然摇头,对葛钦舟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傅容国:“…”

葛钦舟跟傅然来到后院东厢的书房,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客人”来说,进入这种隐秘的私人空间实在是有些逾越,但傅老爷子却不把他当外人。

进屋后,傅然还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外头,确认没有人跟来,才颤颤巍巍地关上门和窗。

葛钦舟又想,兴许是傅家曾与夏家交好,傅然年纪这样大了,说不准当年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既然知道,自己十六年前受官家迫害之际,这老头咋不站出来,伸出援手的反而是他儿子傅容国,虽然父子可以一心,但傅容国打得却是“华夏美院”的名号,而非他是“夏子丹之子”的原因。

葛钦舟坐下来,有些心焦地等着傅然开口,对方却是慢悠悠地烧水泡茶,足足一刻钟后才开口:“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故人之子,上一次见你母亲,已经是…”傅然掐指算了算,点头道,“二十一年前的事了。”

葛钦舟一愕,以为老爷子糊涂记错了,他母亲离世快三十年了,傅然怎么可能在二十一年前见过她?

傅然幽幽道:“你应该以为她早就去世了吧?我当年也这么以为,以为夏家人全在那一场大火中逝去了…直到她亲自来找我。”

听到这句话,葛钦舟整个人都僵住了!

“夏子丹当年是假死身亡,她骗过了不止身为她亲生儿子的你,还有夏家的所有人。”傅然无视葛钦舟的震惊,娓娓道来。

原来傅家与夏家早年的确有所交往,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人人自危,所以当年夏家受害,傅家只能远观不敢明救,傅然说当年他父亲——即傅容国的爷爷——曾派家丁前往苏州欲暗中帮助夏家,但当时已身为家主的夏子钦婉言谢绝。几天后,一场自焚式的大火烧尽了夏家,谁都没料到看似温和如水的夏子钦内心却刚强冷硬至此…

整整一夜,没有人听见宅内有哭声、叫声,唯有火烧木梁的“噼啪”作响,以及漫天火光与焦烟…如同一曲哀恸的挽歌。

残垣、断壁;梁折,柱毁。曾经名扬天下的夏家藏画阁,在一夕之间燃烧殆尽。

书画作品、琴棋曲谱,曾经的无价之宝全部付之一炬,随着花火灰飞烟灭。

夏家人的遗骨被附近的邻居找出来后安葬,曾对他们万般刁难的人也都如那一夜的烟火瞬间消散千里…再没有人,敢提夏家。

可谁又能想到,在那一场大火之前,抱恙而逝的夏子丹就瞒着所有人做好了偷梁换柱的准备。她带着那些画作上山“出家”,隐姓埋名约五载,五年后,夏子丹还俗,她没有去寻找离散的亲子,而是偷偷来到S市拜访了傅然。

“她来找我询问夏骁川的下落,当年夏骁川回国,我隐约是听说了的,也大抵知道夏骁川与官柏两家的少爷们关系不一般,但具体的却不甚了解,也就是在那一次,我问她可否还有其它亲人留存于世,她说还有个十来岁的幼子,姓葛,几年前随其父南下…”

“她还说了什么?”葛钦舟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傅然瞥了他一眼,叹气道:“她说,她犯了大错,不想牵连你们。”

葛钦舟双手颤抖:“她犯了什么错?”

傅然:“她违背了夏家祖训——夏家人与其夏家画作共存亡。”

“…”葛钦舟张口欲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在夏子丹眼中,血亲之子还比不上一条族规。

傅然:“所以,她寻找夏骁川,希望他能回来继承夏家的衣钵,如果夏骁川肯回来传宗接代,夏家就不算灭亡,那些画作,也能有继续存留的理由…而她若了了这桩心事,便可以真正了无牵挂,遁入空门。”

“然而,事与愿违…她应当有北上寻找夏骁川,却不知为何无果。”

葛钦舟握紧拳头——是官家,肯定是官家!谁都知道夏骁川回国后跟官家有脱不开的关系!

“之后几年,她陆续跟我通了几封信,因为她居无定所,所以我也无法回信给她。我得知她后来独身一人去了西市,”傅然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泛黄的白信封,递给葛钦舟,“这封信,是你母亲一九八四年时寄给我的,”葛钦舟颤着手接过,“这是最后一封,之后她便杳无音讯了…”连这最后一封信,都都不是给他的。

当年母子分离时,葛钦舟尚且年幼,不认得夏子丹的笔迹,但看见信封上“傅然亲启”的字样,他还是不由涌起一阵心酸。

傅然示意他看那封信:“信里说,夏家的墨宝现存放在西市一家民营博物馆的地下储藏室里,这件事我没与任何人提过,包括我的子孙辈们,你知道,夏家那些书画的价值可不仅仅是千金的财富,它们对任何一个热爱艺术的人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宝藏…子丹也不是个贪念名利的人,她只是舍不得那些画。”说罢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葛钦舟捏着信封,迷茫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然瞧着他:“葛钦舟,葛钦舟,是啊,我怎么忘了呢…当年江南第一美人夏子丹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葛姓粗人,曾是轰动一时新闻…你长得,应该是像你的父亲。”

葛钦舟:“…”

“快二十年了,什么都在变,我也是一只脚踩进棺材的人了…”傅然不无感伤道,“这段日子,我总是想起过去的事,尤其是夏家…前几天还梦到了子丹,不知道是否是故人遗愿未了,托梦于我,昨日收拾书房,正巧找出这封信,今天恰好又遇上了你,大胆一猜,没想到你真的是她的儿子…看来,这都是天意。”

“可我,我也不是夏家的人。”葛钦舟有些难过地想,如果夏子丹记挂过他,也不至于都不去见他一面…

傅然轻笑:“子丹只是不想让你去承担这些责任,你可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典故?红颜薄命、怀才致祸,世间万物,皆是如此,夏家也正是同样的原因,才会有宁为玉碎的结局…若能一辈子当个一名不文却享受创作之快的艺术家,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是啊,这也是葛钦舟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境界。

然而,那是在之前,在他知道叶禹凡的真实身份以及夏子丹的秘密后,他还能再成为以前那个潇洒不羁的葛钦舟吗?

不能了,如今,他身上也有了不得不抗的重任…

离开傅家,葛钦舟看了那封信,信中除了告知傅然夏家书画的所在处外,还写道,骁川英年早逝,子丹注定要一辈子背负罪名,那些书画本该焚毁,可她下不了手,只待有缘人能接手他们。她相信命运,如果它们命中注定无法面世,就让岁月把它们深埋地下,与灵魂一起安息…很显然,傅然把他当成了那个“有缘人”。

葛钦舟的心情万分复杂——夏骁川到底是怎么死的?夏子丹当年北上寻找夏骁川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又为什么要把夏家的书画运到西市去?那之后夏子丹就不知去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信件的末尾附着一个人的联系方式,但早年没有电话,只有一个地址,也不知道对方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

葛钦舟没时间逗留,即日就坐飞机前往中部的西市,到了地方,果然已经拆迁了,这十几年全国各地搞建设,所有地方都在大拆大建。葛钦舟又辗转数日,四处问人都没有结果,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他一没人脉,二没大钱,这会儿才觉得举步维艰。

中部城市的生活节奏缓慢,冬天天又黑得早,风吹在脸上刀子刮似的疼,葛钦舟窝进路边的一家小店,点了碗羊肉泡馍,就几片指甲大的羊肉,汤里却都是羊骚味,又麻又咸。

吃了半碗,葛钦舟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想接下来该做什么,他手指磨蹭着手机按键,摸了半晌,才按下那个了然于心的号码。

“喂…”熟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钦舟?是你吗?”

“嗯。”

那头低笑了一声:“怎么了?那么深沉。”

“你忙不忙?”

“额,现在?我刚下课,正打算回家。”电话里传来车辆飞驰的声音和隐隐约约的喇叭声。

“我在西市,你来吧…”

“…”

午夜,西市机场,葛钦舟傻傻地坐在接机厅里,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再往上是黑色的西裤、及膝的风衣、名牌公文包…

“你搞什么!”这人连发起火来,都透着一股子斯文劲儿,他一屁股坐下,轻蹙着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葛钦舟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明明这么盛气凌人的样子,体温却比自己低了那么多。

“你到底叫我过来干什么?我今晚虽然没什么事,明天下午却还有个学院会议,你别跟我说你叫我来只是想牵…牵个手!” 崇山用力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好在机场也没有什么人了,三三两两的,也不会留意这两个男人。

葛钦舟面无表情,可是眼眸中却透出一股深深的忧伤,那是崇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到底怎么了啊…”他放缓了语气。

“…”他很难受,亲生母亲假死复生,却半辈子都没有来看看自己,她宁愿让自己相信她已经死了…虽然傅然给他讲了很多道理,虽然他知道也许夏子丹是为了他好,但是他还是难受得不得了。

可即使如此,他也哭不出来,说不出口,他不想让身边的男人看见自己这副脆弱无助的模样。

“…想你了。”葛钦舟握着对方的手指又紧了紧,他只能说这一句话,这一刻,只要他能陪着他。

第129章 夏氏艺术馆

崇山也没再多言,有时候,男人之间的安慰可能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是一杯酒,那样简单。

两人在机场附近的宾馆住了一晚,次日起来,崇山枕着葛钦舟的手臂,听他断断续续地说他来西市的原因。

“所以你现在是想找一个姓李的男人?”崇山总算是听明白了,有点为这个男人的身世感到悲哀。

葛钦舟“嗯”了一声,搂着他,与他耳鬓厮磨。

崇山感觉到他的缺爱,轻轻地叹了口气,腾出一手打了几通电话,葛钦舟安静地听着,他知道,崇山在帮他。

两人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有电话回过来,“中午和市文化局的人吃个饭,”崇山挂了电话,起身穿衣服,“你收拾一下,一起去。”

买礼物,饭局,应酬,交际,打着官腔官调的崇山,葛钦舟是第一次见。

这样的崇山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他知道崇山当年依附于官家不仅仅是为了跟自己赌气,这个人向来理智,而且特别现实。而现在,亲眼见到他在为人处世以及交际网方面的能力,葛钦舟不免有些触动。

三十七岁的崇山,的确拥有了他人生规划中的一切,除了爱情…可这后者,也在逐渐收网。

有了“关系”,事情处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崇山推掉了一切事务,陪葛钦舟在西市辗转数日,总算把目标范围缩小在了边郊的一个村镇。

两人当即前往,找到了那位姓李的联络人。

这人看上去约五十来岁年纪,穿着过了时的灰色棉袄,满脸是那种日晒风吹后的皱皮。可他听了葛钦舟的来意,却一脸茫然地摇头,用叽里咕噜的方言连带着摇头摆手,意指他什么都不知道。

崇山也迷糊了:“确定是这个人么?”

葛钦舟把夏子丹的信拿了出来,那人立即变了脸色,仔细打量了两人,然后用标准地普通话低声说了句:“进来吧。”

崇山:“…”

进了屋,那人核对了信中的笔迹,又仔细盘问了葛钦舟的身份,才道:“我听说过你。”

葛钦舟一愣,那人又道:“我知道当年官家封杀你的事,在那之前,夏子丹也跟我提过你。我收了夏子丹的钱,跟她签了协议,帮她守夏家这些画二十年,早在三年前就到了约定年限,我随时可以走。”

葛钦舟紧张地问:“那夏子丹呢?她去哪儿了?”

那人:“不知道。”

葛钦舟一喜,这人这么说,就代表夏子丹只是下落不明,却并没有死,他又问:“你走后,这些画怎么办?”

那人抬起头,笑道:“这不是你来了么。”

葛钦舟:“…”

“也算是命吧,”那人感慨了一句,起身领他们去看那些画,“其实早在博物馆拆迁之前,我就陆续把这些画搬到了这里,这期间也有不少人来打听过。”

葛钦舟讶异道:“还有其他人知道夏家书画的事?”

那人道:“嗯,官家也有人来问过。”

葛钦舟:“…”

穿过小院,搬开水缸,又进一房,弯弯绕绕的,三人终于在一个红漆木门前停下,“最危险的一次,发生在四年前,我当时还担心这些画要守不住了,”那人推门直入,进去后是一条黑漆漆的过廊,约两米长,仅容一人通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97年的一宗经济案。”

走到走廊尽头,那人才摸出裤袋里的钥匙,开了锁。

崇山跟在后头问:“是柯明峰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