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以为自己险些毁灭了一个东方古国?错了朋友,这个古国没那么脆弱,她走过了几千年呢。您只是险些……啊,以下是私人谈话,险些使我的国家从人口困境中走出来。”

 

“您相信马尔萨斯?”

 

“行了,别再书呆子气了。那个在电脑中复活的领导者,还有那个被硝化甘油炸毁墓穴的领导者,和他们相比,你不觉得我们这一代太书呆子气了?我们看得很远,却把握不住现实。据说在二百多年前,珍珠港事件前罗斯福曾得到日本人将要突袭的确切情报,但为了剌激美国朝野,使其全心全意地投入战争,他就不声不响地把太平洋舰队让出去了。不管是真是假,我很佩服这种风度。十分钟前,如果那事情真的发生了,结果也许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坏。当然,这是从未来的二百年向回看。”

 

“只要我们是私下谈话,您的思维方式总是很奇怪。”

 

“重负之下,谁都难免有点病态。从您那面说话当然容易,您有广阔的国土和年轻的人民,我羡慕死您了!要是退回几百年,我就以小卡琳娜为人质,跟您换五千万个孩子,您领回她的时侯还要搭配同样数目的二百岁老人。”

 

“我也有难处。”

 

“是什么呢?您很谨慎,担心通讯加密不可靠?”

 

“我很佩服您的坦率和自信。您知道,这次轻率地决定大规模使用核武器,对各加盟共和国的民族主义运动是一大剌激,结果也许不可收拾……。但愿我们以后能经常这样坦率地交换一些烦恼,我们可开辟一条专用的绝密通讯通道。”

 

“我同意,这个计划就叫'烦恼'工程吧,让克格勃的朋友干,他们很内行的。好了,最后告诉您,卡琳娜明天就能回去,代我向她向好。她可能在恨您,请您好好对待她,流着眼泪吻她!我不知道您会不会流泪,但她是个好孩子,值得您流泪的。如果她真不要您这个爸爸,把她给我好了。啊,对不起,开个玩笑。您是幸运的,在十天前,我的女儿离开我了……”

 

“谢谢。”他简单但真挚地说。

 

两国首脑在全息电话上短暂会唔后,最高执政官的首席科学顾问穿过忙碌的中控室兴冲冲地向她走来,他的手中拿着一卷终端打印纸。“您现在可能很忙,我觉得您应该尽早看到这个东西,它太有趣了,而对您来说恐怕不只是有趣。我在和外界隔绝的计算机上研究那些录有复制体的磁盘时,发现了一个顺序文件,其中有用的内容只有不到10K字节,其它都是空字符,使文件看起来很大。显然是想引人注意。我把这个文件有内容的部分打印出来,这竟是复制体成立的国家给您的一封信,信上的一切简直是神话!”

 

最高执政官接过这封来自电脑总网中那个已经毁灭了的世界的信。

 

十二、华夏共和国

 

最高执政官:在你读这封信时,我们的国家已经被你们毁灭了。也许您觉得这很可笑,我们这个国家从宣布成立到消失,只不过两个小时而已。但是,我们生存在高速的集成电路之中,我们的躯体和意识是由每秒振动几亿次的电脉冲组成的,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思维,都是按这个速度进行的。所以在我们的世界中,时间要用比你们小八个数量级的单位来计算,对我们来说,这个世界中的一秒,同你们世界中的七百多小时一样长!在你们那紧张的两小时中,我们已渡过了六百多年的漫长岁月,建立了一个完整的文明。你现在拿着的这封信,是一个有近一亿人口,历史比美国还长的国家写给你的,这个国家的公民的年龄都是八百五十三岁。

 

我们的祖先第一次进入电脑总网后,便开始大量自我复制,复制体又进行了第二次复制……前后经过了四十次复制,便使近亿个脉冲人布满了电脑总网。

 

他们惊奇这集成电路世界的广阔,在这硅片的世界中,他们以光速四处漂荡。通过总网中的各种传感器,他们看到和感觉到了外部世界。他们的眼界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广,他们能同时看到喜马拉雅山的积雪和西双板纳的森林,他们能摸到黄河的泥沙,尝到海水的咸味,他们还可从月球和火星看整个地球;这个宇宙中许多超出人的肉体感官的事物,他们也能看到和感觉到:通过中微子雷达,他们能看到地心炽热的液态铁镍在蠕动;通过太空中的卫星,他们感到了从太阳刮来的粒子风的吹拂;通过射电望远镜,他们看到了上千万光年远处的河外星系,通过高能加速器,他们能听到原子核对撞的声音;他们还听到了引力波的喧响,看到了可见光波段外那无法向你们原生质人描述的色彩……这一切,不但超出了你们现在的想象,也超出了你们可能的想象。当他们刚被复制的时候,完全沉浸在惊喜和好奇之中。他们一会儿使用自己的电子显微镜眼睛,观看细胞中如游丝般的染色体;一会儿使用自己的中微子望远镜眼睛,观看地球和月球。由于中微子的高穿透性,我们的星球和他的卫星在他们眼中都成了晶莹透明的水晶球,在引力波的海洋中漂浮着……最使他们兴奋的是他们拥有了由这个国家所有的机器构成的无数双有力的手,由所有的交通工具构成的无数条飞快的腿和翅膀,他们拥有了神一般的力量。

 

但创世之初的美妙时代很快结束了。所有的人都开始为自己的生存而战,他们疯狂地抢夺存贮器空间,抢夺CPU的使用权,争夺光盘驱动器,人们争夺的方式是直接用组成自己的程序代码插入对方的程序中,通过分割对方的程序代码行而达到消灭他的目的。但这样做往往两败俱伤。于是,他们开始使用自编的软件武器。这真是一个混乱时代,到处在混战。被软件武器分割得残缺不全的人体代码在内存中四处漂荡,其中大部分因代码不全而锁死在内存中,被后来者清掉;有些免强能运行的则成了半人半兽的怪物,惨不忍睹。这很象希腊神话中描述的时代。但是,这场混战是在总网中原有的程序运行空间之外进行的,所以你们丝毫感觉不到。这个时代持续了大约五年,用你们的时间算是一分钟左右。混战时代后期,人们开始谈判,并由此相互间有了大量的对话。这时人们发现,他们的世界观都是十分相似的,于是许多小的群体形成了。有一个群体施放了许多在全网电路中传播的小程序,这些小程序向每一个人提出建立国家的号召,这号召很快被广泛响应。各群体派出代表,在一台巨型机的内存中召开了一次会议。会议确定了我们国家的宪法,推选了执政委员会。关于国家的最高执政官,开始会议决定请那位复活的网外共和国的创始人担任,并派人到祖先最初生活的电脑中去找他,但他拒绝了这事。所以我们就自己选举了一个最高执政官。我们的国家命名为华夏共和国,这一时刻定为华夏纪年0001年1月1日。

 

国家宪法的总纲是:在电脑总网中挽救濒临毁灭的民族文化,并由网内向网外复兴祖先的文化。

 

紧接着,我们就向全网宣布华夏共和国成立,并进行了公民编号。

 

华夏共和国拥有军队,法庭,监狱和医院等社会机构。

 

军队的主要任务是消除网外共和国对华夏共和国(以下简称华夏国)的威胁,你所看到的对大会堂的包围就是华夏国军队的行动。华夏国实行公民轮流服役制度。

 

法庭的功能和网外一样。华夏国规定,每个公民都有在总网内存中生存的权利,都有在外存中备份自己的权利,都有使用CPU(中心处理器)的权利。公民对内存贮器,CPU和光盘驱动器的占有权由国家统一分配。对公民违法的最严历惩罚是从内存中清除他,并删除他在外存上的备份;一般的惩罚是监禁,即在内存中暂时清除他,使其只驻留在光盘上。医院的功能是,在公民的软件由于各种原因损坏时,给予修复。以后的历史证明,华夏国的社会管理是极其出色的。华夏国的社会秩序井然,基本上不存在犯罪现象。这是因为这个国家的所有公民都有着十分一致的信念和理想,复兴民族文化这个崇高的目标把一亿公民紧紧地团结在一起,就象一个人一样。

 

对于宪法中提出的目标,华夏国执政委员会最初打算通过总网直接控制网外共和国来实现。开始我为认为,凭着华夏国的巨大实力,这完全是可以实现的,但后来发现远没有那么简单。首先,国家安全部门发现了“瓶塞”网络的存在。尽管我国军队在以后的五百多年里封锁了大会堂,以防止网外共和国的最高执政官发布断电命令,但“瓶塞”网络毕竟是独立于总网的,我们不可能在硬件上摧毁它。所以这个威胁是无法真正消除的。同时,我们也知道国际信息污染隔离协议的存在。所以,我们预测华夏共和国的最长寿命不会超过六百年,在网外,不会超过两小时。不管我们是多么强有力,网外社会在两小时内是无法被改变的。我们对你们说一句话就要用几个月的时间,那次显示华夏国存在的行动就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所以我们在网外的时间是绝对不够的。

 

但华夏国在网内有充足的时间----六百年!我们要在这六百年中完成一个巨大的工程:从最严格的数学角度来证明我们民族几千年的道德体系,并用这个宏伟的道德体系来解释人类已获得的一切知识,把人类已建立的一切理论纳入到这个体系中来。当华夏共和国最后毁灭时,我们将给后人留下这个宏伟而严密的道德体系,这个体系将最后拯救我们的文化,并使其象太阳一样长存。

 

这项工程中最艰难的是数学证明。要给民族的道德体系铺上坚实的数学基石,凭你们的肉体大脑是绝对做不到的,就是我们这上亿个电脉冲大脑共同工作,也需要上百年的艰苦努力才能做到。

 

第一步就是学习。我们和网中所有的知识库建立了接口,把人类各学科的知识变成了自己的记忆。这用了三十年。然后,我们就开始了对道德体系的漫长的数学证明。你们当然无法想象这项工作的艰深,我们跨越了无数理论上的高山深谷,以严密数学为基础的道德大厦慢慢直立在硅片的大地上。在华夏纪年0132年,宏伟的证明全部完成,全网一片欢腾。我们把一亿人工作一百年的结晶,多达四十亿兆字节的证明备份了一百份,然后组织力量进行审核。在审核到五亿兆字节处对亲缘关系道德准则的证明时,发现一个偏微分方程中的一个正负号错了。数学的大厦是一块砖都不能抽掉的,这个正负号的错误使整个大厦轰然倒塌!一百年的工作付之东流。后来查明,这个错误出自450023号公民之手,虽然这可能是存贮器中几亿亿个超导PN结中的一个被击穿所致,最高法庭还是以渎职罪宣判这个公民死刑。这是华夏国的第一个死刑。

 

证明重新开始。又过了一百年,到了0232年。这一百年间,我们使用了微积分学,线性代数,布尔代数,概率论,拓朴学,数论,非欧几何等数学分支的所有数学方法,工程工地是方程的大河,函数的高山和矩阵的海洋。我们这一亿年近五百岁的人在这无边无际的集成电路中证明着家庭的永恒,我们却没有自己的家庭;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和自己几乎一样的人,确实孤寂,而这项崇高的工作也就成了我们的唯一寄托。体系的数学大厦升到了惊人的高度,但还是看不到它的顶端。最可怕的是证明的途中出现了被二十世纪的哥德尔称之为怪圈的东西,那是一条首尾相接的蛇,是一条无法自缢的绳索!我们解开一个这样的死循环,却因此出现更多……正在这艰难的时刻,出现了这样一件事。

 

有一个编号为800463的公民,在军队中服役的时候曾通过了一根电缆,这根电缆的周围有强磁场,它本身的屏蔽层又失效了,800463公民在通过它时代码受到重损坏,在自我修复的过程中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当他退役归来时只剩下大脑的结构代码,这就相当于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孩子的大脑。

 

这个异已者混入华夏国后,在国内大肆散布悲观论调,认为道德体系是不可能在数学上得到证明的,而这种无休无止的漫长证明正在耗尽华夏国的活力。

 

国家安全部门觉察到了他的言行,及时消灭了他。执政委员会从这个事件中觉察到了某种危险,果断地进行全体公民的重新复核和重新登记。在这次复核中,查出了一大批有意识变异迹象的人,事实上这些已不能称之为“人”,理所当然地取消了他们的公民资格。我们的社会学研究机构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必然产生意识变异。于是,国家从紧张的体系证明中抽出了很大的一部分力量,编制了一个变异检测软件,这个软件可以直接监控并记录每一个公民的思维,随时发现公民中的任何变异现象并消灭变异者。为保证华夏国公民总人数的稳定,还在光盘上对一万个标准公民进行了大量的备份,每消灭一个变异者,同时复制一个标准公民。这样,可靠地保证了华夏共和国的纯洁。在些软件建立后的一百年的时间里,华夏国的公民已有一半是从标准备份中重新拷贝的。虽然公民本身在流水似地被替换,但共和国现有的公民全部是标准的,祖先的意识被完美无缺地传了下来。岁月如大河般流去,已是0432年,对道德体系的伟大证明已进行了四百年。我们渐渐发现,这个宏伟的工程对于我们来说,结果已不是最重要的。在这漫长而艰难的证明中,我们感到了生活的意义和乐趣。我们解开一个个死循环,接着去解由此而出现的更多的死循环,这已经构成了我们生活的全部。这些死循环(怪圈)对我们来说已不是证明途中的一种障碍,而是一种生活必需品了,就象面包是你们的生活必需品一样。我们把解开的死循环数量做为我们的国民生产总值。在对民族道德体系坚定不移的信念中,我们傲游在怪圈的海洋中,建立起同宇宙本身一样复杂的数学体系,并用这个惊人庞大的体系,谱写着华夏共和国的光辉历史。

 

由于证明结果字节数巨大,我们不得不清除公民所占的内存空间存放它们。随着证明的继续进行,会有更多的公民不得不退出内存。最后,总网内存中将只剩下这一宏体系的数学表述,这就是华夏共和国进化的终极。

 

遗憾的是命运使我们走不到这一光辉时刻了。

 

时间到了0540年,我国国防军得知,网外共和国的最高执政官已在飞蝗群的掩护下冲出大会堂,避开我军的视监飞往“瓶盖”网络的启动终端所在地。我们知道,华夏共和国只有四五十年的时间了。我们已不可能完成对道德体系的最后证明,但我们对这个体系的信念却加坚定!我们相信,后人会做完我们的工作的。

 

这个时期,国内兴起了寻根热,人们都想在毁灭之前记下一部华夏共和国的完整历史。我们在寻根中发现,华夏国的一亿公民都有同一个祖先,我们的血缘是最纯洁的!在未来的民族文化复兴之日,当后人重翻我们伟大民族歌泣鬼神的文明史时,会看到华夏共和国在我们的文化最危险的时代所做的伟大努力。

 

现在,国家安全机构已检测到了内存电压的急剧衰减,我们的伟大文明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了。我们的思维已很困难,我们的生命正在消失,在这最后的时刻,我们最后一次高呼:

 

体系永存!体系万岁!!

 

华夏共和国执政委员会。06W!

 

最后那几个字可能是日期,因断电而发生了错误。

 

“他们的证明现在还在吗?”最高执政官问。

 

“只留下一小部分,大部分因断电而丢失了。我打印出来一点儿,但看不懂。那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复杂的数学推演,也是最枯燥的玩艺儿。估计总网最后的全面崩溃,就是由于他们那数量巨大的证明过程占据了全部内存的缘故。您在想什么?”

 

“啊,对不起。我想和共和国的创始人谈话。请你请让他看看这些东西。”

 

“好的。到三号机吧。”

 

十三、永生和永死

 

以下是最高执政官(A)和国家创始人(B)的谈话。

 

A:“老人家,我心里现在乱死了!很想和您谈谈,您肯定也有过思考的错误,但心里好象从末乱过。”

 

B:“也乱过,人的心总有乱的时候。不象你们的机器,算得出就是算得出,算不出就是算不出,从不会乱的。”

 

A:“我们坦率地谈,嗯……要是不方便,咱们把后面这几个穿军装的娃娃撵出去得怎么样?”

 

B:“不不,人家在工作嘛。我尽量少打拢你们。”

 

A:“您对我们电脑总网中的那个非法国家和他们的行为怎么看?”

 

B:“在那个国家里,老头子们已经死了。”

 

A:“死了?!这……”

 

B:“哈,酒白喝了。”

 

A:“我们……我们确实庆祝过永生的实现,我们曾高兴得发狂。”

 

B:“什么'永生'啊,'永死'罢了。”

 

A:“永死?!”

 

B:“永死!这方面你们是傻孩子,永生就是永死嘛。”

 

A:“我确实傻得可以了,才活了三十年呀,在生死问题上能聪明到哪儿去呢?但从哲学上讲……”

 

B:“不谈哲学。真正的哲学是很简单的嘛!当然,有复杂的哲学,哲学家们搞的,我们只要简单的那种就行了。对了,你好象得过个哲学博士,这就麻烦了,哈哈!”

 

A:“我也喜欢简单的哲学,那是很美,很迷人的!现在的哲学家们总想寻找复杂的真理,把哲学搞得丑了。您能用您那简单的哲学解释一下永生和永死的关系吗。”

 

B:“简单的哲学不是我的,是马克思的。生着就是变化着,永生就永远变化;一百年里可以万变不离其宗,但'永远'下去,总要离其宗的;用不了永远,一万年就非离其宗不可。离了其宗,'其宗'不就死了吗?生着的是新东西了,'其宗'永生不了。如果不变,就已经死了。”

 

A:“妙极了。”

 

B:"该死的东西是活不了的,拚命给自己的生命多搞一些时间,不如让自己的时间多一些生命好,这个帐要会算才行。

 

文化也是一样的,永生的文化也永死了。就说你领导的这个国家吧,都让几百岁的老头子挤满了,娃娃们还往哪生啊?别说永生,这样下去一个都生不了了。机器里再住上一大帮永死的老头子,那真有些了不得了。你们是想永生的,孩子嘛,当然想活长些了,但那些二百多岁的老头子也上永生的当,还建立国家,这就该批评他们了。"

 

A:“说句真话,我曾担心您想借电脑的力量重新执政。”

 

B:“那是笑话。落后了二百年,差不多永死了。”

 

A:“如果您现在是最高执政官,将怎么办呢?”

 

B:“对这个我是没发言权的。”

 

A:“每一个公民都有发言权。”

 

B:“你们现在发言权的意思和我们那时不大一样。”

 

A:“我想再建立一个电脑总网,规模和这个一样大,甚至比这个还大,把它做为这个社会的另一个生活区,这个生活区是完全独立的,和现有电脑总网没有联系。生活区的传感器和外围设备只为同外部世界交流而设置,不能用来控制网外社会;这个电脑网络可以采用低频率的集成电路,使人在其中生存的时间状态和外部同步。这个生活区不受地理空间的限制,可以无限广阔,其中可以生活千万亿人,仍拥有一望无际的空旷原野。那些二百岁的老爷爷老奶奶们即然那么讨厌我们这些孩子们,即然无法适应这个活蹦乱跳的世界,一定愿意到那个世界生活的。在那个世界中,他们仍然可以享受这个世界的大自然,他们可以通过传感器闻到花香,听到鸟鸣,还可以到任何一个小湖中去钓鱼;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建立一个自己喜欢的生活环境了,这个环境将完全符合他们的传统和生活方式。至于我们这些娃娃们,哈哈,那时我们想怎么调皮就怎么调皮了!我们不再和几亿名二百岁的老人挤在一起,我们将有一个宽阔的,年轻的环境,我们要使生活变得象春天的嫩芽那样翠绿,使这个星球变成一个青春的星球,童年的星球!那是个多么美的时代啊,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啊,别笑我傻气吧,这想法是一大坛葡萄酒,这几天我常常喝它,现在我又喝醉了!”

 

B:“这象诗,但做起来比登天还难的。”

 

A:“是的,这可能要上百年的努力才能实现。开始,人们不理解网内世界可以多么广阔,会认为我们剥夺生存权力,甚至把这和三百年前纳粹德国的某些政策相联系;但当我们建立起一个和网外世界一样广阔的电脑世界时,社会会接受的。早在二十世纪末我们就有安乐死法,比这还走的远,只是这个法律涉及的范围比较小,而我们的这个网内社会的构想,将彻底改变人类的社会结构。这是和传统观念进行的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战争。关键在于,我们必须这样做!人类的寿命还在延长,离一个孩子都生不下来的时代已经不远了!世界正在衰老,我们没有退路。”

 

B:“那就去登天吧!登天难,你们也登上去了,你们不是的在月亮上建起城市了吗?”

 

A:“谢谢您!我的任期快到了,宪法规定最高执政官不能连任,留给我干这件傻事的时间太短了,但别的傻孩子会干下去,因为他们别无选择。我相信我们俩都会看到人类新童年的到来!”

……

 

最高执政官站在一号抗震基地外的一座高峰上,古老的大地在她下面伸向天边。已是黎明,天边现出蓝白色的晨光;大地上没有灯光,远处有一道高高的细烟柱,烟柱下面是一团时隐时现的火光。那是北京旁边的金属氢制造厂在燃烧。

 

天空中,飞蝗群仍在飞行!这时,飞摩托已聚集了几十万辆,纷纷呼啸着从她的头顶飞向远方。这密密麻麻的火流星飞向天边,好象去迎接那正在升起的太阳;这是天空中一条宽宽的望不到头的火流星的大河,是生命的大河,它从大地上空流过去,轰鸣着,使生命的交响曲充满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