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这才瘫坐在船里,擦着嘴角的血:“等吧。”

我一看能说话了,连忙问道:“你丫没事儿吧?”

“开启石塔放它们出来耗了精气,没受伤。”月饼调匀了呼吸,“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和你说,不过我知道你懂。”

“这时候哪有功夫说台词,”我活动着手腕,“封印了什么异兽?”

月饼疲惫地摇摇头:“很快就知道了。”

三四分钟过去了,我傻站在船头腿绷得发麻,且不说异兽长什么样没看到,刚刚气泡爆出的水纹都没了。

我索性坐在船舷:“别不是那只异兽早就饿死了?”

月饼调息一会儿恢复些精神,看样子也觉得奇怪,扬扬眉毛:“它不会骗我。”

“你说的它是从那两个石塔里跑出来的东西,到底是…”我话没说完,脚踝像被火钳子夹了一下,火烧火燎钻心剧痛。

我“嗷”了一声抬脚一看,居然是只巴掌大小螃蟹举着长毛的螯钳夹得正起劲。我一瞅乐了,异兽没等来,湖蟹倒送上门了,小心翼翼地板开螯钳倒放进船舱。螃蟹对空划拉着爪子,火柴棍似的小眼转个不停,嘴里还喷出一堆白沫子。

我揉着脚腕子:“起码一斤半,忙完这件事儿咱就用它下酒了。”

“冬天,怎么会有螃蟹?”月饼摸了摸鼻子,“异兽该出来了。”

就在这时,湖里“喀拉喀拉”响个不停,湖水像是被煮开了涌着气泡,无数只螃蟹浮出水面,螯爪卡着船舷爬了进来,把船舱挤得满满当当,壳碰壳,爪缠爪,喷着白沫四处横行,反倒把我们挤得没处落脚。

我看得头皮发麻:“月饼,瞅这阵势挺大啊。难不成湖里封着一只龙王,先由虾兵蟹将打头阵?”

月饼踮着脚踩到船舷:“这些螃蟹要是一起攻击,估计也就几分钟的事儿,咱俩就成骨头渣子了。”

话不经念叨,我脑补着各种食人蚁、食人鱼之类的恐怖电影,不由心寒。螃蟹更是越来越多,几乎把小船直径五六米的范围铺成一片实地。

“异兽不会就是螃蟹吧?”我随口说出自己都觉得在胡扯。

“没错。”

“啊?”

“你看。”月饼指着湖面。

我顺着看去,漂在湖面的螃蟹群又冒出几个巨型水泡,螃蟹整齐的左右分开,留出一条半米多宽的水道,一只一尺多长的巨型螃蟹从湖里钻出,两排钳足踩着螃蟹群的背上,对空举着人手大小的螯钳,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

我正心算着一军刀下去能不能戳透它的千年老壳,月饼却哼起了“宫商角徵羽”的音律。巨型螃蟹听到音律,螯钳“咔咔”夹合,居然应和着月饼的节奏。

月饼越哼越急,巨型螃蟹试探着前行两步又犹豫不动。月饼见状,放缓了哼唱速度,巨型螃蟹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路踩着螃蟹群爬到船舷。

我这才看到,它的背壳上面凿了一个横条,镶着一根长方形铁匣。月饼摸着螃蟹试着铁匣牢固程度,螃蟹像是非常恐惧,蟹爪盘回体下,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

“对不住了。”月饼用军刀探进铁匣和蟹壳的缝隙,一点点撬着。螃蟹吃痛,周身抖个不停,直到月饼撬出铁匣,居然聚着螯钳点了几下,像是对月饼叩拜,弹身跃进水里。

螃蟹群尾随其后,流沙般退入湖中。眨眼功夫,船舱里只剩我和月饼,还有那只倒放着兀自扒拉蟹爪的螃蟹。

月饼拎起螃蟹放回湖里:“回车里只能吃方便面下酒了。”

我有太多疑问,但是月饼的态度不容置疑,只能回去再问。

十五

回到车里已经是凌晨五点多,我连珠炮问了一堆问题,月饼却一言不发,慢条斯理地撬着铁匣。

我憋了一肚子火:“月饼,你丫要这个态度那就没劲了!”

“有些事情我也不太明白,需要看到这里面的东西才能想通。”月饼总算把铁匣撬出一条缝,慢慢地打开。

我凑过去一看,是一卷白绸,细细密密绣着数排红色繁体字,字体娟秀清丽,针脚整齐精致,应该出自女人之手。

第一行字就把我们惊住了!

“若异徒行者得此卷,览毕即毁,可自行斟酌余下之事。”

读完这段文字,我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望着窗外沉睡的临安城,一缕曙光悄悄泼染着乌黑的天际。

黑暗,始终有光明替代;谜团,必然有真相揭示。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临安,呵呵…天空之城,异族天堂,原来是个…”月饼点着白绸,火苗噼啵,不多时烧成一缕清灰。

我怔怔地看着月饼:“咱们还要继续么?”

月饼从未像现在这么茫然,缓慢地摇着头:“我不知道。”

我胸口仿佛压着块巨石,血液全都挤到脑部,耳膜鼓荡着血液急速流动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努力排空大脑什么都不想。那些红色文字却始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宛如一个个鲜活生命残留的血迹…

十六

由于丝帛绣的文字为文言文书信,为了方便阅读,我用现代书信的文字方式进行记录——

异徒行者:

你们好!

不知道你们是第几代异徒行者,也不知道你们的姓名,无法尊敬地称呼,很抱歉!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证明了三件事:一、我们已经死去很多年;二、必有蛊族担任异徒行者,否则不会破解“三阴驻魂阵”;三、青白二人想必重回人间,法海老秃驴的罪也赎完了。

很遗憾!这次任务失败,失去“异徒行者”的资格,我们只能隐藏真正身份,混迹官场,寄情于书画。

虽然可惜,却不遗憾。

下面的记录是失败原因——

我们在古城图书馆研究新任务,有了惊人的发现,那就是西夏如何能够在短短数十年崛起于中原?为了进一步证实,我们开启了新的任务,到杭州寻找一枚古玉钥匙,打开三阴驻魂阵的机关,找到这个秘密。

然而事遂人愿,我们查到线索,古玉钥匙由杭州白家历代保管,赶到杭州得知白家早就遭了一把大火,只留孤女白素贞和丫鬟小青,嫁与破落户许仙,开了个药馆维系生计。

我们几次潜入一无所获,却意外发现许仙和小青的私情,这与任务无关,睁一眼闭一眼没当回事儿。我们分析钥匙很有可能遗失在那场大火中,便去了白府旧址。

可是满地废墟早就长满荒草,找一枚小小的钥匙谈何容易?更有可能钥匙在大火中毁掉了,想想无法完成任务,不能由这一代破解异徒行者的终极秘密,心情就异常沮丧。

正当一筹莫展之时,又有了一个奇怪的发现!白家旧址有许多残碎人骨,断口整齐,根本不是火灾导致,更像是被利刃斩断的切口。

难道有人也在寻找这把钥匙,杀了白府全家,纵火毁掉现场证据掩饰罪行?

然而时隔数年,哪里还能找到线索?我们决定最后再探一次许仙与白素贞的府宅,却碰上法海将青白二人异化收妖,许仙早已吓死的一幕。

(以下这段现场记述和李文杰讲得差不多,就此略过。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我和月饼万万没有想到!)

眼睁睁看着许、白、青三人惨死的滋味不好受,虽然痛打了法海,可是还不够出气。我们在酒肆喝了几天酒,正准备启程回古城交卸身份,寻找下一代异徒行者,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法海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白素贞体内有异族之血,诱化成妖物送回金山寺旺气助运,那么数年前白家惨案是否也是这个老秃驴干得好事?

想到这一层,我们连夜赶至,终于发现了金山寺的秘密!

十七

寺庙后院,十数个僧人穿着苗疆的奇装异服,周身涂着血符,无数虫豸在他们身上爬来爬去。院中央立着三个木桩,许、白、青三人居然没死,上身赤裸下身是蛇尾,被手指粗的铁链捆绑在木桩上,铁钩贯穿琵琶骨,蛇尾泡在一大滩鲜血里,眼看活不了多久。

法海拿着火钳从火盆里夹出烧得通红的花瓣形铁块,摁进许仙额头。只听见许仙惨呼一声,额头如蒸笼冒着腾腾白烟,双眼凸出眼眶,血丝瞬间布满眼白,昏了过去。

“相公!”白、青二人同时喊道。

“就到你们了。”法海又夹出两枚烙铁,烫进许仙胸口、肚脐,“二女一夫,死能同穴,也算是一段佳话。”

许仙早已没了神智,只有肌肉受到强热刺激产生的无意识抽搐。

“你到底要干什么?”白素贞拼命挣着铁链,巨大的蛇尾拍起阵阵尘土,“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别着急,”法海伸长舌头舔着白素贞脖颈,“如果我心情好,或许会留个全尸,让你死得体面些。”

一条巨大的蛇尾勒住法海脖子,迅速缠了几圈,猛力收缩。法海双手抓着蛇尾向外挣,又被尾梢扫中眼睛,鼻梁骨断裂的声音清脆响起,眼眶里血肉糜烂。

奇怪的是,十多个僧人如同没有看见,依然吟唱着五律。

“咯噔!”法海脖子一歪,如烂泥般瘫倒,仰面扑倒在许仙的蛇尾上面。

“姐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来生,还做你的丫鬟,给你赎罪。”小青嘴角渗出两行血丝,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我真得很爱许公子,对不起,原谅我好么?”

“小青!”白素贞用力挣着上身,铁钩从肩胛骨透出,钩尖挂着裹着人皮的碎肉,断裂的锁骨顶着一层肉膜迸出,如同插在烂泥里的几根木棍。

僧人们吟唱五律的声音越来越细密,许仙蛇尾下面的鲜血冒着泡泡,几只蚂蟥从法海衣服里爬出,吮饱鲜血,挪动着滚圆锃亮的身子爬到法海断颈,吸附在动脉血管位置,一口咬下输送着鲜血。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法海手指动了动,拗断的脖子恢复原位,颤巍巍站了起来。

“异兽的鲜血,蛊族的圣药。”法海掰开小青的嘴巴,拽出一截断舌扔进嘴里嚼着,“咬舌自尽?淫娃居然如此义烈,意外意外。”

白素贞大量失血,气若游丝低语着:“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怪物?哈哈哈哈哈…”法海仰天长笑,“你还是多看看自己吧?咱们谁是怪物?”

“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白素贞狠狠啐了一口血唾沫。

法海张开大嘴接住血唾沫,咂巴着嘴,陶醉地闭着眼睛,缓缓解开了衣服:“异族的血,一丁点都不能浪费。否则,谁来治疗我们这些被蛊族抛弃的人?”

火光映红了法海没有皮肉的胸口,两排白森森的肋骨满是小孔,无数道肉丝从孔洞中长出,黏连纠缠,渐渐形成了完好的皮肉。

十余个僧人不再吟唱,纷纷解开了上衣。每个人赤裸的上半身,或者血肉糜烂,或者血管长在皮肤外面,或者腹部豁开一个血洞,半截肠子耷拉在体外,如同一群来自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的恶鬼。

法海冷冷说道:“吃吧,族人们!”

僧人们像一群饥饿的野狼扑了过去,捧着混着泥土的血渣往嘴里塞着。几个僧人张嘴咬住三条蛇尾,撕扯着鳞片,大口咬拽着蛇肉。

瞬间,偌大的蛇尾只剩一条细骨组成的骨架。

院子里,只剩僧人们的咀嚼声,还有白素贞微弱的呻吟声。

十八

正当我和月饼看得惊心动魄之时,这段惨绝人寰的描述突然中断了,又转为异徒行者的记录——

当你们看到这里,很奇怪我们为什么不出手营救?

每个人都有欲望,有了欲望就会有私心。我们本以为法海也在寻找古玉钥匙,想借助他的手得到线索,再出手相救,可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这群冒充僧人的蛊族遗弃之人,为了治愈反噬的蛊毒,竟然屠杀异兽取血镇蛊。当异兽屠戮干净,他们为了活下去,四处寻找有异族之血的人诱化成异兽,嗜血治疗蛊毒。

我们就这么看着许仙烙死,小青咬舌自尽,白素贞即将被活吃,完全忘记了人性的善良。

呵呵!就算是完成了任务,我们也不配当异徒行者;就算不愿舍弃异徒行者所谓终极秘密的诱惑,我们也不配当人!

当白素贞被啃到腰部的时候,我们终于良心发现,趁着蛊族身体尚未恢复,一举击杀了他们。

这个过程,我们没有颜面写出来。

大错,已经酿成!

我们留了法海半条命,他说出了蛊族的秘密。

蛊族,擅驱草木虫兽,以鲜血饲养,借此达到人蛊合一的境界,施展蛊术。

蛊族还有一个禁忌的法门,绝不能以异兽制蛊。法海本是蛊族年青一代最杰出的蛊者,平日目空一切,对这个禁忌不以为然。也是机缘巧合,他在十万大山寻蛊之时,遇到一只穷奇。经过一番搏斗,法海身受重伤才把穷奇降服,制蛊时他发现穷奇根本不受寻常制蛊术的影响,他回到部落苦苦央求族长,才得知自上古时代,异兽与蛊族有某种神秘联系。具体是什么联系,由于年代久远,族长也只知道这么多。

族长如此一说,法海更想得知蛊族与异兽之间的秘密。他回到偷藏穷奇的山洞,把穷奇活活解剖做进一步研究。也许是穷奇临死前的叫声太过凄厉,他有些慌乱,剜取穷奇眼球的时候,手指割了一条血口。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穷奇的血渗进伤口,竟然迅速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法海心有所悟,发狠往身上捅了几刀,咬着穷奇的动脉吸血。果然,刀口再次愈合,而且体力异常充沛,视力、听力更是超出平常状态,甚至连眼角的皱纹都淡了许多。

他终于明白了,异兽的血肉对蛊者来说,无异于包治百病的仙药。由此推断,有足够的血肉来源进行研究服用,说不定能长生不老。

法海大喜过望,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族长。没想到族长听后勃然大怒,狠狠训斥,如果再打异兽的主意,就把他驱逐出蛊族。法海自然不甘心,暗中集合了十余名少壮派蛊者密谋造反。族长是何等人物,先下手为强制住他们,并降下“誓蛊”逐出蛊族,立誓永不得踏入部落半步,否则蛊虫钻心而亡。

法海一行离开十万大山,一路向北捕杀异兽,研究长生的秘密。没想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异兽的血和蛊族的关系,相当于毒品与吸毒者。如果不按时服用,不但形若疯癫,精神错乱,身体还会出现各种腐烂症状。

天下虽大,异兽却少。一行人流落颠沛到了临安,已经再无异兽可捕杀,眼看就要溃烂而死,法海发现了西湖的秘密——名扬天下的西湖,居然是一个巨型炼蛊炉!

虽然不知道是谁依照西湖天然地势设计出炼蛊格局,但是这个格局对异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如同人类对天堂的向往。于是,他们伪装成和尚,打着“降妖除魔”的旗号捕杀被西湖吸引而来的异兽,并靠此积累了大量财富,建了金山寺掩人耳目。

果然,他们的生命得到了延续,身体的腐烂程度也越来越严重,渐渐形成了无法解开的死循环。当西湖最后一只异兽“肥遗”被吃食干净,死亡也即将到来。

法海对于蛊术的认识远超于其他人。他明白一点,西湖炼蛊格局早已形成,附近居民常年饮用湖水,食用湖鲜,呼吸蛊气,有些人已经受其感染有了异族之血,只需用药诱化,就能使之异化成所谓的怪物。

这样一来,不但能保住性命,更能使“为民除妖”的金字招牌闪闪发光,使得金山寺香火鼎盛,永享生命与财富带来的快感。

(我们看到这里,字迹愈发潦草,显然记录者的心情异常激动…)

十九

当我们得知了真相,更为方才一时贪念后悔不已。如今许仙已死,白素贞还剩半条命,小青经过检查,居然还留了一口气。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了弥补过错,说不得也要为二女逆天改命。

我们由法海所说反向推测,既然异兽的血可以治愈蛊族,那么蛊族的血是否可以治愈异兽?我们取了法海的血实验,果然白、青二人的伤口开始愈合,但是极为缓慢。

正所谓“阴阳共济,相生循环”,西湖为炼蛊炉格局,必能用蛊气使异兽恢复常态。

我们把白、青二女带回西湖,分别封于两座石塔之内,又将法海等人尸体剁碎捣成酱,配成蛊药倒入西湖。湖中活物食之,蛊气、蛊药两相影响,称为“活蛊引”,必可重振西湖炼蛊格局。

只不过如此一来,临安百姓受蛊气影响,难免会有异化。可是,我们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为了警示后人,我们编出了“白娘子镇于雷峰塔”的文本,将异化的禁忌暗藏书中,又掘堤“水漫金山寺”,毁掉这个充满杀戮和恶念的地方,并在西湖筑堤,暗中设下封印之阵,防止蛊气随水外溢,造成不可想象的后果。

做完这一切,我们在此守了几年,“白娘子的传说”在民间口口相传,百姓深信不疑,再无异化。直到我们调任离开的时候,西湖又成了异兽的天堂。

我们这才发现,异兽并无伤人之意,反倒经常暗地把湖鲜驱至渔民网中,使得西湖渔业天下闻名,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由此可知,所谓异兽乃至世间万物,对人类并无敌意,可是人类却因为一己之私,甚至仅仅是为了取乐,大肆屠戮生灵。

由此推断,设计西湖蛊炉格局之人,并非为了诱捕异兽,而是在这个世界给生灵保留最后一处天堂。

离开临安之时,我们起誓,无论到了何处,必在湖河修堤。一是感怀前人怜爱生灵的胸怀;二是在堤中布下能保住生灵的阵法,也算是一种补偿。

当你们看到这封书信,我们早已死去多时。不知道你们的年代是什么样子,“异徒行者”却是共同的身份,这是彼此之间割舍不断的纽带。

相信那个时候,青、白二女已被你们解除封印重回人间;相信那个时候,人类与生灵已经打破了种族隔阂,和平共处。

最后还有一点不得不提,法海的蛊术极强,早已把自己炼成蛊人。我们取了他的五脏封于另一石塔内,也就是“三阴驻魂阵”的阵眼,作为西湖蛊气的源头,并在石塔内封了一只巨蟹,将书信安置于背壳。

当你们找到那把古玉钥匙,破了“三阴驻魂阵”,这只巨蟹自然会把书信送于你们手中。或许那时它已受法海蛊气影响,异化成某种怪物,切勿伤它性命!

切记切记!

二十

我默念着落款人的姓名,书信中记录的一切,望着窗外微微泛起晨光的临安。星光渐渐黯淡,几缕晨曦穿透天际夜幕,细细碎碎落向西湖,微风乍起,细浪跳跃,搅起满湖碎金。冬日清晨,空气虽然冷冽,晨练的人们面带微笑,呼吸着清爽的湖风,欢声笑语。安静从容的西湖宛如人间天堂。

可是,真的是天堂么?

月饼一根接一根抽烟,剧烈地咳嗽,始终一言不发。

我明白他的心情,法海来自于蛊族,却做出了这些事情,虽然和月饼无关。但是月饼的性格就是这样,他引以为荣的部族荣誉,他的骄傲和尊严,绝对不可能接受这件事,哪怕已经相隔千年。

有的时候,在别人眼里莫名其妙的骄傲,却是一个人对信仰的执着。

更何况,那一代异徒行者许下的“人类与生灵已经打破了种族隔阂,和平共处”的愿望,终于没有实现。

这种“明知道事情是这样却永远不能实现”的无力感,才是最容易让人丧失信仰的关键。

“月饼,前人做的事情,与你无关。”

“你不懂。”月饼声音空洞,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你以为我是为了蛊族曾经做的事,以及人类和生灵之间的关系沮丧?这只是其中一方面。我在破除石塔封印的时候,她用蛊语告诉了我一件事…”

月饼说到这里,打开车窗散着烟味,摸出手机看着图片。

“来,研究研究下一个任务在什么地方?”

我正等着月饼将那件事到底是什么,结果他突然唱着么一出反倒没转过劲:“你丫说半吊子话,憋死人不偿命啊。”

“和你们什么关系,别问了,我不想说。”月饼放大图片看了两眼,“车载导航设到舟岛。”

我心说可能是月饼得知了一些蛊族更不为人知的秘密。虽然心里痒得慌,不过他装作闷头葫芦,我总不能凿个洞看看里面藏了什么事儿吧?

反倒是月饼这么快就根据图片确定了舟岛让我很意外。我接过手机细看图片,一望无际的大海停了一艘巨船,船中央矗立着几座石山,头尾各站着一男一女隔山相望。

这么一看,倒确实能应了“舟岛”这个地方。

“出发吧,我没事了!”月饼深深看了我一眼,坐进驾驶室。

我觉得很不对劲,月饼对舟岛的判断实在太快了。就像早已知道,当着我的面做个样子而已。

“月饼,你很奇怪。”

“我心思有些乱,缓缓劲就好了。”月饼发动了车子,“等我想明白了,肯定会告诉你。”

此时天已透亮,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行色匆匆赶着早班车,为了新的一天奔波;流浪猫狗从垃圾箱跑出,躲到城市的阴暗角落,惶恐地等着夜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