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果然是人的天性,也许从前他们觉得未来可以得到木乔的一份嫁妆,养她这几年就不算亏本了。可当知道木乔手上还有好东西时,就未免生出既然都做了自家女儿,她的好东西当然就要孝敬爹娘才是的心思。而忘了,他们这一对夫妻,可没有对这个女儿尽过半点责任。

木乔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天真,依旧睁大了眼睛,努力看着万氏,似是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万氏心中有些焦躁,只能抚额作头疼状,把话说得更白,“只可惜家中实在没有什么合用之处,否则,就是倾家荡产给你父亲打点又如何?等他选上了新官,这些东西往后哪怕还没有更好的?”

木乔似是终于明白过来了,皱眉沉吟起来,万氏心中一喜,就听她很认真的道,“母亲,若是如此的话,不如我们就先把家里的宅子铺子田地全都卖掉,给父亲用吧,女儿不怕吃苦!”

谁要听你说这个!万氏暗自磨牙,豁出脸皮,干脆把话点个透彻,“二姑娘不怕吃苦,可我们做父亲母亲的又怎么舍得让你吃苦?你手上不是还有些古董字画吗?能先借你父亲周转周转可好?”

木乔装傻,“那些东西又不是金银,怎么周转呢?难道母亲是想拿去当铺?”

屁话!万氏脸上一冷,不太想这么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问她,“你不愿意?”

要你你愿意么?木乔心中不屑,但面上却老实无比,“女儿怎会不愿意?但那些东西,女儿是想要还给干爹干娘的。”提起霍家夫妇,她当真流露出几分真情,“干爹干娘疼我,把那样好东西给我,但我却知道,这些东西都太过贵重了,我又没在干爹干娘面前尽过几天孝道,实在是受不起这些好东西,打算过些天就还回去。”

二百五!万氏几乎要破口大骂了,给你的你都不知道要,送给老娘行不行?

不过她也知道,跟木乔是谈不出什么结果来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回去吧!”

但木乔犹犹豫豫的却不肯走,“母亲…”

“你还有什么事?”万氏很火大,口气冷硬。

如果木乔现在不把所有的东西交给她,她决定再也不要待见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儿了!深宅大院里,她可有的是手段!

木乔快步走到她身边,把声音压得极低,支支吾吾的道,“母亲若是急等着钱用,女儿有办法!”

万氏怔了。

这几日,索光弼办完了公务,都尽量早些回家,一来是哄着夫人,二来也想知道钱财之事办得怎么样了。

可今儿一回来,才进二门,姚姨娘就含着两包眼泪,可怜兮兮的到他面前哭诉几天都没见着儿子了。索光弼哪里有心思听她夹缠?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给夫人没脸,倒把她申饬了一顿。

及至进了正室,万氏把他请到内室,摒去旁人咬着耳朵说了一番之后,索光弼有些震惊,“这…这是那丫头出的主意?”

万氏苦笑着点头,“若不是她,妾身一个闺中妇人,如何晓得这样有鼻子有眼的事情?据她所说,此事在他们那边,很是普遍,家家户户有为难之时就这么办。妾身想了半日,她说的倒也有几分可信。就是真出了什么事,咱们的钱也早就花用了,最多互不认账也就罢了,吃不了亏,而这燃眉之急确实是可以解了。”

索光弼有些心动,却又有些担心,“你且容我想想。怎么…那丫头一定不肯借么?”

万氏提起来就一肚子火,“她口口声声说要把东西全都还回去呢,这让妾身还能怎么说?”

这也是个麻烦。就算把东西借了来,木乔跟霍家走得又近,万一小孩子嘴不牢靠,或是东西传来传去在霍公亮面前露了眼,都不好。

索光弼咬了咬牙,“恐怕也只有她说的那个法子才最可靠了。”

第86章 俗人 T

依旧是家常的青布旧衣,依旧是看惯的慈祥眉眼,但木乔此刻见到,却犹如别离多年一般,禁不住眼中一热,扑簌簌便滚下泪来。赶上前两步拜下,却只哽咽叫了“干娘”二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阮玉竹将她挽起笑嗔着,“你这孩子,好端端的不过才一个多月没见,怎么就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了?让人瞧见多不好,快别哭了。”

嗯。木乔从鼻腔里应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拭了泪才抬起头来,依偎在干娘的身旁,心里瞬间就踏实而安定了,“干爹干娘这些天身子可好?甘叔甘婶好么?四哥今儿能不能回来?好些天没见,我还怪惦记他的。”

阮玉竹一面应着好,一面将她往屋里带,“那你呢?在索家习不习惯?”

“我挺好的。”木乔先应了一声,待瞧见干娘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心思急转间,又附在她耳边低低道,“不过是面子上的情份罢了,哪里及得上干爹干娘疼我?”

阮玉竹嗔了她一眼,但挽着她的胳膊更紧了两分,“慢慢来吧。总之要好好待人家,不要给挑了错处,知道么?”

木乔这才乖巧的点着头,问起正事,“三哥这回又得去多久?”

若不是因为霍梓文要远行,霍家也没有借口把她接回来小聚,这也是木乔自去了索府后第一次回家。在她的心里,只有霍家人在的地方,才有她的家。

提起大儿子的事情,阮玉竹也有些头疼。让丫鬟们都到外面伺候,独自在房中跟女儿聊起体已,“你三哥也真是没法子了,原本我想着多留他些时日的,但这回连晋阳王府也想来求亲了,还有几位殿下,也想招徕,你干爹听着风声不好,便让你哥收拾了行赶紧走人。我就想着不如趁这个借口,把你接回来聚聚。你在那边好不好,一家人也是挂在心上的。”

“但老这么避着也不是个事儿呀!”木乔诚心诚意的给出意见,“要是有合适的,还是择个好姑娘,给三哥早些定下来吧。”

“我和你干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你三哥那个孤拐脾气你也晓得。就是不同意。说还要过几年再看看,他也不想想,这让咱们做父母的得有多为难?”

“娘。您又跟阿乔躲在这里说什么呢?”霍梓斐兴高采烈的进来,跑得一头的汗。

因为今儿要接木乔回来,阮玉竹一早就打发大儿子去国子监给小儿子告假了,“你哥呢?”

“他在后头。说要买点东西,很快就回。”和妹子好久不见。他一回来也拉着木乔问长问短的。

阮玉竹见孩子们亲热,瞧着也是高兴的。

说了没几句,霍梓文就回来了,见了木乔也只是淡着一张脸,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略略扫了木乔浑身上下一眼,便皱了眉,只评价一个字——“俗!”

木乔立即红了脸,见他方才皱眉时还隐约扯动鼻头,就知他不喜自己涂脂抹粉,忙要水来净面卸妆。嗫嚅着解释,“他们家,都这样。我要出门。更得如此了。”

“没关系,阿乔你这样挺好看的。”霍梓斐真心实意的称赞着。却给哥哥拍了一记后脑勺,“还不快去把功课做了?晚上爹回来定是要查问的。有什么话,留着做完正事再说。”

霍梓斐鼓着脸,到底还是老老实实给哥哥押着去做功课了。

阮玉竹会心一笑,将一个包袱塞进大儿子怀里,“这是你妹妹给你做了针线,好生收着吧!”

霍梓文勉强转身,依旧臭着脸,跟木乔道了声谢,跟弟弟走了。

阮玉竹摇头叹息,却见丫鬟捧着一盘刚洗干净的新鲜水蜜桃送进来,“这是方才大少爷带回来的,说要给小姐送来,夫人您瞧,好新鲜呢!”

阮玉竹笑意更深了,悄悄望着木乔笑道,“这个阿三,就是面冷心热,定是记着你爱吃,特意去买来的。还有七夕给你送去的花样子,可全是他自己画的,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留心起这些东西来,只这性子外表着实清冷了些。唉,也不知将来有没有姑娘能够懂得欣赏他的好。”

木乔凑趣的道,“定是有的。三哥这样的人才,定会娶个名门淑女,保不准还是个公主呢,干娘就不必担心了。”

阮玉竹一笑,“我只盼着能有你一半懂事就行了!”

母女相聚的时光总是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等霍公亮教完了书回来,那就更热闹了。木乔上前体贴的给干爹捶着肩背,乐得霍老爷胡子直往上翘,再一次感叹还是养女儿好,可比儿子贴心多了。

甘婶听着故意拉长了脸埋怨,“那老爷您还把阿乔送过去?平素家里可从来没这么热闹!”

霍公亮笑叹道,“若不是为了这孩子的前程,谁舍得?”

阿乔见众人神色都有些黯然,忙把那股子心中的酸楚咽下,转换话题,“干爹,我这些天那边可没把字拉下,要不写几个给您瞧瞧?”

好啊,霍公亮重又打起精神,和夫人一起指点起她的书法。

光阴匆匆,月升日落。晚饭后,木乔也该归家了。

筵席散去,木乔唯恐干爹干娘伤心,不让他们来送,只笑着道,“就让三哥送我回去吧,就罚他陪我这俗人走一遭。”

长兄送妹,也是理所应当。霍公亮点头,就让大儿子送木乔归家了。

木乔来时坐的是软轿,霍梓文要送,除非骑马,否则只能跟着步行。霍家孩子没这么娇惯,他也不多说,就步行跟在了木乔的轿边。

待出得霍家大门,木乔才撩开轿帘,低低问他,“此去多久?”

清冷的目光瞟了过来,移到她重又上了脂粉的脸上,不觉仍是皱眉,语气不善,“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能早点回来么?”木乔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的诚恳与楚楚可怜。

她的银楼自从有了霍梓文的一番打理,现在生意越来越好了,顾松几次三番提出要求,想让霍梓文来帮把手,当大掌柜的,可这小子就是不肯表态。还有展云飞那儿进行着的一些事情,如果有霍梓文的镇守,木乔会放心许多。

可霍梓文瞟了她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能!”

木乔顿时心头火起,臭小子,拽什么拽?

不过想想自己方才问的话,也有些太急了。现在是求人,还是得放低姿态,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计较,“那你此去,自己一路上要多加小心,身边也没个人跟着,什么事都不要大意。你,不要嫌我多嘴,我觉得你还是找个小厮,或是寻个朋友结伴才好。”

沉默了一时,霍梓文才回话道,“我自己省得,你要是还有闲工夫操心别人的事,不如先操心好你自己吧!”

他忽地冒出这一句,弄得木乔莫名其妙。只等他接下后一句时才明白,“你这年纪也老大不小了,现在虽说爹娘也在京中,但毕竟还是在人家府里,什么事自己都得留着心。万一弄成板上钉钉,就是爹娘也救不了你!”

原来他是恼火自己和干娘说他的亲事!木乔真是不明白,自己分明是一番好意,到底哪里惹了他?不过他肯关心自己,这就是好事。眼珠于他看不见的地方转了一转,心内已有了主意。

一路无话,到得索家东边角门前。

木乔下了轿才似突然响起,“哎呀,我还给哥哥做了个荷包,今儿忘了拿回去了。三哥你随我进去,我很快便拿给你。”

霍梓文微微皱眉,“天色已晚,不太方便吧?”

“没事的,你就到二门那儿,不进内院,不算有违礼制。可人,你去跟二门上的吴妈妈打个招呼,请她倒杯茶来,然后你去我屋里放针线的柜子里找找,那荷包就放在第一格的左边。”木乔一面吩咐,一面背着霍梓文冲可人悄悄眨了眨眼。

可人狡黠的大眼睛眨了眨,迅速领会,忙不迭的应声跑了。

霍梓文不好推辞,想着让木乔一个女孩儿家大晚上的站在门前更失礼,于是跟着她慢慢的往里走。

索家他是来过一回的,但内宅却没去过。跟在木乔身后,只见她七弯八绕的,也不知是将自己往哪里带。

“这家的房子倒不甚规整。”

“是啊,因为地方不规整,人又多,所以房子也只好不规整了。”木乔似是无意中提起,“我现在住的屋子还没在家里大,炕边摆张桌柜,就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霍梓文忽地听出些不对劲来,“你没床吗?”

他们是南方人,都不习惯土炕,虽到了京师,还是睡床,横竖现在有官家发,也烧得起炭了。

木乔似是失言,讪讪的道,“那屋子从前姨娘住的时候就是这样,因为我来,还把人家给挪了出去,我再提要求,那成什么了?”

霍梓文一双清浅的眼眸瞬间就凝上一层薄薄的冰。

在大户人家里,姨娘只不过是比奴婢身份略高些的奴才而已,但木乔的名分却是小姐,让一个正经主子去住一个奴才的屋子,这象话么?

见他如此,木乔是真有些自悔失言了,“三哥你回去千万别告诉干爹干娘,这边的条件就是这样了,让他们知道,也只是担心。”

霍梓文不说话,只是脸色着实不好。此时,有人来了。

第87章 错觉 T

就在霍梓文他们站立不远处的花木后头,忽有灯笼亮光和脚步声响起。

有人骂骂咧咧,“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这大半夜的回来,还好意思支使人要这要那。又不使一个钱打赏,那一屋子金银珠宝都留着带去西天见如来不成?我呸!就没见过这么小家子气的小姐,怪不得是没人要的野种,才塞到我们府里来。”

木乔偷偷抬眼,却见霍梓文已经气得脸色发青,寒星似的一双眼,深不见底。她暗自打了个寒噤,这刺激,会不会太过了?

怕那老刁奴骂出更加难听话,惹得霍梓文现场发飙,急忙出声喊道,“吴妈妈,是你吗?我和大公子在这边。”

花丛后的中年仆妇吓了一跳,霍梓文当下抬眼一瞧,见她生得一副势利眉眼,心中更无好感。

见他们在此,那婆子不说赔罪行礼,反而先责怪起木乔来,“二小姐,您怎么不声不响的站在这儿?唬了我一跳!这茶也泼了,待不得客了,等我再去给您倒一杯吧!”

“不必了!”霍梓文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来,听得那吴妈妈遍体生寒。

这吴妈妈本是二门当差中最爱偷懒耍滑之人,木乔特意让可人叫她来应差,本就是让霍梓文看戏,可这出戏演得太超乎想象的好了。

她赶紧上前打了个圆场,“那妈妈就先去歇着吧,大公子正好不渴,站站就走了。”

吴妈妈顿时脚底板抹油,溜了。

木乔既要看着她,又要分神看着霍梓文。一时便忘了盯着脚下还有一级台阶,她一下子踏空,踩在刚被泼了茶水的鹅卵石上,脚下一溜,就往旁边摔去。

眼睛一闭,正以为自己耍了坏心眼要遭报应了,却有一双手牢牢的把她圈在了温暖而坚定的怀中。并未抱紧,只有力的揽着她的肩背,但年轻男子的气息却是浓烈的扑人鼻息。

木乔心中怦然,瞬间便觉得颊上滚烫。只听头顶上方的声音里有隐忍的愤怒,“我会尽快回来,以后绝不会让你在这里受气!”

似是誓言,似是承诺,听得木乔一颗心跳得更是如擂鼓一般。几欲从胸腔中蹦出来。

“小姐…”可人寻到荷包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一幕,张口结舌的怔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木乔大窘,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可霍梓文明知道有人来了,却是顺势又拍拍她的头,语气如常的交待了句。“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三哥不在,有什么事找甘叔办也可以。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不会告诉爹娘的。”

然后从可人手中接过荷包,头也不回的走了。月光把他的背影拉成笔直的一条线,如挺拔的松,刚直玉立。

木乔脸上的热度还退不下来,听可人不无羡慕的道,“小姐,你们兄妹感情

可真好!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哥哥,该多好?”

犹如一盆雪水兜头泼下,木乔浑身热度迅速凉了下来。自己方才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呀?霍梓文可是她名份上的兄长,就算不是亲的。但也是妹子。

看干爹干娘待她们几个,都是不分彼此的,落在外人眼中就更加不会猜忌什么了。自己怎么就如此糊涂想歪了呢?

霍梓文已经十六岁了。可她才十二,在他的眼里。自己应该还是个小不点吧?木乔暗暗吸了口气,把方才那片刻的错觉逐出脑海,安静的回了房。

霍梓文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答应会早点回来,就一定不会又跑个几年无影无踪。木乔也不要求他时时在自己身边守着,只要隔三岔五的能够帮她照应着一些事情,就足够了。

吴妈妈躲在假山后头,直到人都走光了,才敢出来。方才她听见木乔惊呼,霍梓文把她抱住的时候,她就藏起来看八卦了。

原以为这位二小姐会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交出去,拿个错处,日后可敲上一笔横财。没想到当真是一个荷包,在月光下她看得很分明,轻飘飘的,连锭银子都不会装。

算了,回去洗洗睡吧。吴妈妈白折腾一场,什么便宜也没捞着,自是心有不甘,心中对木乔的怨忿更深一层。

虽是兄妹,但也毕竟这么大年纪了,还搂搂抱抱的,真是无耻!如此一想,好似终于抓到人的错处,得意洋洋的一路暗自诋毁着,一路回去了。

月光从碧纱窗外柔柔的透进来,泻了满地。木乔在帐幔中忽地睁大眼睛。

糟糕!她今日为了演戏,拿了个刚绣好的荷包的给霍梓文,但那个荷包,那个荷包原本是她自己用的!

霍家。

白皙修长的掌中托着一只的小荷包在灯下分外精致,荷包是双鱼形,因是夏用,便一面用了浅红,一面用了淡绿色,各用淡雅的彩线绣出比目鱼纹,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在粉红那面的鱼腹间,没绣寻常花卉,而是绣的小桥流水,白墙黛瓦的一角屋檐下还有个霍字。而在淡绿的那一面绣着一只大白猫,正好奇的盯着地上一只米团。那憨态可掬的模样,象足了一个人。

霍梓文看着看着,不觉嘴角就勾起了笑。

抚摩着那角暗嵌着木乔名字的小花,他忍不住在猜想,那丫头送他这样一只荷包,是为的什么?是提醒他出门的时候不要忘了家,还是不要忘了给接到外面的她?

无论如何,她的目的都达到了。

在亲眼看到索家的下人居然那样对她之后,霍梓文是怎么也不会放心把她长久放在那个家里了。

但要怎么把她弄出来,这也是一个问题。霍梓文一时还想不周全,只从怀中取出一只被他珍藏多年的小金钿,装起荷包里,外面再套上一层绒布袋,这才珍而重之重新收起。

明日就要远行了,他还得想想路上的事情。那丫头有一句话倒是对的,自己不能总这么单枪匹马的一个人,是得找个帮手来了。

不过,有个疑问搁在霍梓文心里,却不好深思。比目鱼纹的荷包,是能随便送人的么?还是送给一个男子,这…这叫他如何理解?

木乔颓然的拿被子蒙着脸,那小子看到那荷包一定会想歪了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随手做的,哪成想会送给他呢?方才一时情急也没多想,现在回过味来,可哪里还收得回来?

天!让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得了,太丢脸了!

***

午时刚过,外头的日头还毒辣辣的照着,府上大半人都在房中午睡,万氏却装扮起来要出门。一应装饰减掉大半,还特意换了身不常穿的衣裳,低调之极。

今儿要办的事,连她的心腹丫鬟玉环也不晓得,只是将夫人要的三千两银子全都提了出来,又换了家钱庄兑成金锭,和另一个心腹丫头玉珮一起,当着她的面一封封的清点完毕,装了两只沉甸甸的小皮箱。

万氏验明无误,终于点了头,命她捧着这箱金子,带着玉珮,还有内宅的管家娘子,也是她的心腹奶娘郑妈妈三人一起出了门。

府外早有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在等着了,那车还是从外头租的,玉环就见赶车的居然是郑妈妈的儿子郑二,带来的长随一个是郑妈妈的男人,一个是郑妈妈的女婿,就知道今日这事非同小可,定是不能泄露和瞎打听的了。

半字不问的跟着上了车,来到一个僻静胡同的大杂院跟前。瞧这四周环境,也不似多好的地方,她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们都在外头等着,万氏戴上帷帽,由郑妈妈和郑管家陪着,牛高马大的郑家女婿亲自捧着钱箱跟在后面进去了。

等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万氏一行人就出来了。小皮箱已经没了,但几人的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

尤其是万氏,上车之后便抚着胸口,似是松了老大一口气。还失态的忘了拿扇,直接用衣袖就扇起了风。玉环玉珮见状,赶忙在一旁给她打起了扇。

万氏等清醒些,拿绢子擦擦鼻尖上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出来的汗,从怀里取出一沓纸,仔仔细细的又检查了一遍。

玉环跟在她身边久了,知道那东西叫银票。

当天下午,索光弼推倒一个好友的应酬,特意早早的回家来了,见面就问,“办成没有?”

万氏微笑点头,指着桌上已经准备好的几样厚礼“老爷放心,妾身连东西都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