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后土大局观很强,分寸也把握得很好,但开战这种事情,就算她不同意,十二祖巫又有几个会听她的?她劝得动所有祖巫么?”帝俊不以为意道,“身为十二祖巫核心的后土都如此,更别提地位更不如她的家伙,不是么?”

明夕玦轻轻点头,笑道:“的确,对我们来说,十二祖巫才是真正的对手。大哥,你最好命令得用的手下秘密监视十二祖巫的营地,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比如哪个祖巫落单,还离营地比较远…我也好快速解决掉他。”

没有退路?那我就制造一条出来!反正巫妖二族马上就要开打,仇恨会向滚雪球一样越扩越大,无法收拾,我现在杀掉一个祖巫,与巫族结死仇又算得了什么?

拥有周天星斗大阵的妖皇与东皇所忌惮的,不过是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罢了。

第025章

事情并没有帝俊与明夕玦想得这么糟糕。

罗睺闹了这么一出后,大家都体会到了生命的可贵,无论巫族还是妖族都歇了开战的心思,默契地不提此事,就当之前的恩怨没发生过。

尽管洪荒迎来了暂时的和平期,明夕玦也没有松懈下来,他不仅要炼制一万多杆小周天星辰幡,还要想办法弄死一两个祖巫,而且一定要将祖巫体内的凶煞之气抽出来,毕竟这才是十二都天神煞形成的关键。否则剩余祖巫将这份凶煞之气分开转移到几个大巫身上,盘古真身还是能被召唤的。

更何况见到鸿钧与罗睺的战斗后,明夕玦便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认知。

他之前一直认为,世界法则在不遗余力地抹杀他,如果说综漫世界里,明夕玦的灵魂太过强大,只能排除不能抹杀,但这个世界呢?强到还差一步就能挣脱空间束缚的罗睺也被天道阴了,落得一个永生永世沉沦混沌中的结局,自己目前实力还远远不及罗睺,怎么没被天道玩死?

“天道对我放了水?”明夕玦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摇摇头,心想大概是主神动得手脚吧?

对抗天道,改变命运,挣脱空间束缚…明明洪荒不记年,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为何他还觉得时间永远不够用?

“吾已成道,翌日开讲紫霄宫,传我大道法则,有缘者,皆可来。”突然,整个洪荒的生灵耳边都响起一个空灵又玄妙,令人深陷其中,聪颖者还能借此领悟“道”之意境的声音。

明夕玦神色一敛,收起所有的思绪。

鸿钧立天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太一,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帝俊缓缓走进来,看见明夕玦手里拿着炼制小周天星辰幡的材料,不由笑道,“这些事情可以暂时缓一缓,我们去听道吧!”

明夕玦奇道:“大哥,你还真想去?”

帝俊万分平静地说:“当然。”

“你就不怕,听过一次之后,就会眷恋上这种不需要走弯路的感觉,从而被鸿钧牵着鼻子走,再也无法走出属于自己的‘道’?”明夕玦想到之前与帝俊说的话,便直接问。

不怕么?怎么可能?

见识过罗睺与鸿钧的强大,说不羡慕也未免太虚伪,有捷径的话,谁又愿意走弯路呢?如果去听了道,他真能果断割舍下一切,第二次不去听吗?现在不去听道倒也简单,但若是妖族的族人听了鸿钧讲道,实力快速增长,甚至超过他这个妖皇,他该如何自处?

一瞬之间,帝俊心中不知转过多少个念头,最后释然一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自嘲:“这种时候,我倒羡慕起巫族来。”

巫族没有元神,自然觉得听鸿钧讲道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也不需要像帝俊这样为难。

明夕玦知道帝俊很难抉择,便也没说什么,他原本打算不去听道,省得脑海里两种观点冲突,但知道帝俊要去之后,明夕玦改变了主意。

去听听…倒也无所谓。

鸿钧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洪荒,说是有缘者都能来,看似没有任何限制,实际上路障真不少。且不说从他的声音辨别方位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也不说三十三天一层比一层灵气浓郁,修为差一点的根本呆不下去,就说三十三天与混沌交接处诸多危险,比如地水风火,比如空间裂缝,比如乱流,都能让你有去无回。何况混沌中神识根本延伸不了多长,想找到紫霄宫,不仅考验你的修为,还考验你的运气。

这些困难与障碍,显然不能难倒妖皇东皇两兄弟,所以他们俩很快就找到紫霄宫的所在。这座地位至高无上,名字也霸气绝伦的宫殿出人意料地简朴,却又处处契合天道,让你觉得天下没有什么景物能比这更美。修为没到太乙金仙的存在就算混进来,只要他们稍不留神,就可能会被几根柱子,几缕花纹吸引,进入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如果能顿悟自然最好不过,但这里蕴含的“道”对他们来说太过深奥,遭到重重反噬甚至变成白痴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踏入紫霄宫,明夕玦条件反射地扫了一眼地面,只见第一排整整齐齐地码六个蒲团,第二排七个蒲团,第三排九个蒲团,从第四排开始就是每排十三个蒲团,却在门槛九丈外停止,倒也让大殿不显得多空旷。

谁都知道越前面的位置越好,但大家修养都很好,遵守先来后到的原则,明夕玦与帝俊来的时候,第一排的蒲团已经被三清、女娲、鲲鹏与红云坐了,明夕玦没说什么,自顾自坐到第二排第二个蒲团上,帝俊顿了顿,走到第二排第一个蒲团前。

鲲鹏壮着胆子望向两位顶头上司,明夕玦明明看到鲲鹏,却把他像空气一样忽略过去,不知在想什么。帝俊倒是扫了鲲鹏一眼,他金色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神色也淡淡地,没什么表情,却让鲲鹏捏了一把汗。

没有任何帝王会容许手下不经同意就出现在自己前方,因为这是对帝王尊严的挑衅,在不需要考虑寿命问题的情况下,尊严与骄傲的重要性也大大增加了。女娲与红云是修道者,平日压根没去妖族报到,也没享受妖族的庇护,好歹能糊弄过去。鲲鹏却是实打实的妖修,归帝俊与太一管辖,如果他不让座,无异于不将自己种族的帝王看在眼里,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不被妖族庇护是轻的,被下追杀令更是大有可能。

但是…鲲鹏死死压抑心中的恐惧,端坐在蒲团上,一动也不动。

他不是帝俊,天生妖皇,统御天下;他不是太一,命定东皇,震慑众生;他智谋不及白泽,近战不如英招、鬼车,远攻不如钦原、九婴,指挥军队不如飞廉、计蒙,也不如商羊、飞诞一样擅长训练暗杀、刑讯等队伍。他最看不起十大妖帅中的呲铁,却知道自己没有呲铁十分之一的忠诚。

鲲鹏原本以为,以自己的天赋,空中与海中的部队总有一个能收入手中,却没想到帝俊竟将之交给了计蒙与飞廉!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算了,十大妖帅毕竟各有所长,他没必要将自己的短处与别人的长处比,但为什么,远远不如他的伏羲、穷奇、雷泽这些家伙,也能得到帝俊的重用,唯有他不行?

他想要权力,让他屹立于众生之上,被亿万生灵顶礼膜拜,拥有超然且特殊的地位,谁料帝俊从不给他任何机会!

鲲鹏很清楚,论手腕、论智谋、论实力、论后台…他哪样都比不过帝俊,只要这位妖皇刻意压制他,他就一辈子都无法出头!

鸿钧的强大给鲲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在听见鸿钧声音的第一刻,他放下一切事情,飞奔来紫霄宫,终于抢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就算得罪妖皇与东皇,我也绝对不能动!谁敢拦我,想抢走我的位置,我就让谁死!

帝俊极擅长观察旁人心性,自然看得出鲲鹏心术不正,为了力量与权势,鲲鹏会放弃所有的良知与道德,不惜一切地踩着别人往上爬。帝俊是天定的妖皇,不需要玩什么制衡之术来保证自己的地位,自然不需要用到鲲鹏这种小人,但他顶多冷着鲲鹏,绝没有刻意压制鲲鹏上进的机会。

对鲲鹏此时的想法,帝俊猜到了七八分,他的唇角便挂上一丝讥讽的笑容,知道心胸狭窄的家伙总会将别人想得与自己一样不堪。帝俊略加思考,刚要开口让鲲鹏面子里子都失去,明夕玦却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时间,紫霄宫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听道者,竟有一大半是明夕玦没有见过的。听道者们的素质都很好,来了就乖乖按顺序坐下,后到的就自发地站着,顶多碰到熟人会小声攀谈,从大体上来说,紫霄宫还是非常安静的。

正因为如此,接引与准提的声音就特别明显。

未来西方教二位教主匆匆赶到紫霄宫,发现紫霄宫密密麻麻站满了来听道的生灵,粗粗估算一下,将近有三千之数,如果他们按顺序排队,大概就只能贴着门站了。准提道人想到贫瘠的西方,荒芜的土地,艰苦的修行,再想到鸿钧的强大,心想他们怎么也得抓住这次机会,所以他咬了咬牙,压下心中那一丝难为情,面露悲戚之色:“可怜我师兄弟二人从西方星夜兼程赶来,竟连一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宸月之夜时,很多强者忌惮罗睺,不敢参战,所以对有勇气参与这一场大战的生灵,大家不免多了几分敬意。何况西方遥远又贫瘠,经常是方圆万里都广袤无人烟,这些大家也都清楚,听见接引道人哭诉,又想到他们的难处,很多听道者纷纷站起来,要给他们让座。

接引道人依旧面色蜡黄,也永远是愁苦的神情,对他来说,哭和笑似乎没有什么分别。准提道人不住给大家道谢,心中却觉得极难堪,他们也是大罗金仙巅峰级人物,平日谁都是和和气气地对待他们,现在却必须将自己的伤疤撕开,展示给所有人看,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好位置…

明夕玦冷眼看着这一幕,突然不讨厌准提道人了。

准提道人四处捞人捞宝贝,在封神之战又屡屡插手的行为的确让人看不惯,但三清若连成一线,岂有西方教大兴的机会?天生就拥有一切的存在,却鄙视靠双手努力奋斗,让自己过得更好的人…佛教大兴的结局,已经是最干脆的一耳光了。仔细想来,准提道人似乎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至于你说收了阐教一堆弟子当脚力当宠物?抱歉,做下这些事情的大部分是阐教中人,只不过叛到佛教去了,何况歧视妖族那是主流趋势…不过,作为东皇,还是应该讨厌这家伙为好吧?

第026章

接下来的戏码自然像小说中写的那样,红云心生恻隐,让出自己的位置,准提道人让接引道人坐这个位置,接引道人却站着不动。

帝俊漫不经心地扫了这个方向一眼,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让人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当然看得出来,接引道人此举无异于逼迫鲲鹏让出座位,偏偏鲲鹏装聋作哑,才导致局面僵持。帝俊正在掂量,到底是趁机让鲲鹏这家伙落面子,还是继续将鲲鹏归为妖族族人,出言维护他?要知道,帝俊自尊自傲到一定境界,对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为两个好座位就牺牲面子的行为,他心中很是不屑,却又有几分忌惮。

明夕玦一看就知道帝俊在盘算什么,所以他又对帝俊摇了摇头。

接引与准提好歹是日后西方教二位圣人,鲲鹏算什么东西?在鸿钧眼里,就连如今声势烜赫、无可匹敌的妖皇东皇与十二祖巫,地位都没有他未来的记名弟子重要,闹起来绝对没有好处。他们今天是来看热闹顺便听道的,如果被鸿钧赶出去,这才是奇耻大辱。

帝俊收敛笑容,权作没看见一边发生的事情,这时候,元始天尊终于耐不住了,他对妖族有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鄙视,唯有修道的妖才被他勉强接纳,至于帝俊与太一,他们一是出身高,二是实力强,三是宸月之夜的时候表现极好,元始天尊自然对他们另眼相看。鲲鹏哪样都不属于,元始天尊早就觉得他没资格做第一排,但眼下妖族气运正盛,纵然三清也要退避三舍,元始天尊摸不准帝俊的态度,不好明着赶鲲鹏,只是甩出一句:“二位道友,你们在宸月之夜时奋力拼搏,参与化解洪荒浩劫,自然有资格坐在这里。”

说罢,他冷冷地看着鲲鹏,尽管没再说什么,但意思却表现得非常明显。

鲲鹏猛地涨红了脸,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他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看向帝俊与明夕玦,却发现这两兄弟正轻声交谈什么,似乎完全没注意这里,顿时满心绝望。

是了,方才他挑衅了这两位陛下的尊严,让他们陷入两难的境地,他们怎会帮他?

知道自己再坐下去无异于自取其辱,鲲鹏猛地站起来,走到后面,掩饰怨毒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妖皇东皇,也得罪不起三清,便将红云记恨上了。

明夕玦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与帝俊用意念交谈:“大哥,你打算如何处置鲲鹏?”

“我正在想。”帝俊觉得红云身上死气与煞气缠绕,说不定这段时间就得出事,便对明夕玦说,“红云不得到宝贝还好,若是拥有至宝,说不定有身殒之忧。”

明夕玦笑了笑,刚想说什么,视线却凝滞片刻,方继续与帝俊聊天。

这一瞬的失态瞒不过帝俊,是以他顺着方才明夕玦凝视的方向望去,便看见高台上出现两个粉雕玉琢的童子,一男一女,都不过天仙修为。这要换在妖族,他们连进天庭的资格都没有,也就是沾了鸿钧的光,才能站在高台俯视一众大能。

帝俊了解自己的弟弟,知道明夕玦不可能会计较这点小事,那么…他状似随口道:“一个司掌烈阳之力,一个司掌星月之辉,这两个童子潜力不错,又跟在鸿钧身边,成为大罗金仙指日可待,你就别嫌弃他们修为低了。”

“我哪里会嫌弃他们修为低?我恨不得他们永远是天仙境界才好。”明夕玦冷笑道,决定回去就给天庭重要部位全弄上可以自爆的阵法。

鸿钧,你好,你很好!

帝俊没死,我也没死,妖族气运还处于鼎盛时期,你却已经选好未来天庭的主人了。阴阳调和,镇压气运,司掌得同样日月星辰,好捡便宜…但我就算毁了天庭,也绝不会让自己第二个家被两个类似奴才的角色鸠占鹊巢,绝不!

心知这两个童子肯定与月缘透露的“未来”有关,帝俊暗暗记下,也不提此事。

看到昊天与瑶池,明夕玦胃口就倒了大半,心想他真不该陪帝俊来听道,平白膈应自己。不过等鸿钧出现,明夕玦倒吃了一惊,原本紫衣的俊美青年竟已成为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完全符合大家心中对“鸿钧老祖”的想象。

不对啊!以鸿钧的实力,完全不需要改变容貌来吸引人气,你爱听道不听,我还求着你不成?何况洪荒对容貌看得并不重,歪瓜裂枣奇形怪状的一抓一大把,为何…难道,鸿钧与罗睺一战时受了重伤,连青年形态都保不住?还是他合天道的时候出了问题,或者两厢叠加?

想到这种可能,明夕玦的心情又有些好转。

罗睺,干得好!

接下来的时间,明夕玦有选择地听鸿钧讲道,不似旁人一般如痴如醉。鸿钧所讲之道的第一章就是形态,他指出,尽管真身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但盘古的形态才是最适合修炼的,所以你们这些家伙全得给我把形态搞定!

不过,对明夕玦来说,鸿钧讲得“道”也就这一个与他理念相和,其余都与他的认知产生严重偏差。勉强听了一段时间后,明夕玦宣告放弃,他封住外界声音,自顾自修炼。

“如果按他的‘道’修行,终此一生,也不过是这个世界的提线木偶,按照所谓的‘天道’走下去,熬到天荒地老罢了。”

在明夕玦做这个小动作的时候,鸿钧的目光有一瞬落在他身上,却又很快移开,继续阐述自己的“道”。

千年时光转瞬即逝,紫霄宫大门缓缓开启,听道者鱼贯而出。待听道者走得差不多之时,一个身着灰衣的道童手执笤帚,踏入大殿,他容貌平平,毫无特色,却有种颇为古怪的气质,乍看之下仿佛与“道”极为融合,但仔细一看,你就会哂笑,心想这个道童不过玄仙修为,怎么可能拥有准圣甚至圣人才有的气质?唯有明夕玦颇为感慨。

月缘,你以为你被罗睺逼迫,被天道无止尽追杀就算最悲惨的,但这位同样穿成三千神魔残魂,名为“道无”的穿越者比你更凄凉。他遇见了鸿钧,同样被看出来历,却被视为不安定因素。明夕玦对阵法造诣颇深,自然看得出来,道无身上有极高深的禁制,注定走不出紫霄宫一步。

不过,罗睺与鸿钧的情况又不一样,从鸿钧的举动来看,道无似乎没有透露任何“剧情”,否则鸿钧不可能察觉不出洪荒的异状。

尽管心生怜悯,明夕玦的脚步却没有片刻迟疑,他离开紫霄宫,方问:“大哥,你觉得如何?”

“明知前面是深渊,却无法抗拒力量的诱惑…”帝俊颇为感慨地摇摇头,又问明夕玦,“你呢?”

一直守在紫霄宫外的马交见他们两位出来,也顾不上他们在谈话,便冲了过来,急急道:“陛下——,妖族危急!”

帝俊神色淡淡,直指中心:“我布下的防御阵法没起作用?”

明明是如此平淡的语气,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马交却腿脚发软,牙齿也有些打颤,明夕玦缓和气氛:“大哥,事情未必有那么糟糕,后土不也去听道了么?”

就是知道后土也去听道,巫族弄不出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帝俊才没有立刻变回原形飞去天庭,而有时间听马交汇报情况。

马交感激地看了一眼明夕玦,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总结起来就是巫妖二族又闹了矛盾,结果妖皇东皇都去听道,巫族却留了十一位祖巫在洪荒大陆上,最理智的后土又不在,没人能劝这群极端暴力分子。十一位祖巫觉得这是好时机,铁了心要让妖族看看巫族的厉害,便分头带队,先打上天庭,被帝俊布置的阵法与白泽的战术逼退之后,又大肆清剿大陆上滞留的妖族,一为泄愤,一为立威。

祖巫不修元神,所以他们的肉身相当剽悍,近战也太过强大,最擅长近战的英招与鬼车联手,才与比较弱的奢比尸打了个平手。白泽当机立断,让飞廉与计蒙带队,将洪荒大地上的妖族转移到天庭与海底,然后封闭天庭,借周天星辰之力与帝俊设下的阵法抵御敌人,才勉强支撑了几千年。

“陛下…我族,我族…”马交想到一幕幕悲凉的景象,浑身颤抖,声音哽咽得不像话,“巫族为逼迫白泽大人出兵,就在不周山顶,在天庭门口,生生将无数族人当着我们的面,撕成两半…我们只能看着,我们竟只能看着!”

说到最后,这位妖族中也算顶级强者的存在,猛地跪倒在地。他想哭,但流下的不是泪,而是刺目的鲜血。

明夕玦听着这寥寥数语,只觉得浓郁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洪荒大地上有多少妖族生活?十一祖巫分头出动,白泽就算手段尽出,能保下的又有多少?离巫族领地近的,修为差的,被祖巫亲自带队清剿的…白泽能保下百分之一,都算他本事大!

巫妖二族分治天地,分治天地…好一个分治天地!

帝俊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身的气压却低得可怕,他亲手扶起马交,又对明夕玦说:“太一,我知道你不喜欢手染血腥,但这一次,你可愿与我一道对巫族,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明夕玦轻轻点头,却又说了一句看似完全不相干的话:“大哥,我不会再去听道了。”

帝俊沉默片刻,竟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虽轻,却充满讥讽的意味,似在嘲讽巫族,似在嘲讽天地,又似在嘲讽自己。但他的脸上却只有骄傲与自信,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胆怯与恐慌,更没有任何后悔与哀恸。就是这样一个笑容,便让马交的心奇迹般平静下来,只见帝俊潇洒转身,衣袂飞扬:“走吧!”

第027章

“大人,找到一处妖族避难点。”一名壮实的巫族汉子兴奋地从丛林中走出来,向在场唯一一个女子汇报。

这个女子英姿勃发,飒爽豪迈,自有一种潇洒气度,从她清凉锐利的眼神,紧紧抿着的嘴唇,永远挺直的脊背,爽利且永远处于最佳状态的站姿就能看出来,她是一名极为优秀的战士。

大巫,九凤。

九凤挥挥手,问:“兵刃能刺进去多少寸?”

这位战士神采飞扬地回答:“不足半寸!”

听见他的回答,九凤面露欣喜之色。

托妖皇东皇下死命令全民普及妖文的福,方圆千里乃至万里之内的妖怪彼此之间都非常熟悉,一旦有了危难也会互相援助。所以在妖族不敌巫族的情况下,越是强大的结界,就有越多强大的妖怪躲藏,或者保护重要的幼崽。收割这种据点尤其是后者,对巫族来说是最爽的一件事情,祖巫早制定一套兑换标准,妖族的尸体、内丹与头颅都可以获得积分,这些积分不仅能兑换以凶煞之气炼制的兵刃,还能兑换凶煞之气的修炼与运转方式。九凤派去的探路战士,所持有的就是这么一件特殊的兵刃,只能刺进结界半寸,显然是难得强大的敌人。

东皇与妖皇前去听道,妖族没有谁可以牵制十二祖巫,所以对巫族来说,多强大的敌人都无所谓,反正每个大巫身上都有一张符咒,可以让最附近的祖巫以最短的时间传送过来…十大妖帅之二联手,才能与一位祖巫战平,这大地上,还真有哪个妖族强者能对付十二祖巫不成?

三千年的连连胜利,已经养成巫族狂妄自大的性格,他们压根不认为自己会输,是以九凤带着一堆兴奋的侩子手强行攻破结界,早将对方看成一堆贡献分数。却没想到结界被打破的那一刻,金色的火焰席卷一切,将巫族的精锐战士瞬间焚烧殆尽!

九凤被巨大的力道击飞,她勉强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就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手持金色长剑站在她面前,由于正对着阳光,她看不清白衣男子的长相,却不知为何,将他眼中的漠然看得一清二楚,并打了个寒战。

这个男子的眼神太过可怕,不断挣扎的自己在他眼里无足轻重,明明刚才杀了那么多巫,他眼中也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他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拔下一根枯草,将一颗石子扔进水里一般,如此简单且微不足道。

白衣男子走到九凤面前,弯下腰,在她身上摸索着什么,九凤羞愤欲死,谁料对方只是从她怀中取出一张绘制图案的毛皮,方淡淡道,“马交,将她带回去,交给大哥处置。”

马交?那不是妖族相当有名的…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家伙为何要拿走召唤祖巫的符咒?

还没等九凤回过神来,只看见一个相貌平庸的男子出现,万分恭敬道:“谨遵陛下命令!”

陛…陛下?

妖皇帝俊,东皇太一,他是哪一个?

九凤的心被巨大的恐惧感充满,却自我安慰:不要紧,听道结束就意味着后土娘娘也会回来,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一摆,就算妖皇东皇,也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蝼蚁罢了。

突然,九凤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只见白衣男子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插进了她的心脏,暗运灵力,吸纳她体内的凶煞之气。

不,你不能这样做!

巫族的一切力量都源于他们体内的凶煞之气,如果失去了它,我…九凤张张嘴唇,努力想发出一点声音,她不清楚自己说了没说,但白衣男子却没有丝毫动摇。当抽干她体内的凶煞之气后,白衣男子将她随便甩到地上,取出一张丝帕,仔仔细细擦拭手中的血迹,终于露出一丝厌恶,似乎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指尖燃起金色的火焰,将丝帕焚烧殆尽。

马交又将九凤扛起来,告退之后就打算离开。

这时,明夕玦突然问了一句:“我妖族的女性可有受辱?”

九凤的脸刷地白了,马交想起过往,牙齿咯咯作响:“有!他们为逼白泽大人出兵,曾当着我们的面…我的好友冉遗就是一时冲动,想要救出她们,才被杀死的!”

“是么?”明夕玦看也没看九凤一眼,直接对马交说,“告诉大哥,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介意。”

马交点点头,扛着九凤离去。

明夕玦右手松了松,金色的长剑化为太阳金焰,他闭上眼睛,神识向外延伸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死死捏着符咒,勾起一个冷到极处,也狠到极处的笑容,眼中的杀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无比粘稠,如果马交再停留此处,只会觉得呼吸困难到极点。

“你们得意忘形,竟将兵力分散,每个祖巫都落了单?十二祖巫,你们自己要找死,实在怨不得旁人!”

明夕玦完善了一下阵法,又祭出混沌钟,这才让左手出现一缕凶煞之气,将之化成黑色的火焰,燃烧粗糙的符咒。

下一刻,地面上出现一个黑色的传送阵,将一个相貌粗豪的英武大汉传送了过来,他刚要看看周围的环境,冷不丁地就被阵法缚住,混沌钟当头盖下!

混沌钟内不似旁人想象得那般黑暗,相反,这儿极为亮堂。混沌钟顶便是一个小型的周天星斗大阵,星光柔谧,却将陷入钟中一切生灵牢牢锁住。太阳金焰星星点点分布在钟内,仿若点点灯火,却是压缩纯粹到了极致的力量,看似美丽,却蕴藏极度的风险。

“在这里动手,战斗动静不会被旁人察觉…”明夕玦站在漫天金焰与剑影中,声音坚硬冷酷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句句都是无情的宣判与最后的预告,“天吴,好好享受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吧!”

天吴全身运力,想挣脱星辰的锁链,但混沌钟的空间受明夕玦控制,除非罗睺脱困,鸿钧亲来,否则谁都不能在明夕玦杀意燃烧沸腾到极点的情况下,从混沌钟中脱困。

十二祖巫联手,我的确奈何不了你们,但一个落单的祖巫,我还杀不了?

漫天剑影纷纷扬扬落下,在天吴身上留下数不尽的伤口,却没有任何致命的伤害,只是在片片剐着他的血肉。明夕玦手中又凝出一柄金色的长剑,将之直直扔过去,正中天吴心脏!

天吴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明夕玦。

计蒙、鬼车联手,才与奢比尸战成平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祖巫的皮肉太过结实,愈合得又快。但明夕玦修炼的源力,乃是世间一切力量的根源,属性特殊至极,穿透皮肉轻而易举。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寻找好材料炼制一柄趁手的宝剑,而是一直用自身火焰幻化长剑的原因。

法宝终究是外物,自己辛苦修炼出来的力量,才是真正能抓在手心,深深信赖的存在。

明夕玦唇边挂着优雅的笑容,明明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却在这种场景下显得相当诡异,让人胆寒。他缓缓走过来,左手毫不留情插入天吴的心脏,开始吸纳凶煞之气。

看见天吴的眼中流露一丝恐慌,明夕玦终于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

凶煞之气是天地给予巫族的补偿,旁人沾了凶煞之气只会越发狂暴,丧失神智,但这种不详的东西却是巫的力量来源与最好的补药。所以十二祖巫有恃无恐,认为就算你伤到了我们也没用,反正你们对付不了凶煞之气,我们相当于开了个外挂,永远满血满状态复活。

这也是为什么巫妖大战最后一场中,帝俊与太一只有用自爆的方式,才能解决十一位祖巫的原因。

但是,我不一样!

大概你们做梦都没有想到,我能够吸纳凶煞之气,并将之转化为源力吧?

“抽干你的凶煞之气,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这一辈子都别想布置出来了!”明夕玦毫不留情地将左手再插入几分,天吴被牢牢缚住,越挣扎越痛苦,只能木然地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