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宁啊,你看你这身子弱的,本来花轿一进门你就应该和觞儿拜堂的,不过我听了荣儿和觞儿回话,知道你身子弱,原想让你在这院中静养些时日,待身子好些,也好和觞儿行周公之礼…可是现在看来,你这身子一时半会儿难得养好啊,今日我来,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这成婚一事,怕还要再押后些时日!当然了,也要听听你的意思,看你觉得如何?”

南紫宁不管如何,还真是可怜,送着上门人家也不领情,压根不想要她!巫玄衣心头暗叹。她不是南紫宁,景流觞纵使长得再好,她对他可没有那层心思,正巴不得离得他远远的,莫要扯上什么关系才好,这一来正中下怀。

她脸上一红,娇羞地说道:“多谢老夫人体谅紫宁,倒是让老夫人操心了,我这身子,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好不了了,老夫人不说,我也正想找您,我在这府里住着,也是个负担,不如放紫宁家去,等身子养好了,将来另选日子,再谈婚事!”

罗氏听她如此说,嘴角微微弯起,很快地用帕子挡住,其余几个倒是面带惊异。

景老夫人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听得也是一愣。原来听儿子说,还道这南紫宁是个狐媚之人,没想到如此体贴大度,若是别家,新娘过门而受此怠慢,早就闹开了,她竟一直没闹,原以为她是假装乖觉,现在看她眉眼之间一片平和,说话态度诚肯,却不像作假,她又哪里知道中间有这许多缘由!

“不打紧不打紧,你爹娘既将你交到我景家,我定然要为你考虑周到,你只管好好养着,缺什么要什么,只管找人来和我,和二夫人说,你现在还不是我媳妇儿,我也没个女儿,就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了,你千万别觉得生分!至于回娘家的事嘛,咱们以后再说,你现在的身子,也是支持不了长途跋涉的。”景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说话的态度比先前轻松了许多。

巫玄衣察颜观色,知道这出府一事,看来一时半会儿还行不通,景流觞固然不想娶她,不过似乎又不得不娶她,所以景老夫人是不会放她走的,要想出去,只能另想办法了!

“多谢老夫人,紫宁听您的便是!”她温婉地说道。

“我就知道南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以后我叫你宁儿可好?”景老夫人眼中光彩卓然,紧紧地盯着巫玄衣,眼神犀利。玄衣抬头与她对视,眸中一片清明,淡定无波。

“好!老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她轻轻笑道。

“哦,对了,老夫人,我听顾着听您的话去挑补品给南姑娘了,有一档子事儿还忘了给您说了,”兰佩珊拍了拍头,“瞧我这记忆,幸好南姑娘提到娘家,我这才想起来,南公子到了京都,说是要来探望妹妹呢,正巧姑娘想家了,你的兄长就来了,咱们可得好好款待呢!”

“哎呀,佩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是该罚,这事儿怎么不早说!宁儿的哥哥,咱们自然要好好接待!”她转头对着巫玄衣,欣喜地说道,“你们兄妹多日不见了,到时候你好好陪陪你哥哥,留他在咱们家多住些日子,尽尽地主之谊!”

真的是巧啊!原来是南空城来了,她还想景老夫人怎会突然这么大阵仗,原来是怕自己在南空城面前说什么不好听的。既不承认她是媳妇,却又要她扮演这个角色,还真是耍着南紫宁玩儿呢,怪不得这几个夫人面带喜色,一幅看好戏的样子,全凑来了!

“紫宁省得,老夫人放心吧!”巫玄衣应道。她忽然有种错觉,仿佛现在所站之地是舞台,等这一幅剧演完之后,或许一眨眼,自己又会出现在大学校园。但愿如她所想!

南空城果真没有食言,他说了要来看她,真的来了!想到那个梦,还有与小雪的谈话,巫玄衣心头不禁隐隐担忧,南空城的脸孔在她心中渐渐模糊起来,到底那温和的笑容背后,哪一张才是他真正的面孔?是梦中?还是现实?

这一次她一定要问清原因,她与景家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依南家所言,应该是景家去提的亲,南天乙逼着她嫁的,但是来到景府,看到景流觞一幅被迫的样子,景老夫人这么想抱孙子的人,竟也似站在儿子那一边,这就奇了!

至于那药,她当然不会提起,还好自己恢复了记忆,否则对南空城一直迷恋下去,她不知道后果会是如何。毒药,他给她服食的竟是毒药!苑荣信守承诺,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她中了今昔之毒,还为她暗地里到处找解药,虽知今昔无药可解,但是他说,或许多吃些其他药,也许能慢慢掉也不一定。玄衣一点也不担心解药的问题,她的“手镯”中就有两颗圣药,那是高科技的产品,可清除身体内的一切毒素,这小小的今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她还不能解了这毒,解了,秘密就解不开了,秘密解不开,危险就随时在!

18、一个偶然

秋日的天一旦晴起来,甚是燥热,景老夫人坐了不多会儿,把该说的话说完了,便借口有事,站了起来。

“宁儿以后不要老闷在这院中,四处走走,对你的身子也有益处。”临走前她亲切地对巫玄衣说道。

巫玄衣听得一阵郁闷,她哪里不想出去了,明明是她儿子将自己锁了起来,这才打开院门没几天!不过她总不能将这话说给老夫人听吧,只好微笑着点头。

“你们几个陪宁儿多坐坐,我就先去了!”她迈步前行,四个媳妇见她起身,本要跟随着离去,一听这话,除了兰佩珊,其余的几个只得站住。

“我扶您回去吧,老夫人!”兰佩珊微笑道,“几位夫人陪南姑娘稍坐,佩珊什么也不懂,在这儿倒坏了夫人们的兴致,陪着老夫人,还能端个茶递个水什么的。”

“你这丫头!”景老夫人笑嗔道,“好吧,有你跟着我也省心些,咱们走,留她们几个在这边闲话。”

“我也该回去了,一会儿夫君回来见不到我,又要担心了。”穆想云巧笑倩兮,在丫环的搀扶下费力地起身。

“也对,想云有了身子,不比常人,这都出来许久了,该回去歇息了。”景老夫人说道。

“那就让南妹妹多休息吧,咱们就不打扰了!”二夫人罗氏说道。

巫玄衣想了想,自己和这群女人也没什么好谈的,难不成还问她们知道是谁想要害自己不?看她们也并不想呆在这听荷院,便也不再挽留,道了谢,将她们送出了听荷院。她目送着景老夫人离开,暗暗感慨。想必这景老夫人年轻时必是倾国倾城,如今五十来岁的人了,还是那么美,不像景流觞的娘,倒像是她姐姐,只有细看时眼角有些许细纹,也不知她是如何保养的。看起来如此年轻的一个美人儿,却是人人口中所称的老夫人,巫玄衣觉得有些滑稽,不过看景流觞的娘对这个称呼倒还满意,也许这个老字,不单说年龄,也是身份的一种象征!

“南姐姐!”正待回屋,墙角跳出一个小小的人儿,却是几日不见的景若云。

“若云,你怎么来了?”她问道。

“南姐姐,你的病好些了么?这几日爹爹又请了一个先生教我作画,所以不得闲来看你了,今儿好不容易才抽空跑了出来。”

“嗯,好多了!”巫玄衣对她招了招手,“进屋来坐,咱们说说话。”

景若云一蹦一跳地跟着巫玄衣进了屋子。

巫玄衣拉着景若云的手,仔细问着先生都教了她些什么。顺手抽了一张宣纸,她让景若云随便画些什么来给她瞧瞧。

景若云刚得了先生的夸奖,心里也很想得到巫玄衣的肯定,指挥小英和小雪搬了一方案几陈在廊下,取了油烟墨、石绿,径自磨墨,调色,画了起来。她在绘画上竟颇有天份,一杆翠竹,果然画得有模有样。巫玄衣在一旁看着,频频点头。

“南姐姐你什么都会,一定也会画吧?”景若云搁了笔,看着偌大一张画纸上只得一小片翠竹,摇了摇头,看向巫玄衣,“这几日先生只教了我画竹,别的还没教,这样太单调了,你帮我添点什么在上边吧!”

在她的心中,她的南姐姐确然是无所不能。

“好吧!”巫玄衣也来了兴趣,看着她精致的脸孔,有丝渴望想要将这张完美的小脸画下来,若是有一天回去了,也可以留作纪念。

她让景若云坐好,仔细看了她半晌,说道:“我这就要画了,你可要坐好了,不要动啊!”

景若云听话地坐好,嘴角微微勾着,笑看着巫玄衣,明亮的眼睛里有着全心全意的信任。

巫玄衣的爷爷是个研究古代文化的专家,在爷爷的带领下,玄衣对古典的东西也掌握了不少。爷爷说,灵咒之巫是最早出现的巫者,历史上很早很早以前就出现了,他们是宇宙间各种力量的引导者,能够通过灵力让自然力量随意行事,修习古代文化,可以静心,养气,利于巫灵的修行,从玄衣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教她书法绘画等古技,也正是因为如此,玄衣才没有在这个世界成为文盲。

她不知道为什么历史中会存在着这么一个空间,纪国有着她所熟知的一切历史人文,却不是她所了解的朝代,在历史中,这个地方是一片空白。玄衣想,这也许就像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记载的地方一样,是一个历史的夹缝,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换了松烟墨,将一应调色工具备好,轻轻勾勒,淡淡匀染,玄衣的画不是一味的古画风格,结合了现代的元素,在人物造型上更显逼真,画中的小女孩天笑眯眯地坐在一张镂花红木圆杌上,眼如清泉,盈盈滴水,一袭彩绣团花罗衣,长裙及地,裙上绣了朵朵海棠,红得娇艳,与身旁的翠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画,画了半个时辰,景若云坐在圆杌上,一开始还好,听话地一动不动,过了片刻便现出了孩子的好动,如坐针毡,还不时地探头向一侧张望。巫玄衣也不理她,当作没看见,专心作画。

当她低头作画时,景若云就在那里挪啊挪的,巫玄衣的眼睛一看向她,她又立马恢复原先的姿势。巫玄衣垂了眼帘,浅浅的笑容在脸上漾开,好动的若云,耐性看来也是可以培养出的!

“好了!”就在景若云忍不住,快要出口相求时,巫玄衣及时地开了口。

“啊!太好了!”若云以极快的速度蹦了起来,冲到巫玄衣面前,低头看画。

“画得真好!南姐姐,这是我么?我有这么好看么?”景若云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啊,和若云一模一样呢!不过,光是样子美还不行,若云要记住,人心最重要,如果一个人样子长得美若天仙,心肠却是毒如蛇蝎,是没有人会喜欢的!”巫玄衣说道,“如果心肠好,人也会变得越来越美,姐姐告诉你一句话,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若云要做个可爱的人哦!”

景若云听得似懂非懂:“南姐姐,你是在教我,要做一个好人吗,做好人就会有很多人爱我,对不对?”

巫玄衣笑了笑,点头说道:“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坏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画好漂亮,我要让祖母帮我找人裱起来,”景若云欣喜地说道,“南姐姐,咱们在这上面落上我们的名字吧!你比先生画得好呢,先生只会画些死物!”

巫玄衣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万物皆有生命,这竹,这花,都是活物,哪里是死物了!才几天,这位先生就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他的画定是极好的,姐姐只学得一些皮毛,若论起真功夫,定然和你的先生差得远了,若是有机会,姐姐也想跟着先生多学学呢!以后这话不可乱说,知道不?”

“嗯!知道了!”景若云响亮地答道。她忽然冲外面喊道:“爹爹,苑叔叔,我的事办完了,可以走了!”

巫玄衣惊吓抬头,景流觞和苑荣一蓝一白两个人影已从院门外走了进来。院中顿时静谧如画,小雪和小英也愣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来客。巫玄衣只惊了那么一下,随即想到:我有什么好慌的,又没做什么坏事!

她镇定地看着两人,点了点头,叫道:“景公子,苑总管!”然后回头拉着若云的手,说道:“若云,你爹来寻你了,该回去了!”

再转头时,景流觞直视着她,冷淡地说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你哥哥刚让人送了信过来,他已抵京,一会儿就过来,你准备一下。”

在阳光下近看景流觞,这还是第一回。巫玄衣看着那张毫无瑕疵的脸,没有被那动人的五官所吸引,她想到了自己捱的那一巴掌,他用的力可真大,嘴角都被他打出了血。对打女人的男人,巫玄衣一向最为鄙视,若景流觞一开始在她心中是十分满分的话,因着这一巴掌,也只剩下五分了。她静静地看着那张脸,笑得心花怒放:“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

景流觞还以为她是为南空城的到来而高兴,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女人刚才在脑中想的是,总有一天,她定要报那一掌之仇,让这个男人顶着个猪头出现在众美女面前!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偿清!这是巫玄衣的座右铭。别看她有着甜美的外表,其实她是令人头疼的小魔女,否则大学里的师兄们就不会怕她了!

19、兄妹相会

巫玄衣揽镜自照,镜中人的相貌不是绝色,却胜在清纯,也许是因为偷吃了景府园子里的好花无数,她的肤色渐渐没有了以往的苍白,多了一层淡淡的粉嫩,仿若擦了一层胭脂。

记得昨日小雪就问过她用的是什么胭脂,擦在脸上像真的一样。她没有解释,就让小雪以为这是胭脂的功效好了,比着这个颜色,她做了两盒真正的胭脂送给小英和小雪。她原来所处的3200年,人们都崇尚自然,抛弃了一切的化学用品,所有的化妆品都来自于自然,因为花的美容功效和可食性,成了广大女性的首选,新型的技术发明,让人们可以随便采花为宝,女性喝的茶,吃的菜,用的护肤品,基本上全都来自于鲜花,所以对玄衣来说,制胭脂,虽然费力些,不过是小事一桩。

小雪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梳理着一头长发,不时抬头看一眼镜中,一旦对上巫玄衣的眼光,她立马调开。巫玄衣的眼睛比寻常人明亮、晶莹,似乎带着一种魔力,看久了,小雪会有种感觉,觉得自己会被吸进一团漩涡中去,所以她不大感盯着巫玄衣看。

巫玄衣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学校时和人相处,总是低眉顺眼,敛了双眼的光芒。她抬起左手,冰凉的食指在眉心划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爷爷说过,她的一切异状,与“牍”有关,如果“牍”离得她近,异状就会发生,离得远,她就会与常人一样,等她到了二十岁,一旦获取了“牍”的力量,不光灵力,容颜也很发生很大的变化,至于具体变化如何,因为历史上只有四人有过开启“牍”的能力,爷爷没有经历过,所以也只知道个大概,说不清具体的细节。“牍”如今是在青博士的手中,按道理与她隔了不知多少个光年的距离,她应该不会产生异状才对,一直以来,她确实也与常人无异,可是近两日…她收回手,闭上了眼,思绪如滚滚江水,飘去好远。

小雪挽好了发,在发间插上了一只珊瑚玉步摇,转身取了件浅绿的绢面锦衣来。

“换那件鸳鸯绣的暗花绸衣,小雪。”巫玄衣想了想,忽然出声道。

“是!”小雪依言寻出那件鸳鸯绣的暗花绸衣,纯白的底,上面用红丝线绣了朵朵并蒂莲,金线绣了只只交颈鸳鸯,甚是华丽。

“姑娘,南公子在前厅候着了,老夫人请您过去!”景老夫人身边的丫环金莲在前头叫道。

“姐姐稍坐,我这就来!”巫玄衣说道,最后再在唇上抹了点胭脂,让唇色看起来红润些,在小雪的搀扶下施施然走了出去。

景流觞不在,前厅里就坐着三个人,景老夫人,苑荣和南空城。见她走进厅内,景老夫人微笑着点点头,招手叫道:“宁儿,过来这边坐!”

巫玄衣缓缓走到景老夫人身边,紧挨着她坐下,南空城的眼光一直跟随着她,俊颜上笑容焕发。

坐下后玄衣方启口轻唤了声:“哥哥!”

南空城说道:“妹妹这些日子看来过得甚好啊,竟比在家里气色好了很多。”

景老夫人拉过玄衣的手,轻拍着笑道:“是啊,开始迎亲时太仓促,不知道宁儿的身子不大好,到了景府,我拣着好的补品药品往她那里送,只盼着她早日恢复康健,也好早日真正成为我景家的媳妇!”

“怎么?听老夫人这意思…”南空城诧异道。

“南公子,因为出了一点事故,南姑娘至今还未与我家公子拜堂。”苑荣解释道。

南空城的脸色变了变:“这是什么意思?宁儿嫁到景府,原是南景两家说好了的,景公子空着正妻的位置,让她作妾,本就委屈了她,若是景府不愿这门亲事,大可以直说,我自会将宁儿领回去。”

巫玄衣看着南空城沉下来的脸,与记忆中的温柔大不相同,那眼中多了一丝寒气,是她不曾见过的。

“南公子误会了…”景老夫人刚出声,就被巫玄衣打断了。

“老夫人,我来对哥哥说吧!”她说道,“这事儿怨不得景府,是我自己提出将婚期延后的,我身子不好,有时候整个人糊里糊涂的,怕在婚宴上闹笑话,是我请求老夫人容我修养些日子,再提拜堂。”

“宁儿,你这么乖巧听话,让我很是喜欢,你对觞儿的心我知道…不会委屈你的!”景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轻轻说道,眼底的神色复杂莫名。

“老夫人待紫宁如此好,在景府就像在家中一样,哪里来的委屈呢,您快别这么说!”巫玄衣笑道,看向景老夫人的眼透着清彻的光芒,表情一派天真。

“是宁儿的意思,那就好!我的几个妹妹中,宁儿最是招人疼,爹娘和我都见不得她受委屈,”南空城恢复了微笑,说道,“只是外人都知道天衣山庄的大小姐嫁入了景国舅府上,若是一直拖着不拜堂,老夫人您也知道,那些个风言风语,家父是最不爱听的…”

“还请哥哥转告爹爹,此事由我自己定夺,宁儿在景家过得甚好,请家里人尽管放心。只要我过得好,外间人怎么说就由着他们吧!”巫玄衣说道。他越是急,巫玄衣越是不急。

南空城见自家妹妹老是和他反着来,有些不自在,说道:“话虽如此说,妹妹早日成亲,父母才好放心!老夫人,空城有个不情之请,想在景府住上几日,与妹妹多叙叙。”

“那是自然,你我两家原是亲家,南公子不提,老身也已安排就绪了,”景老夫人笑道,“宁儿,你可领南公子四处看看,到了用饭时间,我会派人去听荷院叫你们。”

“是,老夫人!”巫玄衣起身,向景老夫人道了个万福,对苑荣点了点头。“哥哥,随我来吧!看看我住的地方!”她上前拉住南空城的手,那手一如记忆中的温暖,南空城反手将她的冰凉的手包入掌心握住,漆黑的眼里带着一丝疑问。

待两人出了前厅,景老夫人看着他们背影消失不见,皱着眉说道:“这南姑娘…她对我说过想回天衣山庄,刚才南空城提出,却又…她为什么要帮着我们景家说话呢?难道她真的对觞儿…真让人看不透!”

“老夫人,这事您就别操心了,南姑娘既然入了景家门,虽与流觞未拜堂,名义上却也是景家的媳妇了,她以景家为重,不正是咱们求之不得的么?”苑荣说道。

“哎!如果这南姑娘真如觞儿所说那样,她这心思也恁深了些,如若不是…咱们景家又如何对得起她!我总觉得,她似乎是那么简单的人,你看呢,荣儿?”景老夫人说道。

“反正相处的日子还久,老夫人暗地里观察,她是个怎样的人,定然逃不过您的眼睛!”苑荣回道。

“也是!”景老夫人笑着说,“荣儿,我记得你只比觞儿小两岁吧,你也老大不小了,觞儿孩子都快两个了,你怎的还不考虑成家?你知道的,我和老爷一直当你亲生儿子一般看待,我们也希望你像觞儿一样,早日找个好归宿。”

苑荣面上一黯:“老夫人,苑荣说过,不报家仇,誓不成家!”

“哎!这孩子!”景老夫人叹道,“若是你一辈子找不到仇人,难道就一辈子不成家么?你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此一来,又怎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

“老夫人,我意已决!”苑荣说道。

景老夫人摇了摇头:“我要回听松院了,你也一同去看看老爷吧,他虽无法动弹,神智却是清楚的,几日没见到你,我想他也想你了,你去陪他说说话吧!”

“是,老夫人!”苑荣应道,随着景老夫人出了前厅,绕过长长的几径回廊,向着后面的松林走去,苍松掩映间露出一角楼阁,碧瓦飞檐,神秘中透着庄严,那是景府的禁地——重楼,听说景老爷就住在那里,这个家里除了姓景的人,唯一能得进重楼的,只有苑荣!

出了前厅,才转过一道弯,巫玄衣就将自己的手从南空城的手中抽出。

南空城皱眉看着她,双手不容置疑地将她扣住,问道:“宁儿,你这是何意?哥哥是在帮你,你倒好,却帮着外人!”

“外人?哥哥说哪里话,我的婆家,怎会是外人呢,当初我提出不嫁时,哥哥不是说过,以后景府就是我的家,这会儿怎么又改口了?”巫玄衣面容平静地看着他。

“宁儿,你是在跟哥哥斗气?”南空城轻抚了一下巫玄衣的头发,轻声说道。

玄衣摇了摇头:“没有,宁儿觉得哥哥说的对,以后,天衣山庄与我就没有多大关系了,景府才是我的家。”

“哎!傻丫头!”南空城点了点她的额,“如此你才更要早日和景流觞成亲啊,与她成了亲,最好再有了孩子,你的地位才会稳固,否则哥哥怎么放心得下你!”

“哥哥,你老实说,景家一开始是不是不愿娶我?”

“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这门亲事,是景家先提的,爹娘也问过你的意见,开始你是答应的,出事后忘了,这才闹情绪。”

“我失忆之前,对嫁来景家作妾,竟然一点也不反对么?”巫玄衣紧盯着南空城的眼眸问道。

南空城看着她,觉得妹妹的眼神变得异常犀利,心头一跳,在那眼光下竟然有种不敢说谎的感觉,他调转眼眸看向别处,含混说道:“你当然是反对的,不过景家是京都首富,景老爷又是当朝国舅,而景流觞人品样貌也没话说,他是个出了名的怜香惜玉,你嫁给他作妾,也不至于委屈了,所以…”

巫玄衣失望地收回了看向南空城的眼神,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偷听到的对话。

小雪说:“景公子真是过份,枉我们小姐如此爱他…”

小英一只手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你忘了,这些话不能说,在小姐面前,一丁点儿也不可提起!”

“为什么不能提?”小雪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主子怎么吩咐,咱们做下人的只管遵守就是。”小英回答。

巫玄衣的心中也存在着和小雪一样的疑问:为什么不能提?如果说她喜欢景流觞,不是正好么,这样藏着掖着的,却又是什么原因?

小英和小雪不知道她在偷听,所以她二人不是在说谎,那么,说谎的就是南空城了。苑荣说过,她服下的药是今昔,而今昔是让人迷失神智的毒药。后来她又给了苑荣一颗,请他查看今昔的配方,苑荣的答复是里面也混了一些对身体有益的成份,配制此药的人,并不完全了解今昔的配法,但总的来说,还是毒药!

今日问南空城一句,只是想要求证他到底是不是害她之人,如此看来,她所期待的意外并没有发生,药是此人给的,谎是此人说的,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看着南空城那温柔的笑容,巫玄衣想到了曾经做过的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南空城难道真如梦里所见?这张笑脸的背后,难道藏着另一张脸孔?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妹妹?他对她的好,却又看不出一丝假装!是他太会演戏,还是他压根就是个精神分裂病人?

“宁儿,你怎么了?”看到她面色稍变,南空城关切地问道,话语中的焦急明显。

“我没事,就是忽然有些头晕。”巫玄衣说道。

南空城伸手一带,玄衣跌进了他的怀中,一股熟悉的清新之气扑面而来,玄衣待要挣扎,他轻声说道:“别动,哥给你揉揉!”

南空城拥她入怀,一手搂着她,一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揉着,一如三个月前。

“好些了吗?”低沉的嗓音在巫玄衣头上响起。

“嗯!好了!哥哥,放开我吧,让人看到不好!”玄衣尽管留恋那份温暖,还是强迫自己离开了他的怀抱。

南空城手悬在半空,微微愣神,以前妹妹总喜欢依在他的怀中,她从不叫他哥哥,只喊一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丝撒娇的味道,每每听到,他的心头就会感到异常的欢欣,她不再如此叫他,南空城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20、重楼之秘

巫玄衣转过回廊,踏上落叶铺就的小道,向听荷院走去,身后南空城目光灼灼,映在她的背上。阳光纵然温暖,晒久了也是会灼伤人的!巫玄衣心想。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缓缓行来。半路经过园子,听到里面箫鼓齐鸣,透过外墙的缝隙,看到景流觞的四个夫人齐聚一堂,正在园子中听戏,巫玄衣不想与她们碰面,转身绕道而行。

身后的乐鼓声渐行渐远。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南空城紧走两步,抓住了她的手:“宁儿,你在景府是不是过得不开心?”

“开心不开心又如何?难道我说不开心,你便带我离开么?”巫玄衣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漠然。南空城被这丝漠然给刺痛了,抓住她的手力道重了些,她眉尖轻蹙,痛叫出声。

“对不起!”南空城稍微放开了些,看着她的眼中有一层意味不明的光芒,“宁儿,你对我,竟如此生分了么?是为那景流觞?”

巫玄衣不禁好笑,说道:“哥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是我注定的夫君,你是我的哥哥,你们两个是不同的,如何比较!”

“也对!”南空城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喃喃出声,“宁儿,我觉得…你变得不大像以前了。”

“以前?”巫玄衣歪头看着他,“以前的事我全忘了,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哥哥倒给我说说,我正想知道。”

“咳…”南空城咳嗽了一声,“不是说你失忆之前,是说前几个月,你不是挺喜欢粘着我么。”

“那时我还是南家的小姐,如今…不同了!”巫玄衣话里有话,听在南空城耳中,只道她说的是嫁人了,所以不同。

“你再嫁了人,始终还是我的妹妹。对了,以前的事还是一点儿也没记起来吗?哥哥给你的药有没有按时吃?”南空城说道。

话题终于转到了药的上面,玄衣心头一跳,飞快地扫了他一眼:“药倒是按时吃的,我不记得,小英也不会忘了,只是似乎哥哥的药没多大作用,我还是一丁点儿也想不起来,实在不行,我就不吃了,或者另找个大夫看看,重新换药。”

她这么说的时候,眼睛看似没有看南空城,其实屏住了气息,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心底里是希望南空城应了她,毕竟自己爱过的人是伤害自己的人,这点让玄衣无法接受。

“不能停!”事与愿违,南空城一听她如此说,急忙道,“药要长吃才能见得到效果,宁儿,哥哥给你的药是最好的了,再没有药能比得过它,别的大夫不知你的病根,对症下药,方才好得彻底。”

巫玄衣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得彻底?对于他当然是好得彻底,那药吃得久了,自己就成了他手上的一个木偶,想如何操纵,就如何操纵,只不知他想用自己来达到什么目的?难道是与景府有关?

想到这里,她生怕南空城起疑,换了一幅笑脸,贴近了他,将头歪着靠在他肩上,说道:“哈哈,哥…被我骗到了吧!你说很快就来京都看我的,却这么久才来,等得我都心焦了,你要再不来,我可真的生气了!”

巫玄衣撅着小嘴,晶莹的眼睛直视南空城,满含狡黠。

“还说没有生气,哥哥都被你给蒙住了,我还当你怎么一下子和我生分了不少,原来是为了这事!以后不许这么吓哥哥,知道吗?”他抬手在她的鼻尖上划了一下,用宠溺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