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姑太太身边的青螺姑娘来请大老爷,说是有要紧事,请大老爷裁夺呢』

何云清皱皱眉摆摆手道:

『你且让她先回去,说我片刻既至。』

一路上,机灵的小厮已然大略与何云清说了个事情的大概,何云清是越听脸色越难看。等到一进了回事院子,就见烛火照的整个院子亮如白昼一般。乌压压的一院子丫头婆子,个个垂头丧气的,边上还有凶神恶煞一般的家丁小厮们看管着的,便更是冷冷一哼。

这些人一瞧见如今这大老爷都请来了,更是泄了气,一个个腿脚都软了。

何云清大步进了堂屋,见不止姑太太,玉兰玉梅甚至桥丫头都赫然在座。见过礼,何云清坐在上首道:

『倒是辛苦妹妹了,这大半夜了,还不得歇着』

何氏忙道:

『即哥哥嫂子托了我,虽不至于比嫂子周到,却也要过得去眼才成。只是今儿却让玉兰玉梅桥丫头也跟着受了累。寻常的事情我主了,倒也无妨,只今日原不过为了寻一个酒盏,却不想搜检出这许多被私昧下的东西来,也有不少平日里有些体面的丫头婆子,妹妹却也不好就此发落开去,故此劳动兄长前来裁夺一二,也让她们心服口服。』

何云清一听,就皱起了眉头,目光冷冷一扫底下的丫头婆子道:

『何用裁夺,若是私自里偷窃公中财务的,便是贼,一律绑了直接送到衙门里去审问个清楚明白就是了,一应从犯的不论轻重,一并捻出府去,我们何府一向规矩青白,没得成了贼窝。』

说着扫了地上依然半傻的吴婆子,狠狠的道:

『偏还有你这样的刁奴,私昧下东西还罢了,竟然撒泼使坏的,挤得主子姑娘们,真正是胆大包天,不知道有王法了。来人,给我速速拉出去,先打了二十板子,在一总的送到衙门里去,拿了我的名帖过去,势必让府尹周大人审个清楚明白才是。』

他一句话落下,那吴婆子早吓坏了,膝行数步一把抱住何氏的大腿,涕泪横流的道:

『姑太太......您行行好啊!姑太太......老奴......老奴知道错了,您慈悲,抬抬手,饶了我这次吧,姑太太......姑太太......』

一声声哭求的甚是可怜,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听在谢桥耳朵里却不忍起来,刚要想说两句人情好话,却不妨姨母的眼神扫过来,未免踌躇迟疑起来。

玉兰玉梅心里也不忍,凑到父亲身边低声唤了声爹爹。何云清却没有丝毫平日里温雅和悦的摸样,脸黑的如锅底,挥挥手厉声道:

『还不给我拉出去』

上来两个威武的婆子,七手八脚就拉拽着吴婆子出去了。何云清扫了两个女儿和外甥女一眼道:

『如此刁奴怎可姑息,宽泛也要分人,慈悲心肠要用在那对的地方,管家理事该严的时候,必要严起来,才能有章法可循,不至于乱了去,你们要切记』

玉兰玉梅谢桥忙受教的点头。

老爷子的一个寿宴,发落了三四十个奴才。何云清做主,直接从庄子上重新挑了能干本分的过来填补上了空缺。

这一番作为,却仿佛一个响亮的耳光直直打在了刘氏的脸上。本来这一停事加一停事,就赌的刘氏心里别提多难过了,偏偏又在姑太太管家的这一两天,出了此等大事。传出去,她哪里还有什么体面。说不得,让各府里的女眷们私底下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

心思一重,加上身上的病气本就没除,这一来就更沉重了。老爷子寿宴过了,更是越发连炕都起不来了。府里的事情自是无法料理,何云清只得还托了妹妹帮瞧着。何氏如今两府里忙着,这边府里,就把那不怎么紧要的事情,交给了玉兰玉梅掌理着,自己只一早一晚的过来瞧瞧。

姐妹两个这一忙,学里就先停了。那边谢府老太太转过天就差了谢妈妈亲自过来,要接着谢桥回去。何老太爷和何云清本来不舍,却碍于府里如今糟乱,学里也停了,倒不如回谢府的更好。于是便叮嘱了几句话,放了谢桥回去。

谢桥一走,最顺心思的就是钱月娇了,如今也无人逼着她念书做针线,眼中钉谢桥又走了,真正的顺心顺意自在非常。

每日里只要得了空,便去痴缠何子谦。关着母亲的面子,子谦也不好说什么,只为了涂清静的躲了出去,每日里下学,不是跟着敬生去尚书府,就是跟着宝树来谢府逗留,却最厌烦回自己家里的。为此,敬生宝树没少笑他。他只言说君子不与女子同罢了。

却说谢老太太盼了这些日子,才盼回来孙女,一瞧见就拉着手不放了,仔细上下的端详打量,生怕就少了一块肉去。巧月在一旁掩着嘴笑道:

『三姑娘若是再不回来,咱们家老太太都快得相思病了,这哪一天里若是不提上十几遍三姑娘,都不算完得,念叨的我们耳朵都快长了厚厚的茧子了』

底下的婆子丫头们都跟着笑了起来。老太太却也不理会她刁钻的调侃,只拉着谢桥的手细细问了那边府里可好,姐妹们在一起可和睦,可受了委屈不曾......絮絮叨叨竟是有那说不完的话。

谢桥心里感动一一细细答了,边上的二太太笑道:

『老太太可真是的,那边府里也不是龙潭虎穴,是三丫头嫡亲的外祖家里,难不成还能委屈了外孙女去。您是不知道,那日里何家老爷子的寿宴,凡是去了的,都没有一个不赞咱们家三姑娘的,画的花都能招引的蝴蝶来,可不是稀罕事儿吗,慕容府我嫂子那边,昨个还传了话来,说那日在翰林府里瞧的毕竟不底细,得了空还要特特来瞧三丫头呢,掂量着别是什么仙女投生的吧,有这样的本事』

老太太闻听,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一般,一把搂过谢桥抱在怀里道:

『我三丫头可金贵着呢,她们要来看,可要先过我这一关,没得她们都来了,吓唬住了三丫头』

说着爱怜的摩挲着谢桥的脊背:

『怎么如今画的这样好了,等我过寿的时候,也比照着你外祖父那幅,给祖母画上一幅更好的来,也省的我看着眼馋』

谢桥忙道:

『祖母的寿日,定另做了更好的寿礼来贺的』

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了。忽想起一事,开口道:

『这两日,学里也先不要去了,听你大哥哥说,在那边府里却没少用功,你外祖父那个人,一贯的有些酸儒之气,却不知道体恤女孩子家的身子弱,逼着读书劳神。如今家来了,你也好好歇几天,陪着我说说笑话解闷。过些日子,安平王府的老王妃说嫌弃京城里头热,约着我和她去郊外的庄子上避暑呢。她家的那个庄子啊!往年我是去过一次的,中间儿有个大湖,却比咱们园子里的这个要大上几倍,隔着水,临着山,建了好些高房大屋的甚是凉爽,你同我去消消暑气也是好的。』

谢桥点头应着,因久不见祖母,心里也存了些孺慕之思,遂依着祖母说了些逗乐的笑话,陪着吃了晌午饭,瞧着祖母睡着了,才出了祖母的屋子,向自己的抱月轩行来。

刚拐进院子,就听见廊下的鹩哥呱呱的叫了两声:

『巧兰......巧兰......呱呱姑娘......呱呱来了......』

虽说中间还掺杂着老鸹的呱呱声,却已经能清楚辨识出简短的词句了。巧月在后面捧着老太太刚赐下的一套玩器,不禁笑道:

『这扁毛畜生如今倒是通了人事一般,姑娘去了那边府里,这边倒也没人有闲工夫教它说话,竟不知怎的学会了这些,专等着姑娘回来,在姑娘跟前显摆本事呢。』

谢桥却乐了,走过去瞧那架子上的鹩哥,见浑身的羽毛黑漆亮光的,倒是比走的时候更顺滑好看了些,小盏中放了清水米食,倒是伺候的很是周到。遂抬头逗着它玩了一会儿,才进了屋去。

她这一去的日子不短,回来了,事事都要重新归置,因此巧兰何妈妈倒是分外的忙起来。

巧月放下手里的东西笑道:

『你们也不用如此底细的收拾,没听见老太太的话吗,过不了些日子,姑娘势必还要跟着住到外面庄子上去的,要我说,趁早打点出来些衣服首饰随身带的东西要紧。安平王府那位老王妃,可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少不得也要带几个孙子辈的女孩儿过去,咱们三姑娘可不能输了体面去』

巧兰却笑道:

『偏你如今越发的俗了,咱们自过咱们的日子,和旁人比什么,自己自在了最要紧,这是我们姑娘素日里常说的话儿』

巧月却敲敲她的脑袋道:

『姑娘这样说原也不错,在自己家里自然要自在些好,出去了,少不得要注意些,纵主子们不在意,底下的丫头奴才们也不会轻看了去。老太太哪里早备下了,特特开了库房寻了那轻薄凉爽的好衣料出来,交给阵线房里,做得了几身夏天的衣裳,我手边还为姑娘做了一件呢,如今就差盘上扣子,滚了袖边就得了,明儿一并的拿过来,给姑娘试穿,若是哪里不合适了,好就早的改,也不至于耽误了正事去』

巧兰瞧了谢桥一眼,暗暗吐吐舌头,论说姑娘的衣裳可真真的不算少,都装了几大箱子了,姑娘如今长的飞快,这个月做的衣裳,说不得下个月就穿不下了,却真有些浪费的。不过这也看出老太太是打心眼里真心实意的疼着姑娘,却又是令人欢喜的好事。

笛声清越竹马青梅

浩浩荡荡的一程车马出了城门,走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未到。谢桥不禁有些坐不住了,伸手撩开窗帘探出头去,对外面马上的子谦询道:

『还很远吗』

子谦手搭凉棚向远处望了望道:

『不很远了,前面已经瞧见山了,山脚下就是,怎么,坐在车里烦闷了』

谢桥摇摇手里的宫扇,勾着头向远处看了看,只见郁郁葱葱的青山连绵起伏,仿佛隐在云雾间一般,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谢桥遂泄了气,知道这是子谦善意的糊弄她呢,看着近,若要走,恐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子谦瞧她一副闷闷的样子,不禁莞尔低笑,身体一跃,从马上跳起稳稳落在了谢桥的车辕后面,伸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玉色长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瞬间清越的笛声回荡起来,煞是悦耳动听。前面马车里巧月探出头看了看,不禁抿嘴一笑缩回头道:

『是何府里的子谦少爷,大约是怕三姑娘无趣,吹来哄着三姑娘玩的』

说着倒了半盏温茶来递在老太太手里,老太太吃了一口,仍放在侧面的小几上道:

『论说子谦那孩子是个性情极好的,知道让着哄着三丫头,门第上倒也般配,只他那个娘......』

说到这里,却停住了话头,淡淡叹口气摇摇头:

『再说咱们家那个糊涂的大太太,还心心念念的要谋那府里的亲事呢,依我看,瞧着娘那个不甚精明的样儿,闺女哪里能教的太好了。怎么能比何府老太太还活着的那时候,却是个错了主意的。左右我也不管,任她们自己折腾去,修下个好的,是她的造化,不好也让她受着去吧。只我这三丫头的亲事,她们几个谁也别想胡乱的插手,我不点头,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休想抬了去』

巧月扑哧一声笑了:

『老太太可真是的,说的这样咬牙切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强抢呢,有那来说亲的,说不得您就先把人家吓跑了』

老太太听了也撑不住,斜斜倚在软榻上笑了起来。

子谦一身白衣坐于车辕之上,执了玉笛轻轻吹奏,清风许来拂起他的衣裳,飘飘然自有一股子超凡脱俗的气质,谢桥推开半扇车门,隔着纱帘瞧着,忽而觉得这情形就仿佛那书里描述的那样幽美诗意。

一曲吹毕,白衣少年翩然回首,晶亮含着笑意的眸子,比外面的阳光更夺目灿烂。一时间,谢桥不禁眩惑,有些发怔的望着他。忽听前面张敬生笑道: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子谦的笛子如今越发精到了』

谢桥这才回神,亲手倒了半杯茶塞给一边的巧兰,巧兰会意,抿嘴笑了笑,探出身子递给前面的子谦道:

『子谦少爷辛苦了,请喝这盏茶来』

何子谦眉目一弯,笑着瞅了眼里面,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宝树突然挥鞭一指大声道:

『前面好像是慎远迎过来了,旁边的那个却是谁,怎么瞧着像个女的』

却说太学里,除了旬假之外,每年里还有两次长假,一是田假,五月里放,一是九月的授衣假,这是旧例。因那时候各省里选出来入太学的监生居多,后来却渐次稀少了。到了如今,太学却已经成了官宦子弟的天下。又因诗经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皇上于是下了旨意,把原来五月的田假改成了七月的流火假,意为避暑。

安平王府的老王妃约着老太太一起来郊外的庄子上避暑散心,却正赶上秦思明他们太学里也放了假,左右终日也无甚大事,索性秦思明也约了宝树,子谦和敬生一起来他家的庄子上避避暑气,也陪着祖母松散松散。

秦思明随护着老王妃的车驾早一天就到了,今儿却领了祖母的命,特特过来迎谢府老太太的。远远的听见悠扬的笛声,秦思明不禁笑了,侧头瞧了一眼身边马上身穿骑装的明丽少女道:

『这个吹笛子的,便是我素日里常和你说的子谦,乃是何侍郎大人的公子。』

说着打量她两眼道:

『人家女孩家都文文静静的,偏你喜欢骑射弓马,却真真是个异数,怨不得你总不爱在宫里头呆着呢』

那个女孩调皮的吐吐舌头道:

『咱们可都说好的,我的身份必不能泄露出去,我对那个什么子谦没兴趣,我是要瞧那个能引来蝴蝶的谢家三姑娘,这次我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回头也学了这样本事,回宫去比照着给我父皇也画上一幅来,想来父皇必会欢喜的』

秦思明倒是摇摇头没辙的道:

『隐瞒倒是成,不过公主殿下可要委屈些了』

那女孩儿摆摆手道:

『莫要酸,莫要酸,有话咱们直接说,这又难不倒你,从小我们不都是这样骗人的吗,这次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放心吧!』

说着身子灵巧的一跃,跳下马来。

车队到了近前停下,秦思明拉着如玉上前给老太太见礼,老太太笑道:

『偏老王妃还如此客气,何用你来迎我,不过再有半刻钟就到了。』

说着目光扫过秦思明拉着的女孩子:

『这位是?』

秦思明笑道:

『这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妹,这几日跟在祖母身边玩耍的』

谢老太太笑着打量几眼,心底却有些疑惑,瞧着年龄应比三丫头稍大些,有十一二了吧,眉目如画,英气勃发,最奇怪的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尊贵气息殊是难得,想来也该是宗室的女孩子,却是从没见过的。且直直望着自己的目光毫不回避,落落大方,仿佛早就成了习惯一般,异常自然,不禁暗暗纳罕。

秦如玉笑眯眯的扫过谢宝树张敬生,落在后面的何子谦身上,歪歪头道:

『刚才是你吹的笛子,好动听的曲子』

何子谦一愣,却只感觉从眼前的少女身上射出一股逼人的华贵之气,扑面而来,比之秦思明更甚。却搞不清她到底是何身份,只得微微欠身。

秦如玉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后面的马车里面,何子谦不禁莞尔,看起来人家是冲着桥妹妹来的。

车队再行进起来的时候,秦如玉已经弃了自己的爱马,跳上了谢桥的马车里。刚才首一见面,两人互相看着,打量一阵,不觉同时笑了。

大约人是讲究眼缘的,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仍旧陌生,有的人只见一面,就可引为知己了。秦如玉是谢桥自打穿来古代,见到过的最自然的一个女孩儿,毫不做作,爽朗随意,虽然大约能猜到她的身份必然不凡,但无论身份如何,这样的女子都是值得深交的。

谢桥羡慕欣赏她能活的如此恣意,和她一比,自己仿佛被限制在了条条框框里,不得随着性子自在。

秦如玉姐妹众多,却个个都是勾心斗角的,哪有丝毫真心实意的姐妹之情,忽的见到谢桥,发现竟是个别样可爱的女孩儿,也不像寻常见过的那些闺秀一样,爱装模作样,于是心里欢喜,两人说说笑笑,倒是分外投契。

到了庄子大门的时候,两人已经俨然好成了一个。拉着手下了车,大门处早有一个老嬷嬷和几个丫头在台阶上焦急的候着了,一瞧见秦如玉下了车,才松了口气,几步上前道:

『哎呦!我的主子,我这儿一会儿没瞧见,您就没了影儿,可差点没急死老奴了,若是您有个什么闪失,老奴可哪里担待的起』

秦如玉挥挥手道:

『你们成天的就是瞎担心,有慎远哥哥在,我还能丢了去』

说着拉起谢桥的手道:

『这是我新认的桥妹妹,你们都来见过,我和她说好了,这一个月,她就住在我的聚芳阁里,我们日则同食,夜则同寝,好好说说话儿』

那老嬷嬷知道这一次跟着伯爵府老太太来的,就是那位外传画画能引来蝴蝶的谢府三姑娘,不过她家主子,平日里却是个最眼高心高的,等闲的闺秀都入不了她的眼里,不是嫌弃人家做作,就是说人家无趣,这谢家三姑娘倒不知怎的顺了主子的心。

遂好奇的抬头打量,却不禁暗赞一声,的确生的好模样。一身近白色的浅黄衣裳,映照的一张小脸越发白皙光泽,眉峰挺秀,眼似秋水,鼻如悬胆,齿若编贝,含着笑意的嘴角微微上翘,令人一见顿觉十分亲切。头上也无糟乱钗环,只簪了一朵翠蕊的珍珠花,简单却也不觉的寒酸。

最难得的是行动落落大方,眸光晶莹澄澈,一望见底,倒怪不得入了自家主子的眼了,漫说别人,就是宫里的那几位小主子,若是认真比对起来,也稍稍逊色了些。

自家主子虽说身份尊贵,却无有亲姐们一起玩乐,未免孤单,选进去的那些陪侍,也不尽人意,如今有了这么个伴儿,兴许好些,况,瞧这位谢姑娘是个稳重的,说不得倒也能带着她们主子安分些,她们也少跟着提心吊胆的。

想到此,老嬷嬷遂躬身就要施礼。谢桥也不是傻子,先前若是还疑惑秦如玉的身份,看见这个体面的老嬷嬷,她也就明白了几分。秦思明是宗室里的皇亲贵胄,他的表妹哪里能是寻常人。加上她又是国姓,眼前这几个她贴身的婆子丫头那种威严气势,非宫廷是不能有的了。那么秦如玉的身份就不难猜了,弄不好就是宫里的那位小主子微服出来玩耍的也未可知。

谢桥倒也不点破,只是这嬷嬷的礼,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受的。

念头至此,忙上前一步亲手扶住老嬷嬷恭敬的道:

『谢桥不过是个小辈,可当不起妈妈的礼』

那嬷嬷一怔,弯唇一笑,不禁暗暗挑大拇指:好个灵透聪明的女孩儿,倒不知道底下的性情究竟如何了。

喜投缘闺中得密友

张敬生凑过来悄悄顶顶秦思明悄声道:

『坦白说,这是你家什么表妹,不是老王妃给你定下的媳妇吧』

秦思明白了他一眼道:

『胡说什么,我们同宗同族哪里能通婚,岂不乱了人伦』

谢宝树道:

『宗室里的闺秀们,倒是不曾听过有你这样一个表妹,哦!我想起来了,是你上次提过的那个远房表妹叫如玉的,是不是她』

秦思明目光一闪,岔开话题道:

『子谦,你娘亲的病如今可大好了』

何子谦微微皱眉一叹道:

『前几日倒是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了,想着将养过这个暑天就该大好了,不知怎的,这场病竟纠缠了这许久时候』

谢宝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里能立时就好了,我好奇的是你家那位月娇表妹如今可怎样了,我可听说她大哥寻门路捐了个同知,我就琢磨着,如今这吏部越发的无章法起来,就你那位表兄的糊涂样儿,怎么能当的好官,没得误了大事,可不知道怎样收场了。』

何子谦也点点头道:

『原是托了我父亲的,我父亲却也是这样说,但姨丈那个人一贯的会钻营门道,转而搭上了慕容府的老爷,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才给大表兄捐了这么个官。我父亲那里还说,姨丈如今越发糊涂了,这官儿是随便能买来坐的,只姨丈听不进去罢了。上旬里姨丈买下了城西的一所大宅子,前几日收拾妥当了,接着表妹家去了,真真我佛保佑』

说完大大吐了口气,其他几人看他这副摸样都不禁笑了起来。

转过假山,顺着画廊前行一阵,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偌大澄澈的人工湖呈现在眼前,远处起伏的葱郁青山,映着碧水,隔岸翠柳成行。一阵风拂过,带着花木青草的香气,甚是清凉舒爽,令人满身暑气顿消。

绕着湖水是一圈的廊檐低垂,亭台阁榭,远远看去,真如一幅最美丽的画卷。老太太笑道:

『这园子瞧着却比那年来时更好看了些,倒是越发的凉爽了,不如咱们顺便逛着过去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