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程旭宇最黑暗的日子,身负血海深仇,却要在仇人眼皮子底下忍气吞声,这本不是他的性格,却做到了。

药谷谷主缓缓道:“你体内的毒…”

程旭宇捂着胸口道:“师父放心,我是药谷弟子,怎么可能会中毒?”

药谷谷主淡然道:“别逞强。”

程旭宇犹豫了下,终于示弱道:“也不知是什么毒药,我试了很多办法都无法彻底解去,只好暂时压制住毒性。或许是吃了毒药不怕我会背叛的关系,对方抓住我之后不但没有杀了我,反而留在了身边供他们差遣。我因此也知道了这个秘境的一些秘密。”

秘密这个词最是能够引起聆听者的兴趣。其他人果然精神一振。

程旭宇却突然抬起头,指着西北的方向道:“你们看那里!”

在他手指所指的方向,有一片看似黑云更似怪物的血盆大口的黑暗慢慢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涌过来。

第119章 千年功,一朝成(八)

程旭宇道:“他们一定放出了那黑暗怪物吞噬秘境,想将我们困死在这里。我们必须快点赶回王俭所在的庄园,迟一步,这里就会成为虚无之地。”由他带头,他们走另一条路绕回山庄,临近山庄,他们还见识了他口中的乱葬岗,大老远地就能闻到臭气熏天。

八哥飞了一圈又回来。它一向不愿与袭明亲近,这次却主动停在他的肩膀上,将头迈入他的领子内,过了会儿才伸出来,道:“这么多腐烂的尸体和白骨,总不会是这几日才堆积的。难道它们不会被黑暗吞噬吗?”

程旭宇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得一怔。

袭明眼睛一亮:“也许黑暗并非在吞噬,而是还原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八哥道:“能说点鸟都能听得懂的人话吗?”

刘念道:“师父的意思是,并非黑暗在吞噬秘境,而是秘境在萎缩?”

袭明道:“秘境的本质,就是放大了千千万万倍的玲珑囊,是独立于天地的另一个世界。然而,以炼制的角度而言,两者又天差地别。玲珑囊不能装活物,是因为它是以兽类的皮革为原料,没有生气,而秘境不同,秘境分两种,一是鲲貔类巨兽的内丹,且要以长明火焚烧,使其长生不死。一是天阶法宝。此二种无论哪一样都有一项特质,虽无人印证,如今看却是真的。”

不等其他人发问,刘念已然揭晓答案:“收缩自如。”

也就是说,王俭并不是放出了什么黑暗怪物,而是将秘境缩小了。

靳重焰道:“这样,无需他找我们,我们就要送上门去了。”

他们这边在讨论秘境的来历与特性,洪睡莲却拉着程旭宇追问他在秘境的处境。毕竟,乱葬岗的尸体死状凄惨,可想而知他们生前的遭遇,她生怕自己的丈夫也遭受了什么非人待遇难以启齿而郁结在心。

程旭宇安慰道:“他们知道我来自药谷,留着我帮他们炼制丹药,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正阳院的《元阳补纳术》十分厉害,被他们采补过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一个月的。”

刘念好奇道:“不是说《元阳补纳术》分上下两册,上册为采,下册为养吗?”

程旭宇道:“那些被采补的人都是抓来的道修,就算有下册,他们又怎么肯拿出来呢?”

刘念皱眉。原以为正阳院比拜血院收敛些,现在看来,他们不但坏,而且是蔫坏。

说过了程旭宇,又说起袭明等人。

沥青说:“刘念一直放不下程道友,我想他听说秘境开启,一定会赶过来的,所以便来了。”

八哥补充道:“是我坚持要来的。”

刘念和靳重焰看了袭明一眼,同时点头。的确,以袭明的个性,绝不可能主动蹚浑水。然后,沥青也不是主动蹚浑水的人,虽然他说得理直气壮,可是刘念和靳重焰并未完全相信。

刘念低声道:“没有其他原因吗?”

沥青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回他的尸骨。”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文英。当初他陷害刘念,却付出了文英尸骨无存的代价,时过境迁,当日的戾气和愤怒已然平复,却是悔不当初。明知机会渺茫,他还是想过来看看,能否弥补。

对于文英,刘念既同情又怀念,他与沥青的故事更是叫人唏嘘。若是自己没有夺舍成功,与靳重焰又哪里有拨云见日的今天。同样在悬崖边挣扎,自己与靳重焰求生成功,而沥青与文英却是阴阳相隔。这么一想,不免同情起来。

他们走着说着,终于来到山庄前,刚好看到山庄门关上。

如今他们之中,以袭明和药谷谷主的修为最高眼神最好,其他人纷纷问他们看到了什么。

袭明说:“我看到最后一个进门的人。”

药谷谷主道:“袁盘。”

靳重焰和刘念对视一眼,很快猜出袁盘在此的原因。当日,袁盘和戴礼而威胁苗革将下了毒的仙果提神丹送给王俭,如今,正是过来检收成果的时候。只是不知王俭会如何应对,看他与苗革收拾柳越的劲儿,戴礼而怕是讨不到好处。但是,戴礼而的身边又有袁盘。

他们辆简直为魔道的形势操碎了心。

其他人见他们纠结,纷纷询问原因,知道前因后果后,洪睡莲忍不住笑道:“他们内讧不好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

程旭宇道:“好,何止好,简直好极了。反正秘境还没有缩到连战的地方都没有,我们便等一等。等他们两败俱伤,再上前收割胜利的果实。”

于是,一群人就趴在山庄门口,痴痴地望着。

袭明觉得太蠢,坐到一边,抓着八哥逗弄。八哥就是一只愤怒的小鸟,不停地啄着他伸过来挠他下巴的手指。靳重焰和刘念坐在他们的不远处,互相依偎着,漫无边际地说着话,程旭宇和洪睡莲坐在药谷谷主身后不远处,互道相思。最后,趴着只剩下两个剩男——药谷谷主和沥青。

药谷谷主、沥青:“…”

四周更黑了,黑压压地挤了过来。

看那黑如浓墨的外围世界,即使淡定如袭明,嚣张如靳重焰,也觉得心里发寒。沥青忍不住道:“差不多了吧。”从这里看,那黑色已经“吞”下了乱葬岗。

程旭宇看向药谷谷主。这种时候,弟子自然会较为依靠师父。

药谷谷主却是个不大管事的人,要不是自己徒弟失踪,徒媳妇儿拖着个孩子没依没靠的着实可怜,他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跑来秘境。因此他很自然地看向了袭明与靳重焰。此二人年岁虽小,身份却是旗鼓相当的,理当询问他们的意见。

袭明点了点头。

靳重焰将刘念搂在怀里,当着众人的面消失了踪迹。随后,袭明被刘念拉了下,也慢慢地消失了。靳重焰不满地说:“为什么加上他?”

袭明第一次隐身,觉得十分新奇,将刘念的隐身石拿了过来,主动输入元气。

靳重焰知道了才面前同意。

沥青是鬼修,自然能隐身,最后,只有药谷谷主带着程旭宇、洪睡莲和八哥上门踢馆。理由也是现成的——

“王俭,交出解药!”

药谷谷主大声叫道。

刘念和靳重焰都觉得很新奇,与药谷谷主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生气的样子。

等了许久,始终没人应门。

靳重焰等人表示很开心,希冀着里面的人已经自相残杀到满地尸体才没人开门。

靳重焰踹开门,先进去探路。

山庄还是之前的山庄,却显得有些阴郁,里面一丝动静也无,反倒显得压抑。

是真的杀干净了,还是里头的人知道他们要来,故意安静了下来?

石碑已在眼前。

刘念想起王俭之前就是坐在石碑的后面捣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正当他一手拉着靳重焰,一手拉着袭明,准备绕过石碑探出头去的时候,听到袁盘喊道:“小心。”

下意识地,袭明与靳重焰同时出手挡在他的前面!

来袭的,是一群蜜蜂。

蜜蜂对凡人来说杀伤力极强,可是对修士来说,简直不值一提。靳重焰袖子一卷,蜜蜂就被卷成一团,正当他要把它们丢回去的时候,蜜蜂突然炸了开来!

若是死物,靳重焰可能还会防着这一手,可它们是活物,他防了毒放了暗器偏偏没有防这一点!

当蜜蜂爆开的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是将刘念推了出去…

第120章 千年功,一朝成(九)

刘念被推入袭明的怀里,尚未站稳,就听尖锐的啸声响起,刺入耳膜,听得人头皮发麻,身上的劲道不自觉地一泄,元气顿时岔了气,眼前一阵发黑,若非袭明及时将他扶正,整个人便要摔在了地上。

石碑后一阵朗笑声,王俭道:“靳贤侄,你又回来啦。”

想到靳重焰,刘念强打起精神去看。

靳重焰挣脱了他的手,不再是隐身状态,浑身上下都被看得一清二楚。那蜜蜂炸裂时,他原本是用元气弹开的,却被那尖锐的啸声打乱了心神,纵然身手矫健很快扑倒在地,后背、胳膊和腿还是被炸了个正着。胳膊和腿的伤口狰狞,黑黑红红,模模糊糊,倒是后背,虽然衣衫褴褛,但身上的麒麟玉甲尚在。靳重焰四肢发痛,可身上一阵清凉,心知是刘念炼制的麒麟玉甲庇护,顿生柔情万千。他勉强着抬起身,慢慢地转过头来,向刘念所在的位置投以安抚的眼神。

此时,石碑后的景象已经落在诸人眼中。

袁盘坐在正堂的门槛上,一只脚踩着苗革,一只手抓着一张大网。网极宽极长,虽然被袁盘拽在手里,网却一直拉扯到了正堂中央。大网里的两个人,却更叫人吃惊——

王俭双手负在身后,神情淡定地望着门外,若非那张大网将他浑身裹紧,勒得右臂上的肉都凹凸不平,他惬意得就像是在吟诗作对。戴礼而跪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王俭的大腿,双眼发直,愣愣地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王俭的腿突然挣了一下,戴礼而的双手散开,人直直地向后倒,靠在网上,身体还弹了两下。

戴礼而死了?

骁战院院主竟然死了?

刘念等人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袁盘喉咙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吞咽声。

王俭轻轻柔柔地问道:“袁院主还好吗?”

袁盘笑了笑,一张嘴,满口鲜血:“我苦心筹划多年,到头来,还是王院主棋高一着啊。”

王俭道:“袁院主千万莫要这么讲,我最心爱的弟子还在你的脚下,总还有些转圜余地的。”

袁盘脚碾了碾。

苗革硬抗着不吱声。

袁盘叹气道:“你有一个好徒弟。”

王俭道:“袁院主不提醒,我也知道他是我的好徒弟。只要你提的要求不过分,我很愿意将他换回来。”

袁盘道:“事到如今,我还有其他的条件可开吗?自然希望袁院主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王俭笑道:“只是如此?”

袁盘反问道:“不然如何?”

魔道道行最高的两只老狐狸旁若无人地过招,丝毫不在意还有旁人在侧。

王俭道:“袁院主这么多年,不是一直想将正阳、骁战和拜血三院置于死地吗?”

袁盘睁大眼睛道:“我为何要这么做?若是独孤院主和戴院主还在,我怕他们复活厉向阳教主,这么做还有些道理,可是王院主嘛,嘿嘿,我想全天下最不想复活厉向阳教主的,我排第二,第一必然是王院主你了。”

王俭皱眉道:“厉教主对我恩重如山…”

袁盘道:“独孤盛与戴礼而都死了,你这番话还说与谁听?”

王俭叹息了一声:“独孤兄和戴兄…唉。”

袁盘看着戴礼而死不瞑目的样子,心中很是感慨:“戴礼而还好,总算看清你的真面目,反击了一把,可怜独孤盛,直到被雷劈死的时候才领悟这些年被打着复活厉向阳旗号的你利用得一干二净。”

银月宫大会上,厉骋魔珠现世,让戴礼而和独孤盛都意识到这么多年来,王俭一直以复活厉向阳之名利用他们。独孤盛死后,戴礼而跑来秘境算账。袁盘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独孤盛和戴礼而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大肆搜集法宝,然后藏在鬼月秘境中,一是用来引诱道修当采补的原料,一是为重振拜阳教累积资源。可惜,到后来,都成了王俭的囊中物!

王俭道:“我的确有心复活厉教主,可惜的是,厉教主的魂魄三分,只有黛甲尚存,就算复活,也只是个痴儿。他一生威名赫赫,我如何忍心让其蒙羞。”

袁盘认真地看着他,发现王俭竟然也是认真的。他想了想,不觉好笑,道:“一个人虚伪到最高境界怕就是你这样的,连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王俭道:“我若是放了你,袁院主可愿意为我效力?”

袁盘沉吟片刻,才苦笑道:“我还有选择吗?只要王院主肯放我一马,我袁盘这条命以后便是王院主的。”

王俭摇头道:“我分不清别的真假,却能分清楚你这句话说的是假。为了厉骋,你是决计不会为我所用的。”

一提到厉骋,袁盘脸色变了变,却是干巴巴地说道:“你既然知道厉骋是我最好的兄弟,就应该知道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实不相瞒,我已经查到他是为银月宫主所杀,若是你肯为他报仇,我袁盘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若不信,我可以发下心誓。”

王俭沉默地看着他。

袁盘抬起胳膊,正要发誓,就被王俭淡然地打断了。“若是别人说这话,我还能相信一点,可惜说这话的人是袁院主。以袁院主的智慧又怎么会看不出银月宫主只是替罪羔羊,元凶另有其人呢?”

袁盘终是不再掩饰,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看着王俭。

王俭道:“当日下令追杀厉骋的,是独孤盛、戴礼而和我。”

袁盘恨得压根吱吱响。

王俭道:“要怪就怪,他身上的血脉吧。”

袁盘瞪着他:“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王俭突然抬头,看着天空的方向,“时间快到了呢。”

话音刚落,被袁盘踩在地上的苗革就握住他的脚用力一抬。但袁盘岂是省油的灯,苗革的双手刚将他的脚抬起来,袁盘就用力地踩踏下去,竟一脚就将苗革的胸骨踩碎了。

“你敢!”看着爱徒被人一脚踩死,老神在在的王俭终于变了脸色,身上的网像球一样鼓胀起来。

袁盘捂着胸口,冲靳重焰喊道:“杀了王俭,我任你们处置!”

靳重焰看了他一眼,不进反退。他有自知之明得很,金丹期修为的自己在王俭面前连一招都挡不下,更不要说杀了他了。

袁盘双手抓着网,不断地将魔气输入到网上,想要将王俭压制下去。可是,随着王俭的脸越来越紫,额头青筋微凸起,网终是被撑到了极限,从中间崩裂开来。

王俭口中念念有词,拿出一个皮囊,将苗革的魂魄收了,再上前一步,去抓袁盘的脖子,他身后,突然一道人影蹿出来,死死地抱住他的脚,喊道:“走!”

靳重焰认出是柳越,犹豫了下,拿出匕首大小的意剑,偷偷地摸到了王俭身前,准备抽冷子补一刀。王俭圆目一睁,将柳越一把抓来,微笑道:“我的好徒儿喜欢你,你就下去好哈陪他练功吧!”说罢,五指在他的头顶一按,硬生生地捏碎了头盖骨。

柳越惨死,显出王俭的残暴,老谋深算如袁盘也是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起来后退。

靳重焰眼见不好,收了意剑就要走,王俭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拿下!”

石碑后,八哥尖锐的叫声响起:“小心后面!”

药谷谷主和袭明同时转身,就看到黛甲和乌羽领着魔修从门外杀上来。

八哥看到乌羽,羽毛直竖,怒骂道:“好好的鸟王你不当偏要去当王八鸟,还助纣为虐,简直丢尽了鸟脸!”

乌羽愤愤道:“闭嘴!”

八哥飞起来要去啄他的眼睛,乌羽一把扫落,惹得袭明大怒,放开刘念,现出形来,一脚将它踹翻。

乌羽原本还想着与袭明等人联手,见状也是心头火气,暗道:你不仁我不义,我就算助纣为虐,也绝不让你们好过。当下各种法术齐齐使了出来,场面混乱不堪。

刘念跑到靳重焰身边,检查他的伤口,心疼得直皱眉头。

靳重焰微笑道:“不碍事。”

刘念在他伤口上戳了一下,痛得靳重焰嘶嘶得抽冷气,刘念冷声道:“还碍事吗?”正好一个魔修扑过来,不等靳重焰出手,刘念仗着自己的隐形,拔出匕首就将人捅了。

靳重焰看不到刘念的脸色,猜测定然很难看,乖乖地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袁院主难得光临,怎么好这么快就走了。”听着王俭一声冷笑,石碑硬生生地碎裂开来,石块四处散落,惊飞了一圈的人。袁盘跑得最快,可是有一块石头像是长了眼睛,紧随其后,他往左它也往左,他往右它也往右。袁盘绕着柱子跑了一圈,那块石头也绕了一圈,还是程旭宇看不下去,拔刀相助,一刀劈向石头,石头碎成两块,却没有停下,反而对袁盘左右夹击。

袁盘逼不得已,伸手去抓石头,虽抓了个正着,可是石头传来的魔气却让他气血翻涌,伤上加伤!

第121章 千年功,一朝成(十)

王俭踩着石碑剩下的小半截,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一方是乌羽、黛甲、骆爷爷带领的魔修,一方是靳重焰、刘念、袭明、药谷谷主等人。双方有的受伤观战,有的打得正酣,整座山庄在法术与剑术的笼罩下,五彩缤纷,绚烂得睁不开眼睛。

“不过如是。”王俭嘴角微扬,眼睛里竟流露出了几分慈悲,“芸芸众生,平凡度日也好,修道渡劫也好,也不过是在红尘中苦苦挣扎。”

袁盘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击退时不时骚扰他的魔修,冷笑道:“若是没有你的阴谋暗算,我们本不必这么苦。”是了,若是没有王俭,厉骋绝不会惨死在魔修的手中,以他的修为,渡劫是迟早的事,就是不知他有没有运气能够扛过去。无论结果如何,想来他和自己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更不会被仇恨所困,将余下的岁月都用来复仇。

这一切,都缘起于王俭!

袁盘目露凶光。

王俭叹了口气道:“我也曾这么想过。想我正阳院司职奖惩,行得正坐得直,从未有一桩冤案,理当人人称颂,为何落了个厉教主疏远,教友憎恶的结果?拜阳教分裂之后,教友不是投效骁战院就是投效拜血院,个人选择不同,倒也罢了,之后却暗地里与我作对,嘴说同根生,煎起来却比谁都急。你们看,独孤盛刚愎自用,戴礼而目光短浅,唯我正阳院恩怨分明,魔道理当由我们统帅啊,偏偏世人愚昧。可见这个世道本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人人都不讲道理,我也只好不讲道义了。”

黛甲挠了洪睡莲一爪子,被程旭宇推开,嘴里大呼:“王院主万万岁!”

乌羽在心里啐了一口,马屁精!

王俭看着他,目光温柔如水:“你是我一手养大,情同父子,若是父亲有事相求,你会不会应?”

黛甲道:“当然!”

乌羽心里一串“呵呵”。

王俭温柔地说:“好孩子。乌羽,你呢?”

乌羽被点名,心里咯噔一下。它对正阳院半点好感也无,一想到自己只是对方与袭明的一个交易,恨意与怒火就无法克制。原本,它打算借靳重焰、刘念之手对付王俭,如今袭明与靳重焰一边,分不清谁比谁可恶,干脆就坐山观虎斗,谁想王俭并不打算放过它。

“我当然也听您的。”它垂头道。

王俭看向它的目光带着些探寻的意味,却仍是笑了笑:“也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