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是…

天梯山?

可是天梯山不是已经被魔气占据了吗?

刘念道:“碧霄山也是这个方向。”通天宫众人离开天梯山之后,就搬到了碧霄山。

靳重焰喃喃道:“师祖!”

刘念见他急着要走,匆忙地对药谷谷主说:“我与程兄是朋友,他日若是嫂子和侄子有用到我的地方,请一定要来通天宫找我。”

药谷谷主点了点头,低头看着仍在昏迷的洪睡莲,神色哀伤。

靳重焰等他和袭明等人告别,抱起人就往碧霄山的方向飞去。

靳重焰赶到时,霞光已收,碧霄山正沉浸在喜庆之中。

他刚落地,封辨达就赶到了。

封辨达道:“你们去了哪里?为何现在才到?你可知师父,师父他…”

靳重焰焦急道:“师祖呢?”

封辨达又哭又笑道:“师父已经飞升啦。”

靳重焰百般滋味在心头,一时无语。

封辨达道:“师父临走前,已将宫主之位传给了你,如今,各大门派都收到消息,正在山上做客。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好办即位仪式!”

靳重焰愣了愣,想到了自己的血统,迟疑道:“你确定师祖传位于我?”

封辨达不悦道:“我骗你不成?那时大师兄、二师兄和长老们都在。”他二话不说地拉着人就往山上跑,一路见到通天宫弟子,都向靳重焰行拜见宫主之礼,连在这里做客的其他门派修士也以见掌门之礼待之。

靳重焰见了一圈人,却不见何鹤林,遂问起。

封辨达犹豫了下道:“他正在后山闭门思过。”

靳重焰疑惑道:“思过?”

封辨达道:“是师父的意思,你去见一见也好,若是能放就放出来吧。”

何鹤林不喜欢自己靳重焰一向知道,此时也有些犹豫该不该去,但想到师祖临走前将通天宫偌大的担子交托给自己,自己决不能让他失望,还是独自去了后山。

何鹤林正坐在山崖边。

许是平云真人升天时的霞光还未褪尽,远处红霞层层叠叠,天色正好。

何鹤林看到靳重焰,皱了皱眉,闭上了眼睛,不欲理他。

这还是何鹤林第一次直白地表达出自己对靳重焰的厌恶。

靳重焰在他对面挑了块石头坐下来:“后天,就要举行即位仪式了。”

何鹤林脸颊一抽,睁眼看他:“你不配。”

靳重焰也不恼怒:“谁配?”

何鹤林又不理他了。

靳重焰想了想道:“你觉得我不配,是因为我身上有金鳞之血?”

何鹤林惊讶地看着他。

靳重焰道:“我体内的金血觉醒了。”

何鹤林皱眉。

靳重焰道:“我还成了仙,只是现在压制着。我现在可以一指点死王俭,不用怀疑,我已经试过了,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何鹤林瞪大眼睛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靳重焰道:“未免飞升,我只好压制着自己的修为,所以你别想让我当着你的面试一试。”

何鹤林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会是好宫主。”

“哼。”

靳重焰道:“请拭目以待。”

他转身要走,就听何鹤林幽幽道:“这个位置,其实是师父留给你父亲的。”

靳重焰脚步一顿。

“当初你父亲上山拜师,本已经通过了考验,成为师父的关门弟子,却在最后时刻被师父看出了金鳞血统,改当了记名弟子。三师弟对你这么好,是因为愧疚。他一直觉得师父关门弟子这个位置是你父亲的。”

靳重焰道:“那为何…”现在却让他当宫主。

“也是因为愧疚。”何鹤林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师父一直觉得,当初若是收下你父亲,你父亲未必会回吟龙院。而且就算回吟龙院被扣下,师父也师出有名,能找上门去,不会让你小小年纪就孤苦无依。”

靳重焰心头颤了颤:“吟龙院?”

何鹤林道:“你不知道吗?你父亲不但是金鳞,还出身魔道六院之一的吟龙院。”

靳重焰扶住脑袋。怪不得他的母亲会出现在吟龙院在海边的落脚点。可是为何这么多年,母亲不来找他?明明相见了,也不与他相认?

他脑中有太多的疑惑。

何鹤林见他沉默,还以为被自己的消息惊到了,低声道:“我不会参加你的即位仪式。”

靳重焰回头看他。

何鹤林道:“不管是你,还是你父亲,我始终觉得通天宫的宫主应该由我来继承。”这句话在他心里想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今日才有机会说出口。

靳重焰道:“二师伯…”

“但凡你有一点半点的差池,”何鹤林瞪着他,厉声道,“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宫主之位抢回来。”

靳重焰淡然道:“随便。”

何鹤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走吧。”

靳重焰道:“师祖罚你在此思过的命令我…”

“我在此闭关。”何鹤林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既然他不领情,靳重焰自然不会再贴他的冷屁股,拂袖而去。事实上,他现在心里依旧是何鹤林带给他的冲击的余波。也因如此,到了举行仪式的那一日,他从容淡定得很,让前来观礼的人赞不绝口,都认为不愧是未来的道界之首。

姚步吉也代表太一宫来了。

那日在秘境,他走得早,没有被留下,也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只是对靳重焰和刘念救了自己的事情感激不尽,送了不少礼物。

刘念本想推辞,靳重焰照单全收。

靳重焰低声道:“你说过你要努力修炼的。”

刘念无奈地苦笑。

仪式举行了三天方才结束。

靳重焰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宫务交给封辨达,自己准备远行。

封辨达立刻说:“不许!”

靳重焰道:“我去找我爹娘。”

封辨达道:“行礼带够了没有?我看看还缺什么。”说着,也不管靳重焰怎么想,跑去马喜屋里翻东西了。

靳重焰:“…”

靳重焰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刘念,刘念对他的决定并不惊讶,道:“自从银月宫一别,蛋婶就不知所踪,我也很担心。”

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形了。

靳重焰和刘念还准备着去吟龙院的事宜,就听说有人拿着以吟龙院的名义前来观礼。

道、魔两界没了袁盘、王俭兴风作浪,一下子安稳了很多。魔道元气大伤,六院之中,正阳院全军覆没,骁战、拜血、玄黄、浑天群龙无首,龙吟院神隐,百年之内,再无与道修抗衡之力。道修三宫,通天宫和银月宫各有损伤,太一宫低调惯了,也没有重争三宫之首的迹象,一时间,人间竟无比的安静太平。所以,道与魔的恩怨也化解了不少,龙吟院来通天宫观礼也没有引起侧目。

但靳重焰和刘念看到来人时,还是大吃了一惊,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蛋婶。

靳重焰看着那个沧桑的妇人,一时不敢相认,半天才道:“请坐。”

蛋婶也有些忐忑,坐下后,缓缓道:“那日我离开之后,就回去搬救兵了,可是…”她顿了顿,又道,“之后,我故意通知独孤盛,让他搅局,希望能趁乱救出你们,不过他走得太快,我赶到时,你们已经不见了。”然后,她又故意接近戴礼而,想借戴礼而之手对付袁盘,可惜银月宫大会的后续发展让一切都出乎意料。

她说了这么多靳重焰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有一个问题:“你是…我娘吗?”

蛋婶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正在旁边偷听的封辨达和马喜都是一怔。

怎么可能!

他们小玉竹明明年轻貌美,如花似玉,怎么可能变成…

他们两人仔细地打量着她,又觉得这五官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相像?

靳重焰没有想象中那样冲上去,而是沉默了会儿道:“为什么?”

蛋婶捂着嘴巴,平静了一会儿才说:“我没脸认你。”

靳重焰抬眸,眼神凌厉。

蛋婶道:“你的父亲不是人,而是金鳞。”

靳重焰道:“我知道,我体内的金血已经觉醒。”

蛋婶愣住了,颤声道:“什,什么?”

“先说你吧。”

蛋婶深吸了口气,才说:“我后来才知道,每条金鳞到了一百岁的时候,必须回到金鳞岛,泡神水中,不然会变得疯狂。我和你父亲将信将疑,就带着你去了金鳞岛附近,那时候我们想,万一没有那么糟糕的话,我们就回来。如果真的那么糟糕,就让你父亲留下,我带你回来。可是,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你父亲发作的时候,伤了金鳞岛的人,为了保护他,我只好以做奴仆为条件留下。可是我不能把你一起留在岛上做奴仆!所以,我只好将你托付给了刘念。”

靳重焰道:“有人追杀我。”

蛋婶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金鳞的血脉越多,每个族人体内的金血就越少,所以为了让自己体内的金血变得更纯,他们就会自相残杀。知道之后,我更不敢离开你父亲半步,他每年清醒的时间不到三个月,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靳重焰道:“所以就放心我吗?”

蛋婶嘴巴张了张,无言以对。她想说,若是知道金鳞族人会追杀他,她一定会将他留在身边。可是这样的话现在会所有什么用呢?都已经发生了。

靳重焰道:“现在呢?”

“什么?”

靳重焰想问又不敢问,抿紧了嘴巴。

刘念看出他的想法,主动问道:“伯父现在怎么样?”

蛋婶道:“这些年,金鳞岛内战不断,前些日子才平静下来,现在岛上只有你父亲和你的一个堂叔。堂叔人不错,有他照顾你父亲,我才敢出来找你。离开银月宫之后你们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你们,始终找不到。若不是收到你接任宫主的消息,我们还不能这么快见面。”

刘念见靳重焰沉默,就将在秘境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蛋婶惊呼连连。

靳重焰突然道:“你的样子…你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蛋婶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些年,她为了保全自己和丈夫,委曲求全,掩藏容貌,已经成了习惯,一时被问起,竟有些尴尬:“可以恢复的。”

靳重焰道:“恢复吧。…有我在。”

蛋婶愣了下,脸上绽放出极暖的微笑。

靳重焰尴尬地干咳一声,扭头看刘念。

刘念冲他眨了眨眼睛。

尽管蛋婶出现了,靳重焰还是决定去龙吟院走一趟。

当然,他找的理由绝对不是见自己的父亲,而是说为刘念找炼制的材料。

即使真相大白,他父母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在靳重焰心里,那些没有父母庇护的艰辛岁月,始终是被刀子一道道地刻在心上的。哪怕他因此认识了刘念,可是那些遗憾,无法弥补。

蛋婶何尝不知,所以从来没有对他冷淡的态度流露出不满,倒是刘念,常常在两人中间做和事老。

封辨达和马喜对蛋婶归来反应很大,听到靳重焰父亲没死反应更大,尤其是封辨达,天天都欢喜得语无伦次,使得靳重焰不得不考虑将通天宫交给看上去变得不正常的封辨达,还是正常时也不正常的马喜。

最后,靳重焰决定让他们共同执掌——说不定不正常和不正常在一起就正常了呢。

同一条路,那时与刘念一道行来,千难万险,坎坎坷坷。如今,还有刘念同行,身边却多了一个母亲,想着远方的父亲,即便嘴上不说,心中也是完满。

启程时,靳重焰对刘念小声说:“我母亲就是你母亲,我父亲就是你父亲,你不必担心。”显然将刘念这些天对他母亲的小心翼翼看在了眼里。

蛋婶似乎听到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刘念立刻站正。

蛋婶微微一笑,无尽的温柔和慈祥:“他说得对。”

一句话,刘念回味了一路,到了晚上和靳重焰一起入住客栈时还忍不住问:“你娘是不是,是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

“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何在同一间房间里呢?”靳重焰将他推倒在床,笑嘻嘻地扑了上去,“我娘故意挑了一间远离这里的房间住,我们可不要辜负她的美意啊。”

“什么美意!”刘念羞恼。

“那就…不负良辰美景和我的心意吧。”

第122章 番外

八哥篇

八哥一睁开眼睛,就觉得天地亮了。

或许是雏鸟情节,或许是花痴情节,总之,在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内,它决定:那个一本正经地站在鸟窝边用枝条拨蛋的男人,是它的!

确定目标之后的八哥,立刻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缠着他!缠着他!死死地缠着他!

八哥才不管在它之前有多少只鸟儿破蛋,之后又有多少只鸟儿准备破蛋,看到男人的那一刻起,它将自己和男人归在一类——金童金童的神仙眷侣,其他的统统是。因为它们只会抢男人的注意力。

它紧迫盯人的举动终于起了作用,男人对它的关注一日比一日多,到后来,还专门为它安排了一间小庄园——就在男人的卧室里。等它学会说话的第一句就是“袭明”,男人的名字。

男人不爱笑,但是仅有的温柔都给了他。他记得很清楚,在鸟窝里有一只小十六特比不安分,一天到晚飞到男人的卧室门口偷窥,简直不要脸。每一次八哥都勇敢地飞出去,啄得它满头包,等八哥长大了,学了点勾心斗角地伎俩,就开始联合其他鸟排挤它。

坐拥男人独宠的八哥收拾十六简直随心所欲,抢饭碗,抢地盘,下雨天赶它出鸟窝,无所不用其极,等收拾够了,八哥对十六说:“不许再靠近袭明。”

十六抖了抖湿漉漉的翅膀,屁股一转,充耳不闻,于是欺负继续。

日子一天天过,有一天,睡在袭明精心打造的山庄里的八哥觉得床塌了,屋子压平了,起来一看,自己竟然变成了人。

睡在不远处的袭明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露出满意的表情。这是八哥第一次看到袭明对自己笑,心里柔软成了一团,几乎要醉倒在他的笑容里。从此之后,变成人的八哥在鸟群里更加不可一世,连十六也不敢再来冒犯它,让它过了很长一段的舒心日子。

在那段日子里,它日日夜夜跟在袭明的身后,有时候还会伸出胳膊去抱他,袭明不反对,它就得寸进尺,直到它要去亲他的时候,才被阻止。

它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问道:“你不喜欢我吗?”

袭明深沉地看着他,那时候的情绪八哥不懂,直到很后来的很后来,它才明白,原来,这种情绪叫做——

嫌恶。

其他的鸟儿陆陆续续成人,八哥不再鹤立鸡群,十六对袭明的觊觎之心死灰复燃,开始在他们周围出现。八哥严密防守。一开始,十六很低调,经常是趁着八哥不注意的时候过来晃一圈,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十六开始大胆了,有恃无恐,八哥赶它,它还会反击。

这大大地激怒了八哥。有一天,八哥干脆当着所有鸟的面将它胖揍了一顿。的确是胖揍,那一顿揍完,十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

袭明知道之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那一晚,八哥没有晚饭,别人吃的时候,它就呆呆地看着袭明为十六温柔地上药。

八哥很难过,心像撕裂开来,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门有动静,一个黑影出去了。它警惕地站起来,跟在后面,一路跟到了院子里,然后看到十六开心地从院子里跑出来,扑到袭明的怀里,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十六踮起脚,将唇送到袭明的脸颊边亲了亲,袭明没有拒绝。

八哥很快回去了,因为再站下去,它怕自己的心会痛死在那里。

那一晚之后,八哥再也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每天晚上看着袭明离去的背影,睁着眼睛到天亮,然后再看着他回来。

到后来,袭明发现了,有时候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八哥想,至少自己的床在他的屋里,至少两人睡在同一个屋檐下,至少还没有被赶出去,总还是有机会的吧。

于是它白天变得更加温柔体贴,晚上就飞去附近的农家,花钱雇人教他洗衣做饭打扫房间,看到十六也不再挑衅,而是干脆绕着走。

十六越发趾高气扬起来,从来以八哥马首是瞻的群鸟儿也不安分起来,分成了两派。八哥才不管,他眼里看到的从来只有袭明,袭明而已。只要袭明还愿意在它身边,它就愿意如履薄冰地坚持下去。

可惜,春天总要来,冰也总要碎的。

刺客降临,鸟飞蛋打。

八哥挡在袭明的身前,奋勇御敌。对方看他态度这么积极,调配了大量人手跑来围攻,很快,八哥就支持不住了,被人一棍子打趴在地上。当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痛得浑身骨头都咯咯响着抗议的那一刻,它的眼睛下意识地寻找着袭明。

他是否安好?

然后,它看到了,将十六紧紧地护在怀里,淡定地站在角落里的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