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衍阴沉着脸，显然心情不好：“你不是赶时间吗？”
陆凌恒知道沈博衍喜欢玩赛车，也参加过业余赛车，但以前如果他坐沈博衍开的车，沈博衍总是开的很稳很慢，从来都没飙过车。陆凌恒现在可以肯定，最近沈小狗绝对吃错药了！
拜车速所赐，本该开半个小时的路程不过一刻钟就到了。陆凌恒惊魂未定，咽了口唾沫，干笑道：“谢谢沈总，我……”
沈博衍拔掉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陆凌恒：“？”
拿着东西下车，沈博衍已经输入密码把大楼的安全门打开了：“我送你上楼。”
陆凌恒：“……”
第十四章 沈博衍的态度，似乎……
沈博衍把不请自来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他理所当然地摁了电梯，等电梯来了又理所当然地走进去，发现陆凌恒还在楼道里傻站着，挑眉：“你不是赶时间要回家？”
陆凌恒无语凝噎，眼看无法阻止这家伙，只好跟进电梯里。
到了门口，陆凌恒很想说“已经送到家了沈小狗你可以赶紧走了”，但又不好意思就这么赶人，只好一边开门一边说：“沈总进来喝杯茶吧。”
当然，不用他说，沈博衍也会进去。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公寓，条件还算不错。陆君乾年少有为赚了很多钱没地方花就拿来投资，房产陆陆续续买了不少，所以才会大方地分一套给自己的表弟住。
陆凌恒去给沈博衍泡茶，沈博衍站在客厅里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这套房子买来就是精装修的，陆君乾没住过几次，他工作忙，很少有时间回家，一年至少有三百多天是住在不同的酒店里，一些家具和摆设都是陆凌恒自己购置的。
陆凌恒泡茶出来，沈博衍问道：“这里有什么是君乾买的吗？”
陆凌恒没好气道：“沈总是来收集遗物的吗？”
沈博衍默了默，自说自话地往卧室走。陆凌恒连忙跟了进去。
沈博衍看着床上铺好的被子，问道：“君乾在这儿睡过吗？”
我靠，难道连我睡过的床单都要收集？！沈小狗你他妈是变态吗！
陆凌恒突然想起自己前生拍戏住酒店，有好几次都发生过临走退房结算的时候，剧组的人抱怨酒店要多收一套床上用品的钱，因为陆君乾睡过的床单被人打包带走了。那时候陆君乾还以为是剧组里有哪个他的脑残粉追星追到了神经质的地步。难道说……是沈小狗干的？！
沈博衍见陆凌恒不吭声，扭头用疑惑的眼神地盯着他看。
陆凌恒生怕沈博衍真的把床单拿走了他晚上只能睡床板，忙道：“没有没有，我还上面打过飞……咳，沈总你懂的。”
沈博衍：“……”
沈博衍掉头出了房间，又在沙发上坐下，一脸茫然地开始发呆。
陆凌恒着急看剧本，想下逐客令，可是看到沈博衍那副失神的样子，突然觉得说不出口了。
沈博衍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有酒吗？”
屋子里当然有酒，陆凌恒本来是个酒鬼，家里各种各样的酒还剩了好几箱。但陆凌恒没打算拿给沈博衍喝，只想快点把他弄走：“你是自己开车来的，喝酒不好吧。”
沈博衍又沉默。
气氛变得尴尬，陆凌恒正琢磨着说点什么打破这样的局面，沈博衍突然低声道：“再说点君乾的事吧，他还说过我什么吗？”
陆凌恒眼看天色都快黑了，今晚恐怕要熬夜，无奈道：“沈总不是不喜欢我消费我表哥么？怎么又总让我说表哥的事呢？”
沈博衍蹙眉，动了动嘴唇，把原本想说的咽了下去。他突然冷笑一声：“我只是没想到君乾会跟你说他和我的事，看来你和他的关系比我想象得要亲近一点。可不管怎么样，哪怕你是他的亲弟弟，如果再让我发现你靠利用君乾来为你自己谋取私利，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陆凌恒深吸一口气，想着该说什么的时候，沈博衍又开口了：“但你想往上爬，我可以给你机会。只要你能常陪我聊聊有关君乾的事，你要的资源，我可以帮你争取。”
陆凌恒愣住。沈博衍这话说的，不允许他消费自己给别人听，但可以消费给他一个人听？
沈博衍站了起来：“今天你还有事，先到这里吧，你好好想想，过阵子我再来找你。”陆君乾死了以后，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拼命地搜寻着所有陆君乾留下所有的痕迹，仿佛那人就还有机会再回来。如果能有个君乾身边亲近的人常和他说起君乾，也能够让他觉得……陆君乾还在他的身边，并没有远去。
陆凌恒见他要走，忙道：“我送你。”
“不必。”沈博衍冷冰冰地留下两个字，大步离开了。
请走了沈博衍这尊大神之后，陆凌恒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瘫倒在沙发上。和沈博衍周旋了几个小时，他从来没有觉得那么累过。从前的沈博衍除了在某些时候会让他有压力之外，大多时候还是很懂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如果他觉得疲惫，沈博衍就会默默在他身边坐着不说话；如果他觉得无聊，沈博衍就会不停地讲有趣的事情哄他；如果他高兴，沈博衍又会趁着他头脑发热的时候让他答应一些平时不会答应的事，譬如推掉某个活动去海边玩，譬如伪装后跟他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
他跟沈博衍认识已有三四年了，而刚才只用了三四个小时，就推翻了他对沈博衍的认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自己死后所作的这些，究竟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陆凌恒拿起剧本，看了十几分钟，却还停留在第一页，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沈博衍很喜欢他，这一点，他以前就知道。沈博衍就像一个狂热的粉丝，只不过他是所有狂热的粉丝里最有钱有势的一个。娱乐圈和富商圈是很浮华的圈子，喜欢陆君乾的人不少，他虽然是男人，但愿意豪掷几十上百万要跟他上床的人男女都有，沈博衍是不是对他也抱有旖旎的想法，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这几年下来，沈博衍虽偶尔有过分亲密的举止，只要他喊停，那人都会乖乖退回安全线外。沈博衍身边的狐朋狗友不少，主动投怀送抱的人简直排成长龙，虽没听说沈博衍谈过恋爱，但他觉得沈博衍身边是不缺人的。他一直以为，他对于沈博衍而言，是一个比较新鲜刺激的存在，也许逾越了朋友的界限，可这个圈子里诱惑太多，要跟一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谈什么独特唯一，那是挺无稽的一件事。更何况他自己前生从没将心思放在男女情爱上，因此从来不愿多想。
可如今看来，沈博衍的态度，似乎……和他所想的并不一样……
第十五章 试镜
翌日上午，陆凌恒准时赶到了试镜的地点。
负责给陆凌恒试镜的是导康嘉敏和制片人吕天。因为是临时救场的戏，找不到很多档期合适的艺人来试镜，整个上午康嘉敏和吕天只试两个演员，一个是岳凯，另一个就是陆凌恒。最后《刀锋》中唐同泽的人选不出意外就会在他们两人中选出。
岳凯比陆凌恒到得更早，已经在看要试的分镜内容了。陆凌恒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岳哥好。”
岳凯抬头看见陆凌恒，眼神写满轻视：“哟，这不是陆凌恒吗？我以为是谁呢，好像今天就我们俩吧？”
陆凌恒听出了对方语气中都不和善，微微挑眉：“嗯？”
岳凯嘴脸嘲讽：“你的好哥哥呢？今天没陪你来？”
陆凌恒一怔。好哥哥？
“哟！你瞧我这记性！”岳凯拍了下自己都脑袋，“你的好哥哥不在了，帮不了你了。啧啧。”他摊摊手，表情可谓幸灾乐祸，“节哀顺变。”
陆凌恒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看来好哥哥指的就是前世的自己了，岳凯这是在因为自己的“死”而幸灾乐祸？
“你！”钱悦一个箭步上前，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岳凯嘲弄道，“让你们节哀顺变，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我应该说让你们放鞭炮庆祝一下？”
“你他妈……”钱悦正要挥拳头，陆凌恒赶紧把他拦下来了。要是真在这里动起手来，他就别想要这个角色了，而且打人事件在娱乐圈是非常恶劣的，旁边又没有目击者，只要对方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而反咬一口他们恶性竞争之类的，他和钱悦都要倒霉。
岳凯看他们走开，冷笑一声，低头继续看剧本。
“妈的！”钱悦怒道，“这什么人啊！君乾哥在的时候就跟你称兄道弟，君乾哥一走，这嘴脸真他妈恶心！”
陆凌恒蹙眉。这个岳凯，在娱乐圈就是个四五线开外的小明星，他前世跟岳凯没什么交集，不过今年岳凯上了一部新戏，是军事题材的，口碑不错，他才终于有了一点名气。陆凌恒本来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才会一开口就拿对方去世的亲人说事，听钱悦这么说，他心下顿时了然：原来是个眼红嫉妒的小人啊！
事实上岳凯的确就是嫉妒，他一度嫉妒陆凌恒嫉妒得快要发疯！前年陆君乾接拍了一部戏，那时候陆凌恒刚来投靠他，为了照拂表弟，他替陆凌恒在剧中要一个角色，制片人为了让他安心出演满口答应，最后也确实给了陆凌恒一个戏份比较讨巧的配角。
而陆君乾不知道的是，这个角色差一点就被岳凯拿下了。当时的岳凯也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为了上位拼命钻营，为了那个角色他甚至陪肥头大耳男女通吃的导演睡觉。然而等到快开机的时候，他却被制片人一句话就给换掉了，而陆凌恒空降到剧组，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角色。在娱乐圈中这样的事情很常见，没资历没背景没实力的小演员为了抢一个小角色往往都要打得头破血流，可悲得是即使出卖了自己他们最后也未必真能拿到想要得那个角色。
那部戏去年开播之后反响不错，不过陆凌恒接演得那个角色没能演出角色的精髓，所以最后也没能掀起什么水花。但是岳凯还是死死记下了这个仇，认为如果当初自己能拿下那个角色，肯定早就被人注意到了！也不会又多蹉跎两年才终于小有名气！
这笔账被他算到了陆凌恒和陆君乾这对表兄弟的头上，可是陆君乾还在的时候，他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表面跟陆凌恒称兄道弟，暗中给他使绊子到处说他的坏话，甚至成功搅黄过他几个工作。如今终于盼到陆君乾死了，他简直恨不得在陆凌恒面前放两串鞭炮庆祝！
想到这里，岳凯又看了陆凌恒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风水轮流转，没了天王表哥，他就不信陆凌恒能弄出什么动静来！当年你让我尝到的滋味，我一定会加倍送还给你！
陆凌恒却没再看岳凯，他正在看试镜的剧本，一边看一边认真地思考该如何去表现。
“岳凯，进去试镜了！”助理跑出来通知。
岳凯的资历比陆凌恒更丰富点，他之前就出演过军事题材的影片，形象还不错。相比起来，陆凌恒资历平平，又没有同类型戏的经验，所以导演和制片人心里自然更倾向于岳凯，将他被安排在陆凌恒之前试镜。
岳凯起身，又瞪了陆凌恒一眼，然后调整了一下表情，笑容满面地进试镜的房间去了。
“那个小人！”钱悦还在愤愤不平。
“别管他。”陆凌恒已经看完了剧本，伸手，“把衣服给我，我去换。”
钱悦连忙从包里掏出一袋衣服交给他，担心地问道：“你有信心吗？”钱悦现在简直比陆凌恒都要着急，他是陆君乾的脑残粉，刚才岳凯充满恶意的言语让他火冒三丈，他简直恨不得冲进去敲晕那个混蛋。要是这个角色最后被他拿走了，真是怎么想怎么生气！
信心？陆凌恒笑了笑，没说话。他不管这个岳凯跟陆凌恒本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但当一个人对自己的死怀有恶意的时候……拿下这个角色，他有的不是信心，而是决心！
二十分钟后，岳凯试镜结束出来了。他自我感觉很不错，出来的时候神情得意洋洋，看到站在门口的陆凌恒，他愣住了：“你……”
助理出来叫陆凌恒的名字，让他进去试镜。从岳凯身边走过的时候，岳凯低声嗤道：“耍什么花招，当心变成跳梁小丑！”
陆凌恒不以为意。这种垃圾话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已经听过太多。而且他深切地知道，当一个人恶语相向攻击你的时候，往往正是因为他自己心虚。
康嘉敏和吕天正在低头看陆凌恒的资料，听到脚步声，两人抬头，眼中同时流露出了讶异的色彩！
陆凌恒穿着一身军装，走着军步入场，到了康嘉敏和吕天面前，他又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长官，陆凌恒向您报道。”
康嘉敏和吕天惊诧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康嘉敏不可思议道：“陆凌恒？你……”
他们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陆凌恒，但他们手上的演员资料里是有照片的。眼前的这个陆凌恒，跟照片上的人判若两人，照片上只是一个长得比较帅的普通人，可眼前这个人神采奕奕，英姿飒爽，活脱脱就是刚从部队里出来的，哪里像个演员啊！
殊不知，过去陆君乾曾演过军官的角色，他一直都很想演铁血男儿，虽然那部戏不是正统的军旅戏，但他没有放过那个机会，为了演好角色证明自己，他很用心地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专门学习军姿，最终成功得到了军官的称赞和认同，还凭借那个角色迷倒了万千少女。
前世陆凌恒虽然没有和康嘉敏、吕天合作过，但是他对这两人有所了解。吕天就是个真正的军官，他参军十余年，军衔中校，在部队里参加了战友话剧社才开始接触影视行业，《刀锋》他也有参与编剧，保证了这部戏的专业性。而康嘉敏也有几年参军史，以导军旅戏见长。既然这两人都曾是军人，这部戏拍的也是军人的故事，陆凌恒知道试镜的过程中一定会考察他的军姿，他索性先发制人，找人借来军装。昨晚匆匆浏览过剧本大纲之后，他又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对着镜子重新温习军姿，好在这些东西都没有丢掉，看康嘉敏和吕天的眼神，他就知道第一关他过了。
吕天满意地打量着陆凌恒：“小陆你参过军？”
陆凌恒的背脊听得很直：“报告长官，没有。但我一直向往能拍军旅戏，所以我训练过。”
“哦，不错嘛。”吕天看了康嘉敏一眼，康导也默默点头。他们在此之前心里比较倾向于用岳凯的原因就是眼看要开机了，时间紧迫，来不及给演员很多时间训练了，所以一定要找一个本来就会军姿的演员，才不会拖慢拍摄的进度。岳凯虽然演过军人，但是他的军姿还不如陆凌恒标准，再者陆凌恒本来就挺拔，身材也好，他演军人比岳凯养眼多了。
这还没正式开始呢，大导演和制片人的心已经往陆凌恒这边倾斜了。
第十六章 成功
康嘉敏问道：“剧本看过了没有？说说你对唐同泽这个人的看法吧。”
陆凌恒颔首。他昨天晚上只是匆匆浏览了剧本的分镜纲要和人设，就觉得这部戏一定会很出彩。剧中的每个人形象都很鲜明，唐同泽这个人是刀锋团六连的连长，他是个自我要求很严格的人，用时下网络流行的话来说，他是个处女座强迫症，被自己的手下们称为魔鬼连长。他跟人的相处很有意思，对自己的手下既爱护又严厉，对自己的长官虽然服从，但绝不软弱。就这样一个像刀锋般的人，却有一个短板，那就是他手下的一位排长——也就是主角之一曹风。曹风是个和唐同泽截然相反的人物，他嬉皮笑脸，不像一个军人那样严肃，但他很聪明，是个天才，精通各种各样的军事器械和兵法，在演习和实战中屡建功劳。他的性格导致他和自己的长官唐同泽必然不合，唐同泽对曹风又恨又爱，讨厌他有时不用在正处的小聪明却又爱他的才华，两人之间擦出了不少火花。
陆凌恒详细地说了一下自己对唐同泽的看法。其实他私心里也很喜欢这个人物，认为这是一个很讨巧的角色。讨巧的角色，有几个要素，第一是这个角色的形象是否足够鲜明，这是编剧和演员共同塑造的；二来这个角色对主角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也很重要，观众在看片子的时候从情感上会倾向甚至是自我代入主角，如果一个角色对主角好，那就很容易让观众对这个角色产生好感，最典型的就是在爱情故事里，对女主角温柔体贴的男二号有时候比高冷英俊的男主角更招人喜欢。当然除此之外，演员的外表等因素也息息相关。在《刀锋》里，唐同泽是主角曹风的良师益友，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是个非常讨巧的角色。
吕天说：“刚才给你的剧本看完了吧？准备好的话来试演一段吧。”
试镜的这一段的内容是唐同泽教训手下的新兵，展现出他魔鬼连长的一面。吕天笑道：“你就把我们当成是你的手下，来吧。”
把导演和制片人当成是小兵卒子来训，对于新人演员而言其实是件压力很大的事，如果心理素质不好，很可能就演不好。但是这对陆凌恒而言却一点妨碍都没有，他跟无数大咖大腕搭过戏，完全不知道怯场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陆凌恒的表情瞬间就变得严肃了，一股不怒自威的风范，背着手在台中间来回走了两遍，是在视察自己手下的列队。
陆凌恒中气十足地开口：“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兵了！知道我们连队的名字叫什么吗？”
他停顿了几秒，喝道：“大声点！”
再过几秒，他又大声道：“对！刀锋团六连！你们，就是我唐同泽的刀锋，是我的袍泽兄弟！我要把你们每一个人，都打磨成一柄像样的刀锋，不管是钝了的，豁了口的，只要过了我的手，就都会变成最锋利最坚固的刀锋！如果有想要自断锋刃的孬种，现在就给我滚出来！过了今天，你们就没有选择，没有退路，没有说不的权利！”
吕天和康嘉敏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陆凌恒的台词功力很深厚，完全不像新人演员，咬字铿锵有力，把情绪表现得很到位。他的演技也可圈可点，把坚毅、决心都表现出来了，真的像一把宁折不弯的刀锋一般。而他之所以能那么快调动起情绪，刚才给他的刺激也是起到了助力。假若岳凯知道自己竟然帮助对手表现得更加完美，只怕恨不得要找块豆腐撞死。
吕天开口：“不错，你再试试第二场戏。”
第二场戏是曹风被人冤枉，上级虽然明知事情真相，但为了息事宁人，决定给曹风处罚。作为一个无条件服从命令的军人，那是唐同泽第一次跟自己的上级起了冲突，为了曹风。
“我不同意！”陆凌恒的情绪转化得极快，瞪圆了眼睛，既惊诧又愤怒，“团长，你明明知道那件事不关曹风的事！”
“那又怎么样？”康嘉敏配合他念台词，“同泽，你要服从命令！”
陆凌恒沉默，用力咬着牙齿，脸上的肌肉紧绷，显示出他的极力压抑。
康嘉敏说：“你怎么还不回去？快点走吧。”
陆凌恒上前一步，寸步不让地盯着康嘉敏，康嘉敏被他的情绪感染，情不自禁地后仰。陆凌恒双手撑在桌上，一字一顿道：“团长，记得你把我提拔上来的时候夸奖过我的名字吗？你告诉我，作为一名军人就要有这样的精神。”
不等康嘉敏开口，他缓缓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他慢慢直起腰板，“在他们当兵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他们，他们是我的刀锋，是我的袍泽兄弟。如果他们弯了钝了，是我的责任，我会将他们重新打磨；可如果有人想要折断我的刀锋，除非我这把刀锋先被折断！”
“好！”康嘉敏情不自禁地拍了下大腿：“这条过了！”
吕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陆凌恒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康嘉敏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病犯了，居然以为刚才已经正式开拍了，看到演员表现好，脱口而出要拍下一条了。这也不能怪他，陆凌恒经验丰富，把康嘉敏当成了是镜头，站位、角度都是配合镜头来的，他又提前把戏服穿上了，让康嘉敏一个晃神，真的以为现在是在戏中。
“表现不错。”吕天开口打圆场，又翻了翻陆凌恒的资料。他心里颇有些诧异，这陆凌恒以前演的戏他看过，当时对这个演员的印象并不好，因为陆凌恒的身上有股颓废的气质，这样的人不适合演一个刀锋一般的军人。马瑜想把人塞给他的时候他还不高兴呢，本想试镜的时候走个过场就把这人给刷下去，万万没想到，这个陆凌恒进步居然那么大！、再回想刚才岳凯的表现，演技虽然还过得去，但是综合素质和陆凌恒一比，那就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
“咳。”康嘉敏清了清嗓子，缓解刚才失态的尴尬，亲切地问道：“小陆，你会说方言吗？会哪些呢？”
对于演员而言，台词功力是很重要的一项素质，如果普通话不标准，对戏路的限制很大，但有些题材特殊的影视剧，导演也会要求演员用方言来念台词。像《刀锋》这样的电视剧，部队里的军人来自天南海北，一些角色用方言来演绎，更能体现人物的性格并且会让观众觉得亲切有趣。
陆凌恒答道：“我会说上海话。”想了想唐同泽这个人物的性格，又说，“东北话和成都话也会一点。”他是在上海长大的，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个东北室友，东北话简直是全中国最具感染力的方言，读了一年书以后他们全宿舍的南方人被感染得一开口就是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至于四川话，他以前拍电影的时候学过一点日常的方言。
“那再好不过了。”康嘉敏笑道，“回去等通知吧。”
陆凌恒看他二人反应，便知此事已经十拿九稳，微笑着立正敬了个军礼，退出房间。
岳凯就在外面站在，脸色很不好看。原本他试镜结束就该离开了，可是他出来的时候看到穿着军装挺拔飒爽的陆凌恒，不知怎么的就十分心慌，硬是在外面磨磨蹭蹭了半天，偷听里面的动静。他听到康嘉敏和吕天兴高采烈的叫好声，愈发不安极了——方才他试镜的时候，导演和制作人表现得很平淡，在他表现结束的时候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得到肯定了，可是听到陆凌恒得到的回应，他实在烧心。
陆凌恒看到岳凯，有些惊讶，但他旋即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很有风度地向岳凯伸出手。岳凯一脸难堪，迟疑着抬起手，又不想握过去。
陆凌恒直接伸长胳膊握住了他的手，表情淡淡的：“岳哥，如果你能拿到这个角色，我会衷心地恭喜你。因为我不会羡慕别人有什么，我只在乎自己能做到什么。”
岳凯的脸像是狠狠被人抽了一巴掌，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凌恒松开岳凯：“钱悦，走了！”
当天晚上，陆凌恒就接到了马瑜的通知，让他准备入组拍摄《刀锋》。
第十七章 沈博衍心里压着一股火。
这是陆凌恒重生以后接到的第一个工作第一部电视剧，自然很重视，在开机前剩下的几天时间里他都待在家里看剧本，誓要把这个人物吃透。他现在已经不是陆君乾了，每一个机会对他而言都是很可贵的，走好第一步将来才会有更多发展机会。
在进组前的一天晚上，陆凌恒接到了沈博衍的电话。
“陪我聊聊。”沈博衍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陆凌恒蹙眉：“你喝酒了？”
“呵呵……”沈博衍低声笑，“我把君乾的微博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去年七月你们一起去青岛玩了？去玩什么了？”
陆凌恒说：“你喝多了……”
“出来吧。”沈博衍打断了他的话，“我在星空酒吧等你，出来聊会儿。”
陆凌恒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打算再看一遍第一集的剧本就睡觉，明天大清早就要进组的，因此拒绝道：“沈总，我明早有事。”
“出来。”沈博衍说，“《姜门飞将》的演员现在还没定下来。”
陆凌恒：“……”敢情那天沈博衍说跟他讲自己前生的事就给他资源是说真的啊！
不过现在陆凌恒已经接到戏了，对《姜门飞将》这部戏的需求度不高，他道：“抱歉，沈总，我明早是真的……”
“啪！”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砸碎的巨响，陆凌恒吓了一跳：“喂？出什么事了？沈博衍？喂！”
然而沈博衍没有再回话，陆凌恒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几句噪杂的争执声，再往下手机就被挂断了。
“靠！”陆凌恒无语地瞪着手机。这是出什么事了？沈博衍喝醉了？跟人打架了？他出门带保镖了没？
电话挂的太仓促了，陆凌恒再打回去，那边忙音没人接。他心里不安，实在没法再看剧本，赶紧换上衣服出门了。
二十分钟后，陆凌恒赶到了星空酒吧，进门张望了一会儿，看见沈博衍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正一个人喝着酒。他连忙跑上前，紧张地上下打量沈博衍一番，并没有见他身上有伤。
沈博衍抬头，看到陆凌恒，眼睛一亮，似有火灼烧，但旋即又被扑灭了。该死！他怎么又把陆凌恒认成是陆君乾了！一定是酒精让他眼花了！
陆凌恒见沈博衍盯着自己，莫名道：“沈总？”
“你来了。”沈博衍垂下眼，面无表情地把桌上一杯酒推给他，“陪我喝一杯。”
陆凌恒见他平安无事，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起了火气：“你怎么回事？”
沈博衍仰起头继续喝酒。陆凌恒发现沈博衍眼睛和脸都红红的，看来是已经喝了不少。他把脾气压了下去，无奈地在沈博衍对面坐下：“沈总，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沈博衍低头盯着桌面的酒杯发呆，像是被剥去鳞片的鱼，看起来十分脆弱。
陆凌恒愣住。好像他重生之后，每一次见到的沈博衍，和前生见过的都不同，此刻的沈博衍，看起来真是无害极了。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沈博衍，却也是刚刚发过一场脾气的——就在先前他们通话的时候，有个不识相的陪酒三番两次想要靠近沈博衍，沈博衍一怒之下把手边的酒杯全都砸了，这才没有人敢再靠近他。
沈博衍终于开口：“说说君乾的事吧。”
陆凌恒无奈：“没什么好说的，表哥工作很忙，我跟他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去年七月，君乾和你一起去了青岛吗？”
“嗯？”去年七月？陆凌恒想了会儿，想起夏天的时候要跟一位制片人谈影片的细节，他确实曾去过青岛。表弟呢？对了，那会儿表弟因为没有工作已经闲了两个月了，他就顺便把表弟一起带过去让制片人看看，想在新片里给陆凌恒也谋个小角色。这么说，他们两个那会儿应该是在一起的。
沈博衍举起酒杯，又灌下了一杯酒，喃喃道：“他不肯让我跟着，却和你在一起……”
陆君乾去青岛也不过两天的时间，和制片人谈完后带着表弟去海边看了看就回去了。他是利用拍戏的间隙去的青岛，沈博衍本来说要来探班，陆君乾算算时间自己正好要离开剧组，便让他不要来了，沈博衍又说要陪他去青岛，他嫌来来去去太麻烦，再则去哪里都让沈博衍跟着又算什么事？于是拿话敷衍了他几句，不肯让他跟来。而沈博衍翻陆君乾旧时微博的时候，发现陆君乾在海滩边照的一张照片里陆凌恒就在不远处坐着，只是从前他未曾注意。此刻他才知道原来青岛之行陆君乾和陆凌恒是在一块儿的。
沈博衍又接着道：“今年年初的时候，你们也是一起过的年是不是？”
“啊？”
过年的时候？……哦对了，今年过年的时候他确实和表弟在一起来着。他平时工作忙，一年里闲不下几天，即使过年也在跑新剧的宣传，那时候沈博衍邀请他跟他到自己家里过新年，他当时人在北京参加活动，虽然除夕有两天空闲，但大年初二又要到北京工作，他不愿再赶飞机来回奔波便拒绝了。当时陆凌恒也在北京，他们表兄弟两个就一起吃了年夜饭，吃完饭各自散了。这顿饭陆君乾没有告诉沈博衍，也没有这个必要。沈博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沈博衍双眼通红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竟然吃吃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喃喃：“其实你们关系挺好的吧？他却跟我说你们不熟，就是不想让我接近你，他不想让我了解他，不想我跟他的亲人扯上关系……其实他都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