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室内,一张断了一截腿的破长桌被临时拉来,底下垫了一块砖头,旁边围着四五个人。

一名从省防总临时调过来的水利学院的年轻专家正站在桌边,急的脸色煞白:“等等,容我再想想!我再算算!……”

刚刚省里来电说,湖北省的东南部这几天降雨量已经有550毫米,局部超过800毫米。这个局部地区,说的就是他们嘉鱼附近啊!

比去年同期多了整整4到5倍的降水量,还一点没有停止的迹象,按照这个降水量的话,上游过来的洪峰还得加码。

旁边临时搭建起来的电话专线刺耳地响了起来,他快步冲过去抓起电话:“水文站吗?现在实时监测的洪峰流量是?53300立方米/秒?好,我知道了!”

他奔回桌边,抓着笔计算着,手边的草稿纸已经被他画地各种数据乱成一团,心里更是一片紧张。

——老师带着他们一行十几个水利学院的博士生刚刚赶到,大家就被打散了分配到各处,他自认为一向研究勤勉,做学问也算认真,可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才发现,理论和实践脱节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旁边的一名乡干部急了:“我说专家小同志,到底咋个说法,这泄洪的水冲下来,到底能淹到几米?第一次泄洪都过去了,我们昨儿通知乡亲们按照1.5米的洪水水高来避险的,再来一次的话,到底有没有问题?!”

那位博士生额头的汗都下来了:“你再等等,我复核一下!……”

旁边,负责本地抗洪工作的一位团长也紧皱双眉:“专家同志,我们需要尽可能准确的答案,能不能再快点?”

假如估算不准,泄洪水位变高,有的村民临时避险的地点是保不住的!按照1.5米的高度,不少乡民也就把自己的房顶当成临时落脚点,要是万一超过这个高度,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屋子里一片焦躁的气氛,没人注意到门口何时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一直静静倾听着。

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无声地靠近了作战指挥桌,凝神看着桌上的地图和水情点。

忽然,他伸出修长手指,指向了那片红色灾情点密集的区域,声音清朗悦耳:“专家同志,您好。洲滩民垸这一片分蓄洪水,是有100余亿立方米对吧?”

那个年轻的博士生一愣,抬头看着这忽然冒出来的俊雅年轻人:“啊……是!”

这年轻人眉目俊秀,一双眸子沉静如秋水,声音却带着叫人安定的力量:“如果都将溃口和分洪的水量还原到河道中去,再和历史水量进行对比,本地今年最大30天洪量实测,应该比历史上的1954年多24亿立方米。”

那位博士生听着他精准又笃定的数据,不由愣愣点头:“是。是啊……差不多是这样。“

这位是同仁?

他眼睛一亮,猛地抓住了来人的手:“你是省里派来支援的同事吧,太好了,我正对数据不太确定,来来,我们一起琢磨一下!”

邱明泉充满歉意地抬起头,目光直视那位专家:“我不是内行,只是对数字比较敏感。我来之前查了一下关于历史上洪灾的数据,代入公式粗浅地推算了一下,刚刚在一边听了一会,觉得……”

他沉吟一下:“这个估算瞬间洪峰流量和速度的算法,和历史数据对比,我感觉您有点低估了?”

那名博士生死死盯着小本子上的数据,飞快地又翻来覆去算了算,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我……好像是有点误差!”

旁边的乡干部犹豫地伸过头来:“这位小哥,你是谁啊?你也是干这个的?”

邱明泉正要答话,门口匆匆进来一位民政干部,身边带着身材魁梧的林哥,快步走到负责士兵调度的那位团长面前:“胡团长!这位同志是志愿者,他说他们带了十八个人,自愿加入本地的抗洪工作!”

胡团长看着面前面容肃穆、风尘仆仆的汉子,有点糊涂:“你、你们哪儿来的?”

林哥声音铿锵:“报告,我们来自全国各地,目前就职于东申市‘林家’安保公司。”

第178章 难舍

胡团长愣愣的望着他, 忽然把手直摆:“不行不行, 你们去省里上面总部, 领一些后勤任务就行了,哪有来一线的道理?快走快走,这里都是兵!”

林哥猛地“啪”一个军礼:“报告首长, 我们的成员全部是退伍兵,我们不仅以前都是兵, 而且老家都在农村,恳请首长接收并且安排任何任务!”

胡团长脸上的肌肉有点僵硬, 悄悄咬住了牙关, 正要再次拒绝, 忽然门口再度冲进来一名浑身泥泞的军人。

“首长,小王郢那边有房屋被第一次泄洪的洪水冲垮塌了, 有群众受困在树上!”

胡团长立刻急了:“多少群众?”

“大约七八位,他们那里距离附近的小学安置点不远, 只要能送过去就安全了。”那名军人擦了擦汗,“我们指导员手下的兵全都派出去了, 实在没人,联系了一排和三排, 也都调不来人手。首长您看……”

旁边,林哥忽然再度大声开口:“首长, 请让我们去吧, 保证完成任务!”

胡团长狠了狠心, 终于没办法再坚持, 伸手向他回了一个军礼:“感谢你们!那就麻烦您了,跟这位同志去帮忙吧,皮划艇就在外面!”

……

邱明泉正要跟着林哥一起出去,身边那个水利学院的博士生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哎哎,这位同志,你别走!”

他急切地道:“你刚刚算的对!是我出了点错,你能不能留下来帮帮我,一起参谋一下?”

邱明泉微微一犹豫,看着他额头冒汗的模样,终于点点头:“行,我对水利不懂,但是涉及计算的地方,我能帮点忙。”

——这种乡村地方,第一根本没有计算机,第二,情况瞬息万变,洪水数据也是几十年未遇,怕是计算机也不好使。

那名博士生大喜过望,连连感谢:“行,我来给模型,你帮着算算看有什么遗漏和错误,多谢多谢!”

简易的指挥部外,封睿正挽着袖子,和小何他们一起从车上往下搬运物资。

他们随车带来的东西有限,都是体积小、不占地方的方便食品,比如饼干和肉类的罐头。

旁边有专门负责的乡干部清点和接收,嘴里千恩万谢的:“谢谢了啊!大兄弟你们专门从东申开来的啊?这大城市的咋这么多好人!”

封睿从车上一箱箱往下搬罐头,淡淡道:“应该的,是你们泄洪放水淹没了自己的家,我们大城市才安全。”

那名乡干部忽然低下头,掩饰地抹了抹眼泪。

这些天的苦累、难过,还有那一丝丝看到田地庄稼被毁的莫名委屈,忽然就在这年轻人淡淡的话语中得到了最大的安慰。

“大兄弟,就凭你这句话,我们这田、这房子,没了也值。”

封睿正要继续卸货,林哥已经急火火地冲了出来:“快快,来几个人,带上些罐头和饼干,一起上皮划艇,跟我走!”

封睿直起腰:“有任务了?我一起去。”

林哥看了看他,就有点犹豫,这一路上过来倒是叫他对封睿改观不少,能吃苦,不废话,撸起袖子干活也不比身边弟兄差,可是毕竟是个公司总裁呢,这养尊处优的身子真去救灾?

封睿锐利眸子看他一眼:“稍等我一下。”

他快步走进临时指挥部,一眼正看见邱明泉伏着身子,修长手指握着铅笔飞速计算,同时埋头和那名年轻专家说着什么。

“丹水池堤防决口,导致汉口市区已经进水被淹了是吗?嗯嗯,汉口站水位26.9米,明白了。”他声音柔和,语速却比平时终究急了些,“那么要保证下游的重镇不失,现在我们这里就得再次泄洪……嗯,河道泄洪能力不够容纳可能达到的110000立方米。你等等——”

他手指抓笔运算飞快,眼中光芒闪耀,全神贯注地一边听一边算:“您这个模型太复杂,不如简化一下模糊计算,把这个参数去掉,您看行不行?”

那名博士生近乎神经质地来回踱步,把手一挥:“我觉得行!”

邱明泉立刻在公式上涂掉一处,又开始凝神修正计算结果,长长的睫毛不停地眨动着。

室内光线不好,外面更是阴雨霏霏,只有靠近长桌对面有扇窗子,外面的天光正投射进来,映在桌前的邱明泉脸上。

明明一两天舟车劳顿,吃睡都在车上,可是那张温柔的脸依旧神采奕奕,低头凝眉间,说不出的宁静端方。

封睿站在门前,有那么极短的片刻恍然,竟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正在凝神计算的邱明泉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转过了脸。他看着门口的封睿,目光悠远。

封睿走了过去,轻声道:“你留在这,我跟着林哥他们去去就来。”

邱明泉猛然一怔,急切地把手中的笔一放,脱口而出:“危险吗?我和你一起去!”

封睿凝视着他,身边人来人往,有人在高声安排任务,有人在焦急地打着电话。一片紧张的气氛中,面前的人明亮却焦灼的眼神,只是为了他。

他微微笑了:“不用,你留下来。”

不容邱明泉再说话,他伸手抓起桌上的铅笔放在邱明泉掌心,轻柔一握:“听话,这里才应该是你发挥才智的地方。”

邱明泉大急,还要说话,封睿已经飞快地上前,极快、极轻地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拥抱。

他的心跳有力而快速,一碰即分后,通过玉石吊坠传来的余温似乎还留在邱明泉胸口。

一片人群中,没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这个拥抱有什么不同,只觉得是临别时朋友间的简单祝福,可是门口的林哥远远看着,却觉得莫名怪异。

这两个人相拥的画面,明明只有数秒,可是为什么却叫人觉得,如此温柔缱绻,如此不舍依恋。

邱明泉和他分开,忽然想起什么,从门口的箱子里快速地拿起一只对讲机,自己也拿了一只,三两下对好通话的频率波段,递给了封睿一只。

“随时联系,这个通话距离在开阔地带能有十公里,我们应该能联系上。”

邱明泉呆呆地望着封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忽然狂跳起来的心又忽然变得空落落的。他定了定神,开始把心思重新放在手下的数据计算上。

不能多想了,要打起精神。

……

数公里以外,千里茫茫,已经是一片泽国,水面上只看得见一些树木的半截露在上面,房屋都已经全部泡在了浑浊的水中,不时还有弱小的牲畜挣扎在湍急的洪水中,顺流而下。

已经看不出哪里是田间,哪里是小路,极目望去,所有视野范围内都是茫茫水域,只有少数的高地和建筑上有人迹。

——第一次主动泄洪后,没有地方能在短时间内接纳这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整个泄洪区的乡民,无论是食物还是地方都跟不上!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提前通知,要求广大村民提前备好实物和水,集体积极自救。

有的家庭富裕、小楼盖了有两层以上的,躲在二楼肯定没问题;有的农舍四周围墙坚固的,用大量的沙袋等将院门死死堵住并且加固加高,也基本能挡住经过家门的洪水。

还有更多的房屋破旧的,那只有放弃自己的小家,在村里的集中带领下,去往一些高地、山坡、或者小学的二层以上的教室内暂避,等到洪水退去后再做打算。

第一波洪峰后,犹豫总有各种想不到的意外发生,所以各处都有一些乡民因为房屋垮塌、或者行动不便而被困在洪水中,这时候,原先在前线抗洪的军人们的主要任务,就从堵住洪水,变成了在广大的滔天洪水中搜寻被困的人口!

而这些因为各种原因被困的群众,绝不是少数!

林哥和几名同事分别划着三艘皮划艇,上面顺手放了些罐头等食物,奋力地按照那名军人的方向指引,向着茫茫水域划去。

“就在前面,那里。”那名军人手里举着对讲机,终于接收到了战友的回音,里面一个人正在大声叫,“黄琦,你带人来了?”

“是的是的,我正带着总部派来支援的志愿者们,马上到达向指导指定的地点!”

向指导……他身边正在默默划桨的封睿忽然开口:“你们指导员名字叫什么?”

那名军人一怔:“我们指导员叫向城,怎么了?”

封睿猛地直起腰,坚毅的脸上终于也显出了惊喜:“什么?你们是隶属于汉江武警学院的吗?你是向城手下的兵?”

那名学员兵点点头,声音有点嘶哑:“我们原先跟着赵连长的,向指导员随队,可是、可是……”

封睿心里一震:“可是什么?”

那学员低头揉了揉眼睛,才哽咽道:“赵连长在堵决堤的洪水时,被江涛冲走了,下落不明。我们这队学员没有了上级,上面就指派了向指导现在全权负责,带着我们全队执行任务。”

林哥在旁边奋力划桨,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被水冲走,下落不明?这可是凶多吉少了啊!

心里这样明白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他赶紧大声安慰:“吉人自有天相,你们连长一定没事的!”

封睿深深吸了口气,同样面色凝重,半晌方道:“你们指导员现在在哪里?”

那名学员道:“他带着手下的人在附近的乡救人呢,现在在哪里我也真搞不清楚。怎么,您认识我们指导员?”

封睿点点头:“是啊,我是他朋友,我和他哥一起来的,他哥就是刚刚指挥部里那个算数的人。”

那名学员恍然大悟:“哎呀,那可真是巧了。向指导员和家里人感情真好,你们这些朋友和亲人都这么惦记他!前两天,他还有个朋友也专门赶来做志愿者呢,就随着我们队一起。”

封睿嘴角终于浮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是个傻大个,对吧?姓韩。”

那士兵连连点头,忽然指向前面的一栋倒塌的房屋大叫:“那儿那儿!”

林哥赶紧扯着嗓子向身后喊:“跟好我们,向那边!”

泄洪主浪刚过去不久,他们身边的水流依旧带着湍急的速度,逆着水流往那边划就格外吃力。

终于,几艘皮划艇艰难地靠近了那家农舍,一到近处,就发现这是一家原本有着围墙的小院,门口堆积了大量的沙袋和石块,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此刻紧挨着门的一处围墙已经完全倒下。

有了这块缺口,整个院子和外面的滔滔泽国已经完全连成一片,高达一米多的水深已经无法容得下人泡在里面,院子里的一颗大歪脖子树上,正密密麻麻地攀爬着七八个大人和孩子。

树干虽然粗壮,可是毕竟禁不起那么多人趴在上面,封睿和林哥他们划着皮划艇进了满是深水的院子后,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用双臂托着一个小孩半依在树干边,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水位直抵胸口。

“韩立?!”封睿脱口而出,猛地加快了划桨的速度。

那男子愕然回头,呆呆地看着从院门口划进来的几艘皮艇,再看着为首一艘上最前面的人,猛地叫了一声:“我的天!……怎么是你?”

封睿已经飞快地把皮划艇靠近了树下,深深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能是我?你都能在,我难道会比你怂?”

韩立愣愣地看着他,惊喜的脸色就变了,咬着牙,他又急又恼低低道:“他妈的你来凑什么热闹,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他面前秀存在感了?”

封睿斜着眼看看他,忽然淡淡笑了一声:“呵呵。”

第179章 避嫌

封睿根本不理韩立那急得两眼喷火的表情, 纵声向着树上受困的一家人高叫:“大家小心点下来, 挨个上我们的皮划艇!”

那名学员兵也立刻跟着道:“对对,分开上,不要挤。我们这就把大家送到附近的小学聚集点, 那儿有食物和水, 辛苦老乡们了!”

趴伏在树上的乡亲们赶紧哆哆嗦嗦地从树上爬了下来,连声感谢:“谢谢解放军,谢谢你们!”

林哥“扑通”一下跳进了水里, 和韩立并肩站在一起,小心地又背又抱,把年纪大的两位老人首先送上了皮划艇, 韩立抱着那孩子, 旁边封睿已经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送过来,我接着。”

韩立有心不理他, 可是手臂托举了大半天, 早已酸痛得不像自己的, 往下一放,差点失手把孩子掉进水里,再也不敢逞强, 只得咧着嘴, 把孩子交到了封睿怀里。

“你小心点, 别把孩子摔了!”

封睿一低头, 正看见那三四岁的孩子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也不怕也不闹, 还忽然咧开红嘟嘟的小嘴一笑,不由得心里也是一软,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给了刚爬上皮划艇的孩子的妈妈。

“孩子真乖。”他低声道。

一个个的,被困的老乡终于全都被救上了船,这时候,那名学员手里的对讲机又响了,这一次,传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嘶哑却依旧能辨别得清:“黄琦,你那边怎么样了?”

“指导员,已经找到了那一家人,并且安全上船了。这就送往临时安置点!”

韩立一把抢过对讲机,大声道:“向指导,我圆满完成任务了,听话得很!”

那边,向城好像有微微笑了一声,带着无奈:“好,感谢您,志愿者同志。接下来麻烦你带着他们去安置点。”

韩立正要答话,旁边封睿已经把嘴巴凑了过来,慢悠悠道了一句:“小城,我也来了。”

……对讲机里,向城忽然惊疑不定地“咦”了一声,失声叫道:“你、你是?”

他顿了顿,终于认出了封睿的声音,惊喜交加:“睿哥?!怎么是你!”

封睿斜眼看了满脸僵硬的韩立一眼,嘴角浮起一个挑衅又恶作剧的笑意:“是啊,我和韩立一样担心你,来灾区找你了。”

对讲机那边,忽然卡了壳。

好半晌,向城的声音才传来,带着点犹豫:“啊……睿哥,你、你赶紧回去吧,这里危险,封叔叔他们该担心死了。”

韩立的脸上像是布满了乌云,冷着脸跳上了皮划艇,悻悻地叫:“开船了开船了,能不叙旧了吗?”

封睿恍如未闻,对着对讲机道:“不用担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他们带来的是六人座皮划艇,除了每艘上带了三名退伍兵志愿者,只能再坐下三个人,这一大家子坐上来,基本就坐满了几艘救援艇。

那名学员兵看了一下远处,用指南针简单定了位:“没错,往那边划!看见那片露出水面的小坡没?上面有所小学,我们存放了不少食物和水在那里,专门安置农舍被毁的乡亲们。”

几艘皮划艇奋力划动,同样,这次的方向依旧是逆着水流,看着并不遥远的水面距离,却累得划船者个个吃力。

封睿和林哥一艘皮艇,分列左右,韩立在一边抱着早已经酸痛无比的胳膊直甩,封睿看看他,不由皱眉:“怎么都是手动皮划艇,没有带动力的冲锋舟?”

韩立撇了撇嘴:“冲锋舟当然有,可是造价贵啊,各个排都分着配用的,大部分还是靠人呗。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划船。”

封睿淡淡看他一眼:“说谁不行呢?你才不行。”

皮划艇上搭载的是那对母子,妈妈正惶恐地紧紧抱紧了孩子,目光有点呆滞。那小男孩却开始不安生了,抱着妈妈叫:“娘,我要大花,大花呢?”

他妈没理他,呆呆望着洪水,依旧在发呆。

那孩子还在不停地叫:“大花、我的大花……”

韩立被吵得头疼,又有点狐疑:“大花是谁啊?”

不会还丢了什么人没带上吧?!

那农村妇女终于醒过神,忽然伸出巴掌狠狠打了小孩一下:“别闹了!大花死了!”

小男孩“哇”地一声号啕起来:“呜呜呜……我的大花!”

那妇女看着几个人惊愕的神色,终于苦涩道:“娃不懂事,在问家里的大公鸡呢。全都淹死了,养了大半年的猪羊、鸡鸭……哪还有得剩下?”

整个皮划艇上的人都沉默了,小男孩号啕半天,看大家没人来哄,很快又收起了泪,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韩立,一会儿又看看封睿。

封睿默默划桨,挽起了袖子,一双小臂上露在外面的肌肉线条优美,动作更是有力而有韵律,一张脸又英俊逼人,看上去自然特别赏心悦目,

小孩子天生能分辨美丑,他妈妈一个没抱紧,他就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悄悄戳了戳了封睿的胳膊,看向封睿的小脸上充满亲近和欢喜:“大哥哥!”

韩立在一边恨得牙根儿都痒痒,伸手戳了戳小孩儿的苹果脸,佯作生气:“小没良心的,我举着你大半天,手都快断了,你倒对着一个陌生人笑得比花儿都美!”

小男孩眨眨眼,当然记得这个抱了他大半天的人,立刻讨好地喊了一声:“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