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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喜云刚揭开了锅盖,闻言扭头过来说了一句:“二叔,你可不能动手,打女人会被村里人用唾沫淹死的!”

姜筱掀开门帘时就看到桂英有恃无恐地抬着下巴逼近外公,而外公面色涨色,被外婆紧紧拽着。

姜筱眼眶一热,猛地朝桂英冲了过去,狠狠地一肩膀撞上她鼓鼓胀胀的胸。

第5章 泼脏水

桂英宫寒,每回月事要来的前几天胸部都会胀痛得不行,这事她从来不当成私密事,经常在巷口跟那些三姑六婆聊天时说出来。

姜筱记得现在正是那几天。

那是因为过了几天桂英极度无耻地利用了她的月事,狠狠地恶心了姜松海一把。

她这么一撞是发了狠地,桂英被她撞得惨叫了一声,痛得五官都扭曲了,一下子捧住胸,几乎直不起身来。

她抽着气,颤着声音,“姜筱你这个,你这个没爹没妈教的狗崽子......”

这么骂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实在是恶毒了。

要不是葛六桃拉着,姜松海真的忍不住要动手。

他家小小囡看起来倔强,实际上心里敏感得很,最听不得人家说她没爹没妈,这桂英非要往她心里戳!

姜松海担心姜筱听到这话要受不了,却见她抓起旁边的扫帚,再次朝桂英身上打过去。

“我爹妈早晚会回来,要是他们知道你这样骂我,肯定会撕烂了你这张臭嘴,把你按到粪坑里,让你嘴臭!你们家丁大妮才是狗崽子,心都黑到点了,你还敢上我家来讨赔偿?我还要去告她呢!丁大妮把我推到溪里,这是蓄意谋杀!一件的确良怎么够赔的?我要她也下去泡半个小时,也烧几天!否则,我跟她没完,跟你家没完!”

姜筱因为还烧着,面色潮红,一边骂着一边喘息着,但是她的话却让屋里这几人都惊呆了。

桂英被她打得抱头闪躲,听了她的话,猛地拽住了扫帚,双眼喷火地瞪着她。

“你胡扯什么?大妮怎么可能推你下去?她是要救你!你这个小贱人,你敢污蔑我家大妮......”

“你叫丁大妮来对质!我们到支书伯伯那里说去!丁大妮她要是不敢去,就是心虚!”

姜筱大声说着,同样双眼喷火地瞪着桂英。

去支书那里?

泗阳村的支书姚举滨是一个眼里容不得一粒砂的人,而且最恨的就是破坏泗阳村的安定团结的人,又极为公正,村里人都对他挺犯怵的。而桂英和丁大强夫妻两个以前都曾经跟别人打过架,在姚支书那时算是进了待观察的黑名单。

他对村里这些半大孩子的期望值很高,所以对他们的要求也很高,特别是这些上了初中高中的,在他眼里都是可以为泗阳村争光的种子,如果谁不学好,那肯定会被他狠狠地训一顿,大队开会的时候还会点名批评,他黑着脸呵斥的时候很像包公。

所以像他们这些孩子是最怕他的,背地里都叫他姚黑子。

一听到姜筱说要去姚支书那里,桂花下意识就信了她三分,顿时就有些犯嘀咕了。

难道真的是大妮把她推下去的?

不行,还是得回家好好问问那个死丫头。

但是即便是她已经有了几分怀疑,却依然大声叫着,“姚支书多忙啊?你以为什么事都可以去吵他?你是不是想去他那里卖可怜?我告诉你姜筱,我可看见过的,你抓着人家德生的手嘤嘤哭呢,然后让德生给你买好吃的!还有前巷的老李头,你每次去跟人家打酱油,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老李头一个死了老婆饥了几年的,魂都给你勾去了,不是给你多打一勺酱油,就是送你两颗糖果,就想着用这些东西哄你给他摸摸身子解解馋。呸!他们都被你这小模样骗了,你可骗不了我!”

第6章 变了个人

这扯的是什么鬼话?

姜松海和葛六桃真是听得气都要喘不过来。

这孩子才十三岁,这是往她身上泼脏水啊!这说的话有多难听!

那前巷的老李头是什么人?一个四十多岁,十来年前死了老婆无儿无女的鳏夫,年纪都快赶上姜松海了,这桂花可真是够缺德的,这心得有多黑,才能往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身上泼这种脏水?

而德生则是村头俏寡妇的儿子,比她们大三岁,长得像他那个俊俏的娘,虽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却长得很好看,村里好些小姑娘看到他都会红了脸。

桂英这话,是说姜筱小的老的都要勾吗?

“桂英,你说得太过了!”葛六桃一向是轻声细语不懂跟人红脸的人,被桂英那些话刺激得胸口发闷,也只憋得出来这么一句话。

姜松海举着手,也终是不敢扇她耳光。

像桂英这种撒泼发狠的娘们,比她长一辈的男人能怎么办?还真能动手不成?

姜筱见自己外公外婆都被气得满脸通红,心里更恨,抓着扫帚发狠地跳了起来朝她的头打。

“我让你满嘴喷粪!我让你捕风捉影坏我名声!”

桂英抱头直跳脚,以前这姜筱自认为是读书人,总端着样子,像是清高得看不起他们这些山里村民似的,现在竟然跟个小泼妇一样!

不是说烧得要死了吗?打人还这么有劲!

姜筱咬牙,一边叫着:“外婆,去提开水过来,我要泼死这个坏我名声的臭女人!”

什么?

泼开水?

看她这样子,还真的是敢冲她泼开水的!

桂英是真的被吓到了,提脚就往门外跑。

“你等着!我去让我家大强来!不赔我的确良我跟你们没完!”

这话她叫起来,怎么都有几分色厉内荏。

她刚跑出门槛,姜筱狠狠地把扫帚朝她砸了过去,擦着她的身子砸在地上,让桂英惊叫一声,跑得比什么都快。

宋喜云从头到尾看了这一场,心里那个惊,以前的姜筱哪里是这样的?姜筱学习好,看的书多,总认为以后一定会考上大学走出这个穷山村去,去当城里人,当文化人,所以跟他们这些村里人都是一副高清模样。

平时姜松海让她帮忙侍弄一下草药她都不乐意的,但是又不得不做。

宋喜云曾经看到她的指甲因为弄了草药而沾染了些药汁,一时洗不干净,还坐在院子里那棵树下默默垂了好久泪。

再加上她天生皮肤白,不像村里其他孩子其她女人,一个个晒得黑粗,又长得好,大眼睛水汪汪的,小嘴儿红嘟嘟的,说话细声细气,让姜松海和葛六桃宠得像娇小姐。

要她说,村里的孩子,哪个跟姜筱这么娇贵了?

喂鸡喂猪砍柴种菜挑水煮饭收拾屋子洗衣服,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谁没干这些了?

所以说,姜筱平时明明就跟个娇滴滴的城里娇小姐一样。

可是刚刚姜筱简直像变了个人!

不仅对桂英动了手,拿扫帚打人,竟然还说要提开水泼死那个臭女人,还说了满嘴喷粪?这种骂街的话,以前的姜筱哪里会说?

第7章 偷白糖

“哎呀我说二叔二婶,姜筱她这是怎么了?要不请菩萨看看?”宋喜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站得远远的,拿狐疑的眼神一直瞅着姜筱。

“你胡扯什么?”姜松海本来就怒气未平,听到她这句话,脸色又黑了几分。

宋喜云撇了撇嘴,道:“二叔,我这可是为了小小好!小小掉下去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小溪呐,那是山脚的那条!二叔,你忘了那条小溪淹死过多少人了?”

要说泗阳村,还真有那么几个地方算是让村里人齐齐敬而远之的,一个就是西面那座百骨山,还有百骨山脚那条无名溪。

说是小溪,实际上那条溪流还真不小,而且水也挺深的。

除了老一辈的人暗地里说起的水鬼,实际上,无名溪近二十年来也淹死过不少人。这也是为什么那条溪流附近虽然风景秀美,而且水美鱼肥,却也没有什么人敢在天色暗了之后还靠近的原因。

是一个让村里人忌讳的地方。

宋喜云又接着说道:“还有啊,我听说,以前掉下溪里的人个个都淹死了,为啥小小就活过来了呐?”

她目光一闪,身子抖了一下,有些害怕地往门口挪了几步,又小心地瞄了姜筱一眼,道:“二叔二婶,你们可得好好想想。”

姜筱哪里听不出来,宋喜云就是怀疑她被鬼上身了!

她冷冷一笑,朝宋喜云走去。

看着她这样子,宋喜云心里还真是发怵,忍不住又往门边退,“你做什么?别过来!”

姜筱一箭步靠近她,一把就抓住了她藏到腰后的手,猛地用力将她的手拉到前面,咬牙切齿道:“宋喜云,你怎么不好好想想,你又来偷我家的白糖,我能不能放过你?”

宋喜云的手里,赫然抓着一小只油纸小包。

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做了。

现在白糖算是穷人家里比较奢侈的东西,葛六桃用了一个玻璃瓶子装着略带发黄的白糖,就放在灶台上。

宋喜云不可能把整个玻璃糖罐都拿走,便每次都拿张油纸过来,然后偷偷舀一点包起来,偷偷带走。

葛六桃不是不知道,但是,她总是觉得,都是一家人,为了一点白糖闹起来谁都没脸,她也做不出这种事,所以每次都只装做不知道。

以前的姜筱也是知道的,她是觉得,为了一点白糖吵闹,会显得很粗俗,她是将来要出山村去市里的人,懒得跟这些人多说话。

但是现在她可不愿意忍了。

别说是一小包白糖,就算是宋喜云只偷喝了她家一口汤,她都不会忍!

因为前世,在她掉溪里这件事情的后续发酵中,宋喜云狠狠地往她、往外公外婆本来就已经被人言压得快要倒下的背上踩了一脚!

要不是宋喜云,外公外婆怎么会不得不赔了丁家一匹的确良?

为了那一匹的确良,外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这一回,她要一件一件地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宋喜云来偷过多少回白糖了,每一回都没有人说她,这一回,姜筱竟然一下子把她抓住,还用这样凶狠的眼神盯着她,这让宋喜云又惊又怒。

这个姜筱,真的变了!

她大叫一声,猛地挣开了姜筱的手,把那包白糖朝姜筱脸上砸了过去。

第8章 不能再忍

姜筱本以为自己能避开,却忘了自己正生病发烧,身体虚软无力,那包白糖就那么砸在了她的脸上,油纸包散开,白糖洒了一地。

“我回去叫娘给你们请仙姑!小小被水鬼上身了!”宋喜云尖叫着逃之夭夭。

姜筱身形一晃,朝地上倒了下去。

“小小!”

“哎哟天,小小啊!”

姜松海和葛六桃惊得双双扑了过去,险险地接住了她。

姜筱被扶回房间,再次躺在床上。

葛六桃端了个铜脸盆进来,用毛巾绞了水给她擦着脸上沾着的白糖,擦着擦着眼眶就红了。

“小小啊,你咋能跟桂英动手呢?还有你舅娘,那点白糖,她要就给她了......”

姜筱一阵阵地头晕。

她听得出来外婆就是担心她心疼她,怕她跟她们起冲突自己吃亏,也老实惯了忍惯了,可是,她就是不能忍。

她绝对不愿意重蹈覆辙。前世忍忍忍,什么都忍了,即便是他们一家都善良得成了包子,还是软绵绵莲蓉馅的包子,结果还不是死的死,伤的伤,一家子没有好下场?

善良不等于一定要被欺。

既然有机会重来,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让外公外婆再被欺负了。

她不后悔今天对桂英和宋喜云动手,但是,宋喜云那包白糖却把她砸醒了,她要时刻记着,自己现在是十三岁,不是三十岁。

而且,前世活到三十岁,她的身体也是各种毛病,贫血,胃病,营养不良,习惯性头痛,风湿,本是应该灿烂的年龄,却活得像个行将就木的中老年人。

她的贫血,是在这几年就已经开始了的。

本来家里应该是已经存了一篮子鸡蛋,正好给她补补身子,可是,前世因为老姜家帮着丁大强家一起闹,那篮子鸡蛋最后赔给了桂英,家里攒下的那点钱还不够买一匹布,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外公天天早出晚归去山上采草药,想攒够一麻袋之后到镇上去卖,能多得几块钱。

结果因为太过疲劳,卖了草药买了布回家的路上一个恍惚,扭了脚摔到了沟里晕了过去。

整整一夜没有人发现,外婆又要在家里照顾她,一个人也没办法去找,求到了老姜家,结果老姜家的人竟然只是在村子里随便转了一圈应付了事。

外公在沟里冻了一夜,第二天才有人发现,把他背了回来。

当时家里完全没钱,只剩下一点大米,鸡蛋也没有了,家里两个病号,外婆要照顾他们,还要包揽所有家务,这么熬着熬着,终于,在听到那个消息之后受不了打击,心脏病发去了。

他们家所有的苦难,最大的变故,都是由此而起。

现在她正好重生在这个最特殊最关键的时间,一定不能太过心急,一定不能让历史重演。

再怒再痛,她都得小心行事。

毕竟她现在才十三岁啊。

“外婆,宋喜云偷咱们家的白糖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给了她,下次她还是会来偷的。”姜筱看着外婆,虽然虚弱,但依然很是坚定地说道:“以后我们半粒砂糖都不会给她。”

“她是你舅娘......”葛六桃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过隔壁会说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院子里有人扯着喉咙叫着:“他叔!小小那傻囡沾上脏东西了啊?”

第9章 明明都分家了

葛六桃的脸一下子就变得苍白,手里的毛巾都拿不住,掉在地上。

姜筱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但是现在再次听到,却依然觉得那么熟悉。

一种刺耳的熟悉。

来的人叫何来娣,老姜家的,姜松海的大嫂,宋喜云的婆婆。

也是两个姜家中,最让葛六桃畏惧的人。

何来娣嫁入姜家的时间要比葛六桃早了好几年,又是姜家的大媳妇,进门之后特别能干,家务活,地里的活,都是一把好手,再加上还能生养,一年就生了个儿子,所以在姜家很能说上话。

葛六桃嫁给姜松海的时候姜家还没有分家,性格太过温软,事事都被何来娣压着,说是妯娌,实际上那几年何来娣根本是把这个弟媳当使唤。

当年,姜筱的舅舅邓清江是被人丢弃在姜家门外的,那个时候姜老爷子还健在,一时心软,怕那孩子被冻死了,就作主要把邓清江养着。

何来娣已经生了个儿子,怎么都不愿意收养邓清江,强迫着姜松海和葛六桃收养了他。

后来,葛六桃只生了姜筱妈妈一个女儿,何来娣天天热嘲冷讽说她生不出儿子,让葛六桃心里极为郁结,以至于看到她就有些惧怕。

姜松海看在眼里,实在忍不下去,坚持分了家。这才成了老姜家和姜家。

两家本来是一起的,是个很大的院子,分家的时候何来娣又吵又闹,霸道地给他们划出这么几间老屋,院子也只有老姜家的三分之一大小。

没事的时候何来娣不会过来,但是每次她一过来,葛六桃下意识就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怎么办?喜云果然去跟你伯嬷说了请仙姑的事了!”葛六桃一下子就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