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桃儿试探着扶起田大妞，看着田大妞麻木的脸心中满是愤懑。
“你又要哪门子的父亲，田大妞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往死里打她，那书她才拿到怎么可能是她弄坏的...”
“我就打她，你管得着吗？那书是不是她弄坏的都得打她，谁让她没看好她弟弟，赔钱货。”
田壮理所当然说道，就有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忽然接话。
“赔钱货，赔钱货，田大妞是赔钱货，女娃都是赔钱货，养大卖了娶媳妇，娶媳妇，要干啥，千万别生赔钱货，嘻嘻。”
许桃儿看过去，就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一边的六七岁小男孩。
相比瘦骨如柴的田大妞，这个小男孩看着比姐姐田大妞还大一点，养得白白胖胖还壮壮的。
小男孩笑的开心，还拍着手给自己打着拍子，好像不知道他刚才念了什么，不知道眼前这一幕代表什么，亮晶晶的眼睛里看着田大妞时，像看着被打的牛羊，天真的残忍。
许桃儿看着这一幕的震撼，比刚才更甚。
她全身发冷，手不受控制的抖，“你是田成才？这是你姐姐啊，和你血脉相连的姐姐，怎么能说是赔钱货，没有女人也就没有你们，你们不知道吗？”
田成才歪歪头，不懂许桃儿说什么，直接扭头不看她了。
许桃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转头看向田壮。
“田壮，现在已经不是古时候了，现在讲究的是男女平等，不管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不能因为女孩就虐待，不能因为是女孩子就不让读书，他们都有平等的机会，更不应该被你虐待，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田成才也得被你教坏。”
最后一句话，许桃儿说得极为艰难。
因为田成才可能已经被教坏，想到田成才未来也会变成田壮的样子，或者会比田壮更过分，她就不寒而栗。
可怕，太可怕了。
第117章 我来
对大雾村，许桃儿其实不陌生的，毕竟这里是田桂花的娘家。
虽然不常来，可是以前一年也能来个一两次的。
不过以前大概年纪小不懂，或者因为田桂花保护得太好，虽然她见过一些父母打女孩的或者偏心男孩子的，可是哪个父母不打孩子，偏心男孩子在农村也比较普遍，她也没觉得太奇怪。
在她印象当中，大雾村的人和许家村的人差不多，基本都是勤劳肯干的。
可实际上竟是......
许桃儿看着田大妞，只觉她瘦得轻得仿佛一用力就能碎掉坏掉。
她这才多大啊。
没有人生来就该是受苦的。
许桃儿颤抖却温暖的手抚过田大妞的手臂，田大妞的眼睛慢慢是落在许桃儿的手上，迟钝的反应过来许桃儿之前说的话，麻木的眼神微微动了动，看了一眼许桃儿。
不过许桃儿没注意到，因为田壮已经跳起来骂了。
“放狗屁，什么男女平等，一个赔钱货，怎么和传宗接代带把的儿子比，女娃子读个屁书，老老实实在家生孩子养孩子就是了。”
田壮唾沫横飞怒骂着，手指着大女儿，“田大妞，你还不给我起来，不去洗衣服，不去找猪食叶，还想不想吃饭了！”
田大妞的身体一抖，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身体快于思想，竟然真要起来。
许桃儿忙按住她的身体，“你别动。”
她站起身看向田壮，“她现在已经这样了，怎么还能去做那些...”
“我说做就能做，还什么让女娃子也去读书，我今天就让你看看女娃子该不该读书。”
田壮说完越过许桃儿一把抓起田大妞，提小鸡仔似的提在半空，也不管衣服是不是勒到了田大妞的脖子。
“田大妞，说，你想不想读书？”
田大妞脸憋得通红，小手使劲去抓衣服，看了一眼田壮的眼睛避开低声，“不想。”
“听到了没，是她不想。”田壮冷笑，“田大妞，大声一点，是你不想念书，还是我不让你念书？”
田大妞张大嘴，如同一条离了鱼的水，尽可能大声，“咳咳...不想...不想..”
许桃儿看着这一幕，看着那田大妞憋红的脸，眼睛都红了。
这田壮哪里是问田大妞意见，简直就是逼田大妞，田大妞在他的逼问下哪里敢说想。
“你特么就是畜生，给我放开她！”许桃儿大骂着就要冲过去。
结果还没碰到田壮，就被薛烺从后面抱住拉住了。
“你放开，你没看到他...”许桃儿大怒，使劲挣脱。
薛烺微微用力，没放开许桃儿而是在她耳边喊，“许桃儿，你冷静一点，你能帮得了一时，以后呢？”
许桃儿挣扎的动作猛地僵住。
薛烺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在这里能护得住她，等你走了，她爸妈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许桃儿彻底僵住，手死死捏成拳头，“那你要我...就这样看着吗？”
薛烺顿了顿接话，“我来。”
他打得更疼。
许桃儿没想到薛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一愣。
这一愣薛烺已经上前了，一把接过田壮冷笑着往地下摔的田大妞，抬脚就踹了一脚。
田壮瞬间被踹出一米远。
第118章 打闺女正常啊
“嗷...”田壮迟钝的痛喊出声，嘴里瞬间飚出一串脏话。
薛烺将田大妞给许桃儿，才刚走过去，田壮的骂声戛然而止。
薛烺居高临下看着田壮，“我今天忍了你三次。”
田壮爬起来就想给自己报仇，薛烺又一踢，正中小腿骨头，田壮瞬间惨叫跪倒在地。
薛烺站在田壮面前，“果然，人渣就需要疼，你踢你女儿的时候，她也这么疼。”
田壮疼得脸都变形了，一跃而起冲向薛烺，“我和你拼了。”
薛烺依旧没动手，再次飞出一脚。
田壮这一回，一时之间没能爬起来，惨叫着叫田成才。
“成才去叫村长，就说老师打上门来了，要打死我们了。”
田成才飞快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田壮看着松了一口气，看着薛烺不断往后退，“你别过来，我告诉你，你今天休想走出大雾村，你等着...”
后面威胁的话因为薛烺看过来的视线咽回去，最后只能愤愤不平挑个软柿子许桃儿放狠话，“还有你，别想在这留下教书了！”
许桃儿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田大妞，再看看田壮，死死咬紧了牙关。
她选择来大雾村教书，真的是抱着百分百的诚心来的。
对这一份目前为止奶奶能求到的最好的工作，她真的很感恩，也很上心，想认真做好。
虽然她不是专业的老师，可她想好要竭尽全力教，不说做教得最好的那一个，也会做教得最负责认真的那一个。
可现实...竟然是这样的。
许桃儿没去看田壮，沉默的将田大妞身上扯乱的衣服拉好，仔细查看了她身上的伤。
在田壮压抑的痛呼声和赫赫的喘气声中，村长来了。
村长是跑着来的，进来看了一眼就急忙去扶田壮，田壮满脸愤怒，看到村长气势立刻就起来了，叫着疼嚷嚷着要村长给他报仇。
村长哄着田壮，先让他不要说话，然后勉强笑了一下问薛烺和许桃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都动手了？不论如何也不该动手的啊。”
许桃儿看着村长也冷静下来，指了指怀里的田大妞。
“村长，你看看大妞。”
村长朝着田大妞看了两眼，不解问许桃儿，“大妞怎么了？我是问你们为什么会打架？”
许桃儿看看村长，再看看田大妞脸上的伤口和青紫，面露怀疑，“村长你看不到吗？”
“你看不到大妞被打成什么样了吗？你看看她这脸这伤，因为田壮打田大妞，我护着她才...”
村长也皱眉，“我都被你说糊涂了，这田壮打他闺女不是挺正常的吗？怎么就...”
许桃儿的脸彻底僵住，“你说正...正常？”
村长莫名，“我得和你说一下啊，许...许老师哈，这田大妞是田壮的亲闺女。”
被叫了许老师，可许桃儿并没感觉到多少尊敬，“然后呢？我没说田大妞不是田壮的亲闺女，我是说亲闺女也不能像田壮这样打，他不能也没有资格这样打田大妞...”
“怎么没资格了，自己的闺女还不能打？”
许桃儿后面的话被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截住了。
第119章 不打死就是好的
许桃儿皱眉回头，就看到了好几个人进来，有男有女，气喘吁吁的田成才就在他们中间。
田成才拉着接了许桃儿话的女人，指着许桃儿和薛烺叫。
“大姑，就是他们打的爸爸。”
一起进来的几个人，看着许桃儿和薛烺面色很不善。
村长看着急忙开口安抚，“好了，好了，大家都和气些，先坐下来好好说说。”
村长在大雾村还是挺有威严的，他说话了，大家也就听了，等着许桃儿给解释。
许桃儿看着其中还有几分熟悉的脸，看着他们虽然愤怒却依旧是老实巴交的脸，也深吸一口气冷静开口，简单将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结果解释完，不止后来的人，就是村长眉头也越皱越紧。
“许老师啊，你这样负责，我们觉得是好事了，不过...这件事，我们看来，就是你有点小题大做了。”
“这田壮他打的也不是你，也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就是打自己闺女嘛，也没错啊。”
许桃儿还来不及接话，那田大姑就迫不及待开口了。
“就是啊，这自己生的自己养的闺女怎么还不能打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赔钱货，不就得收拾着，不然皮贱啊，我哥打怎么就有错了。”
她指了指众人，“谁家不打闺女啊，都打啊。”
田大姑话一落大家就点头，“是啊，是啊，这田壮也没错啊。”
有个中年男人不满看了一眼薛烺，似乎带着不屑，“打老婆打闺女嘛天经地义，做男人就要顶天立地，哪能让婆娘爬到头上来。”
年纪稍微大些的一个老人总结发言，“是啊，我们大雾村都是讲究孝道的，哪能父母打了还记恨还打回来的，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
田壮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话，脸越来越亮，头抬得越来越高。
“听到了没，看到了没，我就教训一下我自己造孽生下的赔钱货碍着你什么事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呸。”
村长听田壮话说得粗鲁，看了他一眼让他收敛些，然后笑着看向许桃儿。
“许老师，你也听到了吧，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懂得没有你们读书人的多，都是老粗人一个，祖祖辈辈下来也就这样了。”
“这大家生活也不容易，田壮没溺死田大妞，也没将她拿去送人，给吃给喝养着的也没打死，以后这样的事呢，你不用在意也不用管。”
村长的笑很假，意思很明显，这件事在他看来就是许桃儿做错了。
大家也都如此觉得，一听村长的话一个个嘀咕着接话。
“就是啊，这姑娘一个个都是赔钱货，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做爹的打一下怎么了。”
“是啊，又不是打死了，就算打死了又怎么样，命是当爹当妈的给的嘛。”
“......”
许桃儿听着村长听着村民你一言我一言的话，看着他们愤愤不平或者麻木的脸，从骨子里感觉到了冷。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拨开层层云雾，看清了大雾村的真实面目，看清了村民老实巴交面孔后的真面目。
重男轻女，已经深入到他们骨髓了，不止男人，连女人都觉得如此。
第120章 反对她来教书
许桃儿看看无声无息的田大妞，看看跟随人群而来却躲在最后面，一个个神情畏缩瘦骨如柴的女孩子，还有说话蛮狠可仔细看脸上手上也有青紫伤痕的田大姑，冷笑一声。
“好一个打死了又怎样，这么看不起女人，有本事将村里的女孩子都打死，你们男人结婚过日子看看，我看你们能不能生出孩子来生出赔钱货来。”
“没有女人，你们都来不到这世上，还什么孝顺，连自己哪里来的都不知道，都忘本了还讲什么孝顺。”
许桃儿嘴角带着冷笑，一句句回答了他们的话，视线扫过几个女人，最后落在村长脸上。
“村长你说大家生活都过得不容易，知道为什么过得不容易，为什么穷吗？因为你们重男轻女！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一直这样愚昧下去，不管以后有多少钱都别想过好。”
“自己生的闺女自己作贱，说是赔钱货，结果辛辛苦苦赚来钱又想尽办法倾家荡产去娶别人家的姑娘来传宗接代，你们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可笑很愚蠢吗？”
村长的脸色本来就不好了，被这样点名，还被说愚蠢，那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你说我们愚蠢可笑？”
“是，就是愚蠢可笑，如果从一开始就好好对自家的女孩子，村里的男女平衡，也就不存在娶个媳妇倾家荡产的结果。”
“你们如今穷成这样，日子过成这样，除了各个方面的原因，完全就是你们作的。”
“日复一日的作贱自家的女儿，女孩子越来越少，娶媳妇越来越难，你们当然越过越穷。”
许桃儿的话说得又快又清楚，说得不管是村长还是田壮都哑口无言。
哑口无言后就是愤怒。
“你才愚蠢可笑，女人本来就没用，只要家里没生赔钱货，一家子好劳力还愁过不好日子？日子过好了，有的是女人娶，就算我们全村只剩下男人，我们也有本事娶到媳妇，只要有彩礼什么媳妇娶不来。”
田壮先反应过来，立刻大声反驳。
他的话得到了大雾村众人的附和，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可不是嘛，赔钱货养得好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别人家的。”
“村里过得不好的，过得穷的还不都是因为老生赔钱货出来，要是没生赔钱货，来几个大胖小子的，哪家过得不好。”
田壮得到大家的支持，态度越发嚣张，“听到了没？别以为自己是来做老师的就能管到老子头上，老纸自己生的闺女老子乐意打就打。”
“田大妞你还不过来。”田壮凶狠的目光从田大妞看向许桃儿薛烺，“这件事没完。”
许桃儿一把拦住田大妞，“这件事是没完，有我在，你休想打人。”
田壮跳起来呸了一声，“没错，这件事是没完。”
“村长你看到了吧？这女人就是不讲理还多管闲事，还让她男人打我，这样的人不配做老师，我反对她来我们村教书。”
第121章 闹大
“村长，她这样的人留下，我们村里还不知道被她搅合成什么样子，我不要她教我家成才，我家成才好好的人可不能让她教坏了。”
田壮看着许桃儿冷笑连连，恶意慢慢，发誓要咬下许桃儿一块肉来。
田壮的话立刻有任附和，“是啊，村长，我也觉得不行。”
“这一下管到家事，一下打人，这留她下来，还不知道要被她闹成什么样子了，我也不放心将孩子交给她去教。”
村长看着大家，再看看许桃儿，“许老...许桃儿，你听到了吧？”
许桃儿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我听到了也看到了。”
“你若还想留在村里教书，现在最好是放了田大妞，不要再管学生家里的家事，让你...未婚夫好好和田壮道歉，不然...”
村长的话说得清楚，他是村长，自然站在村里人的立场上。
田壮他们的意见统一，村长也表明了态度，放在许桃儿面前就只有两条路，让薛烺道歉，不管田大妞任田壮拉过去打，打死打残她都管不着，以后安分教书，那老师的工作保住，不然就不好说。
许桃儿真的不想辜负奶奶的一番汗水，可是让她放开田大妞，让薛烺道歉，以后眼睁睁看着大雾村的女孩子们被虐待。
抱歉，她做不到。
许桃儿无法说服他们，也无法让自己做个睁眼瞎活死人，什么也不管。
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许桃儿忍不住看向一直没说话，而是默默站在身旁的薛烺。
薛烺也看向她，静默了一刻，薛烺低声开口。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会将你安全带出去。”
她的决定他不干预，却会做她坚强的后盾，不管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他会保证她的安全。
一句很简单的话，却让许桃儿的心彻底沉静下来。
“村长，我和薛烺都没有做错，我们不会道歉，我现在也不能让田大妞过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田大妞被打。”
村长脸色一沉，那田壮立刻跳起来，“那你就滚吧，滚出村子，别想教书了，我们村又不是没人教书。”
村长皱眉拉住了田壮，“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这样吧...”
叫了一个年轻人，村长道，“你去叫正在上学的几家人，叫他们一起来商量看看。”
说完村长看向许桃儿，“这样你没意见吧？”
许桃儿嘴角嘲讽一勾，“没有。”
有她也没机会说啊，直接自己决定了才问她不是搞笑吗？
田壮看着许桃儿嘴角的嘲讽和淡然的样子，忍不住呸了一声，“装什么装，一会有你好看的。”
“村长，我跟你说，我敢打包票，一会没人愿意这样的女人教书。”
就等着好看吧！
在田壮幸灾乐祸的表情中，还在在上学的几家家长到了。
看到他们来，田壮立刻过去，势必要将他们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
来的家长在路上就听到了经过了，好奇看看苏梨，再看看田大妞，脸色明显不赞同。
家长来了，人却没停，村子小，很快整村都知道来看人热闹了，田壮家很快站满了人。
许桃儿还在中间看到了红头巾也就是春燕，和她那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