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暂时会住校，你要照顾，就去华清宿舍照顾她。”
宁彦凡回自己书房，随手拆开信封。
夏晓兰给的，是一张2万金额的电汇单。
顾问费？
分明是问过东丰控股，他设计南海酒店也只收了2万的报酬，夏晓兰出手这样大方，宁彦凡哭笑不得。
这还真是要让他认真对待。
同一个酒店，宁彦凡前后收了两次钱，他还真是需要做点什么。
宁彦凡把电汇单放抽屉里，找到自己的得意门生：
“小许，你先把自己手头上的事放一放，南海酒店的方案，你当初参与也不少，这次你亲自盯着，看看远辉改过的方案有哪里不对劲的，你多替他们出出主意。”
宁彦凡嘴里的小许，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
年纪更大的，宁彦凡已经放出去独当一面，还跟身边的，就这个许跃进最厉害！
许跃进头发没剩几根，人长得矮胖憨厚，不是才华横溢的天赋型选手，建筑方面的基础知识却非常扎实：
“老师，您还想给我找个小师妹呀？”
856：哪里比宁师妹强？（2更）
替许跃进收个小师妹？
许跃进这次可是猜错了。
宁彦凡一开始也没想过要收夏晓兰当学生，他就是看在于奶奶的情分上，想指点夏晓兰，也想让宁雪有个同龄的朋友。
被儿媳甄文秀从中作梗，宁彦凡的打算彻底落空。
夏晓兰对他可能有尊重，却绝对没有讨好攀附的心，情愿给高额的“顾问费”，也没有顺杆子爬，要给他当学生的心思。
哪怕曾经有过，都被甄文秀给搅合了。
夏晓兰这人很矛盾，说她油滑精明，有时候表现出来的自尊心又超过一般人！
比如在季雅身上，夏晓兰态度十分强硬。
比如甄文秀说了几句难听话，她干脆就不登门了，要不是南海酒店的事，夏晓兰绝对不会再来他的工作室，老爷子有这个认知。
“小师妹？你不用想了，她现在是我们的客户，修改酒店的装修方案，她提前支付了2万块的报酬，所以我叫你一定要用心。”
许跃进咂舌。
“她是阿雪的同学吧？”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有钱啦？改一改方案都能给2万，许跃进经常遇到改方案的事，能说句辛苦，给他买包烟的都是有礼貌，说的好听他是建筑师，难听点就是“画图的”，别人要求他们咋画就得咋画，有的单位修房子，领导一点专业知识都不懂，偏偏喜欢对他们指手画脚。
修改还出钱？
不存在的。
出一次钱，就要画到对方满意。
宁彦凡听出许跃进话里的潜台词：
“是阿雪的同学，她这个人很有意思，时刻能给人惊喜，我看将来的成就会比阿雪更高。”
许跃进完全不同意：
“老师，您在讲笑话！我没有见过比阿雪天赋更好的后辈，何况她还比那些天赋不如她的人努力，怎么会——算了，我不和您争辩，我要亲自去见见这位夏同学。”
许跃进十分不服气，宁彦凡瞧着他的背影摇头。
许跃进的想法很单纯，大部分人的想法都和许跃进相仿，认为努力加才华就一定会出头…若真的有如此简单，哪里会有“怀才不遇”这个词。
宁雪那性格，要不是他亲孙女，不知道要碰壁多少次，走多少弯路，才能出头！
宁彦凡原来觉得孙女心无旁鹫的性格好，现在改革开放一来，宁彦凡又担心她将来会吃苦头。
许跃进到了工作间，夏晓兰和龚洋已经开始工作。
“许师兄！”
“师兄您来了。”
房间里可不仅只有夏晓兰和龚洋，还有宁彦凡叫来帮忙的几个助手，众星拱月的，将夏晓兰围在中间。
瞧见许跃进来了，纷纷向他打招呼。
“你们忙，不用管我，我先听听你们进度。”
许跃进不赞同自己老师说将来夏晓兰可能比宁雪厉害，但他又不能反驳恩师，决定自己先谈一谈夏晓兰的水平。
夏晓兰和龚洋17号就要把方案交给东丰控股，夏晓兰肯定要好好利用这个周末，许跃进说不管他，夏晓兰还真没和他客气。
自顾自和龚洋说着要怎么改设计，两人对装修风格早有讨论，遇到专业上不懂的，夏晓兰随便抓住一个人就问。
这些人，能被宁彦凡瞧中，个个都是底子好的。
到现在为止，夏晓兰的疑问都能很快解决。
讲完了，夏晓兰就让他们帮忙，自己和龚洋嘀嘀咕咕的，许跃进看她随手在纸上画的线条，不说辣眼睛吧，也就是正常本科生的水平——哪里能和宁师妹比？宁师妹没跳级，是老师不允许，不代表宁师妹的水平就是建筑系大一学生的档次！
再看夏晓兰，许跃进承认，可能要比大部分大一学生强。可也就比大一学生强，建筑专业的本科一年级，好多学生还没有进入状态，到了大二、大三，适不适合学建筑，才会表现出来。
许跃进没看出来夏晓兰有什么隐藏天赋。
除了一点，夏晓兰特别会指使人。
许跃进有点吃惊，就这一会儿工夫，夏晓兰就搞明白了谁擅长哪方面，把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在工作间搞了一条设计稿流水线…而她自己，就到处看看，看到不懂的就问，根本没有亲自动手。
这算是什么天赋呀！
许跃进没搞明白。
他正在疑惑呢，就听见一个蠢蛋兴高采烈的喊：
“这个是许师兄最拿手的，许师兄肯定知道！”
夏晓兰笑眯眯的过来叫声许师兄，把图纸和工具都递给他，许跃进孩子都几岁大了，靠夏晓兰太近仍然会心虚。
晕乎乎的，夏晓兰说什么就照着干什么。
半天后，许跃进揉揉手腕，看着自己画的图纸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笑容僵硬——他好像也被夏晓兰牵着鼻子走了！
夏晓兰不知道许跃进的想法。
能者多劳，合理分配，这些对她来说干得很自然。
南海酒店客房就300多间，还有多项公众设施，让夏晓兰和龚洋慢慢画也行，一个月时间都不嫌多。东丰控股只给她一周的时间，她不把宁彦凡工作室里的人利用到极致，到时候拿什么交给霍沉舟！
霍沉舟和远辉签400万的合同，明说了是给四分之一的工程量，也就是整体预算是1600万华币，夏晓兰画什么图，她要确保改过的方案，能控制在这个范围内…预算超过这个范围也行，得看香港股东答不答应。
1600万华币，装五星级酒店？
这个五星酒店的评判标准，绝对是华国自己搞得。
然而这个预算也确实不高，夏晓兰能怪谁，宁老是替公家干惯了活的，华国的经济环境下，省钱这一选项，恐怕已经是宁老的首要选择！
夏晓兰不知道许跃进来‘考察’他，她和许跃进想的就是两回事。
她又不图名，也不求在南海酒店的装修方案上实现设计梦，要贷款好几十万资金投入进去，她要确保自己能赚到钱！
许跃进注定观察不到想要的东西，此刻的夏晓兰，是纯粹的商人思维——理想那么高大上的东西，等她赚了足够的钱，肯定比一般人的追求更高！
“其实，也不是不能超预算。”
夏晓兰喃喃自语。这四个股东，就没有一家是缺钱的。
东丰控股和香港美华的较量，不在乎装修预算是多几百万还是少几百万，夏晓兰若有所思，霍沉舟说的是分4分之一的工程给远辉做，1600万的四分之一是400万，那总预算2000万，甚至3000万呢？
她应该和霍沉舟再谈一份合同！
857：我看起来很傻？（3更）
夏晓兰把自己想法和刘勇一说，刘勇觉得太疯狂了。
“霍经理能答应？”
有便宜的方案不选，霍沉舟脑子坏掉了，才会选贵的。
反正刘勇这一年多的经验告诉他，所有客户的要求第一个就是“省钱”，其次才是“好看”。他们希望能省钱又好看，刘勇现在给人做预算，都得稍微高一点，因为客户会还价！
绝不还价的客户，只有和熟人装修时才行。
“我都把合同拿给伍行长看过，他说贷80万一点问题都没有。”
400万的赌注已经很大了。
刘勇还挺满足，合同也签好了，夏晓兰有了新的想法，刘勇肯定要迟疑。
“您看，按照霍沉舟说的付款方式，方案通过，先支付50万，开工再支付50万，就是说工程一开始，我们就能拿到100万。这100万，已经能垫付不少建材，您找伍行长贷80万，我再凑这么多，160万的资金我们从银行贷出来了，难道闲置着不用？这160万还没用完，东丰控股就要给第三笔款…舅舅，我们的贷款，能撬动更大的工程。”
自从不愁吃穿住之后，夏晓兰已经没那么着急了，所以她能安安生生在华清念书。
可机会来了，夏晓兰不介意把利益做到更大！
能赚钱，她为什么不赚？
刘勇在迟疑，夏晓兰换了一个说法，“1600万是很多，那是对我们普通人来说的。1600万用来装五星级酒店，不够豪华…艰苦朴素的作风不能忘，但特区要的是不是艰苦朴素？我还怀疑，香港股东否定宁老原来的装修方案，可能不止是和东丰控股唱反调。”
争权夺利肯定是主要原因。
但香港美华要争管理权，招商局和汇丰银行凑什么热闹？
三个香港股东都反对，可能是他们扭成一股绳要和东丰控股相争！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他们是真的不满意宁老的装修方案？
不是嫌装修方案设计的不好，以夏晓兰的眼光来看，都是浑然一体的。
但她也要摸着良心说一句，好看归好看，要说到奢华高档，还真就是符合内地的标准而已。
或许是诉求搞错了，香港佬要的不是省钱，是这样一个地标性建筑的影响力？在南海酒店住一晚的人，都忘不了这地方，和华国同类定位的酒店比，南海酒店要成为领头羊！
“你觉得会是这样？”
“是不是，我们试一试不就好了。原本的方案照样改，我找霍沉舟谈一谈，给他出一份预算3000万的方案！把两份方案都给香港股东看，让他们自己选。舅舅，东丰控股想要做主，香港公司也没放弃，你还记得保安队说的话吧，有香港设计师到工地去实地勘察的…到时候，可能有强敌在等着和远辉掰手腕。”
打铁还得自身硬，夏晓兰不能指望着汤宏恩到时候去违背原则帮忙，‘远辉’的方案不能输给香港那边的设计公司，这是前提。
预算3000万的方案，四分之一是750万，按照15的利润点算，有110万左右的利润，总预算翻倍了，她和舅舅能赚到的钱自然也翻倍了。
两人凑160万，按照霍沉舟说的结款方案，夏晓兰觉得这个工程是能撑下去的。
夏晓兰说试一试，刘勇总算同意。
这是她重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投资机会，夏晓兰不会轻易放弃。干脆将龚洋丢在宁彦凡工作室继续画图，夏晓兰自己去找霍沉舟。
“霍经理，远辉的那位夏小姐想见您。”
“哦？让她进来吧！”
这才过去两天时间，夏晓兰就来诉苦了？
现在夏晓兰说完不成方案，霍沉舟也不会心软，合同既然签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东丰控股需要汤宏恩的支持。
当然，夏晓兰若是来求助的，霍沉舟就要看她态度如何，再决定帮不帮她。
霍沉舟听见夏晓兰的脚步声，看见夏晓兰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夏小姐，我以为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日夜赶工才对。你喝什么，可口可乐？”
可口可乐其实在1927年时就在沪市出现，建国时退出了华国市场，1979年改革开放后，可口可乐重新进军华国，在京城、金陵等地建立合资的瓶装可乐企业。
在1985年，喝可口可乐，似乎要比喝北冰洋汽水的时髦些。
夏晓兰从来不喝碳酸饮料，不是怕胖，喝了容易打嗝——这在谈判中简直太不利，双方刀光剑影的，她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嗝，接下来还怎么谈，气势都搞丢了！
同样的道理，她也不爱吃韭菜和大蒜等口味重的食物，这些都是夏晓兰上辈子的血泪教训。
可以长得不好看，起码要把自己收拾的整洁清爽，不惹人反感，才有推销成功的可能性嘛。
“谢谢霍经理，我要一杯白开水就可以了。”
现在，夏晓兰又把霍沉舟当成了推销的目标，她要说服霍沉舟，把南海酒店的装修预算，从1600万左右，直接翻一倍。
5月中，京城已经开始热了，霍沉舟这样的年轻身体好的，早就换上了短袖。办公室里的温度恰到好处，夏晓兰坐在他对面后，霍沉舟忽然觉得脖子有点凉…动物对危险的预知本能，霍经理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了猎物。
“夏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我们双方可以多沟通，是不是方案那边有问题，没关系，我可以联系人帮忙解决。”
霍沉舟诚意满满。
夏晓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霍经理，你搞错了，我忽然想起来，自己可以帮霍经理一个忙，霍经理对远辉多有照顾，我也不好藏着掖着，就主动来告诉霍经理。”
告诉什么？
汤市长有什么话，需要夏晓兰转达？
如果是这点，霍沉舟还挺期待。
“夏小姐请说。”
“我对原本的合同有点疑虑，想重新和霍经理签一份合同，不知道行不行？”
霍沉舟眯着眼睛，“夏小姐，远辉的规模就那么大，四分之一预算的工程，你们要吃下已经很勉强，不要太贪心了！”
夏晓兰摇头，“还是四分之一，但总预算提高到3000万——”
3000万，霍沉舟很想问，他看起来很像傻子吗？我还没被冲走，书评区说划船来救我的不用了，给我月票，我自己游！
858：就当哄她玩（4更）
霍沉舟刚才觉得脖子后面发凉。
现在因为生气，屋子里的气温仿佛陡然升高。
“夏小姐，你不懂生意，就不要胡乱说话，这是你自己的想法，有没有经过你舅舅同意？”
霍沉舟其实想问，有没有经过汤市长同意！
肆意妄为，也不该在这种场合。
上千万的工程，不是拿来给夏晓兰过家家的，要不是顾及汤市长那边，霍沉舟现在非得找人将夏晓兰丢出去。
长得漂亮会念书，这两样很突出，夏晓兰是不是就以为自己所向无敌了？
生意场上的事，和背英语单词是两回事，和考大学也是两回事。
会念书的，就会做生意？
“yse”永远由固定的三个字母组成。
“112”不会判错。
《将进酒》是作者是李白，不会变成杜甫。
这些书本上的知识，需要一点点去记忆，不管题简单或难，总是有正确答案的！
生意场上的情况却瞬息万变，谁知道正确答案？
霍沉舟觉得，夏晓兰什么都不懂。
哪怕他调查处理，夏晓兰开什么服装店，那样的小生意，和上千万的工程能一样？
霍沉舟的心理活动太丰富，夏晓兰能猜个七八分。
“霍经理，你情绪不要太激动，我能不能代表我舅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只是一个提议，如果霍经理不答应，我也不会强求，我希望霍经理能听一听我的理由。”
霍沉舟的时间宝贵，也不至于分分钟几十万上下吧？
又不是只有他的时间宝贵，夏晓兰忙的脚不沾地，时间同样宝贵。
“霍经理，我们现在绑在一条船上，我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1600万预算的方案，远辉会提供，与此同时，我们还会提供另一份3000万预算的方案。香港股东反对宁老的方案，不一定是和东丰作对，恕我直言，南海酒店的四个投资方，都是资金雄厚，1600万预算提升到3000万，对你们四家公司来说，一家平摊几百万…几百万对我来说是天文数字，对东丰控股来说算不了什么，两份方案，两个打算，多出来的一份方案，远辉同样不收设计费，霍经理不会有什么损失。”
哪有这么好的事，还有人要主动多做事。
霍沉舟看不懂夏晓兰的章法，“那你有什么好处，你想要什么？”
“我要修改合同，总预算四分之一的工程，而不是股东的400万。如果最终是3000万预算，远辉要拿750万的工程，百分比不变，具体数值要随着最终方案变化！”
霍沉舟有点想笑，“远辉没有那么多资金垫资。”
夏晓兰诧异，“霍经理，你不会以为，3000万预算的方案，远辉还是能接受50万一期，尾款200万的支付方式吧？750万，我们要求方案通过后东丰支付90万，开工支付90万…最后的尾款210万，等工程验收后支付。”
霍沉舟本来拒绝，转念一想，口头上答应夏晓兰，东丰真的没有损失。
夏晓兰在异想天开，霍沉舟没有戳穿她的美梦。
“可以。”
就是重新签订合同，浪费点纸张和笔墨。
最后执行的，还是1600万预算的方案，霍沉舟就当哄不懂事的女学生玩。
他这样一想，就想得开了。
“让你舅舅重新来签合同。”
“好呀！”
夏晓兰一笑，差点晃花了霍沉舟的眼睛。
真的是罕见的漂亮，平时被人捧惯了，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吧，霍沉舟暗暗摇头。
夏晓兰才不管霍经理怎么想，只要她达到目的就行。
她的想法和霍沉舟一样，就算不成功，也就是费点嘴皮子，设计图又不是她自己画，3000万和1600万两种预算档次，装修出来的效果截然不同，让南海酒店的投资方自己选呗。
2万块钱的顾问费给的真值。
钱是给了宁彦凡，夏晓兰能用一整个工作室的人，像什么许跃进师兄，画图又快又好的，给许师兄加点担子，也行吧？
许师兄那双手呀，就是精准，用手画的，和电脑制图一个效果，夏晓兰满意的不得了！
王府井。
一处三层小楼，正在紧张的施工中。
楼下是展示用的店面，要的是低调的奢华。
楼上两层，最顶楼是季雅独享的空间，她会在这里会客，在这里推广自己的作品。
二楼则是工作间，季雅工作室的助手们，全在二楼办公，是一个开放的设计空间。
这里不会生产，最多是打样。
季雅本来也没打算用低廉的售价大肆侵占市场，她要把自己和国内的女装区分开。国内的女装，只是为了满足女性最基本的御寒蔽体要求，谈不上“时尚”。
时尚是原创。
时尚是灵感在一瞬间迸发，恰好被设计师捕捉到。
“衣服是有灵魂的，它不应该千篇一律，任何设计被大量生产，它的灵性就没有了。”
季雅说着，甄文秀就点头。
季雅的工作室还没彻底装修好，甄文秀已经感觉到这里的高档，不是因为装修，而是正在给她量尺寸的，是一个外国女人。
外国人在华国，被称为“外宾”。
在80年代，或者再往后30年，一些华国人就像没有脊梁骨一样，瞧见外国人，就自认为矮对方一等。
而如今，甄文秀在被季雅的美国助手“服务”，那种精神上的满足感，胜过环境！这都不是高档，还有什么是高档？
季雅将工作室搬回华国，就算工资不变，也没有几个人愿意来华国工作，季雅采用加薪的方式，总算叫来了另一个设计师和正在给甄文秀量身材尺寸的助理。
甄文秀笑的嘴都合不拢，得意都写在脸上，季雅同样很满意。她加薪都要叫两个美国员工过来，就是要有这样的效果，外国的月亮就是比华国圆，有了这两人，别人才会觉得她的工作室有实力。
国内推崇外国人，季雅就要利用这种心理。
“文秀，你上次去服装店买的衣服，以后不要穿了，不符合你的气质，我会专门为你设计几件衣服。”
季雅需要人给她打广告。
她的工作室，不能像夏晓兰开的店那样发传单，太低端了！
859：被她牵着鼻子走！（1更）
真是疯了！
什么人，才会想要在一周内做两套方案。
许跃进就是想看看夏晓兰哪里有天赋，一走进工作间，就没机会走出去。
熬的眼睛红红，一摸脑袋，硕果仅存的头发好像又少了些，许跃进真是心力憔悴。夏晓兰本人，只掌控大局，哪里画的不好，她马上给指出来，但她亲自动手的时间特别少。
周末一过，夏晓兰把龚洋丢在工作室，自己回学校上课去了。
留下来继续画图的，还像打了鸡血一般在替夏晓兰卖命！
谁要是熬不住了，就在隔壁睡一会儿，人人手边都有一杯浓茶，茶叶还是夏晓兰送来的，豫南省的信阳毛尖就像不要钱一般，夏晓兰给每个人送了一铁皮罐子，说是老家特产…许跃进不得不怀疑，夏晓兰是不是囤了很多茶，随时都准备送人？
茶不能收买的男同志，再加上烟妥妥没得跑，烟是中华呢！
要不是喝酒误事，恐怕夏晓兰会烟酒茶三样一起上。
许跃进感受到了资本家的凶狠，唯独没有感受恩师说的“天赋”。
他找宁彦凡抱怨：
“工作间里全是烟味，我闻着自己都像被烟熏入味的老腊肉。”
宁彦凡看了一下这几天的成果。
“你看看他们，哪个不是心甘情愿帮忙，一个人能管好自己是厉害，能管好别人，不是有天赋？”
许跃进被宁彦凡说的发愣。
宁彦凡指着已经成型的设计图：
“你嘴里在抱怨，却控制不住自己跟着她的思路走，哪里要怎么改，你看她是不是心里有数？”
许跃进彻底失声。
仔细一回想，和夏晓兰说哪里有技术难点，她听得很认真，听不懂还会追问。确定没办法实现她要的效果，她才会放弃。
但和夏晓兰说哪里不好看，夏晓兰三言两语间，会坚定的拒绝给她提的建议…这个设计方案是谁弄得？全按照夏晓兰的思路在走，干苦力的是别人，方案的的确确，又全属于夏晓兰的。
她自己基本功不够，就找了一堆人，把她的想法落到实处，给她提供技术支持！
许跃进揉揉鼻子，刨除偏见再去审视已经完成初稿的方案。
他必须得承认，按照夏晓兰的想法，装修出来的效果会很漂亮。这种漂亮和时下国内红毯铺地的审美不同，配色上脱离俗气，这点的确很不容易。
许跃进嘴硬：
“室内装潢，在建筑业里也算不了什么，投机取巧，她根本出不了独立的建筑方案。”
宁彦凡看了许跃进两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苛刻了，你拿阿雪和一个建筑系的新生比，阿雪学了多少年，她才接触多长时间？”
许跃进被说的不好意思。
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非要和一个新生计较啥。人都是护短的，许跃进跟了宁彦凡十来年，几乎是看着宁雪长大，宁彦凡说夏晓兰以后成就会高过宁雪，许跃进去看夏晓兰时，已经先入为主带上了挑刺的目光。
想想自己大一时候的蠢样，连拿铅笔的姿势都不对，凭啥对夏晓兰这样苛刻。
“老师，我继续帮忙去了。”
瞧着许跃进讪讪跑掉，宁彦凡又低头看初稿图纸。
1600万的方案，只是在他的基础上改，3000万的方案，功能区的分布都变了。
可香港公司，真的会同意装修成本翻一倍？
宁彦凡已经是很变通的人，和他一个时代的同行，在国内安安稳稳干到退休，还能搞自己工作室的建筑师没几个。
但他依然和夏晓兰的想法有代沟。
不是宁彦凡笨，多年以来的社会环境，会影响人的判断。改革开放前的一代人吃了很多苦，哪怕将来发家致富，依然难改勤俭节约的作风。对宁彦凡来说，“省钱”是第一要素，不是国内的建筑师喜欢一成不变的样式，方方正正的火柴盒，逼仄的筒子楼，这是建筑设计？
但这样修的快，也省钱！
一个历经战火千疮百孔的华国，百废待兴，要全力发展工业，人们对衣食住行的需求被压到了最低！
改革开放了，一切都在变化，在内陆的许多城市这种变化来得慢，但在沿海地区，特别是被划成经济特区的鹏城，每一天都有新的变化。
“说不定，还真行…”
宁彦凡自言自语。
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可以大胆尝试，他虽然有感触，下次给别人设计方案，还是会怎么省钱怎么来。又不是个个都是香港公司，也不是每栋建筑都是五星级酒店，该省的钱还得省！
一眨眼，就是要交方案给霍沉舟的17号。
夏晓兰和对方约的是周五晚上。
龚洋走路都在发飘，他这一周吃睡都在宁彦凡工作室，基本是只是吃饭，没睡过两个囫囵觉，倒是被迫吸了好多二手烟。
“你还能撑住吗？不行就先回招待所休息。”
龚洋有气无力点头，他去见霍经理有啥用，难道霍经理还能特别欣赏他不成？
龚洋既没有夏晓兰的人脉，除了画画室内装修设计图，他也谈不下来上千万的工程，争着去露脸是毫无意义的，夏晓兰让他回去休息，对龚洋才又实在又体贴。
夏晓兰和刘勇一起，将两份设计方案交给霍沉舟，刘勇顺便和霍沉舟签了新合同。
原来的合同双方见证销毁作废，新合同让刘勇呼吸急促，如果晓兰说的对，真的能通过3000万预算的方案，远辉要接的是750万的工程！
“霍经理，如果1600万预算的方案不通过，不要忘记你还有一份备选，带上它，不会占用你多少行李空间的。”
夏晓兰又提醒了霍沉舟一句，她知道霍沉舟没当一回事。
夏晓兰也不一定是非要逼霍沉舟选第二份方案，两份方案夏晓兰都花了心思，拿下工程才是首要目标，赚多赚少是第二序位的考虑嘛。
霍沉舟一顿，将两个方案分别收在箱子中：
“结果如何，等下周一，两位就知道消息了。”
860：您的新儿媳（2更）
南海酒店的投资方代表，定下的会议时间是5月20日，周一。
霍沉舟原本给远辉预留了半个月的时间修改方案，夏晓兰太过谨慎，没在鹏城当场签约，修改时间这才被压缩成了一周。
霍沉舟是想给自作聪明的夏晓兰一点颜色瞧，奈何他又需要把夏晓兰和东丰控股绑在一条船上，算是硬生生忍下夏晓兰的任性妄为。
霍沉舟一走，刘勇拿着新合同给伍行长估价。
伍行长也很方。
“刘老弟，你这生意做的真不小啊。”
刘勇的公司不是国有企业，私人公司能接几百万的工程，伍行长没和刘勇这样规模的个体户打过交道，不，这已经不是个体户，是私营业主。
400万的合同，地上公司和房产，伍行长能给贷款80万。
750万的合同，不用压公司和房产，伍行长都能敢贷80万了。750万的工程，不可能连80万都赚不到吧，伍行长问刘勇要不要多贷一点，刘勇摇头：
“80万就够了，再多您那边也麻烦。”
那可不，超过100万的贷款，伍行长权限不够。
夏晓兰给刘勇算过账，按东丰控股的结款方式，工程一开工，就有180万会到远辉账上，前期垫付的资金真的不需要多少，从这点来说，东丰控股的确在给远辉送钱。
伍行长把合同递给刘勇：
“等周一，你这边合同生效了，我就给你办贷款。”
刘勇自己也不确定。
晓兰主持修改的方案，能通过吗？
如果通过，是1600万的，还是3000万的那份？
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数。
东丰控股赢，远辉才有资格入场。
要不远辉就是白忙活了，2万块的顾问费刘勇还挺心疼的，真要是方案没过，他准备自己把这钱掏了，不让夏晓兰费力又费钱！
伍行长也替刘勇担心啊。
拿不下这个工程，刘勇和夏晓兰都不会贷款，他找谁卖国债券？
说到夏晓兰，伍行长又想起来：“鼓楼那一带的门店我替她找好了，她什么时候和人去签合约？”
贷不贷款，不影响‘蓝凤凰’的第三家店开业，夏晓兰就是这计划，从西单到秀水街，再到鼓楼，三家店都框在二环以内。就只差北面儿，夏晓兰都快把京城中心给合围了——伍行长都想问一问，这是想干啥呀！
夏晓兰没有阴谋。
她就是想赚钱。
密集的把分店开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她当然要占领没有被开发的市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能让她挑着开店的也只有80年代啦，合适的店面总是能找到的。
合适的管理人才不好找，真有本事的，不会跑来服装店上班。
要不就慢慢找，要不就自己培养。
大学生招不到，从现在的店员里提拔，夏晓兰挺看好秀水街分店那个主动学英语的店员王琳。
能主动上进，就是个很大的优势。
第三家店开业，夏晓兰就准备等她们竞聘，
夏晓兰趁着周末就把鼓楼那个店面的租房合同签了，龚洋在招待所睡了一天一夜，被夏晓兰拖起来：
“你的工作又来了！”
龚洋在京城，搞一个服装店装修还是没问题的，何况刘勇还留下了葛剑，至于刘勇本人，和霍沉舟前后脚回了鹏城。
有关夏长征的事，夏晓兰和葛剑很有默契没再讨论过，混混怎么去自首的，这过程本来就是打擦边球，夏晓兰不会自己去提起。
她是安全的。
葛剑是安全的。
而她的仇人已经进了监狱。
这样的结果就是夏晓兰想要的！
夏大军按照公司的要求，结束修养，开始正式打卡上班。医生也鼓励他多靠自己走，而不是依赖轮椅，只要身体能承受，他就该多走路。
公司给夏大军安排的是闲职。
就是送一送材料之类的，更复杂的他也干不了，不说文件是英文还是繁体字，就算是简体字，他认识字，去搞不懂文件要表达的意思。
夏大军根本不适合窝在公司里上班。
经理也发愁，下个月给他开多少工资？
夏大军干得工作，办公室的茶水小妹都能做，几百块一个月，想进公司的人能打破头好么！
经理想去问阿华，阿华已经跟着杜兆辉回香港。
大少爷都不在鹏城，经理只有让夏大军先在公司干着，等阿华回来再说。
夏大军不知道自己的事业面临巨大的危机。
在各种不顺利之后，他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春——经过一番慎重考虑，小雨答应了和他走到一起！
夏大军把小雨领回租的房子，夏老太从头到尾挑剔，夏红兵一家集体懵逼。
夏老太是看小雨瘦不拉几的，不知道这个年轻女人能不能生儿子。
夏红兵是懵，指望着二哥养他全家，没曾想二哥不声不响的，给他带回来一个新二嫂！
有新二嫂，以后就会生孩子。
生女儿不说，要是生个儿子咋整？不是人人都像刘芬那样好拿捏，新二嫂要是把二哥的钱管得紧…
夏大军不知道家里人的暗潮涌动，“妈，这是小雨，我俩认识挺长时间了，小雨是豫南河东县的，我俩说好以后就一起过日子，您见一见自己新儿媳妇。”
夏老太中风只会，眼歪口斜，说话没以前那么利索。
她问啥，小雨就只回答一些能说的，夏老太听说她家里穷才来鹏城打工，心中十分不喜，认为夏大军现在发达了，能找个条件好的。
年轻好看只是基本条件，起码还得有正式工作。
娘家不用多有钱，不能是拖累啊！必须要给夏家带来助力，以前就是瞎了眼，找了刘芬那个不能生儿子的，娘家还穷的叮当响！
夏大军想的是自己会过得比刘芬强，夏老太更敢想，岂止比刘芬强，她儿子找个干部家的闺女都行，这个叫小雨的，条件实在太差。
然而夏大军自己选的，自己中意，夏老太听说两人要年底才回老家打结婚证，就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提——还有大半年时间呢，有个免费的女人给家里干活，陪夏大军睡，听她使唤，夏老太为啥要反对？
小雨瞧着这一家子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除了听刘天全的吩咐接近夏大军，自己也想借夏大军上岸。夏大军工资是不低，却要养这么一大家人…小雨温温柔柔的和夏家人打着招呼，心里想的是怎么把多余的人赶出去！
861：夏家人的克星（3更）
要不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呢！
别管夏家人怎么想，现在夏大军赚钱养全家，他把小雨带回去说是新媳妇儿，夏家人能反对么？
小雨娇娇柔柔的还勤快，夏大军本人十分满意。
夏老太只能按捺住嫌弃的心思，准备先看半年，小雨要是没怀上她再激烈反对，不能生的，再娇柔都要滚蛋。
夏红兵一家人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如何关上门商量且不说。
小雨只管哄好夏大军，两人搬到一起生活两天，夏大军觉得她温柔又贴心，刘芬木讷不解风情，小雨却一颦一笑都娇美动人。
小雨还有个优点，做饭好吃。
王金桂做饭是糊弄人，一煮就是一大锅，中午吃不完晚上接着吃，就是农村人的习惯。
可手艺稀松平常，一锅菜再反复加热，口味和卖相都和猪食没啥差别！以前夏大军不挑剔，早几年没有分田到户连吃饭都要数着米下锅，他也没有挑剔的资格——跟着杜兆辉，夏大军的伙食待遇直线上升。
由奢入俭容易，由俭入奢却很难。
标准一升高，就不好降下来。
小雨的手艺和饭店大厨不能比，可做点家常菜嘛，还真是有模有样。
夏大军真的感谢樊镇川的调教，小雨最初在樊家是当保姆的，洗衣做饭样样都要来，干得不好早被赶回家了。后来和樊镇川搞到一起，气死了樊镇川的原配，小雨还是得照顾樊镇川的起居，做几个精致的下酒菜，是当樊镇川情人的必须技能嘛！
所以小雨不是不会做。
她是好吃懒做惯了，不愿意再伺候人。
刚刚和夏大军凑到一起，小雨要费心讨好，夏大军回家一看用心准备的饭菜，再次有了家的感觉…夏老太在他面前上眼药，说小雨只有晚上做几个菜的时候勤快，白天什么事儿都不干，夏大军还维护小雨：
“妈，家里这么多人，咋都指着小雨干活？人家比我小十几岁，嫁到咱家来又不是当保姆！红霞呢，她工作找到没有，没有就帮着干点家务活！”
夏大军不好说叫王金桂干活，总能叫动侄女夏红霞。
夏老太一噎，她儿子大军是不是中邪了，以前她说刘芬不好，大军可不会这样顶撞。
小雨躲在门口听得清楚。
对付夏大军不用花啥心思，只要顺着他，将他看成大英雄，夏大军就会热血上头。说实话，小雨也没瞧见过这么好哄的男人。
她颇为瞧不起夏大军的前妻，得笨成什么样，连这样一家人都收拾不了？
“死老太婆，背后说我坏话，咱们走着瞧！”
小雨低声骂了一句，挂上笑脸出去，假装刚瞧见夏大军回来：
“大军，今天上班累不累？我给你烧了热水，你先去洗个澡，就能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