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景辰笑的更开怀，“借您吉言了。”
何薇坐了他对面小声地嘀咕，“满嘴跑火车。”
聂景辰朝着她挤挤眼睛。
何薇起身去给老板娘结账，老板娘一边收钱一边说道，“你看你骨架子不大，屁股倒是大，生孩子肯定好生。”
何薇一本正经的道，“女人好不好生孩子不是臀部能决定的，是骨盆，还有孩子的大小。比如说胎儿很大，就算女人的臀部再大也不一定能生的下来。”
妇女之间这种玩笑是经常开得的，她这么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一通，反倒是弄得老板娘很尴尬了。
聂景辰憋住笑，拉着何薇开车走了。
何薇上了车气道，“你也真是的和她开什么玩笑啊。”搞的人家拿着她的屁股说事，坐在车上，也觉得不得劲了。
“生气了？她开玩笑呢。”
何薇郁闷，当着聂景辰的面就说她屁股大，她能不生气么？
聂景辰笑着看她，“她说的也没有错啊。”
“聂景辰，你还说！”
“好啦，好啦，不说了。”聂景辰止住了笑意，“还得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你若是困了就休息休息。”
何薇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假寐，困什么困啊，好尴尬啊。
她确实是在假寐来着，可是睡着睡着却真的睡着了。醒来之后车子晃晃悠悠，她的身上还盖着聂景辰的大衣。她往两边看去，路倒是很宽，只不过没有修成柏油马路，看出来是山区了，路上有不少的沙子、小石头。
“醒了。”聂景辰在全神贯注的开车。
“这路对吗？”何薇问道，“不是太好走啊？”
“对，刚才我下车问过了。”聂景辰说道，“这边的路都这样，是不太好走。”
第128章 不太会说话
自从何薇醒了便一直看着外面，越往前越不好走，房屋也很破败，鸡鸭鹅随处可见，倒是也有一两处好看的杏花从墙里面伸出来，她说道，“山区发展到底是慢。”
“贴的标语倒是挺好，但是也没实施，幸亏开的这个车，若是换个普通的肯定给我造烂了。”
道路两边到处写着，要想富先修路，但是哪有修的迹象啊。
何薇开了窗户，问道，“你战友退伍了怎么还留在老家，没有出去找个工作？”在外面随便找个工作大概也要比在老家好吧。”
“本来是在外面工作了，但是他老娘得了病，他就一直在家照顾，待了一两年了吧，拴住了，也出不去。”
“什么病呀？”
聂景辰皱着眉头，“是皮肤病，一直看不好，我也帮她找过大夫，看了一次也没起作用，前两天打电话，听说又不好。”
一听到病症，何薇道，“不如我去看看吧。”
聂景辰刚说不要，又怕说的太直接，便道，“我怕你去了治不了那多不好。”
何薇倒是坦荡，“没有什么不好，能不能治放在一边，最起码我有那份心在。”
“到那边看了情况再说。”聂景辰没有立即答应，“先停下车，我去找个人问问。”
聂景辰把车停下，跳下车找了个人问了问，他很快的又返回到车上来，说道，“再往前又二里路就是了。”
何薇舒了口气，其实往来的时间不算长就是路太难走了，如聂景辰所说，幸亏开的这个车来的，换作别的车，她估计早就被颠簸的吐了。
果然再往前开了有两里路便有个村子，村头立着一块碑，上面刻着五个字：黑虎沟子村。碑上倚着一个人，长的精瘦，穿了一件破旧的迷彩装，挽着裤腿，穿着胶鞋，看见他们的车，立刻站直了身体，兴奋的朝着他们招手。
聂景辰把车停在他身边，隔着窗户喊道，“老胡，上车。”
“连长，您终于到了。”老胡一上车便兴奋的说道，“我等了你快俩小时了。”
聂景辰扭头笑道，“路子不熟，下次就好了。”
老胡不好意思的道，“我们这边的路是不好走，听说也快修了。哎，这是你带来做药的大夫？”
“你嫂子。”
何薇扭头对老胡笑了笑，“你好。”
老胡吃惊道，“连长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也没有说一声。”
聂景辰脸抽了抽，“怎的这么多话？”
老胡不好意思了连忙道，“嫂子好，欢迎来我们黑虎沟！”
何薇笑道，”我们还没有结婚。”
老胡也憨厚的笑了，”我们连长真是好福气，给我们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嫂子。”他给聂景辰指了路，车开到了一个最西头停下了。
“咱们得走上去，车开不上去。”
何薇跳下车抬头往上看了看，原来他们的车是停在一个山脚下，山不算高，但是往上看却没有看到人家。
聂景辰绕到她身边，拿过她肩膀上的包，说道，“先往上走，走不动了我背你。”
何薇抿嘴笑了，不至于走不上去，只是无论做什么聂景辰都时时的在想着她，着实让她觉得幸福。
一边走老胡一边给他们介绍黑虎沟子村的来历，原来这边的山脉已经到了会安山的后山了，怪不得这么难走呢，原来是到了腹地了。
大概走到半山腰，又看到了一个小村子，目测超不过十户，老胡介绍道，“在山上往来住着不方便，大部分的人家都搬到山下去了，我们家本来在山下也有房子，不过因为情况特殊，没有搬下去。”
老胡带着他们进了最边上的一家院子，院子虽然旧，却很整洁，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半躺在院子里盖着被子晒太阳，看见他们进来了朝着他们招招手，接着就要在躺椅上坐起来。
老胡赶紧走过去，“娘，我连长不是外人，您就不要起来了。”
聂景辰忙过去问候，何薇跟着过去，离的近了才她的脸上一片片的密密麻麻的疙瘩，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了。
“别在跟前了，脏，你们出去吧。”
老太太的口气很微弱，说着话还用手挡着嘴，何薇猜测应该是说话的时候恶气也非常的严重。
他们站在她身侧，犹能闻得到她身上传来的异味和难闻的中药的味道。
“让我看看吧？”何薇说道。
老胡脸上犹豫了，他母亲的病症西医、中医看了不下二十个人了，都没有什么起色，她看上去年龄不大，恐怕也没有什么经验吧。但是人是聂景辰带来的，他也不能不给面子吧。
老胡还没有说话，老胡的母亲已经说道，“不看了，不看了，白花钱，也看不好。”
何薇凑近了老胡母亲的脸，仔细的观察了，有新长出来的疱疹上面还顶着小水泡，她心中暗暗吃惊，难道是天疱疮？这是一种因为自身免疫系统引发的严重的皮肤病，在西医上得用皮质类激素药来治疗，因为是激素药，副作用非常大，不仅对肠胃系统有严重的损坏，服用时间过长还会引起精神类疾病。
没有办法，不用这种激素药没有其他的治疗方法。
“大娘，我看看您身上。”
老太太忙道，“不要看了，看了多少大夫了，都没有看好，你一个女娃更不成的。”
原来是不信任她，何薇看了看聂景辰只见他蹙着眉头，看到她在看他，他给了她一个眼神，何薇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算了。
何薇并没有理会聂景辰的眼神，“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现在口腔中的溃疡非常严重。”
老胡和老胡母亲都吃了一惊，她真说对了，确实已经有溃疡。
“平常人的溃疡快的三五天大概就能好了，但是您的溃疡别说好了，只会越来越严重，不是我吓唬您，您若是再不控制，恐怕后期连生病都难维持。”
何薇说的很直，老胡顿时拉了脸，但是看再聂景辰的面子上他又不能发火。
聂景辰赶紧把何薇往后拽了拽，解释道，“她不太会说话，大娘，你千万别介意。”
何薇站在他身后，倔强的道，“我说的是真的，现在治疗还能控制，后期慢慢的调养，提高免疫系统的抵抗力，不会这么痛苦的。”
第129章 莫名
“你说能控制？”老胡立刻问道。
何薇说道，“让我看看大娘身上发展到什么样了？只看脸上的部分，想控制不难。”
老胡惊喜了，看向母亲，“娘，就让嫂子给你看看吧，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治不好，还能比现在能难受吗？”
老胡母亲叹口气，“看就看吧，又得折腾。”
老胡帮母亲翻身，掀起衣服看后背的状况，何薇看了心中有点沉重，后背的情况惨不忍睹，因为压着，很多的伤面已经压破了，比脸上的要难治。
何薇示意老胡可以了，问道，“我闻着有股艾草的味道，你是不是用它当药抹了？”
老胡解释道，“听说有个看皮肤病很好的中医，我们就去了，这是他给开的药，说艾草可以抗菌，但是用了效果也不大。”
何薇很生气“艾草可以抗菌没错，但是它对皮肤的真菌效果十分微弱，可以说是没有效果的，这样给大娘用上了不仅没有效果，而且只会让她更难受，别再用了，扔了吧。”
老胡脸上的表情很沮丧，“也是没办法了啊，真是什么办法都用过了，洗的、抹的、吃的，但是你看现在是越来越严重，”说着说着他眼泪汪汪起来，“我真恨不得这毛病长在我身上。”
聂景辰开口道，“老胡，你别难受，你嫂子再不济也是齐州医科大的高材生，总比那些庸医强，让她给大娘开些药说不定就能好起来了。”
何薇听到聂景辰这么说，对他说道，“虽然难治我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聂景辰心中乐了一下，这个小丫头是对他对她的不自信不满了。
何薇又道，“我听景辰说之前您也去医院看过，有没有病例和检查的结果？”
“有，但那时间很长了。”
“没关系，”何薇说道，“拿来我看看。”如果是天疱疮那么非常的折磨人，人年纪大了之后抵抗力很差，这类的病症不难控制，但是最容易反复，后期要十分的注意。
老胡飞快的从屋里拿出来一个袋子，递给她说道，“之前去医院看了，也用了很多的偏方，也没有见好，反倒是越来越厉害。”
何薇点点头，翻看起病历来，按照病历上写的，他们去看的时候的确是天疱疹的初期，看现在的情形已经发展到中期了。她看了医生开的药，有中药也有西药，但大部分都是外用药，内服的药除了醋酸泼尼松然后就是一张开的黄连解毒汤的药方了。
醋酸泼尼松这种药何薇很熟悉，因为这类药的副作用非常的强，她也曾参与过这类药的衍生，很可惜，无论再怎么研制，副作用依然很大。
“醋酸泼尼松这个药还有没有再吃？”
老胡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不吃？”
“村里的大夫让停了，说是副作用很大。”
何薇沉着的说道，“副作用很大没错，但是它是抑制这种疮症最好用的药。药还是要吃，黄连解毒汤这个方子是谁开的？”
“是村里的大夫开的。”
何薇看着药方上的剂量便心中有数了，这个村里的大夫真是小心的很，方子上面的剂量都用的非常小，比原方上的剂量还要小。
疮症大部分都是由于体内的热毒引起来的，黄连解毒汤方子开的很正确，只是剂量太小了，以老太太现在的症状，剂量要翻倍估计才会有效果。
何薇又细细的问了老胡现在的用药情况，最后看看聂景辰问道，“你最多能在这边待几天？”
“你需要几天，我好说。”
“最少五天。”
聂景辰皱起眉头，“你上学怎么办？”
“请假吧，”何薇说道，“我们现在没有那么严了。”她说着对老胡母亲说道，“大娘，生病痛苦，但是治病更痛苦，怎么也得折腾两天，您坚持坚持。”
老胡母亲刚才听着何薇的分析反倒是觉得这个小女娃还真是有两下子，她点点头，“行，反正已经生不如死，试试就试试。”
何薇笑道，“没您想的难么悲观。”
院子里有个小桌子，何薇走了过去坐下，让聂景辰把包给自己，她从包里拿出纸笔来，飞快的写下一个个名称，双氧水、硼砂、强的松片、灭滴灵片、制霉菌素片，氯霉素等等，后面还有一大串的中药名称黄连、黄柏、黄芩、栀子、金银花、连翘等等。
老胡看的害怕，他心中在打鼓，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药量。
何薇看到他的脸色不好，便道，“不用害怕有很多是外用药。”
“双氧水怎么用？”
“外用的，也不要害怕，这个用的时候会稀释，不会那么难受的。”
老胡松了口气，虽然是聂景辰一起来的，但是他也害怕，毕竟她还没有毕业，没有治疗的经验。
何薇列了满满一张单子，西药她写起来是得心应手，在中药的使用上也并没有多大的阻滞感，这要得益于原主的学识，从小耳濡目染很多经典的药方都知道怎么用。
聂景辰看着何薇一样样的列下去，心道，她倒是胆子大的很，药说开就开了，很有当医生的潜质啊。之前听人说医生看的好不好，要看胆子大不大，有很多人不是医术不行，而是没有胆子用药，她现在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这还是第一次看她写字，不像寻常女子清丽秀气的字迹，她的字如行云流水，每个字中都带着洒脱大方，而且很有力道，字里行间中带着岁月的沧桑感。
聂景辰忽然身躯一震，他忽略了什么？
字如其人！
他忽然想起来很多的时候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沉静，想起来过山风拿着枪顶着她的太阳穴，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怯意，想起来她有时候看他，眼神中似乎带着莫名的沧桑感…
她小小年纪哪里来的岁月的沧桑感？
他再去看何薇，只见她已经拿着单子认真的给老胡解释，什么买不着没有关系，可以用什么代替，什么东西必须要买到。
第130章 底气
老胡拿着单子直挠头，“嫂子，别说让我记了，只看你的字我都看不太懂啊。”
聂景辰拿过单子，说道，“老胡你在家看着大娘，我和你嫂子去买。”
老胡掏了一把钱出来给聂景辰，他也没有要，带着何薇下山去了镇上了。
自从上了聂景辰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害怕我治不好？”何薇问道。
聂景辰点点头。
“不必忧心，老太太的病症属于寻常型天疱疮，这个不是很难治，难点是有反复性，之前说好的差不多了，最近又不好，这也是正常的，还是得让老胡多注意卫生。山上的环境不太好，他们最好还是搬下山来住，就算这次能好，等到夏天雨一多恐怕又会犯。”
聂景辰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还没有毕业，看病人好像很娴熟的样子。”
“难道你忘了我家是干什么的，从小就在卫生室里待着，如何看病还不知道么？”
聂景辰觉得不太对，这种东西不是学就能学得来的，这是一种底气。从看诊到开药，她表现的一直都很自信，难道她的自信是因为她从小生长的环境，是因为她是齐州医科大的学生？
比她受过更高的教育水平的人他也见过，却没有一个如她这样的年纪对自己有如此大的自信。
“你倒是自信。”
何薇苦笑道，“当大夫的不自信，病人岂不是更没有自信？”
聂景辰忽然笑了。
“笑什么？”何薇纳闷。
聂景辰腾出手来摸了摸她的手，又收回来，“笑你的心态好。”其实他是在笑自己，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她如此优秀自信不正是他所喜欢的么？
他喜欢她看他的时候眼神中的信任，喜欢她的自信，喜欢她的正直，喜欢她聪慧，喜欢她的冷静，喜欢她一切的一切。
如此，甚好。
他问道，“三五天的能见效果吗？”
何薇没有太在意他说的话，说道，“我是害怕老太太受不了黄连解毒汤，不然改成24小时吃两幅？用硼砂清洗，再用三黄汤浸泡再加上内服醋酸泼尼松和黄连解毒汤，后期再用配置的药粉应该差不多。”
“你是在和我商量吗？”
何薇叹口气，“估计得花不少钱，你钱带的够吗？”
估计她已经完全的沉浸下去了，都答非所问了，他说道，“带了一千。”
这次何薇倒是回神了，“二百也用不了。”
“钱花多少的无所谓，能治好就行，”聂景辰叹道，“老胡已经28了，因为他娘连个对象都没有呢。”
何薇惊讶了，“他才28？”
“你以为呢。”
何薇没有说，老胡看上去得有四十岁了。
一来一去，回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聂景辰在镇上买了肉包子，带回去吃的。
老太太闻着肉包子的香味两眼放光，何薇表示很无奈，猪肉是万万不能吃的，就是好了她也得忌口。
老太太中午只
喝了一碗米汤，何薇注意了，她脸上的表情很痛苦看来是口腔中的溃疡在作恶。
老胡在院子里架上了两口锅，大的烧水，小的熬药。考虑到老太太身体素质的原因，何薇决定先用硼砂加了冰片水给她清洗。
老太太坚持不让老胡帮她，老胡再三坚持老太太才让儿子帮她。何薇让老胡先给老太太清洗然后再去脓疱，清理完之后再用三黄汤清洗。
她则在院子中让聂景辰把药片给她碾碎了给她配药粉，药粉是纯西药，里面有激素，听着屋里面老太太哆哆嗦嗦的叫唤声，他们俩都很沉默。
何薇看着聂景辰在碾药，默默地说道，“幸好没有让雪衫和晶莹过来。”
“我也没有想到老太太会这么厉害了。”
何薇苦笑，“其实在医院开的那些药还好，很对症，我估计也不是村里的医生不让服用醋酸泼尼松而是没有钱。”
聂景辰很惊讶，“你猜出来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何薇叹口气，“这是大部分农村的现状，不是不想治疗而是没有钱，如果有钱的话谁想受这个罪。”
“你说对了，老胡当了几年的兵，也没有攒下钱，回来只伺候老娘，一点收入都没有，他还没有娶媳妇，他母亲自然舍不得花钱了。”
“等等吧，等医疗改革了就能好点。”
“医疗改革？什么改革？”
何薇没有掩饰，“有人提倡医疗改革让农民能和城市居民一样享受同等待遇，但是没有人出头，这不是一方面的原因引起的，还要再等，不过农民的权益早晚都会扩大的，只是需要时间。”
“你倒是看的通透。”
“应该说是一种希冀。”
聂景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