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树回头看她，温和的笑笑，“没关系，不怪你，若是当初我能安于平凡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沈玉红很害怕，潮生阁里人吃人，宋嘉树杀了前任老三，他早晚也会被人替代的！
“宋嘉树，你自首吧，坦白从宽…”
宋嘉树面对她，食指放在唇角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淡淡的说道，“怎么可能，没有潮生阁就没有我宋嘉树十几年的逍遥快活，我还是要为潮生阁服务的。”
宋嘉树说完转身，把厨房里的油烟机打开，顿时有了噪音。
沈玉红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似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站了很久，她才转身，拿了纸和笔出来，飞快的在纸上写道：放手吧，宋嘉树，我替你去求何薇，去求聂景辰，哪怕留得一条命在也好。
宋嘉树看着笑了，他摇摇头，说道，“有酒吗？我们喝一点。”
沈玉红流着眼泪，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纸。
宋嘉树还是摇头，却笑道，“红酒最好了，我也喜欢酿造红酒，我曾酿过一种，颜色漂亮的就像鲜血一样鲜艳，所以我叫他血珀。你若是能跟我去滇南倒是好，让你也尝尝。”
跟着他去滇南，沈玉红浑身上下都在哆嗦！
“和你开玩笑的，别愣着，拿红酒来吧。”
沈玉红颓然的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卧室拿了那瓶刚开的红酒过来。
宋嘉树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但是沈玉红没有一丝胃口。
宋嘉树淡然和她聊着发生过的趣事，询问她这么多年过的好不好，吃饭、喝酒仿佛他们从未是仇人，一直都是老朋友一般。
沈玉红喝红酒是为了美容养颜，但是宋嘉树是为了喝酒而喝，一瓶酒，他喝了大半，瓶子见了底，沈玉红说没有了，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酒杯。
就在他们的气氛好的就真的是在居家过日子一般，宋嘉树的手机忽然的响了。
他抓过手机看了一眼便摁了接通，手机放在桌子上开的外音，声音清晰的呈现出来，“三爷，我们要出发了。”
“知道了，我马上下来。”
“是，三爷。”
挂了手机，宋嘉树深深的看着沈玉红：“你说的对，到了这个年龄了，哪里还讲究情爱？你能不在乎张天朗的做法，我很替你开心。结婚的日期还没到，你和他继续吧。”
沈玉红错愕，她有点想不明白宋嘉树的话是什么意思的。
宋嘉树说着站了起来，眼神在闪动，声音出奇的温柔，“我很快就要回滇南了，这次一别，恐怕今生难以再见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我们的过往，从现在开始一笔勾销，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不要再有纠葛！”
沈玉红惯性的跟着站了起来，她呆愣的看向宋嘉树，一切都结束了？心口中蓦地升上来一股疼痛，她不禁用手按了按，喉咙中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抱抱吧。”宋嘉树朝着她伸出手。
沈玉红走过去与他相拥，没有比这一刻的拥抱更真实的，她多么的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静止，仿佛他们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夫妻，他也不曾离开过。
他在她的耳边低语，“玉红，对不起。”他的声音顿住了，比刚才的更轻却带着悲伤，“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希望你能安好，我也安好。”
沈玉红抑制不住的悲痛，眼泪流了他一肩膀，“不，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会更爱你！”
宋嘉树松开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微笑，“不，不值得！再见。”
“宋嘉树！”
宋嘉树拿起外套穿上，笑着朝着她挥挥手，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了，再然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就这样结束了？
桌子上剩下了残羹冷炙，温情还没有散完，但是人已经走了。
沈玉红这才发现宋嘉树用过的酒杯下面放着一个信封，她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瑞士银行的支票，还有一个纸条。
她仓惶的打开，纸条上只有四个字：都捐了吧。
她拿起支票，支票上的金额吓了她一跳，足足有1亿美元。拿着支票的手不住的颤抖，宋嘉树为什么不自己捐？
心脏又抑制不住的悲痛起来，就像是父亲过世的时候一样的那种悲痛。
不！
她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追出去，电梯的标志停在一楼，她摁了上来，电梯下去，宋嘉树的车也才刚刚离开。
“宋嘉树！”她从后面追着大喊，声音尖锐而又凄厉，头发披散的像个疯子一样。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轻轻地喊了一声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的宋嘉树，“三爷！”
“不用理会，走吧。”宋嘉树眼睛都没有睁开，“都布置好了吗？”
“布置好了，条子已经被引到了城北，我们的人说他们不禁出发了还布置好了，我们的直升机也准备好了，藏在秘密的地方，他们绝对不会想得到，这次又来了一票大的，三爷，这事完了，咱们飞欧洲行不行？”
“交易还没有完成先不要这么说，”宋嘉树的声音里都带着谨慎。
司机说着发出一声嘲弄的笑声，“三爷，您的计谋什么时候失算过，尤其是这次的调虎离山计，我觉得您用的真是高。”
宋嘉树没有说话，他紧紧的盯着齐州的夜景。
齐州发展的真快，如今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晚上也是霓虹闪亮、灯光璀璨。只看外表，这个世界真美好，他真的很留恋呢。
想当年，他充满了昂扬的斗志，立志一定要做一名最好的医生，可是渐渐地他就迷失了。
路灯在他的车旁，飞快的往后倒去，如时光剪影一般，过往也在回放。他在想，如果当初他能脚踏实地就好了。
可是，没有如果呀。
汽车开的越来越快，渐渐地远离了市区。
第1024章 番外四、人生没有如果（18）
齐州的地形是三面环山，而北边是一条大河。南边的山区再往南会延伸到很远，沈玉红他们家是最早在南部山区有别墅的人。
他们的交易地点就是安排在山区的腹地里。
对方根本就没有在齐州露面，他们从会安来，然后从会安走，神不知鬼不觉。就算被发现了，只要进入大山里面想找到很难。
夜路开车要很小心，尤其是今天山上还有雾气，越往上越重。也就是大概能看得到十米之内的距离，司机路子不熟，幸好有人接应。
来接他们的车是一辆性能极好的七座的山地越野车，最后一排坐了三个人，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宋嘉树与他的心腹黑皮坐在中间。
坐在车上的这些人都是跟了宋嘉树十年以上的兄弟，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后面的一个人与宋嘉树开玩笑的说道，“我当三爷是柳下惠呢，原来咱们早就有三嫂了。”
“三爷，看来您是很舍不得三嫂啊，这次一起带走吧。”
众人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宋嘉树不以为意，表情淡淡的，他一直都在看着外面的山石，在黑夜里，那些山石就像是魑魅魍魉一般，影影绰绰的让心中有鬼的人害怕。
他闭着眼睛倚在靠背上，见惯了死亡是不应该对死亡害怕的，但若是换到自己的身上呢？
他不是没有体验过，硬闯潮生阁的核心，让他付出了极重的代价，虽说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对肝脏、肾脏都有极大的损伤，前几年还好，这几年即便是有药物控制着，也觉出来不行了。
他，终究还是害怕的。
黑皮见宋嘉树不说话，朝着后面的三个人呵斥道，“都给我闭嘴，一天不收拾你们皮就痒痒。”
汽车并没有直接的朝着山顶爬去，而是走了岔路口。前面有辆车在等着，他们的车停了下来，后座上一个人开门跳了下去，上了前面的车，一会又过来一个人。
他提着笔记本过来，递给宋嘉树。
“三爷，都布置好了。”
宋嘉树接了电脑，把驾驶座后面的桌子打开，把电脑放上去，在夜视摄像头的监控下，现场被看得一清二楚，他仔仔细细的将场景看了又看，然后将电脑还给他，“吩咐下去，按照原计划进行。”
“是三爷。”
宋嘉树敞开衣服，从内里的口袋子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来，倒出两粒丸药塞到口中然后直接吞了下去。
黑皮拿起水杯递给了他。
宋嘉树接了过来喝了两口，拧上了盖子。
“您喝酒了？”黑皮问道。
“放肆一下，”宋嘉树脸上浮现出一贯的笑意，“这次走了就不回来了。”
黑皮低声说道，“三爷，想找个合适的肾源还不容易.....”
宋嘉树看着自己膝盖上的电脑屏幕，监控区域出现了人影，“交易的人来了。”
黑皮打开车门出去了，他上了前面一辆车，前面的车很快的就开走了。
这一次的交易，宋嘉树是不愿意来的，是有人在老大那里说尽了他的谗言，说留在潮生阁不出门就是为的要等老大的位置，为了避嫌，宋嘉树只得出门。
交易额倒是不小，就是对方人品不好，人送外号无赖，他也真就跟个无赖似的，特别的不给自己长脸。宋嘉树是不会看得上这样的人的，他看的是他背后老大谷棠的面子。
谷棠是东三省的黑帮老大，原来他都是和俄罗斯的人交易，因为那边盯得紧，才转到内地来。这是第一次交易，若是大家合作愉快，以后谷棠会亲自派人到潮生阁提货，大家便没了风险。
原本坐在宋嘉树后面的人，过来一个坐在了原来黑皮的位置，他叫红方。
“各队准备。”红方开口。
黑皮的车不一会儿便出现在监视的现场。
对方无赖不悦的声音从电脑里清晰的传来，十分生气的样子，“你们也太没有诚意了，让我们在这里多等了十分钟，我老大看着呢，他会生气的。”
黑皮说道，“要买我们三爷的货，多等十分钟都是让你等的少的了。”
“少废话，”无赖不耐烦的说道，“把货拿出来，我们要试货。”
“放心，”黑皮说着从车里拿出一个包来，扔给他，“一公斤一装，全是这个纯度的。”
“如果有差别怎么办？”
黑皮自信的说道，“那怎么可能，所有的货都是我们三爷亲自带着人做的，再说了潮生阁什么时候砸过自己的场子？”
黑皮接了过来，递给后面的人，他们接了过去。
黑皮离的近很快的就有了味道，他闻到了，不由得皱眉，这些东西虽然是从他的手中出来的，他却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味道。
无赖的人在后面低声说道，“头，可以。”
无赖点点头，“让他们打钱。”
黑皮朝着领口低声说道，“收钱，”然后他在等着对面的反馈。
红方的声音很快的响起，“黑皮，钱不够，少了六百万，无赖明显的找事。货已经运出，你小心。”
“知道了。”
无赖嘲弄的说道，“你们也太小心了点，先收钱再出货，难道我是不给钱的人吗？”
黑皮两只手抄在口袋里，眼睛上的夜视镜在闪着幽光，他不说话，心中却是极度的不屑，要货的口气挺大，钱却拿不出来，还在这里叫嚣。
货到了现场，无赖身后出来七八个人过来接货。一共是两千万的货，一公斤一装，正好是三百袋。可是他们少给了六百万，自然也是少了六百万的货。
“头，少了六百万的货。”
无赖顿时怒了，他掏出枪来直接顶到黑皮的脑袋上，“你TM的怎么回事，敢给我玩花样，我TM的崩了你！”
“收多少钱给多少货，钱货两清，慢走不送。”
黑皮说完转身朝着自己的车走去，对面无赖的人却飞身一跳，直接将黑皮抱住了，他一只手扭住了他的脖子，一只手反剪住他的双手。
黑皮怎肯被他擒住不反抗？
他的身手好的很，是对面的人身手也不弱，来来回回五六个回合了，谁也没有把谁拿下。
红方盯着屏幕看了一阵子，看向宋嘉树，“三爷，叫狙击手吧。”
第1025章 番外四、人生没有如果（19）
宋嘉树点点头，红方拿了指挥器对狙击手下令，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三爷，狙击手没有回应。”红方的口气开始不冷静了，他咽了口唾沫，“三爷，应该不是谷棠的人做的。”他应该不敢先挑衅潮生阁。
宋嘉树不动声色，“你们先撤，我去见谷棠。”
“三爷，”红方硬着头皮说道，“黑皮功夫好，他一定会没事的。”
宋嘉树看向他，借着电脑屏幕上的光，红方能够感受得到宋嘉树目光中的冷意，他不由得又咽了咽唾沫，“三爷，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
宋嘉树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说道，“今天交易的人若是你，我也会一样做。听我的命令，你们先撤。我们出货，谷棠他们收货，他们带的人一定比我们带的人多，我会没事的。”
红方咬咬牙，“我陪您去。”
宋嘉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六可是很眼馋我手里的这条线呢，就算是留给你们，我也不想便宜了他。”他打开车门下车，“红方，多谢你没有对我动手，走了。”
红方心中不是滋味。
“三爷，我和您一起去。”
宋嘉树笑了笑，开玩笑的说道，“算了吧，我怕你去了给我下黑枪。”
红方愣在当场，心想，若是三爷能平安回来，他一定会好好的跟着他，红方下令收队走人。
宋嘉树徒步去的交易的地点，其实不远，走着比开车快，有一条捷径，三分钟就能走到。
他走到的时候，黑皮还没有与无赖的人打完。
“住手！”宋嘉树看着他们喊道。
黑皮心中一惊，“三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见谷棠，”宋嘉树波澜不惊，面向无赖，“无赖，不会不欢迎吧。”
“哪能不欢迎，求之不得呢。”无赖欣喜的说道，宋三爷为什么能在潮生阁屹立不倒，那是因为他有一套独特的提纯技术，现在市面上流传的所有的东西，纯度最高的就是从潮生阁的三爷手里出来的。
他们老大当然也来了，就是为了与宋三爷相交。攀上潮生阁，当然又不一样了。
无赖笑道，“三爷请。”
宋嘉树没有立即走，而是对黑皮说道，“你带着兄弟们先去找红方，在那边等着我就好，不必跟着我过来，一会儿叫你。”
黑皮就当没有听出来宋嘉树话中的意思，“让他们先走吧，三爷身边没个人跟着我不放心，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他猜测着一定是出了意外，不然的话，三爷怎么会亲自来？刚才三爷话中的意思，明明就是红方已经走了。交易还没有完成，没有扔下三爷自己先走的道理。
无赖的目的达到了，所以他并不在意，带人在前面走去。
谷棠所在的地方，离交易的地点并不远，只不过他们正好是在相反的方向，所以并没有相遇。
谷棠长得并不是凶神恶煞的样子，相反的是他又矮又瘦，身上还带着一股狠劲，一看就是那种能把命豁出去的人。
“三爷久闻大名，”谷棠客套的说道。
宋嘉树淡淡一笑，“像我们这样的人，有没有名，也没什么用，幸会！”
无赖带的人正把货装车，他并没有说少货的事。
“三爷真是说笑了。”谷棠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宋嘉树，“原来三爷亲自来了，正想在齐州逗留两天，然后亲自上门拜访呢？”
“齐州也算是我的老家，我应该尽地主之谊，也不是特意过来见你，是因为货的事情.....”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清晰的枪声。
谷棠一愣，随即将枪掏出来直接放到了宋嘉树的太阳穴上，他脸上的表情也阴狠起来，“三爷，事情没有这么办的，第一次交易，你竟然坑我。”
宋嘉树淡淡的说道，“我坑你？是无赖先少给我六百万。”
“别给我装疯卖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谷棠的表情狰狞，却被黑皮一掌劈掉了谷棠手里的枪。
谷棠的人立刻上来把两个人团团围住，枪声还在断断续续的继续着，无赖在旁边急的跳脚，“都什么时候了，老大，快走啊。”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头顶上传来直升机响动的声音，几颗照明弹投了过来，让人无处可逃，四周过来的公安干警立刻如潮水一般。
宋嘉树就当他们不存在，不藏不躲，黑皮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
谷棠已经来不及找宋嘉树的麻烦了，他正在找逃窜的路线。
“三爷，”黑皮站在他身后慢慢的喊道。
“你是军方的人还是警方的人？”宋嘉树没有回头，只是问道。
黑皮心中五味陈杂，“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
黑皮沉默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
宋嘉树笑了，“大概因为心中的那点良知还没有溟灭。”
“我会向警方说明，如果判的重的话会给您减刑。”
宋嘉树呵呵的笑了起来，“就是不进去我还能有几天的日子？”说着有血迹从他的口中流了下来。
黑皮伸手将他扶住，失声喊道，“三爷。”
宋嘉树的视线已经模糊了，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样了？”来人问道，声音有些熟悉。
黑皮摇摇头，眼睛有些湿润，“应该服了重毒。”
“可惜了。”来人说道，“还是送医院吧，看能不能抢救。”
宋嘉树想要拒绝，身体中忽然又生出一个力量，他睁开了眼睛，天上的星星闪呀闪，这个世界真好看。
只是…真遗憾。
身体的那一点力量渐渐地消失，宋嘉树终于闭上了双眼。如果有来世，上天一定要保佑我不用这么苦。
黑皮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人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