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华庭哽咽道:“表叔,我要回家。”说着,便当真嚎啕起来。

柳檀云被扫了兴,后悔先前没有当真走了,兴致缺缺地捏着一枚杏仁,小口小口地咬着,仰头看着天上蒙着一层薄纱的圆月,心想她死之后,不知她的孩儿如今跟谁一起过节……

正想着,忽觉周遭有些异样,柳檀云就低下头来,正瞧见柳孟炎、吕氏、欧华庭还有画扇等几个丫头一起看她。

因对儿女的思念被打断,柳檀云心里怒起来,伸手拍了下桌子,喝道:“当我是谁想看都能看的?”

画扇等人忙低了头。

柳孟炎冷笑道:“才打了华庭,如今竟敢在我面前拍桌子!”

柳檀云翻了个白眼,心里因想念儿女,一时又茫然起来,心里想着或许自己进了骆家便能再见到那几个孩子;且骆丹枫比之柳孟炎上道,兴许自己再找旁人,也找不到这样的……想着,又不喜骆家里头人事纷杂,只觉得自己进了骆家必是要重新忍气吞声,看人脸色……茫然之后,复又失落起来,就从椅子上起身,向自己院子去。

柳孟炎只当柳檀云是做贼心虚,暗道正好趁着这会子收服了她,叫她老实听话,于是拦着柳檀云的路,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臂膀。

柳檀云叫了一声,然后瞪向柳孟炎,“没事别逼我说出难听的来!”

柳孟炎只听人说过柳檀云发脾气时如何,此时瞧着柳檀云当真发脾气,却也不敢当真逆了她的意思,唯恐她不知轻重地将他的事喧嚷出来。

柳孟炎悻悻地放了手,嘴里念叨着“好个怪脾气的丫头。”

柳檀云不理会柳孟炎,斜睨向欧华庭,冷笑道:“我打了你,什么时候打的?”

欧华庭只顾着哽咽,那边小丫头迎儿小声道:“少爷从二姑娘那边出来腿上就受了伤。”

“少爷?二姑娘?”柳檀云冷笑两声,“这房里没有少爷,只有姑娘,难不成就喊一声姑娘旁人就不知你说的是哪个?我倒不知我哪里来的那样多的姐妹,就叫你分不清楚,还要一二三四地排上号。日后若叫我听见这大房里的谁说一声二姑娘,我什么时候听到,就是谁的死期。至于少爷,你说的可是欧家少爷?”

迎儿忙道:“奴婢是随着少爷从欧家出来的,是以还该喊少爷。”

“从欧家出来的又如何?你如今吃的是柳家的饭,我才是你真主子。你如今再将方才的话说一遍试试。”

柳孟炎瞧着柳檀云要发作人,便是那人有理也能叫她寻出三分错来,暗道好个刁钻的丫头,三言两语,先无中生有弄出别人的差错来灭了别人的气势,这与那杀威棒有何不同?忙道:“檀云,大过节的,跟你表哥赔声不是就得了。”

柳檀云不理会他,冷笑道:“我正难受,一个两个还敢来撩拨我,你们找死我也就不用客气了。你说。”说着,指了下迎儿,瞧见小一搬了凳子给她,也不理会柳孟炎吕氏夫妇还站着,就自己个坐下。

迎儿抿着嘴,忽地听到一声“汪汪”,就看到红毛对着自己叫,唬得脸白成一片,后悔今日听了玉楼的话又撺掇欧华庭闹,就哽咽道:“欧少爷从姑娘那边出来腿上……就受了伤。”

“瞧见我打了吗?”

“……没有。”

柳檀云冷笑道:“没有的事你也敢往外说?可见你也吃里扒外的很。”

欧华庭到底知道该护着自己的丫头,就挡着迎儿道:“檀云,迎儿姐姐……”

“如何?欧少爷?”柳檀云拖着腔调问。

欧华庭一时也没了话说,只可怜兮兮地看向柳孟炎,因怕红毛冲他叫,就偎在柳孟炎身边。

柳孟炎再次劝道:“檀云,大过节的……”说着,忽地想方才柳檀云还自作主张拿了点心给她的丫头吃,怎这会子又说什么正难受?暗道难不成是这丫头疑心他偏疼了欧华庭?

柳檀云逼着欧华庭问:“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我就将你的丫头撵出去。”

柳孟炎见欧华庭不住地看自己,心里也煎熬起来,权衡一番,终究不肯得罪了柳檀云,气道:“不知好歹!”说着,就做出气恼模样,假意向书房去。

吕氏顾不得看柳檀云与欧华庭拌嘴,忙去劝着柳孟炎。

欧华庭眼睁睁看着靠山走了,憋着嘴,又不敢哭。

柳檀云也不理会柳孟炎,只在心里想着柳孟炎当真是出了名的会躲事,这躲得当真是不着痕迹,又问欧华庭:“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迎儿忙跪下磕头,因柳孟炎、吕氏都不在,也不敢胡说,就开口道:“姑娘……”

柳檀云指着迎儿道:“掌嘴,叫你开口了吗?”

小一听柳檀云说掌嘴,就去打了迎儿两巴掌。

欧华庭吓得脸都白了,傻傻地立在一边,瞧着迎儿脸上红了起来。

柳檀云扫了眼欧华庭,对欧华庭招招手,道:“欧少爷,你来说说。”

欧华庭见柳檀云冷着脸看他,哇地一声哭出来,哭道:“玉楼叫迎儿姐姐说的,是玉楼,不关迎儿的事。”说着,搂着迎儿就大哭起来。

柳檀云闭了闭眼,到底是正值佳节,且又想念孩儿的很,心软了一下,对欧华庭道:“欧少爷擦了眼泪去请父亲母亲过来过节。”说着,就云淡风轻地重又坐回座位。

画扇几个都疑心怎这么一会子柳檀云就好了,虽有疑心,却不敢问,忙哄了欧华庭去请柳孟炎、吕氏回来过节。

柳孟炎与吕氏回来后,都不过问方才之事,陪着柳檀云、欧华庭草草吃几口菜。

柳孟炎待要说散了,就听柳檀云道:“父亲,我的好处。”

柳孟炎不耐烦道:“不是给了你玉佩了吗?”

柳檀云道:“那个不算。”

柳孟炎一噎,劝自己莫与不懂事的小儿计较,就道:“回头叫你母亲给你送去。”

柳檀云答应着,又笑道:“迎儿随我过去吃月饼。”说完,就着拉着迎儿去她院子里。

迎儿忐忐忑忑地随着柳檀云过去,也不知柳檀云到底要怎样。

柳檀云留了迎儿半日,也不与她说话,只在心里想着今日欧华庭说话并未避着人,只怕明儿个外头人就都知道玉楼的事,若是当真不处置此事,岂不叫人以为自己好欺负,坏了自己先前那厉害的名;这会子要处置,那口说无凭,且欧华庭主仆又养在他们院子里,就似是有心要冤枉玉楼一般;左思右想,就觉此事该由着小顾氏去处置,既然是她纵着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滋事,就该叫她也不好过。想完了,心里就有了主意,随后瞄了眼不住战栗的迎儿,也不屑理会她,就叫人送了她回去。

26、借刀杀人

当日晚上柳檀云也没说要对迎儿、欧华庭、玉楼怎么着,于是吕氏等人就渐渐放了心。

待到第二日,小顾氏那边果然听说这边的事,小顾氏一边幸灾乐祸,乐得瞧着大房节日里不痛快;一边说玉楼冤枉,拉着玉楼来讨公道,闹着要叫欧华庭再说一回。

欧华庭瞧见小顾氏这样大张旗鼓,哪里敢再说,又委委屈屈地哭了一会。

过了两日,这事淡了,柳檀云随着柳老太爷读书,不时喊了柳绯月过去。

柳老太爷笑着夸柳檀云长进了,知道照顾妹妹了;戚氏、小顾氏虽不喜瞧见柳绯月处处听柳檀云的话,成了柳檀云的跟班,却也巴不得柳绯月多跟柳老太爷亲近。

因柳绯月的奶娘丫头也不敢惹了柳檀云,拣着空子,柳檀云偷偷地跟柳绯月说了许多话。

一日,柳绯月哭闹着再不肯穿男装,做男儿装扮。任凭奶娘哄了许久,只是不依。

小顾氏正因哥哥顾二老爷出事心里担忧的不行,本就急躁,又听柳绯月那聒噪的哭声,心里就不耐烦,叫丫头去说了两回,后头亲自过去,先是好声好气地劝,后头听着柳绯月呜呜咽咽地说玉楼要生弟弟等等,就蹙起眉头,瞧着玉楼那胆战心惊模样,心里有了底,叫旁人退出去,安抚了柳绯月,就问:“玉楼什么时候要生弟弟?”

柳绯月道:“倚楼帮玉楼生弟弟,姐姐说我不用再穿这少爷的衣裳了。”

小顾氏一听姐姐,就知道柳绯月喊的是柳檀云,不是柳素晨,堆笑道:“檀云哪里会知道这事,定是她哄你呢。再说你穿这衣裳是为了保你的命,不是为了旁的,便是有了弟弟,也碍不着你什么事。檀云可跟你说她打哪听来的这话?”

柳绯月想着柳檀云的丫头都说少爷的衣裳不好看,就不肯穿,打着嗝道:“姐姐说是欧华庭身边的迎儿说的,迎儿说倚楼替玉楼把着门,叫父亲跟玉楼在一块生弟弟呢。”

小顾氏伸手一巴掌打在柳绯月脸上,怒道:“这话云丫头也敢说?”因想着柳檀云年幼,又气那迎儿不知好歹。

那边厢,倚楼、玉楼两个方才在屋子里听了柳绯月断断续续的话,心里先是惊涛骇浪一般,随后各自安定下来。

因柳绯月说话本就奶声奶气含糊不清,又哽咽着,一时半会也分不出究竟是说的玉楼还是倚楼,于是这做贼心虚的两人,就依着自己个的心思,将那话听成了“倚楼要生弟弟”。

又因倚楼先前悄声跟玉楼说过她约莫是有了,是以玉楼倒是不替倚楼担心,又不知柳绯月连着她也说了,待被小顾氏喝令出了柳绯月屋子后,玉楼反倒安慰倚楼:“怕得什么?如今夫人最想的还不就是咱们房里先生下小少爷,你如今已经有了,便是功臣一个,夫人只有疼你爱你,没有恨你的。便是一时恼你,你忍两日,那气恼也就散了。”

倚楼也觉自己有了依仗,小顾氏不敢对自己怎么着,就对玉楼道:“还要劳烦玉楼姐姐替我多求求情。”

玉楼笑道:“那自是当然,只盼着你日后莫要忘了我才好。”

倚楼笑说:“玉楼姐姐的恩情妹妹自然不敢忘。”说完,随即微微蹙眉:“也不知三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玉楼道:“只怕是哪个多嘴的东西说漏了嘴,无妨,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总有我替你说情呢。”

这两个丫头彼此安慰着说了一些话,后头瞧见小顾氏出来,忙端正站好,都小心翼翼地看小顾氏的脸色。

小顾氏气冲冲地出去,瞧见了倚楼、玉楼,冷笑两声,心想这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竟是联手对付她一个呢,待要寻柳太夫人告状,先告欧家的丫头没规矩,又站住脚,走到自己屋子里,叫了自己的奶娘赵妈妈来,与她商议一通,都觉那玉楼是发作不得了,还该教训教训倚楼,免得丫头们有样学样。于是先叫了倚楼进来,待倚楼进来后,就先发作起来,喝道:“跪下!”

倚楼忙小心跪下,手似有若无地护在肚子上,倒是不怕小顾氏对她做什么。

小顾氏冷笑道:“你帮着玉楼做了什么?你这不长眼的奴才,可是拿着我给的月钱,又不长进地拜了个丫头做姨娘主子?还是你们两个是一路货色,就在一起做妖要怪地哄坏了老爷?”

倚楼一头雾水地看着小顾氏,随即忙先对小顾氏坦诚道:“夫人,这不干玉楼的事,全是奴婢……”

小顾氏一巴掌扇过去,啐道:“死丫头,果然是你拉纤保媒呢,这当口你自身难保,竟还想着替她开脱,人家有了护身符,还用得着你掩护?”说着,心里气不过,想着自己不能奈玉楼如何,难不成连这个丫头也收拾不得了?想着,就又打了一巴掌,随即坐在一旁,喘着气叫自己的奶娘赵妈妈打。

赵妈妈卷了袖子就上前招呼在倚楼身上,骂道:“小蹄子,枉费夫人这般疼你,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倚楼身上吃疼,躲了一下,就喊道:“求夫人看在奴婢肚子里的……”话没说完,因自己躲了一下,肚子上就被赵妈妈踢了一脚,于是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就喊疼。

赵妈妈后知后觉地停下,又去看小顾氏。

小顾氏也怔住,眼神狠戾地剜了眼倚楼的肚子,心想难不成这个也有了?开口道:“妈妈,给她验身。”瞧见倚楼护着肚子,心里一时乱起来。

赵妈妈答应了,扶着倚楼去里间脱衣裳验身子。

过一会子,赵妈妈出来小声道:“倚楼果然破了身子。”

小顾氏心中火焰不住地往上窜,想了想,又进了里间,待要打倚楼,又强忍住,问:“可是你替玉楼拉纤,叫她跟老爷在一块的?”

倚楼忙摇头,哀戚地恳求道:“夫人,还请夫人给奴婢请了大夫……”

“那你就将实情说了,就说一说你是如何跟老爷勾搭上的。”

倚楼肚子里疼的厉害,忍耐一会子,实在挨不住,想起小顾氏说玉楼有护身符,就觉玉楼必定是另有依仗,说道:“玉楼说老爷看上奴婢了,叫奴婢依着她的话跟老爷在一块……夫人,这都是玉楼教唆奴婢的。”

小顾氏冷笑不已,又叫人将玉楼喊进来,瞧着玉楼那窈窕身姿,就道:“这个只怕也差不离,妈妈也拉了她过去验身。”

赵妈妈得了话,就要去拉玉楼。

玉楼听到倚楼呼痛声,心里就警惕起来,不敢掉以轻心,忙道:“夫人,这是怎地了?奴婢可是清清白白的……”

小顾氏冷声道:“既然是清白的,你怕个什么?”说着,照旧叫赵妈妈拉了玉楼进去。

玉楼心想自己并没有短处,就随着赵妈妈进去也无妨,于是不用赵妈妈拉,大大方方地跟着赵妈妈进去了。

须臾,赵妈妈领着玉楼出来,就道:“这丫头倒是完璧无缺。”

小顾氏面无表情地点头。

玉楼因被赵妈妈验身,脸上涨红,听倚楼喊疼,又劝道:“夫人,赶紧给倚楼请大夫是正经,若是倚楼有了小少爷,夫人也算是多了个助力。”

小顾氏冷笑一声,心想若是倚楼滑了胎,这事又传出去,那她岂不是要被柳太夫人、戚氏训斥?想着,就对赵妈妈道:“劳烦妈妈领了倚楼去你家,若是她好,就再送来,若是她不好……就随妈妈处置了吧。”

赵妈妈忙答应了,就去拉倚楼走。

倚楼不肯,待要叫,就听赵妈妈道:“你若吵嚷出来,不管日后如何,你总脱不了一个死字,据我说,还是乖乖听了夫人吩咐吧。”

倚楼闻言,只得强撑着站起来,扶着赵妈妈跟她去了。

玉楼瞧见小顾氏竟是要这般处置,不敢再说些倚楼有孕对小顾氏也好的话,偷偷看着小顾氏的脸色,不敢言语。

小顾氏心里又气又恼,心想便是要儿子,也该自己指了人生,这般偷偷摸摸有的,算是什么东西?想着,又疑心玉楼这是想脚踏两条船,暗想只怕玉楼背着她给柳仲寒拉纤保媒的事多着呢,这般想着,就将屋子里的丫头都想了一遍,想着谁跟玉楼亲近,谁最可疑。

玉楼小声道:“先不说倚楼如何,只这事夫人是如何知道的?三姑娘是如何知道的?难保不是有人存心使坏。想叫咱们房里好事变成坏事呢。”

小顾氏眼珠子转了转,心想此事难保不是吕氏捣鼓出来的,不然柳檀云哪里会知道这事?且明明是倚楼有孕,却又说成是玉楼,明摆着是要借自己的手除了倚楼呢。

因又想若是自己处置了玉楼,断了臂膀,岂不是称了吕氏的心意;若是自己不处置了玉楼,那自己又如鲠在喉,日日瞧见玉楼也难自在。踌躇半日,小顾氏忽地想吕氏如何对她院子里的事那般清楚?暗道难不成吕氏这是有意为之,想来一招打草惊蛇,告诉她她院子里的一举一动,她都一清二楚……想着,不由地后怕起来,既怕吕氏暗算了她院子里有孕的那个丫头,又怕吕氏这只是投石问路,后头再将倚楼的事宣扬开,给她来个落井下石。

因这么一想,小顾氏便不似早先那般想隐瞒这事,忙叫金轩追回赵妈妈倚楼,又叫人请大夫,听说倚楼虽动了胎气,但胎儿还能保住后,便气鼓鼓地领着玉楼向柳太夫人那边去,到了柳太夫人面前,就将迎儿如何教坏柳檀云、柳绯月的事说了一通,未免柳太夫人看重倚楼,又将倚楼如何轻浮如何隐瞒身孕,玉楼如何背主如何勾引柳仲寒淘坏身子的事添枝加叶也说了一通,最后道:“想来大嫂自有心神耳目在我们院子里,不然这我都不知道的事,她如何会知道?且又存了歹心,声东击西地引着我折腾倚楼,可见她其心可诛。指不定往日里她那懦弱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柳太夫人如今正想着叫顾老太爷吃了教训,乖乖送了银子过来,也不耐烦听小顾氏多说,因听说那迎儿是欧家的丫头,就道:“欧家哪里能出来个好人?莫叫那丫头教坏了檀云,你去与你嫂子说,叫她将那迎儿送回欧家,再好好管教自己个的下人。”

小顾氏忙答应了,又问:“那狼狈为奸的玉楼、倚楼……”

“倚楼自然是要留下,先瞧瞧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保得住。至于玉楼,她是你的人,你处置就是了。原瞧着她机灵的很,你婆婆又疼她,不想她心思也忒多了些,想来用着也不趁手,不若趁早撵了她。”说着,柳太夫人停下,暗道吕氏这会子倒是聪明了,思量一番,就道:“听说如今那姓穆的替你嫂子管事,少不得你嫂子这会子是得了高人指点了……你莫要再插手你嫂子屋子里的事,只怕这是因你教唆花氏,她得知了实情,有心要报复你呢。你还是先看好有身子的那个丫头,免得遭了旁人的算计,赶在大房之前添个少爷才是正经。”

小顾氏听柳太夫人这般说,心里又恨吕氏一成,别了柳太夫人,回了自己个院子,又听说倚楼见了红,心里又痛快又可惜,随即义正词严地去寻吕氏,想着柳太夫人的话,就当着吕氏的面,大义凛然地道:“嫂子怎可不看好下头的丫头?万幸此时云丫头还小,若是过两年知道人事,再听丫头说这些话,这可是要命的。”

吕氏又羞又恼道:“不曾想那丫头嘴里竟会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想着是玉楼说给迎儿听的,就道:“弟妹也该约束了玉楼,迎儿年纪小,玉楼可不小了。”

小顾氏见吕氏难得聪明一回,知道这事的源头是在玉楼那,便强词夺理道:“玉楼只与丫头说说,进不了姑娘们的耳朵就算是好的,哪里能就堵了丫头的嘴?千不该,万不该,那丫头不该说给姑娘听。太夫人说了,那欧家的丫头是必要送走的。”

吕氏听是柳太夫人发的话,也就不与小顾氏纠缠,立时叫人去与柳孟炎说,又叫人安排了车马送了迎儿回去,未免欧家人不明就里,吕氏又叫人陪着迎儿回去,跟欧家人说清楚;随后选了个可靠老实的丫头给了欧华庭。

小顾氏见吕氏说了软话,不再跟她掰辩,心满意足的去了,回去后,到底瞧着玉楼不顺眼的很,未免柳仲寒回来后玉楼恶人先告状,就先将玉楼配了人。

27 大鱼小鱼

迎儿、玉楼两个从府里消失,中秋那晚听见欧华庭说什么的人,因想着得罪柳檀云的人就是这般下场,于是瞧着柳檀云的眼神就有些怯怯的。

便连吕氏、柳孟炎两个心里也不免泛起嘀咕,尤其是柳孟炎,细细问了画扇那晚他与吕氏离了院子后发生的事,就觉此事诡异的很,他是不信玉楼会将那隐秘的事说给柳檀云听,但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画扇说穆嬷嬷会看人有没有身孕,就觉此事是穆嬷嬷给柳檀云出的头。但若说起穆嬷嬷,柳孟炎不由地想只怕这事柳老太爷也知道,不免就想柳老太爷这是宁肯不要丫头生的孙子,也要护着柳檀云呢。

这么胡思乱想一通,柳孟炎先不觉什么与有荣焉,只越发觉得不可惹到柳檀云,免得得罪了柳老太爷。

吕氏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只听她悄声问柳孟炎:“老爷,可要寻了测字先生给檀云算算……许是个煞星,命硬的很,不光克旁人,便连父母兄弟也要妨害。”

柳孟炎听吕氏这般说,心想若是测出柳檀云八字如何晦气,惹得柳老太爷也远着柳檀云,日后行事就不若此时这般便宜;再说柳檀云在娘胎里就叫幼弟孱弱而终,不用测八字,就知她命硬的很,但这命硬的事只该他们夫妻两人知道,若传出去,岂不是叫人背后笑他唯一的嫡女还是个煞星,定是他做了什么缺德事,以至于要断子绝孙……思量一番,为名为利,柳孟炎都不敢叫吕氏胡闹,便呵斥道:“胡说什么?我自来不信这些。早年还有人说我克母,难不成你也信这个?”

吕氏闻言缄默,不敢再说。

柳孟炎又三令五申道:“随她命如何硬,你生她那会子已经叫她克过一回,再没有第二遭了,怕她做什么?你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她,她害你做什么?”

吕氏听了,就道:“总少不了一些磕磕绊绊……”

柳孟炎道:“你远着她就是,那些得罪她的事就由着旁人来做,随别人如何挤兑你,叫你去跟她对着干,你只推说老太爷宠着她,不敢悖了老太爷的意思,免得气着老太爷。如此井水不犯河水,还怕她主动来寻你滋事?只盼着她顺顺当当嫁出去,咱们就没心思了。”说完,又觉自己这席话太过看得起柳檀云了,不过是个有人襄助的毛孩子罢了。

吕氏听了,心想既然柳孟炎发话,就依着他的意思办,如此自己个也省事。

却说顾家二老爷在牢里关了十几日,顾老太爷到底是爱子心切,自己去睿郡王府等人家求情送银子,又求着柳太夫人去吩咐柳孟炎放人。

待给柳太夫人送了几次银子后,顾老太爷心焦难耐,亲自寻了柳孟炎说话。

三言两语后,柳孟炎愧疚道:“本是叫人好好照看表哥的,谁知不知是哪家下了黑手,叫表哥很是吃了些苦头。”

顾老太爷叫人去探监,也见过顾二老爷,早听说顾二老爷白日了还好,并不与那些肮脏的犯人关在一处,可一到晚上,刚迷糊着睡着,就有人蒙了他的头暴打他。因知柳孟炎虽是下令关押顾二老爷的人,却也少不得要听了旁人的话,就道:“孟炎,你看,可能每到晚间,就暂时放了你表哥出来?我叫了人去接,绝不惊动了旁人。”

柳孟炎犹犹豫豫地道:“表叔,你也知道那牢里混进了别人的人,侄子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瞧着呢,昨儿个大堂上打个哈欠,今儿个就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侄子敷衍了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顾老太爷也不敢对柳孟炎说狠话,试探了几句,得知柳太夫人要去的银子并没有拿来打点柳孟炎,就恨柳太夫人分不清轻重缓急,心想柳太夫人便是看不惯柳孟炎,此时也该跟柳孟炎说些好话。于是又拿了银子当面送给柳孟炎。

柳孟炎收了银子,只模棱两可地说要照顾顾二老爷,却不提什么时候提了顾二老爷过堂,什么时候能许顾家赎出顾二老爷。

顾老太爷看柳孟炎这边没有进展,就又去寻柳老太爷。

待顾老太爷在柳老太爷处吃了闭门羹,回头去寻柳太夫人时,顾老太爷就道:“姑姑还该跟你们家老大好好说话,且叫我们老二先出来了才好。”

柳太夫人叹息道:“我哪里没跟他说好话?我这边将银子送过去,他收了,转身又只与我装糊涂。”说着,又问:“你那园子少说也要几百万两才建得成,可是当年你当真昧了三王的银子?”

顾老太爷忙赌咒发誓道:“那等不义之财,侄子便是当真有也不敢用。”

柳太夫人不信这话,又追着顾老太爷问银子:“若当真没有,睿郡王他们怎会盯着你?”说着,又觉顾老太爷前后给睿郡王府上也送了不少银子,他藏下的银子该是更多。

顾老太爷连发了两个毒誓,后头瞧着柳太夫人不信,忽地醒悟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柳太夫人这边拖延懈怠不肯替他走动,只怕也盯上了那银子。

于是顾老太爷也不奢望柳太夫人去说动柳孟炎、睿郡王等人,憋了一肚子气离了柳家,在路上便想着她不仁,我不义,既然柳家老的算计他,小的也不给他情面,他也就无需对柳家留情。想着,顾老太爷又吩咐人在京外闹,将厉子期饿死任上上万百姓的事宣扬的沸沸扬扬,又哄着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无赖泼皮连日去状告厉子期、柳老太爷。

厉子期到底人在京城外,于是在京中的柳老太爷,就成了有心之人攻讦的对象。

柳老太爷因外头闹得厉害,越发不肯出门,只隔三差五地邀请几位老友来家,其他时候,就留在家中教导儿子孙女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