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太爷沉默一会子,就将宴席上,顾老太爷对柳檀云的胡言乱语说了,开口道:“儿子无能,护不得儿子,叫一个儿子成了两面三刀的小人,一个儿子唯唯诺诺百无一用。可下头的孙女不能再这么着了。”

柳太夫人恨声道:“一个丫头竟比你娘还重要?”

柳老太爷叹道:“母亲怎不明白,不独云丫头的事,顾家已经是救不得了,若要救,就要将柳家一半赔上。母亲是一心一意要拿了整个柳家给顾家陪葬,儿子岂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如此?”

柳太夫人忙退步道:“你若早这般说,为娘怎会要救顾家?我只当你救顾家不过是举手之劳呢,谁承想如今顾家的事竟是这样凶险!老来从子,我自是听你话的。你若想叫为娘不过问顾家的事,为娘便万事不搭理就是了,何必非要将我送到庙里?”

柳老太爷不肯信这话,只抿嘴不语,说道:“以母亲的心性,若母亲留在府里,定会迁怒与檀云。母亲好好歇着吧,儿子明日送母亲去庙里。今日各家都知道母亲病了,想来也没人会疑心这事。等会子二弟来,母亲与他说说话……再过一月三妹回来,母亲也想好了话跟她说。若是母亲有意想叫两个弟妹都随着母亲受苦,母亲就只管将实情说给妹妹就是。”

这妹妹说的便是柳太夫人之女柳沙。

柳老太爷之父过世时,柳沙不过两岁,柳老太爷足足比柳沙大了十五岁,长兄为父,便担了父责照料柳沙。

柳沙十六岁由着柳太夫人嫁入名门付家,后头付家因牵扯进了三王之乱中,全家被发配边关。柳老太爷因见柳沙那时不过二十五岁,且并未生儿育女,就做主叫柳沙跟付家和离,另叫柳沙嫁入六品官宦宴家做填房。

柳沙进了宴家,与宴家老爷也投缘的很,第二年便生下一子,不料没两年宴家老爷一场风寒,便又过世了。

柳沙自觉无颜回京见柳太夫人等人,每常叫人捎带些贵重东西回京孝敬给柳太夫人,自己却不肯回京。

如今柳沙也不过四十七八岁,因是柳太夫人的八十大寿,经了柳太夫人再三催促,柳老太爷的再三劝说,才答应回京。

柳太夫人听柳老太爷半是求,半是威胁,心想自己此时受制于人,还能说什么,于是就答应了。

柳老太爷于是退了出来,待到了外头,瞧见柳二太爷狐疑地看他,就道:“老二可要见一见母亲?若要,你便进去就是。只是,出来了,该怎么说,你还该想一想。我是不怕舍了这国公府,你也不怕吗?”

柳二太爷一凛,见柳老太爷阴沉着脸,就轻声问:“那母亲……”

“母亲该静养,过两日我就送了她去庙里。”柳老太爷说完,又瞅着听见这话的柳仲寒、柳孟炎道:“此事暂且保密,你们也莫要宣扬出去。”

柳二太爷干笑两声,又觉这么个时候,不能笑出来,于是忙进了柳太夫人院子里。

隔了几步,柳孟炎、柳仲寒自是听到了柳老太爷的话,两人心里俱是起复不定,心里只想着柳老太爷竟是要将柳太夫人送到庙里去。

柳老太爷道:“该怎么说,都知道了吧?随你们哪一个说出去,这国公府就都留不住了。”

柳孟炎、柳仲寒忙垂手答应了,心想柳老太爷要将柳太夫人送到庙里去,这话叫旁人知道了可了不得,哪有两个儿子尚在,就将“病重”的老娘庙里去的,实在太过不孝。

柳老太爷不由地苦笑,心想一群人睁争宝贝,只有威胁着要舍了宝贝,这群人才会都老实起来。

屋子里,柳二太爷见着柳太夫人,先落泪了,哭道:“母亲,大哥怎么敢这么对你……”

柳太夫人喝道:“哭什么?我又没死。”

柳二太爷拿了袖子擦眼泪,又将柳老太爷威胁他的话说了。

柳太夫人吸了口气,说道:“多说无益,你大哥是不能回心转意了。这国公府也不能丢,权当做是家丑,你就替他遮拦着吧。只是你大哥拿走了我的银子,你们一般都是我儿子,你且去向他讨要一半回来。至于你表哥那边,”说到顾老太爷,柳太夫人忍不住冷哼一声,心想若不是顾老太爷沉不住气,早早地将她的打算泄露出去,柳老太爷也不会这般气愤,也不会出其不意地将她关押起来,“你莫要管他,他送了银子给你,你便收下。他若求你办事,你再不可答应。”

柳二太爷抹泪道:“大哥对我虽不怎样,但打小最疼妹妹,待妹妹回京给母亲祝寿,我便将这事说给妹妹听,叫她给母亲求求情,好歹叫母亲养在府里。”

柳太夫人叹息道:“莫要跟她说,她命本来就苦,若没有你大哥帮扶着她,她如今指不定怎么着了。莫要离间了他们兄妹。”说着,却又握了柳二太爷的手,几不可见地点了头。

柳二太爷会意,心想只能叫柳沙来救柳太夫人了,忙答应了。

柳太夫人瞄了眼窗外,明着对柳二太爷说话,暗中对外头道:“只盼着我老老实实地养老,你大哥能早日消了气,接了我回来。”

柳二太爷不免又红了眼睛,哭道:“过两日儿子跟大哥一起送母亲去庙里。”

柳太夫人点了头,见窗户边的影子没了,就叫柳二太爷附耳过来,说道:“将此事说给表哥听,叫他拿了这事来与你大哥说项。”说完,却又迅速地离了柳二太爷耳边。

柳二太爷愣住,想起柳老太爷那话,心想柳太夫人这是要破釜沉舟了,要拿着柳老太爷这不孝的行径叫顾老太爷威胁着柳老太爷放她出来,又想柳太夫人果然不是心甘情愿认命之人,说道:“母亲,若是表哥将这事宣扬出去……”

柳太夫人瞪了柳二太爷一眼,阻止他再说这话,心想若是顾老太爷宣扬出去,若关乎国公府存亡的时候,自己自然是要出面向着柳老太爷,否认这事,不会叫柳老太爷身败名裂;且瞧着厉子期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也能叫柳老太爷扭转形势,可见顾老太爷是奈何不得柳老太爷的。自己此举,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柳二太爷怯怯地点了头,就出去了。

到了外头,柳二太爷小心翼翼地替楚嬷嬷求情,听柳老太爷说楚嬷嬷一家子已经叫发卖了;又将柳太夫人要他分一半钱财的话也说了。

柳老太爷点了头,示意杨从容领着柳二太爷去抬了柳太夫人的钱财走。

随后,在柳太夫人院子外站了站,才注意到柳檀云一直闷不吭声地在他身边站着。

柳老太爷先牵了柳檀云的手,又对柳孟炎、柳仲寒道:“年后我便奏明陛下,依旧留在家中,半是休养,半是照料你祖母。若是叫我知道你们又闹出什么事来,不论是哪一个闹出来的,我先求了陛下收了这国公府。我一把老骨头了,也不在乎这爵位。”说着,就拉着柳檀云去了。

因柳老太爷是乍然发作,柳孟炎、柳仲寒两个此时尚未从震惊中醒过神来,一个想着柳老太爷若早如此,那该多好;一个想着柳太夫人自此以后就不能露面了,那他该怎么着?

心思各异的两人面面相觑地彼此看看,就各自散开了。

柳仲寒先是觉得自己的靠山没了,进了戚氏屋子,瞧见吕氏、小顾氏正陪着戚氏说话,见着吕氏那张脸,不免就想起吕华裳来,暗道这会子可不用瞒着柳太夫人去救吕华裳了,顾老太爷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去保住顾五爷的亲事,想来只要他去说一说,顾老太爷未免得罪他,定会满口答应退了这晦气的亲事。因觉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柳仲寒便叫人拿了一副崭新的头面给吕家送去,并附言叫吕华裳莫要忧心与顾家的亲事,万事由他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JJ太丑,更新好困难啊

37、意外之喜

柳太夫人病倒后,众人心思各异。

柳二太爷因得了柳太夫人的话,心里犹豫不定,对着柳老太爷分给他的一半的钱财,忍不住就想除了这些,日后自己再得不到柳太夫人扶持了,想着,又觉柳老太爷手段太过狠辣一些,实在不孝;又觉柳太夫人再怎样都不会陷害柳老太爷,便去了消息给顾老太爷。

顾老太爷在骆家颜面尽失,又见骆侯爷、靖国公等人接连索要银钱,心里更恨柳老太爷无情无义。待回了家,见着自家夫人哭哭啼啼地说顾二老爷在牢里得了咳血之症,顾家其他房里的人又要火上浇油推举顾大少爷做家主。

顾老太爷恨的咬牙,不想当真将一颗牙咬断,也没有心思安抚家中女人,就在才建成没两年的园子里闷闷不乐地饮酒。

待接到小顾氏来信说他身边的人出卖了他,顾老太爷便借着酒劲拿了马鞭子,将身边小厮长随毒打了一顿,都撵了出去,又接着借酒浇愁。

待又听说柳二太爷叫了亲信来说话,顾老太爷只当那人是来说柳太夫人病情的,想着柳太夫人没了,小顾氏在柳家又说不上话,顾家当真就跟柳家断了来往了。

这般想着,却听那人小声道:“我们家大太爷将太夫人关起来了,卖了太夫人的下人,抢了太夫人的钱财,还要将太夫人送到庙里呢。太夫人叫老太爷快些救她。”

顾老太爷闻言,不禁愣住,心想柳老太爷怎忽地就下了死手?想着,却又欢喜起来,心想柳老太爷做下这等不孝之事,可不就是自己个将把柄送到他手中的吗?

想着,顾不得天晚了,就要去柳家寻了柳老太爷说话,才刚起身,却又想若是柳老太爷不认账,那该如何?便细细地问:“你家老太爷请的是哪位太医?那婆子丫头,又是叫谁领出去卖的?又是以什么名义被领出去的?”听说柳老太爷是先说楚嬷嬷偷了柳太夫人银子,后头又将钱财分给了柳二太爷,心想这回可是柳老太爷自己没将事做周全,若收买了那太医,岂不是就是人证物证皆在,证实了柳老太爷不孝。

想着,顾老太爷赶紧拿了银子,亲自去那太医府上。

那边厢,柳老太爷叫人看守住柳太夫人,就与柳檀云坐在书房里下棋。

柳老太爷忽地道:“其实你顾外祖陷害厉子期,陷害我的事根本就没有证据。”

柳檀云一怔,随后又听柳老太爷喃喃道:“谁会信你太太会坐以待毙,将个老娘送到庙里去养,这等自招骂名的事,我岂会去做?”

柳檀云忽地想起柳思明在骆家说的是“太夫人说……”心想

难不成柳老太爷要给柳太夫人安上个老糊涂的名?于是拉着柳老太爷道:“祖父,饿了,该吃饭了。”

柳老太爷本不想吃,待瞧见书房里摆着的蜡烛,醒悟到已经到了二更时分,而之前柳檀云一直不声不响地陪着自己,又听她肚子里咕咕地叫了两声,便道:“祖父不饿,檀云去吃吧。”

柳檀云拉着柳老太爷笑道:“祖父不饿,我也不饿。”

柳老太爷笑笑,又瞧见柳思明殷殷切切地看他,便点头叫柳思明去传饭,随即对柳檀云道:“等着这事了了,你太太的东西全都是你的,谁也甭想跟你争。”

柳檀云惊喜地睁大眼睛,笑着对柳老太爷道:“我早就想要太太屋里的烟雨图了。”

柳老太爷笑道:“说这话的倒是不显得你怎么财迷。”

柳檀云只眯着眼睛笑,心想这话若是旁人听,早该说她贪心不足,瞧见柳思明送了饭菜进来,就拉着柳老太爷一同吃饭。

又过了半个时辰,柳老太爷便叫人送了柳檀云回去歇息。

柳檀云回去了,才洗漱好,就听人说柳孟炎来了,心知柳孟炎要打听柳老太爷的事,因先前那一巴掌,也不耐烦理会他,就上床睡了。

待合了眼睛睡了一会子后,就觉有人坐在她床边,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后,果然瞧见柳孟炎悲喜交加地出神。

“你祖父当真要将你太太送到庙里头去?”

柳檀云打了个哈欠,说道:“是呢,我以后也把父亲送到庙里去。”

柳孟炎一怒,细想,却又觉柳檀云这话蹊跷的很。若是柳檀云再年长几岁,柳孟炎便能断定她这说的是反话;但柳檀云又年纪太小,于是乎,柳孟炎就拿不准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檀云……”柳孟炎唤道,就瞧见柳檀云又翻了身,伸手将她拨正,开口道:“檀云,你祖父……”

“我困了,明日若我有空,我再找父亲说话。”

柳孟炎一噎,冷笑道:“为父跟你说话,也要递帖子?”说完,又接了一句:“你与我说你祖父如何了,我便给你两百两。”

柳檀云忽地做起来,拉着脸道:“有完没完,听说欧少爷在学堂里叫人欺负了,有功夫就护着他去,别来烦我。”

柳孟炎怔住,心想果然柳檀云天生霸道,这是不喜他亲近欧华庭,想着,就曲意安抚道:“他是的外头来的侄子,你是父亲的女儿,父亲自是要先跟你亲近才是。”

柳檀云道:“若是明儿个祖父问我为什么起不来,我就说是父亲搅扰的。”

柳孟炎见柳檀云软硬不吃,心里气得了不得,暗道自己在外头受气便罢了,回了家,还要吃女儿排头。心里越气,面上的笑容越多,笑道:“你只说你祖父如何了,不然父亲挂心祖父也能睡着。檀云是个孝顺孩子,就告诉父亲吧。”

柳檀云拿了被子蒙着头,心想今晚上穆嬷嬷要照应着府里的事,四处巡夜,难怪柳孟炎敢自己个过来寻她问话。

柳孟炎见自己好话说了,柳檀云只不肯理他,心里憋着气,又后悔早先打了她一巴掌,疑心柳檀云这人气量狭窄,被父亲打了一巴掌也要记恨在心里。想着,就无奈地出去了。

第二日,柳檀云一早起来,便被柳孟炎唤去与他一同吃早饭。

因要瞧瞧没她通风报信,柳孟炎会如何,柳檀云便过去了,望见柳孟炎一张脸憔悴的很,便想柳孟炎定是琢磨柳老太爷的意思琢磨了一晚上;又想柳孟炎给自己的那点子小玩意,跟柳孟炎这回从顾家事里头赚到的银子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而柳孟炎之所以会赚到银子,还不是自己将柳老太爷的意思转给他了;得叫柳孟炎明白他们两个谁也不欠谁的,谁也别想给谁脸色看。

柳孟炎瞧见柳檀云小小的脸上一脸坏笑,忍不住握拳。

吕氏过来道:“老爷,当真不叫华庭过来?”

柳孟炎点了头,心想柳檀云不喜欧华庭的事从不避着人,若欧华庭来了,柳檀云指不定就不肯吃饭,便说道:“叫华庭吃过了便去学堂吧。”

吕氏闻言,便吩咐画扇去传话。

待饭菜上来,柳孟炎在正座坐着,吕氏与柳檀云左右坐着。

柳檀云只管吃饭,也不抬头看人。

柳孟炎望了柳檀云几回,见她不看他,又不好开口,迟疑半日,开口道:“檀云……”

“父亲,食不言寝不语。”柳檀云静静地道。

吕氏瞧了眼柳檀云,抿了抿嘴,昨晚上吕家捎信过来,只说既然吕氏不肯帮扶吕华裳,日后吕家万事都不敢来打搅吕氏等等威胁着要断了两家来往的话。偏这话又叫柳孟炎听了去,柳孟炎恼火的很,便叫人回了吕家说既然吕家婶娘执意如此,那便依着吕婶娘的话办;又说吕婶娘早先气着柳太夫人了,为了柳太夫人,日后他们一家也不敢再跟吕家来往等等。

吕氏虽也气吕老夫人胡搅蛮缠,但柳孟炎捎了那话过去,她又觉自己被柳孟炎小瞧了。疑心吕家人听说这话,就会猜测她如何不得柳孟炎待见。

因此,柳孟炎吃着饭,稍稍抬头,就瞧见妻子娥眉微颦,女儿一本正经,一股无明业火燃烧在胸口,伸手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因不好教训柳檀云,便对吕氏正色道:“一大早愁眉苦脸的,你这是想怎样?你婶娘竟然敢跟你说什么断了来往,难不成我柳孟炎还怕了她不成?”

话音刚落,吕氏忽地捂着嘴,做出待呕不呕的模样。

柳孟炎、柳檀云俱是目瞪口呆,柳檀云稍稍惊讶后,便想吕氏这是受凉了,若当真还能生孩子,上辈子早就生了,想着,又觉也有可能是如今吕氏的事都叫穆嬷嬷做了,院子里心思大的姨娘丫头也叫拉了出去,于是有了功夫休养身子,她肚子才又可能有了动静;柳孟炎先也疑心吕氏是病了,后头却又想当初的太医十有□是叫柳太夫人给收买了,兴许吕氏还能生也不一定,于是问:“你身上多久没来了?”

吕氏红着脸不说话,闫姨娘道:“夫人有两个月没来了。”

柳孟炎大喜,瞧了眼屋子里伺候着的耿姨娘、闫姨娘,说道:“快去请了穆嬷嬷来,今日的事谁都不许多嘴跟旁人提一句,不然,我将你们全撵了出去。”

闫姨娘、耿姨娘忙答应着,闫姨娘也疑心吕氏这是有喜了,就亲自去找穆嬷嬷来。

柳檀云目瞪口呆地瞧着吕氏,心想若是吕氏有喜了,这下子他们可不能怪她害得他们没儿子了。

柳孟炎遮不住心里的欢喜,嘴里说道:“红袖,你且去床上躺着,待穆嬷嬷来了,叫嬷嬷给你瞧瞧。”

吕氏懦懦弱弱地道:“老爷,早先太医说过……”

“红袖,你信他们的话做什么?早几日那太医当着父亲的面尚且前言不搭后语,只怕你的脉案他们也动了手脚。”说着,柳孟炎就亲自扶了吕氏到里间去。

吕氏羞涩地红了脸,顾不得害怕自己这回子不是有喜,只在心里想着这有喜的话又不是她说的,便是没有,也赖不到她身上。于是就乐得被柳孟炎温柔地扶着去床上躺着。

柳孟炎回过身来,忽地瞧见柳檀云砸吧着嘴阴阳怪气地看他,一脸喜气凝住,背着手道:“你这又是什么怪模样……”

柳檀云道:“我当父亲换了个人,想叫人给父亲招魂呢,原来还是父亲啊。”

柳孟炎心知柳檀云这是说他态度变的太快,咳嗽一声,待要撵了柳檀云走,又想着问她柳老太爷的心意,正想着的,听画扇说穆嬷嬷来,就顾不得旁的,忙领着穆嬷嬷去瞧瞧吕氏。

穆嬷嬷虽不会医术,但还会替人瞧瞧有没有喜脉,于是拿了吕氏手腕,把了一回,便笑道:“恭喜老爷,恭喜夫人,这脉象虽还浅,但实在是喜脉。”

柳孟炎闻言大喜,随即瞧见画扇、闫姨娘也要恭喜他,待要笑着嘱咐什么事,忽地听说欧华庭来了,生怕欧华庭嘴上不牢,叫人套了话去,便忙示意众人住口,又叫吕氏起身去明间坐着。

须臾,绘格领着欧华庭进来。

欧华庭穿着一身精致的绢衣,虽神情有些怯懦,但眉眼细致,瞧着也很是讨人喜爱。

欧华庭因今早柳孟炎并未叫他过来一同吃饭,心里便怏怏的,待过来了,瞧见柳檀云也在,吕氏脸上遮不住的喜色,心里越发郁郁难解,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外人一个,见过柳孟炎等人后,说道:“表叔,华庭去学堂去了。”

柳孟炎说道:“在学堂里好好听先生的话。”

欧华庭忙答应了,等了一会子,不见柳孟炎再嘱咐旁的,只说叫他赶紧去学堂,便敏感地察觉到柳孟炎待他不似先前那般亲近了。

柳檀云看着欧华庭出去,心想柳孟炎这是自作自受,自己个要领了欧华庭来家,如今还要防贼一般防着他。

柳孟炎等着欧华庭走了,便对众人道:“夫人日子还小,你们不许传出去。每日里还跟往常一样。”说着,又怕张扬着给吕氏添补品惹人眼,但不补,他心里又怕那孩子跟前头的儿子一般先天不足,胎死腹中。想了想,便对穆嬷嬷道:“嬷嬷,早先檀云说要在自己个院子里弄个小厨房,不知此事父亲可会答应?”

柳檀云倒是从没想过要在自己院子里弄厨房,也没说过这话,柳孟炎这话,不过是想借着柳檀云那“乖张”的性子,拉了柳檀云做幌子替吕氏遮掩罢了。

穆嬷嬷笑道:“姑娘不曾说过这话,但想来,若是姑娘跟老太爷提,老太爷没有不答应的。”

柳孟炎心中一喜,心想柳太夫人都已经“病倒”了,群龙无首,柳仲寒一系哪里敢在这当口违抗柳老太爷的意思,忙对穆嬷嬷道:“嬷嬷也知红袖这一胎来的艰难,还请嬷嬷护着她一些。旁的不说,单提红袖管家,已经是招了人眼了,若是叫人知道她又有孕了,岂不是更叫那些人成了乌眼鸡?”

穆嬷嬷笑道:“老爷这话过了,家里谁不盼着夫人早日生下小少爷?只是厨房的事,既然老爷说是姑娘要的,还该跟姑娘好好说。再则,便是老太爷听说了夫人的事,也会依了老爷的。”

柳孟炎闻言,便看向一直气定神闲的柳檀云。

柳檀云做出恍然大悟状,瞄了眼一直没醒过神来,只知道欢喜的吕氏,说道:“喜脉就是人家说的肚子里有妹妹了?”

柳孟炎纠正道:“不是妹妹,是弟弟。”

柳檀云忽地哭丧脸道:“父亲、母亲有弟弟了,那我岂不是没嫁妆了?”

柳孟炎咬牙道:“你担心的太早了一些!”说完,因穆嬷嬷在,又不尴不尬地对穆嬷嬷笑。

闫姨娘、耿姨娘几个因柳檀云小小年纪太真烂漫地说出那话,也觉有趣,就都笑了。

吕氏说道:“檀云,姑娘家不可说这个,叫人笑话了。”

柳檀云望了眼腰板明显比先前挺直了的吕氏,心想要么吕氏是上辈子有喜了,日子不大的时候就叫人暗中害了去;要么吕氏托了她的福过上了每日伤春悲秋的清闲日子,身子好了,才有喜的。怎么说来,都是托了她的福才有孕的。因这般想着,便在心里盘算着吕氏有孕才好,待孩子生下来,若是个男儿,便撺掇柳老太爷亲自教养那那男儿,然后她便笼络了那小弟,待那小弟如柳绯月一般唯她是从,还怕降服不了吕氏夫妇;便是日后她出了柳家,背后也有依仗。

柳孟炎道:“回头父亲拿了好处给你,你且随着父亲去跟你祖父说话。”说完,又叮嘱道:“母亲有弟弟一事不可与旁人说。”

柳檀云点了头,说道:“我听父亲的。”

因柳檀云答应的干脆,柳孟炎就有些将信将疑,狐疑地望了她两眼,又细细地叮嘱吕氏好好歇着,凭外头有什么事,只管不出门;又吩咐闫氏等人好好照料着吕氏,再三求了穆嬷嬷照看他们院子后,便领着柳檀云去跟柳老太爷说话。

柳老太爷也是一宿不得安睡,神情倦怠的很。

柳孟炎小心地将吕氏有喜之事说给柳老太爷听。

柳老太爷听了,愣了愣,心想这等喜事也不敢张扬开,可见自己实在愧对柳孟炎,便道:“都由着你吧,回头叫杨从容家的在檀云院子里给你修个小厨房。”说完,瞧见柳檀云依偎过来,神情怯怯的,就当柳檀云生怕吕氏有孕,吕氏夫妇更不喜欢她,便摸着柳檀云头道:“丫头别怕,有祖父在呢。”说着,又望了眼柳孟炎,叹气道:“若叫我知道你亏待了檀云,便是我死了,也绝不放过你。”

柳孟炎忙道:“父亲,儿子不是那样的人。”

柳老太爷冷笑一声,心想他难道不知道柳孟炎是什么人吗,随即说道:“你去外头,给我悄悄地寻医给你祖母治疯癫之症,只说你祖母好胡言乱语,又好忘事,才给了东西给旁人,转身却又忘了这事。只叫该知道的人知道这事就罢了。”

“那该知道的人……”柳孟炎待要问出口,想着那不该知

道的只怕便是柳仲寒、柳二太爷、顾老太爷等人,见柳老太爷时隔几年,终于肯直接跟自己交代事情,心里大喜,便不再问下去。

柳老太爷想着吕氏有喜,若叫柳檀云日后瞧着吕氏两口子只跟那男儿亲近,岂不更伤心,便开口道:“你那还有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