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笑道:“奴婢这就去说。”

柳檀云心想顾昭的母亲怎就舍得出家了,就叫顾昭一个人瞎折腾?便是苦肉计,这般一不留神,也是要去掉小命的。

第二日,雪停了,满眼里便都是雪白一片,早晨的太阳一照,晶莹的雪配上火红的旭日,煞是好看。

何循似是忘了昨日的事,又来叫柳檀云去踢球,对柳檀云道:“外头是庄稼地,地上盖着雪,也不怕踩到庄稼,也不怕摔疼了。”

柳檀云问:“功课做了吗?别叫你的丫头说我带坏了你,叫你荒废了学业。”

何循笑道:“功课早做完了,谁敢说你?哥哥替你揍了她。”

柳檀云见何循以“哥哥”自居,便笑道:“看你五哥那样就知道,等着你知道怜香惜玉的时候,只怕还要过上好几年。你便是哥哥,我只怕也不是妹妹,是弟弟呢。”心想对何循而言,妹妹就是媳妇,媳妇就是跟他一起踢球玩的。

何循说道:“别将我跟五哥那草包比。”说完,就催着柳檀云换衣裳。

柳檀云叫人去问了柳绯月,柳绯月的丫头潭影回说柳绯月昨日吹了风,头疼不想出去。

柳檀云便跟何循两个领着小一等人出了大门,在外头庄稼地里蹴鞠。

连着两日,都是这般消磨时光,柳檀云自觉在这大冷天里出了汗,筋骨也结实一些。

如此过了十余日,何循也习惯了拿了功课来叫柳檀云看过,两人再一起出去。

因雪化了一些,地上粘

湿起来,两人便不去踢球,柳檀云一时起意,要做了风筝等着春天的时候放,于是就叫人寻了些竹篾来,与柳绯月、柳清风、何循一起画风筝扎风筝。

一群人正玩着,忽地何役红着眼睛跑进来,对柳檀云说道:“果然最毒妇人心,顾昭都病的奄奄一息了,你也不去看看他,枉费他……”说着,竟是哽咽住了。

何循叫道:“你这草包又怎地了?”

何役啐道:“你说谁是草包?小不点一个就成日里跟着个丫头转,没出息没志气。”说着,就要去拉柳檀云,说道:“你去瞧瞧顾昭去,他险些就死了。”

柳檀云看见何役这热心模样,心想龙生九子,难得何老尚书竟有这么一个孙子,见何役的手伸过来,就拿了竹篾打过去,笑道:“枉费他什么?枉费他千里迢迢的走来?何五大草包,我且问你,路上有多少冻死的人?冻死的人又叫什么名字?”

何役不耐烦道:“我又不心怀天下,哪里知道这事?况且他们冻死了干我何事?”

柳檀云点头道:“你还有点脑子。天底下冻死的人多了,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人,偏偏国公府老爷的妻家侄子要冻死在柳家门前,说出去谁信这事?若这般,天下的人就要死掉一半了。”

何役怔住,半日嘟嚷道:“果然是个冷心冷肺的丫头,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就冲他这份胆识,你得跟我去见见他。”

柳檀云瞧见这何役是不知听顾昭说了什么话,就将顾昭当做生死之交了,哧了一声,依旧坐下。

何役又要来拉柳檀云,只听啪的一声,何循拿了根两指宽的竹篾啪地打在何役鼻子上,待竹篾拿开,就见何役鼻子上挂着两管血。

何役叫道:“循小郎,你找死!”待要向何循扑去,柳檀云忙将脚下凳子往前一踢,又将何役绊倒。

何役捂着鼻子坐在地上说道:“你们等着吧,这会子可不是我闹事,就看祖父他们怎么收拾你们。”

何循笑道:“草包,上回子就叫我们作弄了,这回你还来,你去说了,等会子我们就说你是恶人先告状,看祖父信谁的。”

何役瞅了眼柳清风、柳绯月,心想这两个都是跟何循、柳檀云一伙的,待见了何老尚书的面,定要改口说是他的错,至于那些丫头媳妇,定也不敢出来伸张正义,半日,忽地咧嘴笑道:“过两日母亲就叫人送东西来了,看我不告你们的状。”说着,得意地向外去了,也忘了替顾昭喊柳檀云过去的事。

何循掂量着手中的竹篾,对柳檀云一挤眼睛,笑道:

“怎样,我有哥哥的样了吧?”

柳清风叫道:“哥哥,哥哥。”

何循斜睨了柳清风一眼,老气横秋地道:“小孩子胡闹什么。”说完,又对柳檀云道:“我只要媳妇,不要这样惹人厌的小子。”说完,瞧着柳清风面前还围着兜子揩口水,又故作姿态地皱了眉头。

柳绯月指着何循道:“也不怕羞,这么早就说要媳妇了。”

柳檀云笑道:“可不是嘛,这么早就要,谁知道到时候要捡了多少媳妇在手上牵着。”说完,心想何夫人过几日来,不知可会对她再来个下马威?若是她敢这么着,怎么着都定要给她还回去才好。如此何夫人不喜欢她,极力不许她进门,她也乐得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因这么着,柳檀云反倒盼着何夫人的人快些过来。

只是何家人没来,这边柳孟炎又送了一个嬷嬷过来,只听柳孟炎派来的吕竹生家的来对柳老太爷道:“老爷说穆嬷嬷操劳的事太多,穆嬷嬷又上了年纪,不能叫她再累着,老爷又怕耽误了管教姑娘,于是特地又请了一位嬷嬷过来。这嬷嬷也是宫里头出来的,为人很是方正,教导姑娘,是再好不过的了。”

柳老太爷听了这话,不置可否,便叫吕竹生家的领着嬷嬷去见柳檀云。

柳檀云瞧见了,心想定是上回子柳家人送了宝珠回去,何家人又跟柳家说了什么话,便问:“老爷除了说怕耽误了管教我,还说什么?”

吕竹生家的惧怕柳檀云,只堆着笑道:“并没有说旁的,老爷这是为了姑娘好,这嬷嬷也是老爷千辛万苦托了何夫人找回来的。”

柳檀云笑道:“那可当真是辛苦父亲了,只是我用不着,也没人说过我不懂规矩,想来父亲多虑了。你领了那嬷嬷回去,跟父亲说,山高路远,父亲不必牵挂于我,我素来聪颖,不用人从旁教导。”

吕竹生家的脸上的笑僵住,又见柳檀云盯着她看,犹豫之后,小声地道:“老爷也为难呢,上回子姑娘打发了何家的丫头回去,何家叫人来跟夫人说,夫人也没个计较,只得将这事说给老爷听。虽是小事,但何家来往之人众多,若是传开了,旁人岂不是说咱们国公府有意要打何家的脸面?况且这么着,对姑娘的名声也不好。”

柳檀云想了想,便对吕竹生家的招手,叫她附耳过来,对她道:“你回去后跟老爷说,就说这事是何老尚书跟何夫人较劲呢,原不干我的事。想我一个小姑娘家的,哪有那能耐就进了旁人家里指手画脚,还打发了旁人的丫头?跟老爷说,要么就装作一问三不知,要么就是得罪了何老尚书。何老尚书虽不做官了,但身后还站着一队人呢,就跟我们家老太爷一样,我们家老太爷就算不上朝,也比老爷在朝中的分量重。叫他自己个掂量着办。”

吕竹生家的听了,忙道:“小的回去就跟老爷说,这嬷嬷也领回去?”

柳檀云笑道:“自然要领回去,小六不曾离了婶子,婶子且去跟她说说话,回头回了府里,跟旁人说,我虽不在府里,但眼睛还盯着那边呢,叫谁也别起了歪心思,不然,我回去了,自然一个个跟他们算账。”

吕竹生家的一凛,又见柳檀云似有若无地瞄着她,想起自己劝说吕氏寻个厉害的养娘给柳檀云,不由地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堆着笑答应着,便退下去找她女儿小六说话。

柳檀云见何夫人竟然是插手到她家里头去了,心想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何夫人不让她顺心,那何夫人也甭想顺意,想着,便又叫吕竹生家的一行几个婆子来,对几人道:“你们几个回去了就亲自将那嬷嬷送回何家去,就说我惭愧的了不得,如今已然悔改。出了何家门,就给我四处宣扬说何家夫人自觉家里出了太子妃,便自矜自贵起来,捕风捉影,还没瞧出点苗头,就借了太子妃的势力来打压柳国公家才刚九岁的小女孩儿,又送了个厉害的教养嬷嬷来羞辱人家一番。如今那小女孩儿无端端听了她一席话,便羞恼地病了。”

吕竹生家的瞧着柳檀云,心想那小女孩儿便是柳檀云自己个了,只是她这么厚的脸皮,哪里像是听人说两句就病了的,便讪笑道:“姑娘,这话说出去谁信?”

柳檀云笑道:“自有人信,如今我且闭门不出,过两日,何家来人,正好咱们清算清算。别以为山高路远,我就管不得京城里的事,莫忘了不光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还有强龙不压低头蛇呢,如今我就是那地头蛇,凭她派过来什么虾兵蟹将,都得对着我卑躬屈膝。便是我这地头蛇游到了京里,那还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说呢。”

吕竹生家的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姑娘可是国公府的姑娘,哪里能由着何家人指指点点。”

柳檀云笑道:“几位婶子家里有什么人我都一清二楚,眼看着开春之后,南边也有些老人要回京,这差事还空出许多。若是几位婶子对我好,我自是要投桃报李,好好照顾婶子的家人。”

因柳檀云已经点明白了这其中的好处,且因柳老太爷偏袒,这家早一年多就一直由着柳檀云来当,于是吕竹生家的等几个女人忙答应了,又殷勤地将她们打算如何说跟柳檀云报备一番,才返回京里头去。

柳檀云待吕竹生家的一行人走后,就闭门不出,因一时技痒,便拿了针线做活,想来想去,便要给柳老太爷做衣裳。

耿妈妈、桂妈妈两个瞧见了,激动的了不得,也不做旁的,就围着柳檀云指点她,闹得柳檀云有心显摆一下自己技艺也不行,只得收敛起来,紧跟着两位奶娘的指点裁布料。

49隔空喊话

京里如何尚且不说,但说这庄子里,不说众人信不信,但柳檀云“病了”的事就传遍了两家的宅子并山下的村子,且据说是因何夫人叫人去柳家说嘴,因而柳家老爷夫人又转而叫人来教训柳檀云,于是乎柳檀云才羞恼成疾。

知道柳檀云性子的人都知道这是柳檀云存心要找何夫人的不自在,不知道柳檀云性子的人,因早先大雪的时候受了柳檀云一些恩惠,便觉何夫人实在太无中生有了,便是要留意男女大防,但这么个才九岁的小姑娘又能做出什么乱子来?

虽柳家庄子的人如何想都伤不到何夫人丝毫,但到底在这边,柳檀云这“地头蛇”算是占了理,“得道多助”了。

何循上门两次俱被拦在门口;柳老太爷叫人来看了柳檀云,听说柳檀云在给他做衣裳,也激动起来,心里想着姑娘到底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孝顺了,就由着她对外称病。

柳檀云日日领着柳绯月做针线,听着柳清风奶声奶气地背《三字经》,也乐得逍遥。

一日外头化雪,正是很冷的天气,耿妈妈脸上带着寒风吹过的微微苍白,一脸幸灾乐祸地进来对柳檀云说道:“姑娘,那边何夫人叫人来接五少爷回去,五少爷赖着不肯走,后头人就跑没了;何夫人又将宝珠送了过来,循少爷闹着不肯要宝珠,只说叫人撵出去,那宝珠又是跪又是求,也没叫循少爷松口;老尚书听说了,就叫人将姑娘病了的事跟何夫人说,说何夫人不省事,怎能这般没有体统地就去教训人家姑娘?”

柳檀云笑道:“就这事也值得妈妈高兴?”说完,心想果然何老尚书跟何夫人是意见不合呢。

耿妈妈早看出穆嬷嬷的意思,且自己个也喜欢何循,乐意瞧见何循不待见旁人,于是就笑道:“那可不高兴?宝珠那丫头还当这会子何夫人身边的婆子跟着过来,循少爷就不敢对她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被打了脸,被撵出去……”

说着话,忽地外头人说何夫人身边的春嫂子来探望柳檀云了。

耿妈妈说道:“姑娘,你且去床上躺一躺?”

柳檀云说道:“不必,我如今就是那地头蛇,还费那功夫做什么。先晒了她一会子,等我乐意了,再领了她进来。”

耿妈妈犹豫道:“姑娘,怎么着都是何夫人身边有头有脸的人,这么着,岂不是得罪了何夫人?”

柳檀云心想自己巴不得得罪了何夫人,叫何夫人奋力拦着何老尚书不让何老尚书定下她,于是就道:“妈妈多虑了,便是得罪了她又怎样?”说着,又整理针线做活。

过一会子,柳檀云叫耿妈妈收拾了针线筐,才叫人领了春嫂子进来,待帘子打起,还没瞧见那个春嫂子的影子,何循先钻了进来,进来后,便拉着柳檀云问:“云妮,病的怎么样了?”

柳檀云瞧见春嫂子跟着过来了,便扶着额头道:“我这身子,自来不是七灾八难的命,生一次病就了不得,小病也能去了大半条命,偏生就撞上这事。”说着,忽地想自己个这姿态怎那样熟悉?可不就是从吕氏那边学来的么。想着,就悻悻地放下手。

何循叹息道:“谁知道母亲会这样,早先咱们一起蹴鞠也不见你怎么样,一转眼就又病了。”

春嫂子看柳檀云就不像是生病的样,心想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比传说中更刁钻,便道:“柳姑娘还会蹴鞠?听说动得多了,这脚容易长得粗大,柳姑娘万万不可多去玩那玩意,寻常打个秋千就是了。”这柳姑娘三字便有意咬得重重的。

若是早先,柳檀云也不会在意,何循也不会在意。但宝珠就是这么着被柳檀云打发回去的,春嫂子又有意咬重那三个字,显然便是存心有意的。

何循转身怒道:“叫你一声嫂子,你当真不知轻重了?连声姑娘都不会叫了?还是自觉年纪大了,就比宝珠高上一等?”

春嫂子笑道:“六少爷,小的不知这话又哪里错了,还请指教。”

何循忽地笑道:“没哪错了,只是嫂子既然早先说要替母亲留下照顾我,如今便留下吧。现在我就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嫂子去办。”

春嫂子笑道:“不知是什么事?小的还要叫人给夫人回话,一时半会倒是没有功夫,等会子少爷再跟小的说,可好?”

何循笑道:“这不怕,虽是急事,却也没急成那样。”

柳檀云见何循眼珠子转着,又见这春嫂子答话不疾不徐,心想好个媳妇,果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春嫂子笑问:“听说姑娘是因我们家夫人的话病的,我们家老太爷才刚也训斥我家夫人,不知姑娘如今病得怎么样了?”

柳檀云叹息道:“还能病得怎样,总不能抛下祖父去死,只得挣扎着起来,赶在死之前给大家留个念想罢了。”

春嫂子见柳檀云这做派,就笑道:“若是姑娘无事,还请姑娘替我们夫人说几句公道话。我们夫人也是好心,见柳夫人相托,便寻了嬷嬷送过来。旁人家想求都是求不来的,且我们家夫人宽仁大度的很,又不喜说嘴,便是因这么着,这些年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憋在心里。小的跟在她身边,自是知道夫人的难处。这番小的就求姑娘替我们家夫人跟我们家老太爷说几句话,免得我们家老太爷再误会了夫人,也叫夫人能够好过一些。”

柳檀云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叫你家夫人为难了?虽不知你家夫人如何,但你这番可是恶人先告状了,你家的丫头得罪了我,你可说谁叫我去你家做客的,谁叫我自己找上门去的?既是这么着,我也算明白了,如今我就去跟何爷说,就说日后再不敢贱脚踏贵地了。”

春嫂子忙要开口,那边何循便对柳檀云道:“这可不怪我不替你说话,是你自己个嘴快。”说完,扭头对春嫂子道:“母亲哪里会这般无赖地说旁人叫她难受了?你这嫂子说话夹枪带棒的,当谁听不懂还是怎地?待我回去跟祖父说,看祖父怎么罚你;便是母亲那边,我也跟她说你不规矩的很。”

春嫂子瞧见何循这般说,原本是想着来一探究竟,看看柳檀云是否当真病了,如今见她懒得演戏,便知在这边虚耗着也没多大意思,摆明了便是柳檀云要寻何夫人的不是,于是便要领了人出去。

不成想,柳檀云愣是不叫她走,柳檀云拉着何循说道:“如今雪化了,外头的桃树上也打了花苞,想来再过一些日子,就是桃李缤纷的时节。依我说,咱们就该请了人过来玩一玩。”

何循说道:“这么远的路,能请了谁来呢?”

柳檀云笑道:“你有八个婶子,五六个嫂子,就叫她们来,然后叫她们领了她们娘家侄女外甥女堂妹表妹过来。女孩子多了,不用赏花,只要看女孩子那花容月貌,就赏心悦目的很。”

何循毕竟年幼,不解其意,私心里只将这庄子当做他们两家的地盘,不喜叫旁人来这,但面上顺着柳檀云说道:“就依你的话办,咱们挨个下帖子,便是有人嫌路远不肯来,总有旁的人要来。”

柳檀云歪着头笑道:“那可不是,兴许我出的这主意就办了好事也不一定。倘若你跟谁亲上加亲……”说到这,忽地瞄了眼春嫂子,笑道:“哎呀,我这话若是传给伯母听,伯母定该又好心地给我寻了嬷嬷送过来。只是我琢磨着循小郎的三个亲嫂子里头倒是有一家的姑娘不错的很。想来何爷也喜欢那家的很,回头我就叫何爷请了那家的姐姐来这边游山玩水。”

春嫂子听柳檀云这真真假假的话,心里唬了一跳,心想这姑娘竟是这般老练,不在京里却也知道如今京里何府里头为了何役、何循两人的亲事暗潮汹涌,笑道:“姑娘这话说的,这路这般远,谁家肯过来?”

柳檀云心想既然何夫人有功夫来给她下马威,那就叫她按下葫芦浮起瓢,看着何家外头百花争艳个个争着做她儿媳妇,她还顾得顾不得针对她,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看循小郎虎头虎脑的,还不值得人来一遭吗?何爷又是喜欢热闹的人,想来也乐意这般。”

春嫂子见了柳檀云真容,又听她调笑地说些意味不明的话,心想这柳家的女孩果然比传闻更刁钻,又见早先张牙舞爪的何循此时任由柳檀云说,心里就打定了主意要留下看住何循,免得何循再被柳檀云往歪路上带,于是借口安排人回京,退出去交代人如何跟何夫人回话。

等着春嫂子出去,何循就问:“你叫嫂子家妹妹来做什么?人多了聒噪的很,倒是将咱们的世外桃源弄成了闹市。”

柳檀云笑问:“你母亲最喜欢哪个嫂子?”

何循回想一番,说道:“三嫂子。”

柳檀云笑道:“果然都喜欢老小,回头就叫你三嫂子送个妹子过来。”

何循忽地伸手拧了柳檀云一把,说道:“你别以为你装神弄鬼的我不懂,你还不是想离间了三嫂子跟母亲。早先耿妈妈就说过如今那些女孩跟我亲近,就是想着做我媳妇呢。”

柳檀云笑道:“抢着做你媳妇哪里不好了?”

何循嘟嚷道:“都有一个媳妇了,哪里能再要一个。”说着,瞄了眼柳檀云,自顾自地道:“祖父说你年纪还小,还不懂事,就会瞎胡闹,叫我让着你一些。”

柳檀云一噎,招手叫何循走近,就问:“你这么早要媳妇做什么?”

何循道:“总归要有一个媳妇呗,祖父说早晚都得要,不如先挑一个放着,这样才能一心干一番大事业。”

柳檀云笑道:“你瞧你五哥还不要媳妇呢,你就日日将媳妇挂在嘴上,这可不就叫人笑话了?”说完,心想若叫她做了何循的媳妇,还当真别扭的很。

何循忽地在柳檀云脸上咬了一下,随即笑道:“还说日日挂在嘴上,这么大的人,怎么都挂不住啊。”

柳檀云一惊,那边小一几个早先听他们两人说话只是偷笑,此时也吓了一跳,都装作没看见,转身寻了差事出去了。

柳檀云擦了擦脸,看见何循得意地笑,心里想着别跟小孩子计较,想着,忽地出手在何循脸上用力地抓了一把,啐道:“要死了你,你等着吧,我定要给你寻个心狠手辣的媳妇!”

何循笑道:“哪里还有比你更心狠手辣的?我三嫂跟我母亲最要好,她才不会不听母亲的话呢。”

柳檀云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是价钱够大,杀人越货的买卖也有人抢着做。你就等着瞧好了。”

何循摇头晃脑道:“我不耐烦管你那些事,这两日顾昭在祖父面前很是显摆了一回,我得用功将他比下去。”

柳檀云道:“正该这样,如今天暖了,你赶紧叫何爷把顾昭送走。”

何循点了头,又笑道:“你给我也做身衣裳吧,我瞧着你就不像是病了的。”

柳檀云道:“你那丫头做的还不够?就叫我做?”

何循嘀咕道:“叫你做件衣裳你还推三阻四,可是我没丫头了你就给我做?”

柳檀云说道:“没有丫头还有媳妇,没有媳妇还有婆子,总归我就是不给你做。”

说着话,那边厢春嫂子想着何循这么大功夫还在柳檀云房里,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实在不像话,便借口方才何循有事,想将他支走,于是又上了柳檀云的门。

何循瞧见春嫂子来了,便笑道:“嫂子来的正好,正有要紧的差事要叫嫂子去办呢。”

春嫂子问:“不知少爷说的是什么差事?少爷说得要紧,不如就不要打搅了柳……姑娘,咱们出去说?”

何循对柳檀云挤了下眼睛,转身对春嫂子说:“嫂子,咱们出去吧,出去说。”说着,又叫何夫人身边的丫头皓月也跟着过去。

这皓月是奉了何夫人的命专门留下看着何循的,因此自然要随着何循走。

春嫂子瞧着柳檀云堆着笑欠了欠身,就跟着何循出去,路上便笑道:“岑姑娘叫小的给少爷问声好,岑姑娘说不知道少爷的刺猬长得多大了,昨儿个她在自家院子里瞧见一只刺猬刺溜一声猛地窜出来,吓了她一跳,如今那刺猬叫她家下人逮着了,岑姑娘说是她的人没养过这东西,还叫少爷帮着养一养。”

何循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领着春嫂子向柳家门外走,说道:“我早先养了一只小东西,如今那东西大了,据说要生小小东西了,还请嫂子替我看着它,莫叫它生孩子的时候没个照应。”

春嫂子只当是何循的刺猬又或者是红毛要生了,就笑道:“少爷,这猫狗都有天性,不似人一般要照应着,该生的时候,它一准就生。”

何循道:“我养的东西怎能跟旁人养的一样?嫂子还是去看着吧。”

春嫂子待要再说两句,就见出了柳家门,何循并不领着她去何家,反倒向山下面的村子走去。

沟渠里还有残留的冰雪并未融化,田地里的麦苗已经露出绿意,隔着几里路,湖面上的风吹来,叫人面上不禁一寒,又吹落了田埂上三两枝将将绽放的桃花。

春嫂子四处里张望着,瞧见一行十几个佃农立在路边给何循让路,便微微挡着与她一路过来的皓月,唯恐皓月叫那些粗人看了去。

何循笑道:“你们哪里去?如今就要下地了吗?”

领着那佃农的庄头忙笑道:“回循少爷,不是下地,是去收拾收拾湖边的芦苇蒲草,才刚何老尚书说清明的时候要在咱们这赛龙舟呢。”

何循心想离着清明远着呢,便是到了清明节的时候,毓水镇上也要有人请了柳老太爷、何老尚书去镇子里点龙眼,想着这是何老尚书有心要游湖,因此才叫人收拾的,说道:“不打搅你们了。”说完,依旧领着春嫂子、皓月向村子那边走。

春嫂子笑道:“老太爷当真有雅兴,只是清明的时候老太爷也不回去吗?”

何循道:“祖父的心思我哪里会知道”

春嫂子只听得何循这么一句,就有些讪讪的。

一路走着,忽地闻到风中有一股子腥臭味道,待走到村子口的猪圈旁,何循就停下说:“这就是我养的小东西,嫂子也不用做旁的,每日就守着它,给它接生吧。”

春嫂子还没说话,大丫头皓月笑道:“少爷,这可使不得,□嫂子看着这畜生,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生气?”

何循笑道:“自然不是春嫂子一个人看着,皓月姐姐也留下看着。”

皓月、春嫂子两人脸色就有些难看,恰瞧见隔了百来步回京的马车从面前经过,便是要叫马车停下也来不及,皓月笑道:“少爷莫要玩笑……”

何循冷笑道:“玩笑?谁与你玩笑,这小东西生不出小小东西,你们就不能离开。也别说母亲知道了会如何,我再如何,不过是得母亲一通训斥,母亲还能为了你们与我反目成仇?”说着,又吩咐了人看着皓月、春嫂子,便又领着人回自家宅子去。

春嫂子心里一急,心想这边就她跟皓月两个留下,势单力薄,难怪何循敢吩咐她做这事;又见何循是劝说不了的了,便也不多说话,只对何循吩咐下来的人笑道:“还请这位小哥跟老太爷说一声,虽是少爷说下的话,但若老太爷不知道,不见我们过去伺候,论起来,就又是我们的不是了。”